贫道以德服人 1.这身体太弱了!   夜色浓郁,喧闹了一整天的祁府上下,此时早已进入沉睡之中。   ‘梆!梆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梆……梆……’   街道上,打更人的呼唤声,引来了府中黑狗的三两声犬吠。   “聒噪……早晚把这臭狗敲了闷棍……”   劳累了一整天的家丁迷迷糊糊的嘟囔着,裹了裹身上的薄被,打了个哈欠继续做着春秋大梦。   一阵清冷的风吹过,将树叶草木吹的沙沙作响,在月光的映衬下,几片泛黄的树叶从枝头飘落,却于半空之中化为齑粉。   一道披着黑色镶边外袍的人影,正立于主宅后院之中,看向对面的那幢二层木质小楼,嘴角上翘,划过一抹森然笑意。   “还真是……简单的很。”   杀一个普通人,就有五百两的收入,这清源城祁家,当真是人傻钱多啊。   幽月不知何时隐没在大片的阴云之中,天地之间再次陷入了昏暗之中。   随着这人话音落下,一抹半透明的鬼影从他的身后飘出,游荡在虚空中,阵阵黑气从那鬼影的身上溢散着,院中的草木瞬间衰败干枯,仿佛精气全部被吸收殆尽。   咬破舌尖,对着前方一喷,指尖连动,以精血为引,汇聚八方灵气,随着最后一笔落下,驭鬼咒瞬间一亮,随即隐没于虚空之中。   而他身后的鬼物,双眸同时变得猩红,脱离了此人之后,向着前方的小楼飘去。   院中邪风顿起,将没关严实的木窗吹的大开,惊起了正坐于书桌旁皱眉沉思的少年郎。   “哎……”   一声叹息,少年郎无奈的起身,准备关窗。   而当他来到窗边的一瞬间,顿时眼睛瞪大,汗毛根根竖起,顺带着惊呼一声:“不是吧?这个世界也有鬼?”   此刻恰逢乌云散去,银色月光散落大地,映的那只鬼物狰狞无比。   明明是人身,双腿却被浓郁的黑雾代替,披散的头发在身后四散飞舞,整张脸上青筋暴露,搭配上猩红的双眸,那狰狞的模样,以及那缭绕于身周的怨气,无一不在表明,对方生前必然遭受了折磨。   往后看去,在院子的中间位置,那黑袍人就像是黑夜之中的萤火虫一般显眼刺目。对方似乎也没有想到,自己要杀的目标竟然这么晚了还没有睡觉。   不睡就不睡吧,可你为什么不点灯的?!   一时间,两人当中隔着一只鬼物,大眼瞪小眼。   “你是何人?竟敢夜闯祁府!”   少年郎一声怒斥,声音清越,颇有一番气势。而那人即便是被发现了,却依然不虚,轻笑一声,伸手掏了掏耳朵,这才慵懒的回答: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林辉。”   说着,看向位于二楼的窗口的少年,眼中划过一抹欣赏,随即就被阴冷替代:“你就是祁陆吧?见了我的虐鬼,竟然不逃跑,倒也勇气可嘉。   还有……你的声音可以再大一些,用喊的我也不介意。毕竟,院子之外的人,根本就听不到半分声音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祁陆眉头紧锁,对方能够一语点破他的名字,自然就是冲着他来的,不存在找错人的嫌疑。   可……   自己今天才稀里糊涂的穿越过来,对于这副身体的记忆,一点都没有留下啊!   之前到底得罪了谁,让对方竟然不惜用这种手段来对付自己?   然而无论他怎么回想,先前的记忆,早就随着那个灵魂而消散了,自然什么都想不起来。   “谁指使你来的?”   没想到的是,在他问出这句话之后,那人的语气突然一变,暴虐的气息冲天而起,向着祁陆镇压而来!   “你这是在质疑我的职业道德!”   祁陆震惊的看着楼下院子中的林辉,   神特么职业道德!   在这么紧张的场合中,我询问你正经事,你竟然对我讲笑话?!   这特么给我整的都不知道接下来该问什么了……   眼见着鬼物距离小楼越来越近,祁陆也不再与他废话,飞身上前关闭了窗户,随即环视四周,可哪里有容身之所?   “躲?你一个普通人,能躲到哪里去?啊哈哈哈哈哈哈……”   林辉的声音传入房中,祁陆却不闻不问,心中不停地思索着对策,却颓然的发现,无论如何应对,都不怎么靠谱的样子。   “该死!如果是穿越前的那副身体,倒还有一战之力……”   如今的身体,精血不纯、肉身不显,气虚体弱的样子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如何与鬼物抗衡!   可就这么放弃吗?   思索中,见到了悬挂在墙壁上的那柄装饰用的剑,踮脚取下,‘噌!’的一声长剑出鞘,手指试了一下,不由得心头一松,还好是开了刃的,来不及多想,长剑沿着掌心用力一抹……   “嘶……”   真特么疼啊!   鲜血瞬间自伤口涌出,溅了一地。   没有符篆在身,更没有镇魔法器,除了用血布阵之外,如今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正所谓精血不够,用量来凑!虽然并不知道因为何事引来的对方,但无论是从前,现在还是以后,在祁陆的字典里,从来都没有‘坐以待毙’这个说法。   随手丢掉手中之剑,此剑只是凡物,砍个把人还没问题,但用来砍鬼,怕不是嫌命长了。   而此时,那鬼物已经轻易的穿透了窗户,与贴在墙角的祁陆迎面而立。   “吼……”   近了,更近了,哪怕紧闭着呼吸,祁陆都能闻到那股腐臭的味道。   那鬼物嘶声狞笑着,根本不给祁陆反应的时间,伸出那如同麻花一样的畸形双手,迎面向着他的心口抓来。   阴风呼啸,将书桌上的纸页吹散,若是这一爪抓实,脆弱的身体必然承受不住!   正当此时,祁陆拧身、跨步,一连串动作就像是八十岁的老太太,虽然过程僵硬无比,细细一看还有些搞笑,可最终还是靠着前世的经验躲了过去。   “不行,这身体太弱了!”   祁陆捂着腰,冷汗直流的弓着身体,刚才躲避的一瞬间,却是把腰给扭了。   可恶!   一颗汗珠沿着额头滑落,无声的滴落在地板上,祁陆心神紧绷,背在身后那只捂着腰的手心之中,鲜血仍旧流淌,只是滴落的位置,却似乎蕴含着奇妙的道理,浓郁的血迹在地面上凝而不散,在漆黑的房间中,竟是泛起了点点金芒。 2.你说了不算   那鬼物眼见一击不成,恼怒的嘶吼一声,而它的声音似乎有着某种奇异的能力,令人听到之后,不由得出现痛苦的幻觉。   宛若进入了十八层地狱,受尽各种苦楚,灵魂不得超脱。   祁陆咬破舌尖,同时道家静心咒响彻心间,强忍着腰部剧痛,就地一滚,却仍旧被刮到了后背。   “唔!”   闷哼一声,衣服掩盖之下的脊背上,顿时出现了五道焦黑的痕迹,丝丝黑气从中出现,阴气沿着伤口侵入五脏六腑,祁陆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身体不由自主的扑倒在地。   而在扑倒的一瞬间,手掌猛的向着侧面一挥,血液溅落于桌角正前,灵血度魔阵也只差最后一处位置,只要再次将血洒在坤位,祁陆就有把握开启阵法!   只是此时鬼物已经欺身而上,化作了一团黑雾,竟是要将祁陆吞噬!   双脚,   身躯……   祁陆的身体渐渐地被黑雾所包裹,那鬼物明明能够飞快摧毁祁陆的身体根基,却偏偏如同猫戏老鼠般的,一点点、一寸寸的蔓延而上,那如同被万蚁撕咬般的痛苦,比之凌迟有过之而无不及。   祁陆的牙齿紧咬着下唇,嘴边瞬间就已经血迹斑斑。   终于……   “啊!!!!!”   眼瞳之上布满了血丝,两侧眼角猛然挣裂,那紧握的指节已然泛白,指甲已经陷入了皮肉之中!   痛苦的嘶吼声自小楼中穿透而出,回荡在院子中经久不息!   “恩……”   一直站在院子中的林辉,闻之轻轻的闭上了眼睛,脸上的表情却飞速的抖动着,嘴角缓缓的上翘,扯动着嘴巴张开,露出了满嘴白牙:“哦呵呵呵呵……多么……”   说着,林辉的眼睛猛然睁开,双手举到脑袋两侧,随即用力的下挥!   如此连续做了三次,兴奋的神色才稍稍收敛,却仍旧忍不住的浑身颤栗,脑袋微微上仰,捂着心口发出了陶醉的呻吟:“哦~~~”   “这简直是八荒四海中最美妙的声音!!!听啊,听啊!!!他在痛呼!他即将求饶!他最终会匍匐在我的脚下,苟延残喘!啊哈哈哈哈……”   猖狂的笑声在响到最顶点的时候,猛然一收!沉醉的就像是去参加最美妙的盛宴,步伐轻快的,迈出了一步,两步……   “现在,好戏即将落幕,该到了抽取魂魄的时候了……要把你炼制成什么鬼呢?既然你这么有骨气,不如同样炼化成虐鬼怎么样?受尽万般酷刑,集怨念于一身,最终成就虐鬼!呵呵,呵呵呵呵……”   随着笑音落下,林辉伸出白净的双手,缓缓的推开了房门。   ‘吱呀……’   ‘哒,哒……’   沿着楼梯向上走去,听着祁陆那渐渐消失的惨叫,脚步自尽头一转,已是来到了对方的面前。   此时的祁陆,已经明显的消瘦了一圈,肌肤再也不复初时的明亮,双手颤抖的扒着地面,目光死死的注视着前方,一寸,两寸……一尺,两尺……   坤位,   坤位!   该死的,赶紧给我爬过去啊!!!   “还不死心吗?看你如同蛆虫般的挣扎,真是令人快慰的一件事情啊……”   祁陆已经不再惨叫,对于林辉的话语充耳不闻,强提起一口气,拖动着千疮百孔的身体,向着坤位坚定的爬着。   “啧啧,竟然对你未来主人的话充耳不闻?我就喜欢你这种硬骨头……”   三寸,   两寸,   一寸……   祁陆的右臂绷直,努力的向前伸去,而最后这一寸的距离,却仿佛天堑之隔!任凭他怎么努力,都无法抵达彼岸!   难道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刚刚穿越,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就窝囊的死掉?   我不能死!   我不要死!!   我不想再体验一次死亡的滋味!!!   燃我体内之血,炼我灵台元神,引苍天之道,诸般仙神加持……   血脉!   重开!!!   “吼!!!!!”   祁陆的肌肤寸寸撕裂,一股暴虐的血气自体内汹涌而出,那只鬼物竟是被这股力量震的脱离了他的身体,还未重新扑过来,就见祁陆猛的向前一探!   ‘啪!’   手掌用力的盖在了坤位之上,像是抽在林辉脸上的一记耳光,血液四溅!   ‘嗡!’   金光璀璨,阵法瞬间生成,浩然正气自阵基之中出现,眨眼间汇聚成一道光柱,将那只所谓的虐鬼瞬间吞没!   而这一切看似发生的很慢,实则只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祁陆就完成了这一切!   其速度之快,让林辉根本来不及反应!   虐鬼在光柱之中不停地嘶吼着,挣扎着,却像是被囚禁在牢笼之中的野兽,无论怎么反抗,都无法挣脱。   黑气自它的身上不断地被净化之后,原本狰狞恐怖的虐鬼,逐渐变得透明起来,那猩红的眸子,竟也重归清明。   “噗!”   一口逆血喷出,林辉的气息瞬间紊乱起来。他的一身能力大部分都是依靠着鬼物,反观本身实力却并不是很强,如今虐鬼被超度,几乎把他打落尘埃!   脸色苍白如纸,‘噔噔噔’的倒退几步,遭受重创的他,一个站立不稳,差点倒下。那双如同女人般的丹凤中,目光再也不复先前的疯狂。   反观虐鬼,此时怨气尽皆消散,双腿重现,虚幻的身体凌空漂浮于三尺之上,充满歉意的看了祁陆一眼,随即又被感激所取代。   先前虽然失去了意识,此时恢复过来,却也还记得曾做过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如今能够摆脱控制,也算是得到解脱了。   深深地对祁陆稽首一礼,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身为灵体的他,再也没了讲话的资格。   不出片刻,灵体就在光柱的净化之下,化为了漫天光点,缓缓消散于房间之中。   “你……你对我的虐鬼做了什么!”   林辉咬牙切齿的看着这一幕发生,想要向前阻止这一切,却有心无力。   这光柱的净化速度太快了啊!顺带着还给他带来了不易恢复的创伤。这次的买卖,简直亏到祖母家了!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祁陆,周身血气滔天,那密密麻麻的伤口还未来得及恢复,就再次崩裂开来,而他却感受不到一丝疼痛。   力量!   仿佛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鲜血从他的嘴中不要钱似的吐出,而他却似笑非笑的看着林辉,沙哑如同破布的声音响起:“好戏落幕?你说了不算。”   林辉扭头就跑! 3.劫后余生   窗户被撞破,林辉从二楼一跃而下,祁陆紧随在他的身后,一步踏出,重重的砸落地面,双脚直接将坚硬的石板砸碎!   林辉别看本体实力并不强,但一身轻功着实了得,须臾之间已经到了院门处,脚尖一点地面,眼见着就要飘走的时候,祁陆探出一拳,气爆声轰然响起,一道气浪卷起枯草树叶,正正的轰在了林辉后心处。   ‘噗!’   林辉再次喷出一口浓血,身体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从半空中摔落下来。   “匍匐在你的脚下?”   祁陆的眼神透出冰冷的杀意,重复的挥出一拳,将林辉的胸口打的塌陷下去。   身形摇晃着向前挪动脚步,沿途的青石板上,洒落一地血迹。   血液在飞速消失,那通过秘法而爆发出的力量,因为身体承受能力已经达到了极限,同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祁陆的眼前一阵眩晕,却仍旧挥出一拳又一拳。   “苟延残喘?”   ‘轰!’   “主人?”   ‘轰!’   “你不要欺人太甚!”   林辉的整张脸都被轰烂了,而身为修炼者的他,生命力依然顽强,眼见着祁陆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若是被他近身,凭借他如今恐怖的力量,自己还不得被活生生的打死?   “欺人太甚?”   ‘轰!’   甘霖娘!这根本就没法打啊!   他也看出来了,如今的祁陆已经是强弩之末,半刻钟之内,必然会倒下。   但问题是他现在根本就坚持不了那么久啊!   在祁陆倒下之前,率先死掉的肯定是他自己!   就,有点尴尬。   而就在此时,在祁陆拳头的轰击下,那围绕在院落四周的禁制轰然粉碎,府中的所有人全部被狂猛的声音给惊醒。   “发生何事了?”   “是有匪徒来府中闹事吗?”   “听声音似是大少爷那边传来的!”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看看啊!”   上至祁府的大夫人二夫人,下至府中的家丁侍女,慌乱中穿好了衣服,匆匆的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   火把被点亮,灯笼重新燃烧起了光芒,霎时间,整座祁府都运转了起来,宛若白昼!   “快!是陆儿的院子!”   张氏慌慌张张的只是将衣服穿好,鞋子都来不及穿,只穿着宽松的鞋袜就跑出了卧房,眼眸中满是急迫,嘴里不停地埋怨着:“这孩子,才刚刚醒转过来,就说什么想一个人静静,把丫鬟们全都赶跑了,我就是信了他的邪,怎么就答应下来了!”   “夫人您莫要惊慌,也许大少爷并没有什么事情。”   “哎!希望如此吧,作孽哟!”   ……   人声沸腾,从高空看去,无数只火把正由四面八方向着祁陆的院子赶来,而此时的祁陆则是紧抿着唇角,不杀了对方不罢休。   林辉的眼中划过一抹狠色,眼见事不可为,再多留片刻就要被打死了,本不想动用法器的他,只得下定决心,将手中的玉扳指祭出,瞬间化作一丈大小的圆环,将祁陆圈在其中。而他则是强忍着从地上爬起,身形磕绊的跳跃离去。   “那扳指就当寄存在你这里,有朝一日,定加倍取回来……”   刚刚赶来此地的府中众人,只见空中划过一抹黑影,闪转腾挪间,轻松的离开了祁府,淹没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院门已经被轰碎,扳指在脱离了林辉的掌控之后,恢复了正常大小,‘叮!’的一声掉落在地面上。   而祁陆……   “陆儿!”   张氏见到浑身浴血、身体摇摇欲坠的祁陆,惊呼一声,差点昏厥过去。   “娘。”   看着那飞奔过来的身影,祁陆艰难的咧了咧嘴角,在将禁术散去之后,剧烈的疼痛感袭来,眼前一黑,身体向后摔倒。   ……   “哎……大夫人啊,大少爷到底遭遇了什么?全身血液干枯,脉搏时隐时现,神思不属,穴位将歇……”   “大夫,你就直说能不能救得过来吧!”   二夫人黄氏此时在一旁急的团团转,“听你说的这么啰嗦,真真要把人急死了!”   “这……”   郎中有些迟疑的看了看二夫人,又看向坐在床边,眼中早已没了焦距的大夫人,迟迟不肯再说。   “送大夫离开吧。”   张氏此时开口,身体却动也不动:“多谢大夫了。”   “哎……”   郎**了拱手,摇头轻叹一声:“大夫人还请……节哀啊……”   “节哀?”   张氏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忍不住转过头来,早已哭肿成核桃般的双眼,认真的盯着郎中看着,直到把郎中看的心里发毛,这才语气坚定的道:“我儿,不会死。”   “是是是……小的告退,小的告退……”   黄氏安排人送走了郎中之后,稍后又回返而来,蹲在张氏的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言语关切的说了一句:“姐姐,你也累了这么久了,不如先去歇息吧,我来照看陆儿就是。”   “妹妹的心意,做姐姐的心领了,哲儿尚不足十岁,你这当娘的,还是尽快回去看看他吧。如今府中不太平,还是莫要大意才是。”   “姐姐说这话就见外了。”   黄氏轻笑一声,二八芳华的她,此时仍旧带着些许的少女青涩,轻声道:“妹妹的娘家哥哥,拜入清蒙宗三年有余,前些时日写信回来,言说修炼已然小有所成,若是姐姐不嫌弃的话,妹妹随时可以修书一封,拜托娘家哥哥归来查看一二的。”   “还是不必了。”   张氏的目中划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侧脸望着二夫人黄氏,叹息一声,摇头道:“若寻有修为之人,我家二弟在苍山派也是颇有建树,先看看情况吧,如果陆儿能够好转的话,就无需麻烦他们,若是迟迟不醒来,即便是去往天涯海角,我也定要找来得道高人,为陆儿治好伤势!”   “既如此……”   黄氏款款起身,脸颊两侧各有一个小酒窝出现,含笑点头:“若有吩咐,姐姐随时遣仆人通秉便是。”   “多谢妹妹。”   两人虽不是亲生姐妹,但在大多数仆人们的眼中,相处之间却比亲姐妹都要亲。家主祁正德常年驻守边关,家中依然如此和睦,这一大一小两位夫人功不可没。   互相道别,张氏送走了对方,随即再次坐在了床边,看着只有十六岁的祁陆,本来乌黑的长发如今全都化为了银霜,浑身上下足足数百道的伤口,眼角不由得有一滴晶莹滑落。 4.高位截瘫?   “查到那人了吗?”   张氏强忍着心中的抽搐,头也不回的开口询问。   “夫人,婢子无能,确实查不到丝毫线索。那人在昨夜临走之前,脸部已经凹陷,失去了本来面目,婢子已花费重金,于暗市之中悬赏……”   “知道了。”   张氏轻轻地摆了摆手,打断了对方的讲话。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微微侧过了头。   侍女名叫翠花,自小就是张氏的贴身丫鬟,如今三十余年过去,两人虽是主仆,却胜似姐妹,对于张氏的一举一动,自然瞬息就能明白她的深意。   回身,出了张氏居住的楼阁,将院中上上下下全部检查了一遍,这才返回房中,随手关上了门。   “书信于昨夜发生此事之后,已经派了可信任之人,连夜送去了苍山派与边关崇阳镇,想必不出两日,二少爷定会赶来祁府。至于老爷……因为距离有些远,若是能够归来的话,想必最少也需要十日。”   翠花所说的二少爷,并非祁府二少爷,而是指的张家二少爷——如今的张家二老爷:张毅文。   张氏点了点头,缓缓合上双目。   ……   只过了一天半的时间,就像翠花说的那样,祁陆的二舅张毅文就匆匆的赶来了祁府。   “大姐,陆儿如何了?”   张毅文的到来,那属于修炼者才有的气势,让祁府上上下下都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压力。在前厅之中,张氏见到了二弟之后,这些时日以来所积攒的压力顷刻间爆发出来。   泪珠子就像是断了线一样,簌簌而落。   “哎呀大姐!你倒是说话啊!”   “陆儿前些时日在城外遭遇猛兽,好不容易捡回来半条命,自他醒来那日,却忘记了前尘往事,本想着是头部受了撞击导致的失忆。   失忆就失忆吧,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人还活着就好。   可没成想……   没成想当日刚刚醒转,到了夜间就遭受了贼人袭击,如今……如今却是……”   说到这里,张氏无论如何都说不下去了,忍不住再次啜泣起来。   “陆儿在哪?带我去见他!”   由张氏在前面引路,不多时便进了后宅的主院。此地乃是妇道人家居住之地,按理来说,即便是张毅文这个亲弟弟,也是不方便进入的。但此时情况紧急,倒也无人敢于说三道四。   祁陆身上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那狰狞的伤口也在渐渐地愈合当中,唯有那满头银白的长发,看在众人的眼中分外刺眼。   “好浓重的鬼气!”   张毅文刚刚进门,就感受到了祁陆身上那浓郁的鬼气,脸色顿时就是一变!   哪里来的邪修,竟敢动我张毅文的外甥?!   强忍着怒气,大马金刀的坐在床前,自怀中取出一枚玉瓶,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塞子,从中倒出两粒色泽翠绿的丹药。随即探手轻拍祁陆下颚,将丹药渡入他微微张开的嘴中。   “毅文,陆儿他……”   略微俯下身子,将祁陆缓缓地抱坐起来,扭头对着张氏道:“大姐,遣退众人,你在外面稍作等候。且安心就是,只要有我这个舅舅在,陆儿就死不了!”   一番话说的斩钉截铁,让张氏那始终吊着的一颗心终于稳了一稳。对着自己的亲弟弟点了点头,随后带人走了出去。   房门关闭,张毅文的脸色攸的一下沉了下来,虽然祁陆能够救回来,但筋脉寸断的他,醒转后应当就是废人一个了。   身体不听使唤,终日卧床不起,这种生活即便是单纯的想想,都会觉得一阵不寒而栗。   只是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其他办法了,如果再不施救,恐怕连这条命都要没了。   将祁陆扶好,盘膝坐于他的身后,双手轻抵在他的背后,于天地之间吸纳灵气,自体内运转九周天,然后再轻柔的渡入祁陆的体内,为他调理经脉,洗涤身上的鬼气。   从太阳刚刚升起,一直到夜间银辉洒落,足足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才将祁陆体内的鬼气驱散。   “呼……”   将外甥扶着躺好,张毅文身形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就全看你的造化了。哎……”   张毅文苦笑的看着呼吸已经平稳下来的祁陆,长长的叹了口气,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姐姐。   “这重续经脉之事,确实非我所能及,唯有实话实话罢了。”   “只是那伤我外甥之人,还有那幕后指使,别让我知道你们是谁,否则定将你们千刀万剐!”   是夜,祁府后宅之中,啜泣声时隐时现,张氏伤心到了极致,几次哭的昏厥。   ……   第二日晌午,祁陆幽幽醒来。   对于眼前的一切,熟悉中又透着一股陌生,晃了晃仍旧有些昏沉的脑袋,仔细看了看四周的摆设,尤其是此时正看着窗外,只留给自己一道背影的女人,这才确定了,自己并没有死掉,也没有再次穿越。   回想起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心中不由得自嘲一番。   以普通人的身体,使用了血脉禁术之后,还能够捡回一条命,不得不说当真是命大。   只是这身体之中,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的力气,似乎……   不是吧!   祁陆心中一个咯噔,不会变成高位截瘫了吧?   我特么……   努力的感应着四肢身体,却连一丝反馈都无,祁陆直接就给惊了!   “老天爷,你别玩我啊!”   下意识的喃喃出声,却因为长时间没有足量的饮水,再加上先前那场激烈的大战损伤了身体,导致嗓音沙哑,异常的刺耳。   听到声音,张氏猛地转回身子,与两眼懵逼的祁陆对视后,惊喜的疾步而来。   “陆儿,你醒了?”   祁陆:如果真是高位截瘫的话,我这醒了还不如不醒……   而经过一阵交流之后,祁陆心中那仅有的一丝幻想也随之破灭了。   这才刚穿越几天啊,就直接给自己整瘫了,这种地狱开局都能让自己碰到,也是倒霉到姥姥家了!   心态崩了啊这!   见祁陆情绪不高,张氏偷偷的抹了抹眼角,强笑着说:   “陆儿,你舅舅还没有离开,为娘这就把他喊来,看看到底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你重新站起来。” 5.功法?我有啊!   鹰眼剑眉,笔直的鼻梁之下,双唇紧紧地抿着,身形修长挺拔,肩宽而腰细。身穿一袭深蓝紧身衣,一抹灰色披风随意的挂在双肩之后。尤其是身上流露出来的宛若利剑出鞘的气势,绝对当得起一声‘美男子’的称呼。   对于祁陆来说,这个‘首次见面’的舅舅,确实给他留下了非常好的第一印象。   “陆儿,那夜究竟发生了何事?”   张毅文直接开门见山的出声询问。   那夜的事情,祁陆已经挑着能说的,与张氏说过。此时见二舅询问,有了一次‘说谎’经验的他,再次将事情说了一遍。只是其中隐没了自己布置阵法,以及在最后时刻,血脉重开之后,血锤林辉的‘小事’。   自己是穿越者的事情,他准备永远的烂在肚子里,这是无论对谁都不能提起的秘密。   将事情的经过交代清楚之后,话音刚落,祁陆眼中带着一丝迷茫的神色,扭头对张氏询问:“娘……孩儿失忆,已经忘记了往事,不知娘可知,孩儿到底得罪过谁,能够让对方不吝请来驭鬼高手,取孩儿的性命?”   他在初时醒来的时候,只是简单地了解了一下自己的身世,他出生于清源城祁家,是家中的嫡长子,除了亲娘之外,他爹祁正德那个老色胚,还给他找了个二娘,二娘育有一子,名为祁哲。   祁正德身为朝廷宣慰使,此时正在边关镇守,已经去了一年有余,归家的次数寥寥无几。   至于其他的事情,祁陆就无从得知了。   但身为堂堂宣慰使的儿子,在这清源城中,还不是横着走的存在?谁会闲的蛋疼没事来找自己的茬啊!   而听到祁陆的询问,张氏也疑惑的摇了摇头,“陆儿你一向乖巧,且待人和善,怎么会得罪那等凶徒?如今接二连三的遭遇祸事,为娘心中也是无甚头绪。”   得了,   又是一个‘孩子还是自家香’的母亲。   虽然前世无父无母,只有一个早已仙逝的师父,但是像张氏这种‘慈母’,祁陆在前世见的不要太多。   “只不过……”   张氏语气一顿,沉声道:“你的二娘,似乎有些问题。”   “恩?”   哪怕是心情并不好,祁陆依然忍不住在内心吐槽,难道又是一出‘狗血夺嫡’的戏码?   果然,还未等他开口询问,就见张氏继续说道:“若说改变,也是在祁哲出生之后,明里暗里的,早已不知与为娘过招了多少回,却每次都是点到为止。如果你这两次的遇险都是黄氏所为……”   说到这里,张氏的眼中划过一抹冷芒,“敢对我的骨肉出手,为娘定要她母子两人,后悔出生在这个世上!”   “但没有证据。”   张毅文同样怒火沸腾,几乎咬牙说出了这几个字,随后看向张氏,   “如今姐夫独宠二房,如果没有证据的话,就定了对方的罪,到时候你们娘儿俩定然有危险。姐夫,已经不是从前的姐夫了啊……”   “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同样也是为了不错杀无辜,忍耐,并收集铁证,这才是现如今我们需要做的。”   祁陆虽然不知道他的父母之间有什么猫腻,但经历的多了,自然也就见多识广了,对此倒是表示理解。   有了年轻貌美的,自然也就嫌弃起人老珠黄的了。   大多数男人的通病。   见张氏脸色难看,祁陆这个身为儿子的,只能硬着头皮劝了一句:“舅舅言之有理……”   已经到了如此境地,自己都变成了一个废人,祁陆比任何人都想要抓住幕后黑手,为自己报仇雪恨。   话说回来,自己在穿越的前一天,这副身体遇袭,如今想来,在那个时候,其实前身就已经死了吧。   如此一来,自己才能阴差阳错的变成了这副身体新的主人。   那么,这件事就不只是与自己有关了,连带着前身的灵魂一起算上,此仇不报,这辈子都过不去这道坎!   所谓的‘以德报怨’,只不过是无能者为自己找的借口,对于祁陆来说,只有‘以直报怨’,让为恶者万劫不复,才能消了自己心头怒火!   当然,‘有仇不过夜’确实潇洒,但依照现如今的情况,自己还是奉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吧……   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先治疗好自己这‘高位截瘫’啊……   而张毅文在一番叹息的安慰过后,随即话锋一转,终于将话题引向祁陆最关心的事情,【论:如何让一个高位截瘫患者重新恢复直立行走的二三可能性。】   “陆儿,你如今因鬼气侵袭导致筋脉寸断,已非简单的灵气可以治愈,我虽然能够将你救醒,却没有那通天的本领将你治愈。想要重续筋脉,依我看来,只有三条路子可走。”   祁陆闻言眼神一亮,三条这么多?   不等他询问,就听张毅文缓缓开口:   “其一:那就是我带你去苍山派,求师祖他老人家出手,以师祖的能耐,必然能够将你治愈;   其二:世间灵丹妙药无数,有一种丹药名为‘塑身丹’,可以重塑身躯,即便重伤垂死之人,一颗丹药吃下去,都能让身体机能回到巅峰之时;   其三:那就是开启修炼之路,进入明身境,无需修炼至圆满,到了那时,你的筋脉不仅会痊愈,还会比以前更强!”   张毅文看了祁陆一眼,随即深深一叹,   “我建议你随我回苍山派,虽然机会渺茫,但总是有机会尝试一下。其余的两条选择,当真是没有丝毫机会。”   说着,看向张氏,“大姐,你也知道,宗门前辈非自身之事,否则不会轻易出手。想让他们出手,普通的金银财宝已经入不了前辈法眼,也只有天材地宝的吸引,才有机会吸引前辈高人出手为陆儿治疗伤势。   我知你们一家只是普通权贵,必然没有天材地宝,如今只能先将陆儿接去苍山派,随后我再想想其他的办法了。”   “毅文,你为了陆儿如此做,让我这个当姐姐的如何心安?我……”   “哎!可莫要说什么散尽家财的蠢话,姐夫必然不会答应。”   看着两人为了此事几乎争的面红耳赤,祁陆颇为不好意思的出声打断,“那个……二舅,为什么不能选第三条?难道您说的那什么‘明身境’,是很难达到的境界吗?”   “难倒不至于难,明身境只是修炼的第一个境界而已,此境界对于所有有修炼资质的人来说,几乎都能够达到,但唯独对于你来说,却是难比登天。”   张毅文何尝不想让自己的外甥踏入修炼界?可实力不允许啊!   “像你这种筋脉寸断之人,普通的功法根本就起不到修炼的效果,而有些效果的功法,哪怕倾尽祁家与张家两家之力,也是购买不到。这已经不是散尽家财的问题了,这种功法,根本不是寻常人能够接触的到的。”   原来是这样……   祁陆恍然大悟,功法?他有啊!   前世在灵气匮乏之地都能练出少许灵力,如今来了这个灵气浓郁的世界里,修炼起来那还不是事半功倍?   《道德经》主修元神,对于治疗‘高位截瘫’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但道家除了这部经文,还有主修体魄的《洗髓经》啊!   既然通过修炼就能恢复,那还去什么苍山派啊,直接《洗髓经》走起它不香吗! 6.你这是打击报复!   “等你这几日修养好了,我就带你去苍山派求见师父,看他老人家有没有什么门路。”   这个世界有鬼怪妖魔,也有各种修炼门派不假,但千万不要觉得踏入修炼界很简单,只要有资质就可以。   每年都有门派对外招收弟子,有修炼资质的本就寥寥,你以为通过了审核就能加入了?   天真!   没有足够的金钱铺路,别想进正儿八经的宗门大派!   像是张毅文这种的,进的还只是苍山派这种小型门派,就这都快把家底儿给掏光了,这才得到了一个加入门派的名额。如果让祁陆加入苍山派的话,花钱绝对是少不了的。   而在为祁陆疗伤的时候,张毅文就已经知道了,祁陆是有修炼天赋的,奈何现在成了个瘫痪,即便是想要花钱,都是没地儿花去!   这些门派爱钱不假,毕竟修炼修的就是法财侣地,这些缺一不可。但即便是再喜欢钱,也总不能收个残废进门派啊!   收来干什么?整天瘫在半山腰子上唱山歌吗?   “舅舅,如果我跟你去了,肯定会成为累赘。听娘说,你如今已经是外事堂里一只小队的队长了,没必要为了我,将你的前途给弄没了。”   如果是没有穿越这件事情,那时候的祁陆也许会答应。他们不知道的是,现在的祁陆,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就算没有《洗髓经》等道教功法,他的自尊心也不允许答应去过寄人篱下的日子。   “陆儿!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   张毅文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祁陆轻笑了一声,对他说道:“舅舅,你给我讲讲修炼者的实力划分吧,我对这个还挺好奇的。”   “陆儿……”   “娘!”   祁陆加重了声音,有些困难的侧了侧脑袋,神色认真的看向张氏:“让舅舅为了咱们家奔波,普通的小事也还罢了,这种大事,根本就没这般道理。”   不要让自己的遭遇,成为别人的负担。否则,再深的亲情,也会逐渐变质。   祁陆上辈子没有家,更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但这并不妨碍他想要拥有一个完整家庭的愿望。现在爹有了,娘也有了,即使他爹又领回家一个小三,但也不是不能接受,最起码比上辈子师父仙逝之后,自己孤身一人要强得多了。   因此他非常珍惜这段情分,更不想让关系上隔了一层的舅舅,因为自己的遭遇而为难。   能够在得到消息之后,快马加鞭的从苍山派赶来,人家已经做的很到位了。那么自己就更不能把这当成理所当然,心安理得的去享受这一切。   “陆儿,你说这话就见外了,你舅舅就你这么一个外甥,怎么会觉得你是累赘?”   张毅文满脸不高兴的轻斥一句,那神态根本不似作假。   这是血浓于水的亲情。   祁陆想要摆手,然而高位截瘫患者不配做这个动作。现如今能解锁的动作,就只有点头与摇头。   有些尴尬的咧了咧嘴,摇头道:“我是不会去的。”   “你这孩子怎么会这么倔!”   “好了,毅文你别说了,既然陆儿不愿意去,我这个做娘的,也只有听他的了。他说的对,不能因为我们家的事情,让你这个做舅舅的去承担。”   张氏侧身坐在床边,温柔的轻抚着儿子的白发,心里就像扎了针似的疼痛,红着眼眶道:“你的病,母亲寻遍名医,也要让你重新站起来。”   祁陆嘴巴微微开阖,想要说些什么,却如鲠在喉。这个时候根本没办法解释,最起码修炼功法的来历就能让他坐蜡。   而且,《洗髓经》能不能行,还是两可之间,若是最后不行的话,那不也是空欢喜一场吗?   因此现在的祁陆,心里又是忐忑又是期待,恨不得面前的这二位能赶紧的离开,好让自己尝试一下修炼。   当然,在修炼之前,还是要咨询一下这个世界的修炼层次是什么样子的。自己上辈子虽说也是修炼者,但在蓝星那等几乎找不到灵气的世界里,他修炼的也只不过是皮毛,妖怪几乎被吃绝种了,鬼魂倒是也有,大多连人形都凝聚不起来。   一个妖怪都能被吃绝迹的的地方,他的修为……恩,勉强能够让自己温饱吧。   “舅舅,还是为我讲讲修炼者的事情吧,我确实想要了解。”   “既然你想听,那我今日就给你讲讲,这修炼者的实力划分。”   张毅文见劝不动这母子俩,只得深深一叹,旋即沉声道:   “这个世界的修炼境界分为:明身境、纳气境、道台境、灵珠境、珠胎境、化婴境与道蕴境。   而每一个境界,其中都包含了无数的小境界。   就以明身境来讲,其中就有五重天:一重通灵,也就是开启自身灵台;二重炼筋,熬炼筋脉,让筋脉穴位能够承受得住灵气的冲击;三重锻骨,想要成为厉害的修炼者,必须要有一副能经受得住受伤的骨骼,俗称‘耐揍’;四重伐髓,洗涤体内浑浊之气。”   张毅文说的异常详细,见祁陆听的认真,不由得笑了一下,“你这小兔崽子,既然如此向往那个世界,倒不如随我一同前往苍山派……”   “舅舅你又来了……”   祁陆无奈的翻了翻眼皮,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不停催促着:“五重呢?五重是何种境界?”   “你啊!当真不知说你什么好!跟你那个爹一个鸟样!”   张毅文气的吹胡子瞪眼,   “五重是什么境界?   当前四重完成之后,肉身进入五重无垢境,如此一来,明身境才算是圆满。   而此时就会进入下一个境界:纳气境。”   “纳气境?就是可以储存天地灵气化为己用了?这个境界,又分多少重小境界?”   “好了,你也不是修炼者,询问这么多做什么?今日你才刚刚醒转,不易太过劳神,先歇息吧。”   祁陆那颗心啊,就像是被万千蚂蚁经过,痒的就差大喊一声:“你这是打击报复!”了。   哪有说话说一半的啊!   我裤子脱了,澡也洗了,结果你直接把卫浴门给锁住了?   就没这么办事儿的! 7.这不挺刺激的嘛!   最终,看祁陆确实真心想去了解,欣慰之余,张毅文仍旧摇头拒绝了他的要求:“好好休息吧,想要知道纳气境的小境界划分,那就随我去苍……”   “舅舅您老人家去歇息吧,我这突然就犯困了。”   祁陆连忙打了个哈欠,顺带着就打住了对方的话头,要不然的话,这个话题是别想结束了。   “好啦!”   张氏被这舅甥俩你一言我一语的,谁都说服不了谁,不由得起身对张毅文使了个眼色,“让陆儿休息吧,我们先回去。”   “这……”   张毅文实在是拿这个混账外甥没辙了,只好摇头叹息的,随着张氏离开了房间。   祁陆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缓缓地松了口气,等房门被缓缓关闭之后,他的眼神已经变的无比冰冷。   上辈子活了那么多年,他还从没吃过这种亏!   曾经有个富二代觉得自己家世可以的,张嘴就骂他穷酸假道士,结果嘴巴一直漏风了半年。倒不是对方喜欢说话带风的新造型,主要是那人一镶牙,祁陆这货就给人家敲掉啊!还美其名曰:秉承着爱与正义的道士,一定要帮助对方戒掉骂人的坏习惯。   还有个同行,认为祁陆抢了他的生意,就处处针对。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说到天上去,也只不过是一个被城管大哥们见天儿撵的小摊子,祁陆保证自己屁都没敢放,非常痛快的就离开了。   只是见那人这么喜欢这个地方,就把对方给定在了原地足足一整晚。   恩,特意说明一下,那天晚上大雪就没停过,北风呼呼的刮,到了第二天一大早被人发现之后,怎么说呢……还好抢救的及时吧。   你瞧瞧,这是正常人能办出来的事儿?   而向来标榜自己‘以德服人’的祁陆,对此却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的过分。他做的这些事情,都是为他人着想啊!出家人的报复那能叫报复吗?那满满的可都是爱与正义啊!   林辉这个杂碎……咳!骂人不好,祁陆在这种时候都想着反思自己的言行,确实是言行一致的人啊。   恩,林辉这个‘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驭鬼小老弟,你可祈祷着哥哥我别治好自己,出家人也不懂得说什么狠话,你不是喜欢‘虐鬼’这个玩意儿嘛?挺好的一爱好,不如就直接把你变成‘虐鬼’吧。   省的整天出去寻找炼制‘虐鬼’的材料,以后你就抱着自个儿玩自个儿,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这不挺刺激的嘛!   你瞧,咱多为你着想啊!   边想边磨牙,祁陆轻呵一声,长吐了一口气,先不管以后怎么样,他现在只能暂且停止那等‘忍不住做好事’的想法,最重要的,还是先治疗好高位截瘫啊!   啧啧,   这开局当真是地狱难度,这种倒霉事都能让自己给碰见,也是没谁了。   “介不是坑道爷嘛!”   终究还是意难平,祁陆将压着嗓子低吼了一句,算是稍稍缓解了一下心头郁闷吧。   话说回来,对于《洗髓经》,祁陆在前世也是修炼过的,这部功法,在真正道教传承者的眼中,绝对是无上宝典。   一年易气,二年易血,三年易精,四年易脉,五年易髓,六年易骨,七年易筋,八年易发,九年易行的说法,并不只是说说而已,而是切切实实的能够做到。   而其中虽然以‘年’为计数,但真正想要将《洗髓经》修炼至大成,在蓝星那等灵气匮乏的地方,可不是区区九年就能够成功的。   一辈子都跨不过最后一道门槛,从而抱憾终生者不计其数,他的师父就是其中的一位。   老人家临走之前,抓着他的手,千叮咛万嘱咐:“陆啊!你可得争口气!《洗髓经》最后一步,必须给为师踏过去!要不然等你百年之后,为师在下边可饶不了你!”   祁陆当时哭的稀里哗啦的,不知道怎么的就点头答应了,而在将师父掩埋在后山的风水宝地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这老头子给坑了。   老头子修炼资质绝顶,从六岁就开始练《洗髓经》,直到一百二十八岁驾鹤归西都没有练成,自己得有多飘啊,敢答应这个?   草率了啊!   只是让祁陆更加没想到的是,竟然有那么一天,穿越到了灵气如此浓郁的世界,那《洗髓经》修炼起来,速度肯定比蓝星要快的多!   这无疑就给了他一次新的机会!足以改变他的一生!   现在想来,草不草率的他还不确定,反正突然就觉着天晴了雨停了,祁陆道爷又行了。   在蓝星修炼不到最高境界,那还能怪一下茅房没纸,可在这个世界若是不给它安排明白了,祁陆直接一头撞死算球!   “师父啊师父,没想到吧?哥们儿我穿越了……”   祁陆嘴角划过一抹恬淡的笑意,心中的温暖被触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随即收敛心神,按照经书所显,借鉴了前世所修炼的经验,默默感受着周边的一切。   思绪放空,灵念沿着灵台,自眉心汇聚,虽无法五心向天,却丝毫不耽误感悟天地于己心。   “……万物非万物,与我同一体……闭口深藏舌,出入息与鼻。息息归元海,气足神自裕……”   “……梦觉浑不异,九载征实际。超出生死关,究竟三清意……”   祁陆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不绝,于吸气之中,汇聚道道灵气;又于呼气之中,吐出丝丝黑气。那未被张毅文发现,仍旧隐藏于祁陆体内的鬼气,竟是没有丝毫反抗之力,被抽丝剥茧般的,一缕一缕的揪了出来,仿佛显露在阳光下的雪花,慢慢地融化,消失于无形。   前世只是个未曾真正踏入修炼者行列的小道士,今生的祁陆,身后有着无数道家典籍撑腰,已经有了踏足此地修炼界的底气。   身体仍旧没有反应,但祁陆也丝毫不急,道家最重中正纯合,非性子急躁者可修。只要身体能够变的一天比一天好,祁陆并不介意多等些时间。   也好趁着这些时日,对这个世界的修炼体系能够多一些了解。 8.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修炼醒来,外面天色已黑,敲门声响起,不等祁陆应声,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   祁陆:“???”   能告诉我,你敲门是干嘛用的?   自嗨吗!   然而看到了进门的张氏,祁陆瞬间就怂了那么一下,惹不起惹不起。   “陆儿,你身体不方便行动,为娘特意给你选了几名侍女侍奉,你爹不在家里,为娘每日要处理的事情也比较多,不一定能够时刻照看,你看这几个合不合心意?”   张氏的脸色透着一股身心俱疲,原本保养极好的皮肤,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也不复往昔的精致雍容。   只是为了这个家,为了自己的儿子,她只能紧咬着牙关,默不作声的扛着这一切。   祁陆看在眼里,心中也有些恻隐,而这份温馨的情绪还未酝酿多久,随着张氏的话音落下,就见从门外一溜烟儿的进来了四名侍女。   “奴婢见过大公子。”   福身一礼,声音汇聚在一起,清脆悦耳,还挺整齐……   无量那个天尊!这时候不是考虑声音整齐不整齐的时候吧?!   “娘……”   “陆儿莫要多说了,你的心意,为娘明白。你不想去苍山派,我答应你。但这四名侍女,你必须要留下。”   前几天第一次遇袭,儿子醒来,死活不要侍女侍奉,把所有人都赶出了院子,结果当晚再次被人偷袭,连个报信儿的都没有。   这已经成了张氏的心魇,如今不管说的再天花乱坠,她都绝不允许儿子的身边没有人随侍了。   第一次遇袭,儿子失忆了;   第二次遇袭,儿子瘫痪了。   万一要是再来个第三次,儿子还要不要这条小命了?   哪能每次都这么好运,能捡回这条命来?   因此张氏的语气异常坚决,袖摆一甩,稳稳的坐于主位之上,下颌轻抬间,那四名侍女顿时心领神会,由左至右依次开口。   “沉鱼,”   “落雁,”   “闭月,”   “羞花……”   “见过公子!”   了不滴了不滴!四大美女都给整出来了,给道爷在这闹呢?   “娘,让她们伺候我,恐怕不太合适吧……”   自己现在瘫痪在床,吃喝拉撒都需要人照顾,让四个含羞带怯的少女帮忙,这不是夭寿吗!   “要不然,您给换成四个壮汉?平日里伺候贫……恩,伺候孩儿,抬抬抱抱的也有把子力气不是?”   他这话一说完,张氏呼吸不由一顿,就连那四个少女都是咽了下口水,互相之间偷偷的对视一眼。   心中同时升起一个想法:大公子……口味儿好重呀!   抬抬抱抱……   噫……   恶心巴拉的!   “陆儿你……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张氏略带担忧的走上前,摸了摸祁陆的额头,眼中颇为担忧。   这世道,倒也有用男仆随侍左右的,但那些公子少爷无一例外,都已经弯了啊!   儿子你可别做傻事啊,为娘可再也受不了这等打击了!   祁陆:“???”   娘你这么一副担心的表情是怎么肥四?我只是不想祸害人家小姑娘啊!还有你们四个,那诡异的眼神又想闹哪样?   明显的没想什么好事儿啊!   “娘你看啊,她们四个外形相貌绝对是没得挑,但一个个的弱不禁风,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除了能伺候每日三餐,其他的还能做什么?   倒还真不如找两个有力气、啥都能做的大汉过来,这难道不香吗?”   “不香!”   祁陆:(╯‵□′)╯︵┻━┻走你!   年纪再怎么看都不超过16岁芳华、一双大眼睛仿佛会说话的羞花此时开口:“公子,我们的力气都很大的!”   “是呀公子,我们姐妹四人,可是从小练武呢,您可不要小瞧了我们!”   “咱们的力气,虽然比不上顶尖武者,但也不是那些普通丑男人能够比拟的呢!”   祁陆怀疑自己听错了,疑惑的开口问了一句:“丑……男人?那群丑男人一个一个的想的那么难看,跟在您身边,这不是拉低了公子您的档次嘛!”   “对呀对呀!”   ……   张氏铁青着脸起身,“她们是为娘今日精心挑选而来,家世清白的很,今日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说罢,看向四女,沉声道:“今日起,你们好好伺候大公子。”   “是,夫人。”   张氏轻哼一声,显然被儿子气的不轻,话也不多说,扭头就走。   “恭送夫人。”   “哦对了……”   恭送声中,张氏于门外转过身子,对四女吩咐道:“给我掰正他!”   祁陆:“???”   什么玩意儿?   掰正?   我堂堂道门天才,岂是你们说掰正就掰正……呸呸呸!   我哪里弯了?   娘!   娘你回来!   咱娘儿俩好好掰扯掰扯,你别走啊娘!   ……   张氏走后,房间中只剩下了祁陆与四女,大眼瞪小眼,落雁忍不住‘噗’的笑出了声。   沉鱼瞪了她一眼,落雁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过错,悄悄地吐了吐舌头。   这个世界,对于上下尊卑看的非常重,她们既已经卖身于祁家,就成为了祁家的私有财产。先前祁陆不想收她们,她们还能反驳几句,为的也不过是能留下来而已。   “公子,看您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知到底在担心何事?”   沉鱼在四女之中年纪最大,性格也比较沉稳一些。见祁陆双目无神,不由得轻声询问。   “丧良心啊!”   祁陆长叹一声:“让你们来伺候我一个瘫痪之人,以后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四女相视一眼,没想到祁陆竟会有这种想法。   她们本身就已经是祁陆的侍女,要名声有什么用?   话说回来,伺候一个瘫痪的人,不知道多少人抢着来做呢。   虽然,恩……虽然清理污秽之物的时候,肯定会尴尬的,但别忘了祁陆就连手指头都不能动啊!   比起那些手脚健全的公子哥来说,她们宁愿伺候祁陆,也不想被那些公子哥当成床榻之上的玩物,用腻了说不定哪天就被送了外人,一生凄凉无依。   “公子,我们姐妹四人,是自愿的呢。”   沉鱼的目中带着一抹复杂,却立刻收敛了去,不露一丝痕迹。 9.多余的那一个   自愿?   卖身为奴为婢,怎么会是自愿。   这世间所有的自愿,大多都不过是生活所迫罢了。   在这个妖魔横行,鬼怪作乱的年代,想要生活过得去,是无比艰难的一件事情。   贫富差距过大,当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沉鱼是家里的大姐,落雁是二姐,闭月羞花是一胞双胎的孪生姐妹。   四女同父同母,生的也标致无双,奈何遇到了一个混账爹。   重男轻女的思想,不要以为只有天朝独有,在这个世界里,同样也有,甚至更加的严重。   富有人家还好一些,若是女子生于普通人家,当真就成了为别人传宗接代的工具,没有丝毫尊严。   她们四女还有一个弟弟,才将将三岁。   那个狠心的爹,为了培养弟弟出人头地,在张氏找上门之后,连考虑都无,首先想的并不是她们得死活,而是狮子大开口般的索要钱财。   她们宁死不从又有何用?   女子,   向来都是这等命途啊!   最终,父亲得到了城内的一座房子,还有额外两千两的银子。而她们,则是进入了祁家,终生为婢。   祁陆是个瘫痪,也许是她们现如今唯一的慰藉了。   最起码不会沦落为主家那些混账子弟的玩物,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但这些事情,又如何对祁陆言说?   “公子是否饿了?奴婢去给您做些吃食。”   沉鱼收拾情绪,让自己的脸上挂起浅笑,右侧脸颊的小酒窝分外明显,令人见之赏心悦目。   “倒也有些饿了,如此便去吧。”   祁府之中,是有灶房的,而且每日的伙食足够提供祁府上下,只是张氏在先前与她们单独谈话的时候说了,从今以后,大公子的一日三食,都需要她们亲自去做。   张氏没说的是,她怕那幕后黑手没弄死祁陆,会选择下毒。   沉鱼几人倒也没有多说,也不是生于什么富贵家庭,从小做饭洗衣打扫卫生,甚至就连拳脚功夫都懂,做个饭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公子且等,奴婢稍后便回。”   沉鱼福身之后,低头退下。   祁陆:“你们为什么不走?”   此间年纪最小的就是羞花了,虽然只比闭月晚出生了一个时辰,但也算是四妹了。   见祁陆发问,羞花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回公子的话,大夫人吩咐了,无论何时何地,公子的身边必须要有奴婢们留候,免得您再遭了意外。”   祁陆:“……”   好吧好吧,随你们去好了。   胳膊拧不过大腿,谁让自己瘫了呢,还不是任凭人家摆布。   他不说话,留守的三个婢女自然也不敢聊天自嗨,房间之中顿时陷入了沉默。   ……   祁府前宅,主厅之内,张氏与弟弟分主宾落座。   张毅文手指有节奏的在桌面上敲着,沉吟道:“我已经在他的住所四周布置了聚灵荡魔阵,但此阵法只对妖鬼有阻拦效果,对于普通人来说,根本无法阻拦。”   “因此,”   说到这里,张毅文手指一顿,看向张氏:“那护卫之人,一定要安排妥当,我怀疑那幕后指使一击不成,会再**计。”   “且放心就是,我已经安排了人在院落之外巡视,即便是陆儿搬回去,也会在他们的保护之下。”   张氏的眉宇间都是疲惫,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当她重新抬起头的时候,眼神中布满了冷厉:“陆儿的仇,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暗市还没传来消息?”   “没有。”   张氏摇了摇头,因为太过用力,指节都已经发白,“对方把尾巴处理的很干净,根本无从下手。你也知道,暗市的那些人,可不会把区区一个祁家放在眼里。”   “我回到门派之后,也会多方打听一下,看看这个叫做林辉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张毅文已经来了祁府多日,苍山派的外事堂可不是养闲人的地方,若是再不回去,不说外事堂,就是他们小队的成员们,也会对他不满了。   因此在方才的时候,张毅文已经向姐姐请辞。张氏也知道弟弟能够回来一趟有多不容易,因此也并未多做挽留。   “姐,陆儿当真不愿与我同去?”   提起这个,张氏也满脸无奈,虽然心里想让儿子去苍山派碰碰机缘,但每当这时,祁陆所说的那些话就会重新萦绕在耳旁。   深吸口气,张氏缓缓道:“陆儿说的对,不能因为他的事情,耽误了你的前程……你先莫要反驳,”   示意弟弟稍安勿躁,张氏认真的说:“爹娘几乎耗尽家财,才把你送去了苍山派,可不是让你为祁家收拾烂摊子的。快回去吧,记得,不要让爹娘失望。”   “这……也罢!”   张毅文只好点头应承下来。   正在此时,一阵香风吹过,抬眼望去,只见一身着翠绿碎花裙、头戴百鸟朝凤钗,粉颈修长嫩滑宛若十六七岁的少女,似乎一颦一笑都能夺人心魄的女子,从厅外款款行来。   此时已然天幕已落,银辉洒落于地面之上,府中又有灯笼映照,仿佛在她的身上洒了一层淡淡的柔光。   张毅文的心中暗叹一声,自家姐姐虽仍旧保养的极好,但在面对此人的时候,还是显得有些苍老了些。   也难怪姐夫那犊子会独宠对方了。   来人正是黄氏,祁家家主祁正德的心肝小宝贝儿。   “姐姐,陆儿如今可好了?”   黄氏的俏脸之上满含担忧,拉起了张氏的手,轻轻地晃了晃,嗔怪道:“前两日妹妹想要探望探望,姐姐还说未醒来。如今陆儿醒来的消息,府里下人都知道了,妹妹却是最后一个知晓的,姐姐你可是把我当成了外人?”   张毅文起身站在一旁,闻言咧了咧嘴,无论祁陆被谋害是不是黄氏指使的,单凭这份演戏的功力,当真就无人能敌。   “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我同侍一夫君,自是亲密无间。如今夫君在外当差,留咱们两个女子相依相拂,关系更是不知好了多少。   说起来,这事情确实怪姐姐,实在是寻找凶徒的事情,让我太过身心俱疲,忘记了与妹妹言说。   这就给妹妹赔礼。”   张毅文:刚才我说想的是啥来着?   看着这姐妹两人眉眼含笑的互相聊着,那气氛之和谐,让张毅文都不由自主的去想,黄氏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情?   灯火摇曳,张毅文觉得自己就是多余的…… 10.显得你贼有文化是吧?   还别说,年纪大了确实管用,就见这两个女人皱纹倒不见有多少,心眼儿却一个比一个多。   那甜言蜜语唠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多年未见的亲姐妹呢。   明明暗地里都已经怀疑黄氏了,但此时此地,哪有半分剑拔弩张?   如此聊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得知了张毅文要走,黄氏还有些遗憾的埋怨了两句:“毅文怎的这么快就要离开?   这几天因为我们家的事情劳心劳力的,还未曾好好招待你,这让外人听了去,那还不得说我们妇道人家不识好歹?”   “门派之中事务繁多,确实该离开了。”   张毅文:你可别叭叭了!没见我姐眼神都变成刀子剜我呢?   再说了,真要被你招待了,我姐夫那个犊子不得弄死哥们儿!   这个时代的男女之间,虽然没有到‘大防’的地步,但也是要注意影响的。   别说是张毅文了,就说祁陆,如今已经及冠,若不是因为受伤颇重,也是没办法与母亲同住在一个小院之中。   如今他所居住的院子,已经重新修缮完毕,明日就需要搬回去了。   亲生母子都需要这般,就别说张毅文这个外人了。若是真的答应下来,光是流言蜚语就得把他给淹死,他姐夫不砍死他才怪。   这女人是要毁我名声啊!当真心黑的很!   黄氏自然也知道对方不可能答应,倒也没有多说,只是轻声一笑,福礼道:“那就预祝你能够求得长生了。”   张氏此时的目光已经恢复了正常,张毅文尴尬的笑了笑:“多谢了。”   气氛有些沉凝,而黄氏却未受到丝毫影响,转身拉住了张氏的手臂:“姐姐,既然陆儿已经醒了,那我这个当二娘的,还得去看看才安心。现在虽然已经入夜,可时辰还尚早,不如姐姐引我去探望一二?”   “有劳妹妹挂心了,不如等明日,陆儿搬回自己的院子后,咱们再去不迟?”   “那也好,有几日没见了,倒也确实挂念的很。”   接着,姐妹俩进行了友好却毫无营养的口水交流,在黄氏咯咯娇笑的时候,张氏突如其来的问了一句:“林辉的伤势,可痊愈了?”   “什么林辉?是谁?”   黄氏下意识的问了一句,眼中透出一丝的迷茫。   “哦没什么。你瞧我这脑子,我是问的毅文,不知怎的,就对你说了出来。”   “呵呵,也许是姐姐最近太过操劳引致的吧,还是要注意休息才是啊!”   “哎,年纪大了,精力不及妹妹啊。”   “瞧您说的,姐姐可不老……”   若问场间最尴尬的是谁,除了张毅文也就没别人了。好不容易等黄氏离开了,他不由得长舒口气,差点瘫在了椅子上。   “感觉如何?”   张氏出声询问。   “看不出来,要么此人城府太深,我看不透。要么,此事就不是她所做的。”   “你这说了等于没说。”   张毅文欣然接受了这个评价,暗道:你们一个比一个能演,我又不会读心术,我能咋办?   我也很绝望啊!   ……   夜里,   并不知道二娘竟然如此担心自己的祁陆,于修炼之中被吵醒,睁开眼之后,发现四女在自己身上一通忙活,直接吓得魂飞天外,惊呼一声:“你们干嘛?!”   盖在身上的被子已经被掀开放到了一侧,祁陆努力的抬头,视线向下瞟去……   “你们脱我裤子干嘛?放开!给我放开啊!别脱了……”   “公子您醒了?”   四女脸颊绯红,她们也没见过这种阵仗啊!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设,准备给祁陆扒了呢,已经尽力的放轻了声音,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这里面也就只有落雁胆子比较大一些,虽然脸色红的就像是苹果一般,却仍旧咬着水润的下唇,声若蚊呐的说:“公子……不脱不行呢!”   三清祖师爷爷在上,无量那个天尊!本来以为你们是被逼无奈成为婢女的,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们竟然这么流氓!   “我说了不许对我……恩?什么味道?”   祁陆嗅了嗅鼻子,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   骚骚的,臭臭的,仔细感受的话,空气似乎都变得温暖潮湿了一些……   “公子,您……”   似乎感觉说‘拉了’或者‘尿了’,都太过粗俗不堪,没读过书的落雁,绞尽脑汁的思索来思索去,终于眼睛一亮,找到了合适的词汇:“公子您……泄了!”   祁陆:(ヾノ꒪ཫ꒪)!!   神特么泄了!   显得你贼有文化是吧?!   “走开!我不要你们伺候!!!快走啊!!!”   “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活了这么多年,他还从来都没有被人这么又看又摸过!   尤其是女人!   众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如何面对反应过激的祁陆。羞花年纪最小,社会的毒打总归是经历的少,见祁陆喊的声音都劈了岔了,可空气中的味道着实难闻啊!忍不住轻声嘟囔了一句:“公子,您若是再坚持的话,那东西就要糊在您身上了……”   糊……   糊在身上可还行?   呕……   她不说还好,这话一出口,直接让其余几人无声的干呕了一下。   “公子,得罪了。”   趁着祁陆不再言语,沉鱼福了福身子,红着脸伸出双手,颤抖着就给祁陆扒拉了下来。   “姐?公子怎么跟咱们不太一样呀?”   羞花拉了拉闭月的衣袖,声音很低,几乎不可闻。   “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闭月的脸上几乎都要滴出水来,羞的‘嘤咛’一声,真想把对方的嘴给撕了才好。   让她们松了口气的是,祁陆没有再继续叫喊,羞花的那句话,宛若暴击,直接给祁陆整懵了。   脑海中的思绪仿佛都被放空了,再也想不起其他,任凭四女放手施为。   心碎了,   再也不会爱了……   忙活了好一阵子,又是擦洗又是收拾床铺的,等给祁陆整理好了以后,已经过了小一个时辰。   伺候瘫痪的人,真的累啊。   要么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呢!   “今日是我与闭月在床边守着,公子您休息就是。”   沉鱼的心脏‘扑通!扑通!’的乱跳,犹如有只躁动的小鹿在撒欢。   落雁与羞花两女,抬着放赃物的盆子出了门,羞花终于找到了机会,含羞带怯的颤音问:“姐姐,公子……那是什么东西?又大又丑的……”   ‘哐当!’   手一松,盆子掉在了地上,落雁伸手就拧了她一把:“死妮子,闭嘴!”   “啊痛痛痛痛痛……”   房间中,祁陆闭上了眼睛,而眼角之中,流出了屈辱的泪水。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啊…… 11.给我整得都不自信了   张毅文离开了,走的很是匆忙。身为苍山派的弟子,自然不会有那么多的闲暇时间。   因此对于舅舅的到来,祁陆在内心里还是非常感激的。   “若是后悔了,随时写信给我。”   张毅文直到现在都没有结婚,大哥家又只有一个女儿。祁陆这个外甥虽然不跟着张家姓,却也一直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儿子对待。   “回去之后,我会加紧查那人的消息,总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说这句话的时候,张毅文的脸上满是杀气。   “有劳舅舅了。”   祁陆表示感谢。   送走了张毅文之后,祁陆刚想松一口气,黄氏就带着儿子匆匆而来。   “陆儿,感觉如何了?哪个挨千刀的哟,竟然把你给弄的瘫痪了!”   黄氏用手绢不停地抹着眼角的泪水,哭的稀里哗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祁陆是她的亲生骨肉呢。   “挨千刀?确实是个不错的死法。若是将来真的有机会抓住对方,就让他挨千刀怎么样?二娘?”   “那还用说?不杀了的话,还以为我们祁家好欺负!”   祁陆:(・᷄ὢ・᷅)嗯?   这……   二娘到底是不是你干的啊?你这样的表现,给我整得都不自信了……   “你这孩子,见了兄长怎么也不打招呼?”   黄氏又安慰了一番,见祁哲站在那里傻愣愣的也不说话,直接把他拉了过来,轻轻地在他背后拍了一下:“还不快见过兄长!”   “大哥!”   祁陆:小老弟你还是别喊我了,看你那张小脸都阴沉的快淌水了,真难为你了。   只是不管心里怎么想,人家都喊出口了,自己这也不能不回话啊。   祁陆不由得露出了老父亲般的慈笑:“乖孩子。”   黄氏:“???”   四大美女:“!!!”   祁哲:我QNNLGBD!   “我不是孩子了!我已经九岁了!”   祁陆惊讶的看了他一眼,随后笑叹道:“孩子长大了啊……”   那言语怎么听都不对味儿。   祁哲被他的表情直接给气蒙了,嚷嚷着:“我打死你!”   却被他娘一把抓住,黄氏皱眉道:“怎么给你兄长说话呢?滚回去!”   “娘!他……”   “我说!让你滚回去!你没听到?”   “哼!”   恼怒的瞪了祁陆一眼,祁哲怒哼一声,扭头就走!   啊啊啊啊啊!   被这个死瘫痪给气炸了啊!   “这……孩子不懂事,陆儿你莫要跟他一般见识。”   “哪能呢二娘?他还只是个孩子啊!回去揍一顿就算了,可千万别下死手啊!”   黄氏:(ー̀дー́)!!   这说的是人话吗?!合着不是你儿子……啊呸!小王八蛋占便宜占上瘾了啊!   再也待不下去,随口说了两句安慰的话,黄氏强笑着离开了这里。   如果说黄氏的表现,让祁陆产生了自我怀疑的话,那么祁哲这个小屁孩儿的态度,让祁陆再次坚定了信心。   这口锅,除非找到了幕后主使,否则的话,是别想摘下来了。   当然,怀疑只是一方面,重要的还是需要证据。   按照黄氏的脸皮厚度来说,就算是撕破脸直接开口问,问不出来不说,反而还会让事情脱离了掌控。   而如果此事真的是黄氏所为,自己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废人,对她的威胁直线下降。只要有点智商的人,都不会再行险杀他了。   毕竟一个废人,是根本无法继承祁家家业的。她们要做的只剩下等待,等祁哲及冠之后,这个家,必然会顺其自然的交接到祁哲的手中。   而黄氏有智商吗?   亲单凭这份演技,就不是傻瓜能演的出来的。   没想到此事,祁陆就有些郁闷。人家穿越过来的,配角智商从来就没有在线过,怎么轮到自己之后,就一个个的开始互飙演技了呢?   “呀!少爷又泄了!”   闭月一声惊呼,将祁陆的思绪拉了回来,然后……   “别!你们放过我吧!”   “我求求你们了,给我安排几个男仆吧!我受不了了啊!”   “非礼勿视啊!你们几个小姑娘家家的,这么做真的好么!”   “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天理了……”   然而,任凭祁陆如何呼喊,真就应了那句‘喊破了喉咙也没人来救’的话,四大美女根本就没有多做犹豫,一回生二回熟,麻溜的就给他衣服扒拉了下来。   昨晚违逆公子的要求,强行给他清洗了之后,大夫人可是每人赏了一贯钱呢!   并且大手一挥,斩钉截铁的对她们下了要求:“以后就这么整!我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弯咯!”   祁陆:不敢了不敢了……   四大美女毕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仗,本来还挺羞涩的,但一来得到了大夫人的嘉奖,二来嘛,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见得多了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虽然还做不到面不改色的地步,但也能保持住小手不颤了。   “少爷,已经换好了。”   沉鱼强忍着心头的悸动,略有些不自然的说了一声,而祁陆这时候已经放弃了治疗。   淡了……   自己的两世英明,都终结在她们手里了。   屈辱的泪水已经干涸,疯狂的眼神早已褪色,还有什么好丢脸的呢?   “搬家吧。”   祁陆嗓音嘶哑的说了一句。   本就计划着今日搬家的,可黄氏的到来,以及羞耻之事的发生,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也同时打乱了祁陆的心。   《静心咒》?   静心咒管用的话,嗓子还用喊的嘶哑了?   天真!   女人都是洪水猛兽,以后一定要远离啊!   这可是血泪教训!   四大美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沉鱼的眼色之下,力气最大的落雁走了上去,福身一礼:“公子,得罪了。”   得罪?   得罪啥了?   搬家啊大姐!你不要出去找几个家丁,帮忙来搬运东西的吗?!   而他正在想着,就感觉身体一轻……   公……   公主抱?!   祁陆强忍着吐血的冲动,紧闭着双眼,这辈子,真是交代了!   索性这份纠结并未持续多长时间,沉鱼将他抱起来之后,脸不红气不喘的放在了轮椅上,然后又取来薄毯,细心的为祁陆盖上。   再看另外一边,祁陆的个人用品足足有两个大箱子,单纯去看都觉得不轻,而沉鱼与闭月只是轻喝一声,双手一搭一抬,直接就举过了头顶!   祁陆:“……”   小姐姐这么生猛的嘛?! 12.艳压群芳的主儿!   沉鱼闭月负责搬运箱子,落雁在祁陆身后推着轮椅,羞花昂首挺胸的在前边引路。   一行五人走在祁府之中,自是吸引了仆人们的注意。   “哟!公子您要搬回去了?怎的也不说给老仆知会一声?咱也好找几个人给您搬东西不是?”   祁府的管家杨德旺匆忙赶来,身材肥胖的他,这一路小跑过来,哪怕是天气已经微凉,也禁不住满头大汗。   若说对府中暗流最心知肚明的,也就是这位祁府的管家了。对于两位夫人的明争暗斗,他是门儿清!   她们也曾经暗中拉拢过杨德旺,但每次都是败兴而归。   这并不是说杨德旺趁着家主不在,就敢忤逆主母了,反而是他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楚。   他就是祁正德养在家的一条狗,只会也只能对祁正德表露衷心。只有这样,才是他能否在祁家干长久的主要因素。   两边都不站队,这才是真正聪明的人。   哪怕祁陆现如今瘫痪了,大夫人看似已经失势,府中的下人们都已经逐渐倾向于二夫人,而杨德旺却依然保持着对于大夫人一脉的尊重。   在他看来,整那些花里胡哨的都没用!老爷宠了二夫人这么多年,不也没有废除大夫人的地位吗?   这个家,老爷不在的时候,依然还是大夫人做主!   只要老爷不废了大夫人,哪怕今后二夫人逐渐得势,他也会对大夫人一脉保持最基本的尊重。   指不定大公子啥时候又坚挺起来了,或者老爷又让大夫人另外怀了一个呢?   这不都说不准的事儿?   我老杨是那种拎不清的人?   呵!   这就是为啥我老杨能够当管家,而你们这些下人就只能被安排的原因啊!   看着弓腰低头、小心翼翼陪着笑脸的杨德旺,祁陆确实没想到,都到了如今的地步,对方言语中竟然没有丝毫讥讽。   不都是失势了之后,就受尽周遭白眼吗?   家丁讥讽、管家欺负……主角咬牙升级,然后啪啪打脸……   你这么一整,我以后上哪儿装哔去?!   说好的尝尽人间冷暖呢?   这不科学啊!   祁陆一阵无语,砸吧砸吧嘴,随即又反应过来,不由得哑然失笑:自己是不是患了不被怼就不舒服的病?   是啊,这世间哪有那么多没脑子的人啊,更不会排队等着他去打脸。   果然,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倒也没多少东西,寻思着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哎哟大公子!您这么说可是让老仆没脸了!说句给自己贴金的话,您可是老仆看着长大的,您这一出事,老仆心里也难受的很啊!”   然而,杨德旺却并没有对行凶者破口大骂,抹了两把眼泪之后,话锋一转,指着不远处的几个家丁,张嘴就骂:   “瞎了你们的狗眼!没见大公子需要帮忙吗?就这么眼睁睁的看人家小姑娘搬东西?还不快滚过来帮忙!”   被老管家骂成了袜子似,家丁们哪里还敢看热闹?低头耸拉眼的赶了过来,就要从沉鱼闭月的手中接过来箱子。   而沉鱼闭月见状,也没有用硬撑来彰显自己的力气大,丑男人不就是用来干这种粗活的嘛?   话说回来,自家公子虽然瘫痪了,但若论长相,那当真是艳压群芳的主儿!   闭月喜滋滋的想着,也不知道自己这个词儿用的对不对,反正就一个字儿:‘俊’就完了!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进了祁陆的小院。入目看去,当日枯败了的花草树木,此时已经全部换上了新的,鸟语花香之中,虽然小了一些,却胜在精致。   二楼破碎的窗户也重新装潢了一遍,小楼也顺带着刷了一层漆,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明亮的光。   古色古香的小院,让祁陆满意的点了点头。   “看大公子的神态,应当对此比较满意。如此,那老仆就不打搅大公子休息了。”   杨德旺见东西都被抬进了屋子,随即躬了躬身,笑道:“但凡有什么是老奴可以办得到的,您尽管吩咐就是,老仆我定当竭尽全力的去做。”   “如此,就麻烦德旺叔了。”   “哪能呢?应该的,应该的……”杨德旺笑的合不拢腿,与祁陆又言说几句,方才告辞离开。   “呀!”   羞花一声惊呼,祁陆立马就是一个哆嗦!   连忙低头看向腰腹部,没泄……呸!没尿……也不对……总之没有出现异样啊!反复的看了好几遍,祁陆才长松了口气,随即就目光不善的看向一惊一乍的羞花。   见公子发怒了,羞花下意识的吐了吐舌头,福身低头,声音楚楚可怜:“奴婢有罪,请公子大人有大量,饶过奴婢这……”   “行了行了!”   祁陆牙疼的打断了她的话语,“我现在都成了这样了,还能拿你怎么样?”   公子这话的意思……这是对我们不满了啊!   闭月念及于此,缓缓地跪了下来,为妹妹求情:“公子明鉴,羞花确实没有店大欺客的想法啊!还请公子看在我们姐妹四人一把屎一把尿的伺候……”   “闭月,闭嘴!”   本来没多大的事儿来着,求个情的话,也就过去了。但闭月这么一说,没见公子的脸都黑了吗!   你这是自寻死路啊妹妹!   还有,店大欺客、一把屎一把尿……   这都什么词儿啊!咱们都没读过书,就不要乱说了行吗!   在这一刻,沉鱼想死的心都有了。   连忙拉住了妹妹,‘噗通!’一声重重的跪了下来。而见到两个姐妹都跪了,落雁羞花也必须要跪啊!   就这么的,才刚一眨眼的工夫,好家伙!就跟下饺子似的,祁陆暗封的‘四大美女’全跪在了他的面前。   “还请公子饶过我们姐妹。”   “公子,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与我姐姐无关啊……”   “公子……”   三个女人一台戏,四个女人都特么能打麻将了!那家伙,只听房间中求情的、认罚的、请求宽恕的不一而论,莺莺燕燕叽叽喳喳,祁陆一个头两个大!   “闭嘴!”   一声暴喝,终于让即将失控的场面恢复了安静。   祁陆这才有机会开口:“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罚你们了?求求你们了,戏不要这么多行吗?送我回去休息吧!” 13.好阔怕的二姐   直到躺到了床上,脑瓜子里仍旧‘嗡嗡嗡’的乱响。   只不过祁陆是从蓝星穿越而来,在前世的时候,早就赚多了各类女子的钱财,当然不会因为这么一句话就生气。   “你……以后多读点书……”   带着殷殷期盼,祁陆侧头看向闭月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我这院子里,书册倒是挺多的。”   “啊?真的吗?公子当真愿意让我们读书?”   祁陆:我能反悔吗?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看着四女那瞬间明亮起来的眼神,祁陆还是点了点头。对他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毕竟是有了‘肌肤之亲’的人,虽然双方对此的体验并不美妙,但给她们一些好处,也算是人之常情。   “你们也知道,我先前失忆了,因此我娘过几日会为我寻一教书先生,到时候你们一起在旁边听着就是。”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祁陆能感觉到,这次的‘谢’,是发自真心的。   举手之劳的事情,就能收获满满的感激,这真是一个‘善良’的世界啊……   闭上双眼,沉浸心神,感受着周围的灵气波动,祁陆再次开始了修炼。   通过汲取灵气来洗涤自身,经脉寸寸断裂,无法将灵气沿着周天运转,只能一丝丝的、如同润物细无声般的重塑经脉。   从脖颈往下,锁骨处传来了阵阵酥痒的感觉,那经脉以及血肉被刺激之下,就像是有无数的虫子在那处位置爬来爬去。祁陆一边感受着痛苦,一边却又想热泪盈眶!   终于!   终于有了一丝感觉!   这种失而复得的情绪,当真是一言难尽。没有经历过这等绝望的人,永远都无法体会到他此时是有多么的欢欣雀跃!   通过《洗髓经》的修炼,说明他走这条路子是正确的!只要日复一日的去修炼,终有一天,他能够如同以往那样迎着夕阳奔跑,并且身体的强硬程度,会比以前更强!   这个‘以前’,是说的前世!   所谓破而后立,在这种境地之中重新支棱起来的祁陆,定会让所有人震惊!   ……   “姐……姐!”   闭月拉了拉落雁的衣袖,对着祁陆的方向示意了一下,然后在她耳边轻声道:“公子哭了……”   落雁本来还在责怪闭月方才的乱说话,闻听此言,扭头往祁陆那边看去,随即无声一叹,声若蚊蚋:“公子也是苦命人啊!年纪轻轻就成了这副模样,心里肯定痛苦异常吧?”   “是啊……”闭月赞同的点了点头,满脸都是可怜:“真是可惜了这副好相貌了!”   落雁:“???”   你真的是我妹妹?我怎么总觉得被人给掉包了似的呢!我这边正感叹着公子的遭遇呢,你是怎么把话题给挪到外貌上去的?   闭月也知道自己又又又说错了话,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再说话,姐姐就要炸了呀!   好阔怕的二姐……   还好的是,祁陆此时已经将全副心神沉浸在了修炼之中,没有听到两女的对话。否则,他定会胸闷气短脑仁儿疼!   感受着灵气缓慢却坚定的重塑肉身经脉,正所谓水滴石穿,灵气运转全身的那一天终会到来!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   黄氏所居住的院落中,各色花草争奇斗艳,两侧有火凤树并列,以其树叶如火,形状似凤而得名。   几只云雀在枝头盘旋飞舞,叫声宛若少女轻笑,令人闻之心神舒缓。   大屋的主堂之中,侍女退避,如今只有黄氏母子两人在此。   “跪下!”   端坐于方桌主位之上的黄氏满脸铁青,不知是被祁陆气的,还是对儿子感到了失望,因此此时的她,像极了一头发怒的老虎,再也不复初时的柔弱。   祁哲身体一哆嗦,吓得连忙跪在了地上,低垂着脑袋不敢说半个字。   “今日为何如此?”   “娘……”   祁哲闻言稍稍抬起了头,却依旧不敢与母亲对视,只是那胸口起伏之间,显示着他此时的内心并不平静。   “祁家的未来是我,祁哲!他已经成为了一个废物,又何必再对他强颜欢笑?他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祁哲的眼中透着一丝疯狂。从小在暗地里,他就一直被母亲灌输着抢班夺权的思想,这种孩子,虽然只有九岁,却哪里以常理来揣度?   压过祁陆!   强过祁陆!   在将来的时候,让父亲把祁家的权利统统交给我!   “这不是您一直以来的梦想吗!如今已经实现,就等父亲做出选择了!我何必再……”   ‘啪!’   巴掌声响起,打断了祁哲的疯狂,让他把满肚子的话都给咽了回去!   “逆子,闭嘴!”   黄氏在打了他一巴掌之后,恨铁不成钢的又踹了一脚,直接将祁哲踹翻。手指颤抖的指着他,压低了声音,从嗓子之中发出了低吼:“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一头蠢猪!愚不可及!!!只要你爹一日没有开口,你就给我老实一日!给为娘把你的脑袋缩回去!!!”   终究还是个孩子啊,心里藏不住事。在这一刻,看着满眼怨毒的儿子,黄氏忍不住的在想,自己将那些想法灌输给儿子,是不是做错了?   倒不是后悔针对祁陆,而是……如果儿子坏了事,将她的那些所作所为,不小心说漏了嘴……那可该如何是好?   “你给为娘记住,”   黄氏走上前去,俯下身体,双手捧着祁哲的脸,对于他脸上那道清晰的巴掌印视若无睹,只是轻声道:“记得,我们母子两人的性命,可是全掌控在你的手中。若你在外面说错了话,咱们,都得死!!!”   她说话的时候,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可那双如同水晶般的眸子,却让小小的祁哲感受到了冰寒刺骨的滋味。   “娘,娘!我知道了娘!孩儿再也不敢那样了……以后对待祁……不!以后对待兄长,孩儿定然会保持尊重……”   “如此,才是为娘的好孩子。”   黄氏轻声笑了起来,轻轻地抚摸着祁哲的脸:“儿啊,为娘……刚刚打疼你了吧?快让为娘看看……”   祁哲眼中再也不复怨毒,只剩下了惊恐。颤抖着双唇回答:   “没……没有……娘……孩儿不疼的……”   至于是‘不疼’,还是‘不敢疼’,这也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14.出去逛逛   生活重新恢复了平静,正如祁陆所想的那样,在他瘫痪了之后,无休止的袭击终于告一段落。而正因为此,他对于黄氏的怀疑更近一层。   这段时间里,张氏几乎每日都要来小坐些时辰,母子两人在闲聊之余,祁陆也大致的了解了自己这个前身的性格。   确实没有得罪过人。   那么,即使用最笨的方式去排除,黄氏的嫌疑也是最大的。   教书先生也已经到位,明日就会来此教书开课。   祁陆的修炼也有了进展,每当修炼的时候,那种重续经脉的酥麻以及疼痛感,让他重新感受到了希望。   夏末秋初,凉风习习,躺在阳光下晒着太阳,一副慵懒的放弃治疗的姿态。   “今天是秋立节呢,城里一日比一日热闹了。”   四大美女在稍远处守着,不时地轻声聊天。   这些天下来,祁陆一直让她们不要那么拘谨,年轻人就要有年轻人的样子。   头一次听到这种新奇的说法,四女吓得还以为祁陆是对她们不满了,但最后才发现,公子所说的,就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因此经过了短暂的相处之后,她们也不像先前那般话都不敢说了。在祁陆休息的时候,低声聊几句闲篇,时间过得倒也没那么无聊了。   “是啊,听出门采购的仆人说了,今日城中会有表演呢!”   羞花有些憧憬的说着。   “晚上还有花灯!”   众女七嘴八舌的说着,唯有沉鱼无奈的摇了摇头,“好了都别说了,让公子听了去不好。”   “哦……”   大姐发话了,她们也就不再多说。虽然心里非常憧憬,想要去城中看看热闹,却也是明白自己的职责的。   如今,已经身不由己了啊!   “今日天气不错,既然你们说的秋立节这么热闹,那就一起出去逛逛吧。”   祁陆从修炼中回过神,笑着说了一句。   来到这个世界很多天了,他也没有出过祁府,对于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说实话他也比较好奇。   “可是少爷!”   不等其余三女说话,沉鱼皱眉道:“最近城中人多热闹不假,但也会有危险的。您如今行动不便,想要出去散散心的话,不如等过了这几日再出门不迟……”   “哎……”   祁陆摇了摇头,看了一眼瞬间失去神采的三女,最后将目光落到沉鱼的身上,笑着说:“热闹了才好,若是在平时,还懒得出去。”   “收拾收拾,咱们稍晚些出去逛逛,不是说晚上还有花灯吗?到时候一起看看便是。”   祁陆虽然很想重新站起来,但他也知道,修炼之途不可太过急躁,循序渐进才是正途。   否则的话,走火入魔可不是单纯的说说而已。   “多谢公子!奴婢这就去为公子出行做准备!”   羞花最是开朗,虽然在照顾祁陆起居这方面做的很不错,但在骨子里仍旧是少女心性。见祁陆答应,喜滋滋的去寻大夫人了。   本来正在翻看账册的大夫人闻言一怔,思索过后就答应了下来:“整日在府里闷着,也不是个事情,那就去吧。记得去找管家多要几个家丁侍卫,免得陆儿遭了什么意外。”   “是,夫人。”   在张氏的面前,羞花可不敢造次,严谨的福了一礼,等退出了很远之后,才忍不住轻轻地跳了起来,飞快的去找管家了。   “什么?大公子想要出门?好事啊!老仆一直担心公子遭了暗算之后,会一蹶不振,别再闷出什么问题。如今好了,看样子大公子已经从中走出来了。”   杨德旺在听到羞花的请求后,连连说好,看那神态,是真的为大公子感到高兴。   “羞花你且稍等,我亲自去挑选护卫,给大公子保驾护航!”   羞花喜滋滋的福了福身子:“多谢大叔!”   “你这孩子,喊的什么大叔!要叫管家!”   杨德旺看似斥责,只是看那脸上都笑开了花,老褶子夹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却是根本就没有生气。   公子身旁的体己人,自然是有些优待的。   “多谢管家!”   羞花那小嘴跟抹了蜜似的,让杨德旺老怀大慰。心中也不由得摇头感叹:瞧这女娃娃多机灵啊,她们那混账老爹怎么就忍心把她们给卖了?造孽哟!   当羞花回来的时候,就见她的身后跟着八名佩刀的侍卫,个个身高八尺,太阳穴高高鼓起,即使行走之间,刀柄依然挂在手掌最方便抽出来的位置。那整齐的步伐,令人一见就心生惧意。   “见过公子!”   煞气扑面而来,祁陆微微眯了下眼,随即唇角轻启,轻笑道:“不必多礼,今日出府,还是要多仰仗诸位。”   “有我们在,定然不会让公子少一根毫毛。”   为首的一名汉子拱了拱手,那语气之中满是自信,只是眼底划过的一抹轻蔑,还是让祁陆轻易的捕捉到了。   这才对嘛!自己没有残废的时候,都不一定能够受到所有人的尊重,如今一个瘫痪之人,就更不可能服众了。   只不过倒也没必要为此生气,最起码人家明面上没有表现出任何的轻浮,只是在心里瞧不起自己,总不能为此就治人家的不敬之罪吧?   “贵姓?”   “小人林勇,曾经乃是大人麾下的亲兵,受伤之后,承蒙大人不弃,在府中担任侍卫队长。”   哦……   自己那个便宜老爹的亲兵,也就难怪如此骄傲了。   林勇是吧?一看这面相就是条汉子!小本本先记上,对于这种猛将,以后还是要多亲近亲近才是啊!   林勇:总感觉你在威胁我……   祁陆摊嘴:你想多了,我以德服人。   对于这人,祁陆谈不上有好感,也说不上有恶感。   林辉来府里杀自己的时候,这货身为侍卫队长,一点作用都没有起到,就跟铁憨憨似的,让人家来去自如。   当然,有鉴于对方也不过是个普通的武者,倒也无法在明面上责怪对方。   这也是在祁陆瘫痪了之后,暴怒的张氏为什么没有把他给撸下去的原因。动了他,就是在打祁正德的脸。   这个家,还轮不到张氏做主安排如此重要的职位。   只不过话说回来,林辉……林勇……这俩人不会是兄弟吧?监守自盗?   林勇吐血:你个瘫痪血口喷人!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是凑巧同姓而已。在当初祁陆说出了‘林辉’这个名字的时候,张氏早已把府里所有人都查了一个遍了! 15.这得老贵了吧?   保护自己的侍卫有了,而且一来还是八个。再加上祁陆身旁随侍的‘四大美女’,这个阵容放在清源城中,那无疑是超豪华的存在……之一。   出门的时候,碰巧遇到了祁哲一行。瞧那阵仗,同样的八名侍卫在侧,六名侍女随行,坐在小蹋辇上,一扭头就有俏丽侍女递来了葡萄,再低头又有另外的侍女伸出青葱嫩手接着。   那一副做派,再看看坐在轮椅上瘫着的自己,这出门的兴趣,突然就没那么高了。   回来的时候,羞花还一个劲儿的夸老管家的慈祥。现在看来,不愧是在祁家做了这么多年而屹立不倒的人啊!这两边不得罪的功力,也是没谁了。   对方侍女多两个,倒也怪不了管家,毕竟那是人家亲娘安排的,跟杨德旺没有丝毫关系。   “哟!出门啊?”   祁陆眉头一挑,温和的笑着。   而再看祁哲那边,差点被葡萄籽给呛到,连忙吐出来之后,小小的脸蛋儿硬是挤出来一丝笑容,略带僵硬的点头道:“是啊。”   说着,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事情,从蹋辇上跳了下来,来到祁陆的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见过大哥。”   祁陆眨眨眼,这孩子难道也被穿越者附身了?短短一两天的工夫,性格突然就改过来了?   果然,二大娘回去之后,没少抽这小子吧!要不然怎么会改的这么快?   念及此处,祁陆脸上的笑容更是柔和了三分,点了点头,欣慰的说:“你还小,出去之后不要贪玩,记得早些回府,免得二娘担忧记挂。”   祁哲胸口一闷,强行忍下了心里的恶气,拱手一礼:“多谢大哥。”   说完,在侍卫的帮助下,重新上了蹋辇,“大哥如今行动不便,也要早些回来才是啊!”   瞧这孩子,都知道担心大哥了,啧啧!   祁陆真想对他挥挥手,可他现在做不到啊,就只能用嘴巴表示嘉奖了:“快去玩吧,别再耽搁了,免得回来晚了挨二娘的揍。”   身旁的侍卫侍女们,一听这话,个个表情精彩至极,心想这大公子嘴巴也太坏了,你看把二公子给气的?   而果然,一提起这个,祁哲就感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要么说呢,小孩子终归是小孩子,事到如今怎么能忍得住?   低吼一声,小拳头握紧了又松开,胸口不停地吐着粗气,压低声音骂了一句:“死瘫子!”   他这话一说出口,所有人的脸色顿时变了,而四大美女尽皆义愤填膺。你一个老二,哪里来的底气骂家里的老大?   落雁的脾气最是火爆,踏前一步就要开口,却见祁陆根本就没有生气,只是对落雁努努嘴,淡然吩咐道:“落雁啊!去,给二夫人传话,二公子这骂人的习惯也该改改了,让二夫人别揍的太狠啊,都是小事,小事……”   “别!”   祁哲小脸煞白,脑中回想起母亲的种种恐怖之处,吓得差点从蹋辇上摔下来。   “大哥!小弟错了,错了!”   “弟啊,大哥这是在帮你啊!正所谓玉不琢不成器,你小时候骂人,长大了还不得反了天了?这时候把你的劣根性整治过来,也免得今后二娘抱憾终生的好啊!   你且安心就是,大哥也已经吩咐了我家落雁了,会替你求情的。”   虽然没有证据表明,他的瘫痪是黄氏造成的。但每当想起当日的床边,祁哲那充满敌意的怨毒眼神,祁陆无论如何都喜欢不上这个小屁孩。   敢用那种眼神看我,还敢骂我瘫子?小本本要是不给你记上,我都觉得会耽误了你那大好前程啊!   “还愣着做什么?去啊?”   “是,公子。”   落雁回过神来,暗叹这世家公子就是不一样,即便是失忆了,仍旧心眼儿黑着呢。   祁陆:我心不黑,你别乱说!   “大哥!!!”   这声‘大哥’,喊的声嘶力竭,祁哲是真的怕了。再被母亲知晓的话,他敢确定,自己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祁陆却不为所动,只是将目光挪开,慵懒的看着即将西沉的太阳。   落雁得了命令,匆匆离去。果然,不过片刻的光景,就有一侍女随她而来。   先是看了祁陆一眼,又转身看向祁哲:“二公子,您母亲唤您回去。”   祁哲:(。・`ω´・。)!!   临走前,那怨毒的眼神再次出现,只是终归没有再放什么狠话。   祁哲:死瘫子,有你好看的时候!   祁陆:略略略!   眼见着祁哲雄赳赳气昂昂的出门,还没嘚瑟多久,就因为三言两语,祁陆的几句挑逗,臊眉怂拉眼的回去了。   不只是四大美女,就连林勇,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待祁陆。   大公子你还是个人?   人二公子只想出去遛个弯啊,瞧你给人孩子整的,对生活失去希望了都快!   “公子威武不能屈!”   闭月由衷的赞叹了一句,让祁陆瞬间破功。   无奈的瞥了她一眼,“月啊!最后那仨字儿,你这一说出来,就变了味儿啦!”   “啊?”   闭月茫然的问道:“有……有吗?婢子是在夸赞公子呢!”   “罢了罢了,你的心意,公子我引领了,咱们走着……”   “噗嗤……”   落雁看自家公子那丧了志的神情,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即紧跟着道:“好嘞!公子您坐好!”   祁陆仰头望天,无语泪千行。   老娘究竟给自己整了些什么奇葩啊!除了长相确实可人了一些,其他所有的行为,简直就是肾虚公子的标配啊!   想我堂堂穿越者,竟然被四个少女给拿捏的死死的,这也没谁了。   两侧自有仆人打开侧门,喧嚣声顿时冲入院中。祁府虽非处于闹市区,但府门之外仍旧人来人往,叫卖、呼喊与孩童之间的追逐哭喊声此起彼伏,与府中的幽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祁陆也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在闹市区,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幽静小院’,是一种什么样的装哔境界。   而且,他们祁府还不是‘小院’,那是三进三出的豪门大宅院啊!   祁陆对于自家的财力,这才有了简单的认知,暗自咋舌:   这得老贵了吧? 16.真实的世间   秋立节,启国立国之日。   自从建国至今,启国已经度过了十三个春夏秋冬,过了今日,就将正式进入启国十四年。   说不上多兴奋,也谈不上对启国有多少的归属感,毕竟对于普通的老百姓来说,自从大庆朝四分五裂开始算起,至今已有百年。   当初拥兵自重的诸侯们,早已建国的建国,灭亡的灭亡。启国皇族的祖上,正是当初大庆朝三十六诸侯之一。   当今皇帝雄才大略,于年轻时接过父亲兵权后,经过连年征战,占据了大陆偏北之地的三郡十八城,最终于十四年前成功建立启国。   ‘启’之一字,寓意‘重启光明’,与其余大小几十国并肩而立,互相之间征战不休。   如今的启国,势力版图已经扩大到五郡三十二城,而伴随着国势日渐增强的,则是民众的生活苦不堪言。   家境富足的人家寥寥无几,却几乎掌握着国家七成的财富。而剩余的大部分平民百姓,甚至穷的在冬天都不舍得添置几套棉衣棉被。   路有冻死骨的事情时有发生,但如今启国四面皆敌,姬天明即便是发现了其中的隐患,却也无法停下征战的脚步。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你想要安心的发展,但周边的国家根本就不会给你机会。你所能做的,只有战斗,不停地战斗,直到将所有的国家都荡平为止。   国家之间的连年征战,百姓流离失所者不计其数,死亡者更是一个天文数字。   怨气凝聚不散,冤魂厉鬼频出;野兽食人骸骨,致使妖邪层出不穷。这个世界,并非如此简单。   对于‘家国’毫无理念的百姓们,能够吃饱饭,就足以满足了。而今日的秋立节,与其说是庆祝启国建立十四年,倒不如说是百姓们仅有的狂欢。   街边叫卖声络绎不绝,只要家里有可以换钱的物件,都是可以拿出来卖的,并且在今日,确实能够卖出一个比较不错的价钱。   出了祁府,一路之上,那些衣着略显单薄的百姓,对他们如避蛇蝎,生怕惹恼了贵人,让自己惹来横祸。这个年代,人命不值钱!   而那些命令儿女们跪在地上的爹娘们,则是蜂拥而至。   “这位公子,您行行好,收了我们家狗蛋吧!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啊!”   “公子!您看我家的闺女,长的多水灵啊!您府上还缺人不?求求您了,把我家闺女要走吧,暖床做饭干粗活,只要给口饭吃就行啊公子……”   “要我家的……”   “我家的……”   除却他们之外,乞讨者也是接踵而至,一个个的把自己说的无比凄惨,磕头跪拜的声音此起彼伏,让祁陆恍惚间如同到了某声音的自我介绍环节。   “已经,如此艰难了吗?”   侍卫们尽职尽责的阻挡着冲过来的人群,有些艰难的行进。而祁陆被严严实实的保护在了中间,看着不停冲过来的人们,祁陆不由得喃喃出声。   这种场面,他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儿女已经成为了随时可以交易的‘硬通货币’,人的生命如同草芥,任凭权贵人家予取予求……   饶是祁陆在那个信息爆炸的时代里,已经见惯了大场面,可如今亲眼所见这等惨状,还是忍不住升起些许感叹。   假如,自己穿越的是一个普通人,这时候就得忍不住大喊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了吧?   在这种情况下,收人是不可能收人的。只是让他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世界愈发混乱,祁陆的道心又不允许他如此冷漠。   总归是要做些什么的吧?   若不然,道心难安。   “公子,平日里没有这么多的,如今大多都是看准了今天的日子,这才来碰一碰运气。”   见祁陆眉头紧皱,沉鱼不由得小心翼翼的解释起来。   祁陆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到了前面,好不容易将这些人给拦下,前方的情况倒是正常了一些,总归是多了些正常叫卖东西的人。   祁陆长出口气,挥散了心头的抑郁,仔细的打量起周边的景致。   建筑风格与天朝古代并无二致,雕梁画栋的高门大院只是少数,大多数的还是暗巷小路,阴晦潮湿的路径两侧,连绵成片的建了低矮不一的房屋小院。   房子之间没有最矮,只有更矮;没有最破,只有更破!   两三个孩童从各自的家中嬉笑着跑出来,聚在一起,在阴暗腐臭的巷子里聚在一起,不时地发出‘咯咯’笑声。目光偶然间抬起,见到了浩浩荡荡的祁陆一行人,顿时噤若寒蝉的缩去墙角,笑容在脸上凝滞,来不及散去。   祁陆见状,不由得心中一阵抽搐。   自己,似乎也是这么大的年纪,被师父收养的吧?   那时候的自己在做什么?似乎是趴在垃圾堆中,挑拣着可供果腹的食物?又或是发现了可以收捡的废品垃圾,只是为了捡来之后,去垃圾回收站换取零零碎碎的毛票?   忘记了,   也从来不愿想起。   可如今见到这几个孩童,立刻就勾起了他内心中最不愿提及的往事。   自己这哪是出门散心啊!简直就是出门遭罪!   “公子,我们再拐过前方的岔路,就能够抵达今日举办活动的地方了。”   沉鱼似乎也没有想到,今年的秋立节,怎的多了那么多无家可归的人,打扰了公子的兴致。   心中暗自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提前做好准备呢?早知如此,就算是受罚,也不想落得如今尴尬的境地啊!   其余三女也几乎是同样的神情,出门之前还是兴致勃勃的样子,如今也一个个的面露戚戚。   “没关系,能够亲眼看一下这个真实的世间,也还不错。最起码,不会再让自己沉浸在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幻想之中了。”   祁陆喃喃自语着,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轻声吩咐道:“把带来的糕点,给这几个孩子分些。”   “啊?”   落雁惊呼出声。   身为侍卫队长的林勇,在今天之中,第二次的对祁陆产生了惊奇之心。   这年头,富家子弟要么醉生梦死,要么心心念念的为了争夺家产而奋斗,还当真少有对这些普通百姓都能生起恻隐之心的贵人。   听说大公子失忆了,应当就是如此吧?要知道,失忆前的祁陆,可并不是这样子的。   难道……   失忆真的能够改变一个人? 17.不好意思吐槽了啊!   “啊什么啊?”   祁陆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挎在闭月手臂上的篮子,这里面本来是为他出行所准备的茶点,鲜香濡糯,即使稍稍凉了一些,却也依然算得上美味。   “还不快去?”   落雁‘哦’了一声,随后拉了闭月一下,两女一同朝着那三名孩童走去。   孩童们一动不敢动,只是那颤抖的身体,以及那清澈眸子中透出的恐惧,让两女也不由得心思暗淡。   回想起了姐妹们以往的生活,再转头看看现如今的状态,再次坚定了她们对于‘在祁府伺候公子真的不错’的想法。   “别怕!”   落雁与闭月同时露出暖人的笑容,看在孩童们的眼中,稍稍松了口气。面前这两个大姐姐,不像是坏人呢!   而此时两女已经取出了一盘糕点,精美的瓷盘上,错落有致的摆着六块翠绿色的糕点,精致中透着一丝香甜。   “喏!这是祁家大公子赏你们的,要记得我们公子的好哟!”   闭月生怕吓到他们,想了想,寻了一处还算干净的地面,将糕点连带着瓷盘一起放在了那里。   随后缓缓地退后,对他们善意的笑着:“快些吃吧,都是极好的吃食呢!”   “谢谢姐姐……”   孩子们一见到糕点,顿时两眼放光,却忍住了抓起来就吃的冲动,咽着口水对闭月两人道谢。   “应当谢我们的主人,也就是祁府大公子呢!”   闭月向着旁边退了两步,然后侧身指着不远处祁陆的方向,“是公子让我们来的哦!”   那三个小童见状,不由得将视线再次转向祁陆,而此时的祁陆也在微笑的看着他们。   好俊的大哥哥!   三个小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又看看地上瓷盘上的糕点。那个年纪稍大一些的男孩伸手抓住了另外两人的手臂,“跟我来。”   话音未落,抓着他们冲过了落雁与闭月,向着祁陆跑去。   “大胆!还不快……”   “行了行了!林勇队长,只不过是些孩子,别吓着他们。”   林勇这才收手,同时阻止了麾下的妄动。   孩子们跑来了祁陆的面前,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在那个大孩子的带领下,‘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祁陆磕了一个响头,“谢谢公子!孟小猫给您磕头了!”   “张乐乐给您磕头了!”   “胡二狗给您磕头了……”   磕完了头,等三个孩子抬起脑袋的时候,额头间一片青肿,显然用力不轻。   “你们……”   祁陆轻声道:“不必如此的。”   “要的!天下没有白吃的馒头,您给我们糕点吃,我们用磕头拜谢,不亏。”   这话说的,还挺有江湖气息。   对于这个叫做孟小猫的孩子,祁陆不由得生出些许好感。   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不欠人情,如果能够一直保持下去,何愁将来不会出人头地?   现如今这个年代,祁陆不相信所有的孩子都跟他一样聪慧。   “快去吃吧。”   孩子们应了一声,再次深深地鞠躬之后,这才欢快的跑回去,每人拿了两块糕点,嘴里大喊着:“娘!爹……”   声音渐渐消散在各家的院子中。   虽然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但此时的祁陆,确实是心头好受了一些。   他并不是圣母婊,否则的话祁哲也不会老老实实的回去挨揍。   正在挨打的祁哲表示:你哪是圣母婊啊?明明是个瘫痪了的老婊砸!跟‘圣母’半两银子的关系都没有!   祁陆只是觉得,在自己力所能及的前提下,能够多看到一些笑脸。他的穿越已经成为了既定事实,如果能够让这个世间变的更好一些,他生活的也能舒服一些不是?   只是,如何让这个世界变好,现在的他并没有什么头绪。这种事情,等回到了府中之后,有的是时间去思索。   夜幕已经降临,城中点燃了无数灯笼,主路之上一片灯火通明。那繁华与热闹的景象,与先前的所见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歌妓舞女在花车上起舞弄清影,不时地引来男人们的阵阵喝彩;街上人流接踵,在灯火的映衬下,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希翼的光芒,似乎在乞求着明日能够更好;贯穿城中的那条小清河,沿途聚集了数不清的青年男女,把对生活的期盼、遭受的压力,统统写在了折成的灯船上,随着荡漾的河水,向着下游飘去。   轮椅停在河边的凉亭下,祁陆眼神恍惚的看着繁华景象,不由得感觉一阵讽刺:“白日枯骨逢人笑,万家灯火虚慕华。”   恩……   自从穿越过后,自己的诗力大涨啊!这押韵的调调,谁能挑出半分毛病?   “这位公子,倒是忧国忧民的很啊……”   祁陆正为自己的长进而自夸的时候,身旁传来了一道温和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打断。   他们祁家并非这座城的城主,否则他爹也不会被派去戍边。因此虽然家世不错,却也不好封场,让其他人进入不得。   这座凉亭颇大,除却祁陆与四大美女之外,自然还有其他观景的人在场。至于林勇等护卫,此时正在凉亭外戒备,并未进来。   将视线稍稍侧移,因为坐着的关系,只能略微仰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身着白衣镶花绸袍,腰配紫金白玉坠,健康的小麦色搭配上那双仿佛蕴含了星辰的眸子,温和的笑容仿佛能够将人融化,令人见之印象深刻。   眼神微微下移,只见那人右手握着一柄折扇,正轻轻地敲击着左手手心,不由得笑道:“忧国忧民还未到那等境界,只是公子你在这种天气之中,还拿着一柄扇子,可是为了驱赶秋末的蚊虫?”   那人身后的壮汉闻言眼神一梭,踏前一步,眼见着就要出手教训祁陆,却被年轻人挥手拦了下来。   扭头对着壮汉笑道:“生活已经如此艰难,就不要为了些许小事暴躁了。”   壮汉应了声是,仍旧恶狠狠地瞪了祁陆一眼,这才缓缓地退下。   年轻人转回视线,顺势坐在了凉亭围栏处,与祁陆的视线平齐之后,这才温声道:“家中奴仆不懂事,希望没有冲撞了兄弟你。”   说着,晃了晃手中的折扇,自得的笑了笑,却并不让人反感,反而会觉得他这人真性情。只听年轻人笑道:   “这柄扇子,倒也无甚大用,最多也就是闲来无事的时候,拿来装个哔罢了。”   祁陆:说话这么直接的吗?给我整的都不好意思吐槽了啊…… 18.意外   不等祁陆开口,就见年轻人随意的把折扇往腰间一插,拱手道:“在下姬无厉,自京城而来,不知兄弟你高姓大名啊?”   祁陆:这么快的吗?这才说了几句话的工夫啊,就直接称呼上‘兄弟’了?   无量那个天尊,三清祖师在上,这个叫姬无厉的,不止说话直接,还很自来熟啊!   只不过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还是回应了一句:“祁陆。”   说着,低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体,苦笑道:“身体行动不便,还请见谅。”   “兄弟你这是……”   姬无厉皱眉沉吟,“无意冒犯,只是看这伤势,似乎不是先天造成的。”   “遭遇了贼人袭击罢了,会好的。”   “哦?你倒是豁达,呵呵。”   姬无厉的手掌轻拍着栏杆,望向河边许愿的百姓,同时伴随着关切的声音传来:“怎么样,抓住那人了吗?”   “天下如此之大,哪有那么简单就抓住?”   祁陆摇了摇头。   当时林辉在他的铁拳之下,别看最后强提一口气逃跑了,但祁陆确信,对方的伤势比起自己来,也是相差仿佛的。   那张脸都锤歪了,胸腹全都瘪了下去,想要治好伤势,绝非三两日就能痊愈。   等着吧,只要对方还活着,就总有一天会来找自己的。   姬无厉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咽了回去。转移话题道:“本以为天下之大,只有寥寥几人能够看透。今日游历至清源城,却未曾想遇到了兄弟你。   方才你的那句诗,虽只是寥寥寥寥两句,却道尽了如今启国所遭遇的困境,当真是令人唏嘘感叹。”   “只是随口而作,让你见笑了……”   祁陆异常尴尬,而姬无厉却神色一正,自嘲道:“可是你觉得我们二人刚刚认识,担心交浅言深?”   “这倒没有……”   姬无厉站起身来,郑重的弯腰抱拳,   “那还请祁兄不吝赐教!”   嘿!这怎么还打蛇随上棍呢?赐教啥啊赐教,我才第一次出府啊!   我错了还不行?麻烦您哪凉快哪待着去可好?   祁陆心中抓狂,但看对方这一根筋的样子,若自己不整两句的话,肯定会被认为藏着掖着。   可要是开口胡扯,指不定哪一句没有绷住,就给露了馅啊!   我可太难了……   “你想请教什么事情?”   姬无厉的眉宇间自有英气透出,嘴角含笑,“自然是请教家国之事。”   “关于家国之事,我无甚可说。只是知晓一点,有国才有家,覆巢之下无完卵。但在辩证的前提下去看待的话,无数的小家,组成了我们的国。某种意义上来说,国与家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的。”   姬无厉陷入沉思,这番话并不难理解,只是在这个妖魔横行、国家混战的时代里,并没有人说的这么透彻。   可若按照对方所说……   姬无厉的目光看向祁陆,认真的问:   “百姓目中无国,该如何?”   祁陆仿佛看白痴一样的看着他,直把他看的脸色微红,将视线看向其他地方,“我可是有说错什么?”   “小子,你这是什么眼神?知不知道你面前的是……”   “滚!”   姬无厉头也不回,气势瞬间而起,他身后的那壮汉立马闭嘴,低声应是,不敢有丝毫违背。   “还请指教。”   得了!   这人是赖上自己了啊!祁陆索性也豁出去了,回想着前世所见所闻,虽然没有做过老师,但胡诌八扯谁还不会?   “家与国,国与家,有家才有国、有国才有家,这些话,从传统意义上来说,谁都没有错误。   小家汇聚大家,大家方成一国,而国又会反哺小家,为他们提供庇护。   国家强大了,人民自然会安居乐业,也就会更加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与平静。”   说到这里,祁陆停顿了一下,目光投向水边嬉笑的百姓们,轻声问:“可现在如何?你所见他们喜笑颜开,实则过了今晚,就会再次回归往日的困苦。生活不下去了,就想着把儿女卖去大户人家,用之换来活命的银钱。   这个时代,人命贱如狗……不!人命,比狗都不如。   试想一下,如果是你,在生活已经难以为继的情况下,还会有闲情逸致去热爱自己的国家?”   “质问百姓目中无国之前,是不是先想想,这个国家为他们带来了什么?百姓所需再简单不过:唯一日三餐果腹,晚年有所依附。这看似简单地事情,启国……当真做到了?”   姬无厉的目光有些慌乱,心中不停地回荡着这些话。   是啊,不止是启国,将周边的所有国家都算进来,有一个算一个,它们是如何对待自己子民的?   为了抵抗其余国家的吞并侵占,大肆扩充军队,连年征战之下,早已将国库给打空了!百姓所需要缴纳的各种税费日益增多,巧立名目之下,所收取上来的钱财,大部分都用在了征战上。   百姓流离失所、老无所依;冤魂厉鬼索人性命,妖邪恶徒祸乱天下,一派乌烟瘴气,如何让百姓归心?   毕竟,百姓才是国家之根本!   “呼……”   姬无厉长吐一口气,竟是对祁陆执弟子之礼,“多谢先生教诲。”   祁陆:“???”   我就吹了个牛哔,你怎么还当真了?这种话放在前世,是个经历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学生都比我说得好百倍,咱确实受之有愧啊……   “只是一家之言,有失偏颇之处,还请不要见怪。”   ‘受之有愧’的祁陆,面色古井无波的说着,颇有一种得道高人内范儿了。   ‘轰!’   无数的烟花自空中绽放,映亮了此地所有人的面庞。祁陆也不由得抬起头来,看向那一簇簇姹紫嫣红。   “公子,好美啊……”   落雁喃喃自语。   祁陆笑看了她一眼,点头道:“恩。”   然而,美好的情绪,在这个时代之中,想要将其留下片刻都是奢望。   “死……死人啦!”   极远之地的一声惊呼,让祁陆那刚刚放缓的心,再一次的提了起来。   姬无厉与祁陆对望一眼,从腰带之中抽出折扇,“先生可想要一起去看看?”   对此,祁陆有些迟疑,“会不会给大家添麻烦?”   “有我在,先生想去便去,这清源城里,无人能奈何得了你。”   “既如此,那便一同前去?”   “同去,同去!” 19.听,还是不听?   “公子……”   沉鱼走上前来,眉头微蹙,“有人身死,城中必会陷入混乱,我们还是尽快回去的好。”   她的一番话,让祁陆陷入了为难,自己这副瘫痪的身躯,确实会给其他人带去不便啊!若是因为自己,让跟着自己出来的这些人陷入了危险,那当真是一辈子都寝食难安。   可……   确实想要去看看怎么办?   “先生的侍女,倒是忠心的很。”   姬无厉见状笑了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气势逐渐攀升,自信的道:“先生莫要担心,姬某虽然并非顶尖修炼者,却也有些自信保住你们。况且,我手下还有侍卫无算,在清源城中,非数十修炼者可以阻拦。”   祁陆在凉亭之中,看向骚乱引起的地方,皱眉道:“咱们去看看,见机不对退走就是。”   沉鱼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见祁陆坚持,顿时也无话可说,只能点头应是。同时对其他三女使了个眼色,暗示一定要保护好公子。   让祁陆没想到的是,随着姬无厉的一声令下,周围顿时出现了数十个便装男子,轰然应诺间,在前方开道。   本身反感于祁陆的决定,正腹诽着的林勇,这时候也顾不得其他,只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这群人。   周身气息凝练,行走间宛若龙行虎步,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单从气息来看,林勇这几人,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   正所谓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林勇身为侍卫队长,在方才的时候,竟然没有发现他们丝毫的不同之处。   两者的差距,完全就不是同一层次的!   有了姬无厉的手下开道,迎着扑面而来的人潮,仿佛从中间被硬生生的劈开了一条线,竟是没有一人能够欺近队伍之中。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祁陆他们就已经来到了事发地,一处位于昏暗巷子中的小院之前。   此时门口空无一人,在极远之处,倒是有一群看热闹的人群驻足,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院门半敞着,在风吹之下,发出‘吱呀!’的晃荡声。   黑暗侵袭,只有点点星光略显挣扎的映在地面上,隐隐能够看到,有一个身穿粗布衣服的身影,正蹲在院子中啃食着什么东西。   血腥之气浓郁的仿佛都化不开,令人闻之作呕。   “火把!”   一直紧跟在姬无厉身侧的壮汉,沉声吩咐一句,随即又对手下示意:“进去看看。”   火把点燃,将黑暗驱逐的那一瞬间,祁陆的眼睛瞬间瞪大!   一名披头散发的女子,正蹲在院子之中,浑身上下满是血污,正低头撕咬着一个孩童!   孩子已经死亡,那双瞪大的双眼,即便死了,也无法瞑目。躺在冰冷潮湿的地上,那张正对着院门的脸上,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啊!   惊恐、乞求、痛苦,不敢置信……   种种表情混杂在一起,让这个孩童的脸上满是扭曲狰狞。   让祁陆心惊的不只是这般景象,而是那个孩童本身!   “呀!”   落雁惊呼一声,俏脸惨白:“这不是……这是不是我们当初给糕点吃的孩子?”   她这么一说,本不敢去看这等情景的闭月,此时也不由得扭头看了过去。一看之下,脸色霎时一变,紧咬着嘴唇,声音颤抖的说:“是,我记得他叫孟小猫……”   灯火的亮光,吸引了那人的注意,只见她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缓缓地侧过头来,猩红的双眼看向院门外的众人,喉咙中发出了不似人声的低吼。   紧皱着鼻子,上颌呲出,鲜血碎肉沿着嘴角流淌而下,双手之中,那颗酱紫色已经被啃食了一半的心脏,是那么的触目惊心!一缕缕鬼气从她的身上散发而出,浓郁的几乎将她全身都包裹住。   “吃……吃了你们……”   祁陆脸色铁青,那个先前还活蹦乱跳的孩子,那个懂得感恩图报的孩子,那个……面黄肌瘦,却有了吃的先惦记着自己娘亲的,   孩子!   此时就那么无助的躺在地上,肚皮上被硬生生的撕开了一条恐怖的伤痕,肠子以及内脏被撒了一地,正在被一个女人,残忍的分食!   祁陆运转道家天眼通,看向那个死不瞑目的孩子。场景顿时变换,只见在孟小猫的尸体之上,怨气汇聚,已经渐渐地化作了孩童的外形。   这是要,化作怨鬼啊!   惨死之人,非超度,否则不入轮回,永世不得超生!   可恨,现如今的自己,只是一个死瘫痪不说,修炼才将将入门,想要通过灵念画符,根本就达不到这等境界!   “大胆!竟敢于城中食人!当诛!”   所有人的脸色都是铁青的样子,姬无厉再也不复先前的温润如玉,眼中杀气隐现,手指一搓,折扇开启,一副江河山水图于扇面之上栩栩如生!   祁陆:这时候还不忘装逼?过分了啊!   然而,还未等他的念头落下,就见姬无厉对着院中的女子一扇!   ‘呼!’   狂风乍然出现,形成一道横飞的巨龙之卷,向着那女子眨眼而至!   祁陆:打扰了打扰了……   这柄不起眼的折扇,竟然是一柄法器!祁陆觉得自己就是个穷山沟沟里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对这个世界所了解的太少了。   那女子被龙卷击中,毫无反抗之的撞在了身后的墙上,嘴中喷出一口也不知是不是她自己的血液,随即犹如一滩烂泥般的,趴在了地上。   然而,   浑身上下不知断了多少骨头的她,却在鬼气的支撑之下,软趴趴的再次站了起来,嘴角带着狞笑,不停地喃喃自语:“吃了你们……吃了你们……”   “食人鬼!”   祁陆咬牙切齿,前世虽然没有遇到过,但也曾经看过典籍,里面有对食人鬼的详细记载:“食人之鬼,依附于人者,眸红而无神,力大无穷,纵身碎而能动,剖解人身后食心之精血,补施术者之亏空。”   想到这里,祁陆直接开口询问:   “能否将附在她身上的鬼魂给抓出来?”   姬无厉摇头:“我与手下,只懂灭鬼屠妖之术,并无操纵厉鬼之法。”   “这只鬼身后有施术者,若是把它灭了,线索必然会断!先将此人控制住,其余的我来想办法!”   祁陆神色凝重的吩咐一句,让姬无厉的手下们尽皆一愣。身形顿了顿,不由得看向姬无厉。好似在问:您这位‘先生’的话,我们是听,还是不听…… 20.简直太懂了!   姬无厉沉吟一声:“可以做到。”   说着,深深地看了祁陆一眼,没想到这位先生手里,还藏着其他的花活儿啊!只不过这时候也不是详细询问的时机,姬无厉只是停顿下,就对手下吩咐道:“将她擒拿,莫要让那只鬼给逃掉。”   操纵妖鬼之法,只有邪修才会钻研,姬无厉确实不懂。但即便如此,单纯的将女子给控制住,还是可以做得到的。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五六人冲入了院子之中,互相结阵,与女子战在一起。   而此时,城中护卫军姗姗来迟,为首的一名统领越众而出,先是心惊的看了一眼院中的情形,随后就想上前,却被姬无厉的手下阻拦在了外面。   “尔等何人!竟敢阻拦护卫军!”   一直守护在姬无厉身边的壮汉,只是轻轻瞥了他一眼,随后就有人走上前去,从怀中掏出来一枚令牌,对着他晃了晃,低声呵斥一句:“瞎了你的狗眼,还不退下!”   令牌镶金嵌玉,中间有一背生双翅的虎形血云翻腾,似乎在仰天咆哮。统领见状,脸色大变,拱手便要下拜,却被伸来的一只手给阻拦,“公子不想让外人知道他的身份,可懂?”   统领:懂!简直太懂了!   微服私访嘛,皇室的老传统技能了。   “将四周给我围住,清散百姓,莫要冲撞了……公子!”   说完,统领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中长出一口气:还好还好,特娘的差点说秃噜嘴……   虽然姬无厉的手下已经设立了阻拦圈,但统领觉着这时候离开,也不是那么回事啊!这么好的机会放在了自己面前,那还不刷一波脸熟走起?   至于里面打的要死要活,跟他有什么关系?   死人?   笑话!   这个世界哪天还不死上千八百人啊?   死人哪有刷存在感重要?   说不定给那位贵人心里留下了好印象,今后就能扶摇直上了呢!   姬无厉:你想的怕不是有点多,我瞎了眼才会招揽你这等废物。   是的,无论统领再如何表现的兢兢业业,城中出了这种事情,护卫军竟然这时候才姗姗来迟。单凭这一点,在姬无厉眼中就是严重的渎职,这种废物的表现,根本无法原谅!   说回场中,姬无厉的手下,也同样是修炼者,虽然实力并不见得有多强,但五人之间相互配合默契,闪转腾挪中,将并不知疼痛为何物的女子打的节节败退。那冲天的鬼气,也在阵法的镇压之下,没有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   不过片刻,就已经控制住了局势,将女子按住之后,一人手掌拍在她的脑门之上,让她眼皮一翻,顿时陷入了昏迷之中。   “嘶……”   将全副心神放在战场之中的祁陆,突然听到了‘嘶嘶’声,扭头看去,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该死!   孟小猫化鬼了!   “孩子境遇凄惨,如今却已经化鬼,无法留下了。”   姬无厉自然也有方法让自己看到鬼魂的形态,虽然可怜于小孩子的遭遇,在这种情况下,却也必须出手除掉了。若是因为一时的妇人之仁放跑了此鬼,定然会后患无穷。   祁陆如何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只是恼恨自己如今的不中用,就连度化冤魂都做不到!   此时的他,眼神冷的能杀人。   “不对!”   祁陆爆喝一声,“这是引鬼术!有人在暗中想要把鬼魂给收走!”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就在他喊出来的时候,只见孟小猫所化的鬼魂背后,出现了一道幽冥裂痕,只是眨眼间,就将其吞没!   “林辉!道爷我迟早把你给弄死!”   祁陆龇目欲裂的冲着空中喊了一句,可他也知道,对方根本就听不到他的发狠。   在清源城中,需要通过食人鬼吃人来疗伤的,除了先前逃走的林辉,祁陆想不到会有第二个人。   也许有路过的邪修会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也太过凑巧了。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思来想去,祁陆几乎已经确定了,此事必然就是林辉那个神经病所为!   “林辉?先生知晓是谁做的?”   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收走了鬼魂,哪怕是在死前就已经被做了手脚,姬无厉仍旧感觉到一阵脸上无光。   因此他的表情同样冷淡,听到祁陆咬牙切齿的骂声,不由得眯起了眼睛:“拿着我的令牌去找城主,搜遍全城,找到这个叫做林辉的人,然后带到我面前。”   “是。”   壮汉取来令牌,转身向着‘尽职尽责’的统领而去:“带我去见城主!”   “哎是是是!您随我来……”   “你我相遇不足半日,就如此信我?”   祁陆有些惊讶的看着对方,“我可是没有证据。”   “有的人即便将是相遇一眼,也算缘分;有的人熟悉十年,依然隔心。我与先生之间,自然是属于前者。”   姬无厉收起折扇,转身道:“况且,究竟是不是先生所说,等抓住了此人之后,自然也就真相大白了。”   “还未与你说,‘先生’两字,我着实受不得此称呼。只不过既然你与我如此相待,如果不嫌弃的话,喊我名字就行。”   说着,祁陆认真的看着他,“‘先生’并非先你所生,而是知晓万物变化至理、胸怀坦荡教书育人,才称得上一声‘先生’。我只不过是一少年瘫痪,确实当不起这两个字。”   “莫要自谦。”   姬无厉想要坚持一下,但见到祁陆表情之后,忍不住长叹一声,“罢了,祁兄。”   祁陆这才点头应下。   “先前我还未曾多想,如今见姬兄能够命令城主,身份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吧?天下间姓姬者无数,但身旁带着如此多的手下,又能做到俯视城主的,恐怕也只有皇室的那个姬家了吧?”   当今皇帝姓什么,祁陆通过这几天的了解,还是略有耳闻的。因此十分轻易地,就揭开了姬无厉的身份。   而姬无厉也没有多做掩饰,对于他欣赏的人,自然也没有必要隐藏下去了。   “自是瞒不过陆兄,我本是当朝九皇子,姬无厉。”   “哦?那我当真要称呼一句:见过皇子了。”   “哈哈!你方才也说了,我们平辈论交,我不喊你‘先生’,你自然也无需在意我的皇子身份。”   “那……姬兄?”   “见过祁兄!” 21.算什么男人!   启国皇帝姬天行,共有十三子八女,姬无厉属于第九子,自是皇帝血脉无疑,身份尊崇无比。   四大美女在知晓了姬无厉的身份之后,不由得暗自咋舌,想要行礼吧,觉得有些做作;而若是不行礼吧,又会给公子丢人,让人认为公子教导无方。   四大美女:我们太难了……   而似乎发现了她们的进退两难,祁陆轻笑一声:“还不拜见九皇子?”   “无须多礼,我本就是微服而来,不想让他人知晓身份。”   既如此,祁陆也没有必要再拿捏姿态,非得让侍女行礼不可。毕竟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天朝,大清都亡了百多年了,对于皇权这种东西,确实很难保持足够的敬畏之心。   视线转向躺在血泊之中的孟小猫,魂魄此时已经被摄走,只留下了一具破碎的躯壳。那小小的身体,是如此的无助。   “把我推过去。”   落雁没有多说什么,默默地推着轮椅,来到了孟小猫的身边。   气氛变的沉默,祁陆紧紧地盯着对方的尸体,看着他那无神的双眸,万般滋味涌现心头,滔天怒火几欲将一切都焚烧殆尽。   “谁说人命不值钱?”祁陆低垂着脑袋,喃喃自语着。   姬无厉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张了张嘴,如鲠在喉。   在这一刻,他又从祁陆的身上发现了闪光点。   那为百姓之遭遇而愤怒的、即使坐在轮椅之上,却依然挺拔的背影,此时看在他的眼中,如同日月之辉般的耀眼。   “呵!人命……”   祁陆的声音低沉,如同重锤般敲击在众人的心头:“不要闭上眼,一定不要闭上眼。我要让你亲眼看到,凶手以命偿命!”   “看着吧,还有你那被摄去的魂魄,你若瞑目,我难心安。”   你若瞑目,   我难心安……   姬无厉心中重复着这句话,本来见惯了这种场面的他,却难以抑制的,升起了要将那人千刀万剐的情绪。   邪修害人,祸乱启国江山,此等奸邪不除,百姓何以归心?   “庇护,庇护。国若无法庇护百姓,那要这国家有何用!”   姬无厉言语坚定的开口,“传我之令,命清源城城主尽快捉拿凶手归案,否则,本皇子以自身名誉做担保,定要在父皇面前参他一本!”   “是!”   应声者匆匆而去,而此时又有人来到姬无厉身旁,行礼道:“公子,已经得到了确切消息,此女……此女……”   “此女如何,直说就是。”   “是!此女子,确实是死者孟小猫的……亲娘!”   “我们也将孟小猫的爹找了回来,此时正在外面等候,公子是否要见他?”   姬无厉背在身后的双拳握紧了又松开,缓声问:“事发之时,他为何不在家中?”   虽然心中明白,即便是事发时那人在场,恐怕也只是身死的命途。被食人鬼附身的人,可不是区区凡俗之人能对付得了的。   可他依然还是问了出来。   “回公子的话,那人名叫孟德福,平日里赌博打老婆样样精通。属下在找到他的时候,他刚被赌坊的人丢出来。”   赌鬼?   好啊,很好!   借着火把的光亮,看着院中的家徒四壁,姬无厉忍不住笑了起来:“让他来。”   此时院外已经出现了喧哗吵闹声,一个男人的声音不停地咋呼着。在得到了姬无厉的允许之后,这才将他放了进来。   “该死的臭女人!净给老子寻事!你……”   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的孟胜富,骂骂咧咧的跑进来,就想着给他老婆一个大耳刮子。只是话还未说完,就见到了院子中那等凄惨的景象,声音顿时卡在了喉咙中,   ‘咯!咯咯……’   “呕!”   孟德福眼睛圆瞪,‘唔!’的一声,直接吐了出来。   “儿啊!你怎么成了……呕!我的,儿啊!!呕……”   一边吐一边哭,孟德福爬到了孟小猫的身旁,想要伸手去碰他,却因为恐惧以及恶心,始终瑟缩着不敢向前。   目光看向被人控制住已经陷入昏迷的妻子,孟德福‘嗖!’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来,冲着妻子就要扑上去,却被人给制住。   “放开我!你们……呕!你们放开我!这个贱人杀了她的亲生骨肉,让我老孟家断了香火!老子不就是喜欢赌了一些吗!我要杀了这个贱人!贱人!!!”   姬无厉一脚踹了上去,直接将他踹翻!   “贱人?当你妻子被恶鬼附身的时候,你在哪里?当你儿子被恶鬼吞食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你若是出去赚钱养家,我还敬你是条汉子。可你去了哪里?你特娘的是去赌了!”   姬无厉拦住了想要动手的手下们,亲自上前,一把揪住了孟德福那油腻的长发,随即向后一扯,让他看着家里的破屋子:“看看,睁大你的狗眼给我看着!家徒四壁!处处漏风!你却还去赌,还去赌!”   “你特娘的,”   亲眼目睹了一场人间惨剧,姬无厉的眼圈红的吓人,再也不复先前的温文尔雅,像极了择人而噬的猛兽,手掌用力下压,直接将孟德福的脸掼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砰!!’   “算什么男人!!!”   失去了神智的母亲,亲自将儿子杀死。   如果能够醒来,这个可怜的女人,能否经受得住这等打击?   而她的相公,这辈子唯一能够依靠的男人,却在想些什么?他不去问这等惨剧为何发生,只是自顾自的脑补着,觉得是自己的妻子杀了儿子,让孟家断了香火……   着实可笑!   “他的儿子已经死了,还是不要为难他了吧。”   祁陆幽幽的声音传来,让还想继续动手的姬无厉停顿了一下,“祁兄?”   “恩,不要为难他了……”   祁陆轻轻地叹息一声,丝毫无惧姬无厉的眼神,只是看着被摁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孟德福,继续说道:“人死不能复生,既然他这么在乎孟家的香火,那不如就成全他一次,让他先去九幽之地等候孟小猫吧。”   “我就说,祁兄怎的妇人之仁了?”   姬无厉反应过来,顿时笑了一下,随即神色变冷,“你的意思是说……”   “唉……儿子都死了,孟家香火已经断了,他还继续活在人世间,肯定也会寂寞的吧?不如就成全了他罢……”   整张脸都被摁在地上的孟德福,闻言拼命地扭动着身体:“呜呜……呜呜呜!”   “你看,他也是赞同的。”   孟德福:你特娘的跟谁俩呢!谁赞同了?老子我就算没了儿子,还可以再娶婆娘生一个!你们没有权利杀我,没有权利!   有本事把我脸挪开!!!   不让人说话算什么本事!!! 22.老腰差点就断了   “你们没有权利杀我!我要去城主府告你们私闯民宅!意图行凶!!!”   “谁要去城主府告状?”   浑厚的声音还未散去,就见一名精瘦的男子从封锁圈中踏步而来。   “清源城城主,范闫兴见过……公子!不知公子大驾光临,闫兴有失远迎,还望公子恕罪……”   姬无厉微微颔首,直接将孟德福朝着他丢了过去。   眼见着一百多斤的人迎面飞来,范闫兴并未惊慌,毕竟草包可是做不到城主的位置上来。   只见范闫兴右脚向后一探,单手前伸,抵住孟德福之后迅速的卸力之后,顺带着反手一抓,直接将对方提在了手中。   “请公子示下。”   “让他先去给自己的儿子探探路吧。”   范闫兴瞥了躺在血泊中已经没了气息的孟小猫,眼中露出一丝恍然之色,点头道:“下官定会秉公处理。”   至于怎么个秉公处理?当然是按照九皇子的意思,安排他去给死去的儿子探路了。   什么?   践踏律法?   扯什么犊子呢,九皇子在此,九皇子所说的,就是律法!   孟德富与他的妻子一同被带走,无论他如何挣扎反抗,都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了。   至于他的妻子,在醒来之后,不知会是何等的伤心欲绝。   “你当真有方法,将那附体的鬼魂抽出来?”   祁陆闻言点头:“只是需要一些辅助的东西。”   驱鬼符可以将鬼魂驱离身体,镇鬼符可以镇压邪祟,这只是道家基础的符篆,祁陆自然都会画。   只不过……   现在的问题是,祁陆的手脚都动不了。   就,很尴尬。   将目光看向姬无厉,祁陆轻声道:“此事,也许还需要你的帮助。”   没办法,他唯一所认识的修炼者就是他的舅舅,但这种事情肯定没办法让他舅舅帮忙。   因为根本就没办法解释,他是如何懂符法的。   “正觉得闲来无事,能够帮上你,也算是多一些参与感。”   姬无厉本就是‘微服私访’,属于那种走到哪里看到哪里的情况。从京城一路而来,妖邪猛鬼但是杀了一些,还从来没有这么想要帮忙的时候。   “如此,你住在哪里?等明日我去拜访你。”   姬无厉却反口问道:“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去府中叨扰两日?”   祁陆:( ̄ω ̄;)   这么直接的吗?咱们才认识了多久啊,你就要住在我家里,若是认识的久了,你还不得把我轮椅也给抢了?   姬无厉:不抢不抢……   对方是九皇子,这已经是城主都确认了的,在安全方面倒是不用担心。   沉吟中,祁陆刚想要应声,却见清源城城主范闫兴开口道:“九……恩,公子如果不嫌弃,不如去下官家中落脚,下官定扫榻相迎、不胜荣幸。”   空气变得静谧,却无人应声。   姬无厉没有回答,眼睛却直直的看着祁陆。   “咳!”   在打破尴尬的时候,好像每个人都会以‘咳’开头,仿佛这样一来,就能反弹尴尬似的。   祁陆也不例外,咳嗽一声过后,开口道:“若你喜欢,我亦无不可。”   “如此,多谢了。正好还有许多问题想要请教祁兄,你我秉烛夜谈,不胜快哉!”   祁陆:我啥时候答应你要秉烛夜谈了?   范闫兴:你这有啥的?我到现在还弯着腰弓着身子没起来呢!你俩在我面前秀秀秀,秀尼玛呢!   “多谢范城主的美意了。只是我毕竟身份敏感,不方便于贵府中居住,还请见谅。”   范闫兴:大佬你可给回话了,我这老腰差点就断了……   对方话音刚落,就见范闫兴顺势起身,“哈哈哈哈哈哈!公子无需在意些许小事。既如此,下官这就派人去祁府言说此事,免得冲撞了公子。”   对于祁陆,他自然是认识的。也不知道这个死瘫痪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搭上了九皇子这条线。若是抓住机会,今后怕是不得了啊!   九皇子别看只是排行老九,要知道他的三哥、四哥以及八哥都已经战死沙场,这将来继承大统的顺位一下子不就上去了吗!   再加上大皇子只是普通人,其余的皇子虽然是修炼者,但听闻在个人实力这方面,九皇子稳居前二!   如此一来,等将来皇帝老去,九皇子很有可能成为九五之尊啊!   了不滴了不滴!   越想越不是滋味儿,范闫兴的心里如同打翻了陈年老醋,那酸爽味道当真就甭提了。   可是,即便是遭受了生活的无情鞭挞,仍然需要微笑着面对人生啊。   像是范闫兴这种在城主之位上坐了很久的老狐狸,自然不会让面部表情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尴尬。   和善的对祁陆微笑点头,仿佛一个长辈在宠溺的看着自己的孩子。   “明日还需去地牢见那女子,到时候还要叨扰城主大人了。”   祁陆同样微笑示意。   虽然并不知道对方所想,但对于这种正儿八经的地头蛇,能不得罪还是不要轻易得罪的好。   再说了,人家也没有惹着自己不是?他又不是那种惹是生非的傻货……   此地事情已了,自然也没有再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了。范闫兴留下了几个兵士守着,以免旁人误入,也就跟着姬无厉他们一道离开了。   被留下的士兵表情苦涩,却什么都不敢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何况城主对比他们,可高了不止一级半级了。   ……   祁府,张氏带领着家中老小,正站在府外石阶之下,到现在都还没有缓过神来。   怎么就……九皇子要来府里暂住了呢……   “大夫人,应当快来了。”   管家杨德旺心有惴惴,一双老手来回地搓着,紧张的直冒冷汗。   “恩。”   张氏倒不至于跟他一样,毕竟家世也算可以,心中自有一股底气。   只是该懵逼还是要懵逼的。她就想不明白了,自己的儿子只是出去逛了逛,怎么就把身份尊贵的皇子给拉自家来了。   祁陆:娘您可能觉得我在吹牛哔,但说实话我并没有拉,是他自己哭着喊着要来的。   祁陆还郁闷呢,就没见过这种霸王硬上弓的玩应儿! 23.你在质疑我?   “大姐,陆儿可是出息了,与皇子一起回来呢!”   黄氏与有荣焉的感叹着,内心却是翻江倒海,恨不得撕烂了眼前的一切。此时的她不由自主的在想,如果是自己的哲儿遇见了皇子,那今日的荣光,恐怕就是自家所有了吧!   本来见你瘫痪了,寻思着放过你就算了,没想到你的狗运不浅啊,竟然能结识九皇子!   只是心里的愤怒,也并不能阻挡黄氏的演技,脸上依然挂着恬淡的、为家族子弟而感到荣光的笑,扶着张氏的手臂,轻轻摇晃了一下,像极了撒娇的小女孩:“大姐,如果陆儿真的得到了赏识,你可得让陆儿多多照应一下哲儿啊。”   张氏回过神来,笑着摇头:“你我都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此时说这些,也是太早了一些。”   装!你就给我继续装!老娘管你什么原因,只等皇子离开之后,杀祁陆的事情必须再次安排上!   我还就不信了,治不了你一个瘫痪了还!   “哎哟姐姐您这可谦虚了,没见城主大人都派人来传信了吗,保准是好事儿没跑了!”   对此,张氏只是摇了摇头,并未搭话。   在这等时候,她也懒得再与黄氏对飙演技了。   “来了来了!”   管家的一声惊呼,把众人的思绪给拉了回来。只见由十数人开道,将九皇子与祁陆保护在中间,个个威风凛凛的汉子,从前方的拐角处行来。那等气势,令人见之双股颤颤,不敢靠近分毫。   等走的近了,以张氏为首,对着姬无厉行礼道:“清源城祁家,祁张氏见过九皇子。”   平时的时候,张氏在她的姓氏之前无需加上夫家的前缀,但在见重要人物的时候,前缀是需要加上的,要不然的话,这是对于贵客的极大不尊重。   “无需多礼。”   面对祁陆的娘亲,姬无厉自然不会拿捏姿态,平和的虚伸出手,遥遥将对方扶了起来。   恩,   这动作在祁陆看来,就很假……   进了府中,姬无厉只是在正厅之中与张氏言说了几句,随即就借故离开,与祁陆一起去了他的院子。   “环境倒也幽静。”   看着院中的环境,姬无厉赞叹一句,随即又道:“只是院中的林木花草,似是刚刚移植而来,少了几分自然灵动。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养上三年五载,也就好了。”   “我对于此道却没有什么研究,在我看来,好看就行。”   “俗!”   九皇子笑着指了指祁陆,摇头感叹:“只是俗的令人羡慕。”   祁陆也没问他怎么突然之间就伤春悲秋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与难处,他现在仍旧自身难保,更没有心情去过问那么多事情了。   孟小猫的死,如果不是姬无厉在场,祁陆即便是再如何愤怒,都只能隐忍,连反抗都不能,就遑论为他报仇了。   二楼房间中,桌边,沉鱼泡好茶后,刚刚为二人添上,就在祁陆的吩咐下,退出了房间。   “现在可以说了吧?”   姬无厉已经等了许久,如今四处无人,周边还有他的侍卫把守,安全方面无虞,正是谈话的好时机。   “我所知的,正道之中,懂得镇妖而不杀、伏魔却不伤其分毫的,在启国只有一个宗门可以做到。”   “雪山剑宗,暴雪肆虐千里,峰顶景色独秀。于五峰中心苍穹之上,以天外陨石炼制铁索,锁九层镇魔塔。塔身周侧剑气纵横,杀阵连绵如同惊涛骇浪,无论是擅自闯入者,亦或是想要逃离之妖魔,尽数凄惨收场……”   说到这里,姬无厉似笑非笑的看着祁陆,“以我启国皇族之权势,十余皇子皇女中,只有我那三妹,因资质优异,这才堪堪被收入门中。其他人等尽皆无缘。你可别告诉我……其实你也是雪山剑宗的弟子。”   祁陆单是听他讲述,就能够联想到那雪山剑宗的煌煌威势,不由得心向往之。但奈何现如今身不由己,无法看遍江山美景,就只能先苟一段时间了。   “等以后有了机会,定然会去拜访。”   此话一开口,也就间接地否认了对方的说法。   “我的法,与他们的并不相同。是我先前昏迷之时,被高人从梦中指引,所学来的其他法门。”   “你这借口,当真是找的稀烂。”   姬无厉笑的前仰后合,轻轻地拍打着桌子,“对我还无所谓,可若是面对其他人的时候,你总归要找个合理的解释吧?”   “你有没有听人说过一句话?太直白的人容易没朋友。”   祁陆也很无奈啊,他这完全就没办法解释。这些天通过侧面印证,他早已了解到了,所穿越的这具身体是一个爱学习的好青年啊!   那真的是爱好学习啊!准备明年去京城考官的存在,这不就因为失忆,直接给凉了嘛!   一个从未接触过修炼的人,昏迷醒来之后,在无人指导的情况下,直接就开窍了。这说出去谁信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灵魂与这具身体契合度非常高,根本不用担心有人怀疑他是‘夺舍’过来的,但……面对张氏的时候,肯定说啥都白搭啊!   祁陆这个蹩脚的谎话,连姬无厉都瞒不过,还想瞒过张氏?   怕不是想的有点多了。   “我如今已经瘫痪了,无力去做这件事情,镇压鬼魂的方法,你到底要不要学?”   他这番话刚刚开口,姬无厉的眼神顿时一亮:“学!”   “只不过,”姬无厉狐疑的看着他:“如果是邪法的话,皇族之人是不允许学的。”   神特么邪法!我这是正宗的道家符篆啊!   而让祁陆松了口气的是,姬无厉并未对此深究,就当他先前只是说了一个笑话,直接将此事揭过不提了。   “我所用的方式,是通过符篆将厉鬼引出,随后镇压。”   “符篆?”   “是我梦中所得。”   “哦……”   “哦……是什么意思?你在质疑我?”   “并无质疑,只是表达恍然之意。”   祁陆翻了个白眼,“还想听?”   “请继续,不要停。”   祁陆:??? 24.到底是个啥选手?   符篆,乃道家驱鬼降妖之利器,老少皆宜,实乃广场……咳!总之不是那种广场舞之类的害人玩意儿。   符篆分为:符头、符胆与符脚等部分组成。此是人间修士与仙神沟通的桥梁,若是不懂行的人照猫画虎,没有丝毫效果不说,严重者还会为自身招致灾祸。而只有懂得符篆具体为何意的修士,才能够画出有效用的符篆。   正所谓:画符不知窍,反惹鬼神笑;画符若知窍,惊的鬼神叫。   符之一道变幻万千,有边画边念咒的,有步罡踏斗的,还有的需要摆放法坛,引动仙神之力注入符纸之上的,等等等等不一而论。   而先前得自于师父真传的祁陆,曾听师父言说,古时灵气尚未消散,有道门炼气士直接摒弃符纸朱砂,凭借将自身修为引动八方灵气,以指为笔,凌空画出符篆,轰碎万丈高山!   当然,‘万丈高山’这个说法应当是胡扯八道,但以祁陆看来,几百丈的山峰倒还差不多。   只不过这也已经足够恐怖了。   要知道‘几百丈’可不只是字面上这么简单,站在山下才会知道自身有多么渺小。   姬无厉是修炼者,自身就可以引动灵气,祁陆倒也省却了不少麻烦。在将符篆之道解释的口干舌燥之后,忍不住停了下来,让对方好好消化消化。   半个多时辰之后,姬无厉才缓过神来,长吐一口气,“此行当真无憾,竟是能够听到如此新奇的镇鬼法门。”   说着,目光复杂的看向祁陆,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就不怕我杀人灭口?”   表面上的祁陆云淡风轻:“胸怀天下者,何曾注视一隅之地?符之一道博大精深,就连我也只是接触了一个皮毛而已。若是为此杀人灭口……呵呵,启国九皇子,会是如此肤浅之人?”   内心深处的祁陆慌得要死:不至于吧老铁,就给你说了两个符文啊,驱鬼符与镇鬼符而已啊,这还没说其他的呢,你就要把持不住了?   其实祁陆抛出这两道符篆,也是为了试探。   他如今的处境太过艰难,瘫痪的身体一时半会的根本就无法恢复。而今日所经历的事情,让他不得不做好被林辉打上门来的准备。想不被杀掉,那就只能让自己变强,而变强却又牵扯到瘫痪的身体短时间恢复不了……   这就是一个死结。   想要破局,暂且只能借助外力。而启国九皇子,就是最完美的工具银儿……恩不对,应该是最完美的大腿!   而且通过方才的交谈,祁陆能够察觉出来,对方对于他的经历,仅限于‘好奇’的层次,并没有一探究竟的想法。如此,为了进一步试探,他咬了咬牙,将两道符篆给抛了出来。   这可是拿生命在冒险,若说内心不慌张那绝对是假的。   可前有林辉这个定时炸弹,后又不知该如何对张氏解释那些玄幻的事情,祁陆本身更是瘫痪在床,种种因素之下,祁陆根本别无选择。   而就在他不知对方会作何选择的时候,姬无厉长身而起,恭恭敬敬的对坐在轮椅上的祁陆施身行礼:   “祁兄对在下的信任,无以为报。我今日就以启国九皇子之名义,对苍天发誓,若因祁兄之所学产生贪念,则遭受万雷轰顶之罚!”   姬无厉的神情满是感动,竟是直接发下重誓。   “倒也无需如此。”   祁陆长长的松了口气。这个世界与前世可是不同,这里的人极其重承诺,只要发下了誓言,大多都不会随意违背。   我就说嘛,堂堂九皇子,怎么会被蝇头小利所驱使?   祁陆貌似忘了,方才是谁内心之中慌得一批。   难得的摆正了脸色,直视着姬无厉,明明一坐一站,可祁陆的姿态却并不显得弱势,反而隐隐的胜出一丝:“今日,我就对你传授这两种符篆之术。”   三清道祖像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但祁陆依然让对方点了三支香,摆放在临时搭建的供台之上,正中的牌位右上角写‘供’字,左上角写‘奉’字,中间位置写着‘虚无自然大罗三清三境三宝天尊’。   “这是……哪位仙神?”   姬无厉拜了三拜,刚刚开口询问,却被祁陆瞪了一眼,低喝道:“禁声!”   只见祁陆侧坐于供台之前,嘴中喃喃自语:“道门第一百三十六代弟子祁陆,于浮虚之地奏请三清祖师老爷,今日将道门符篆之法传与启国九皇子姬无厉,此一为降妖除魔,二为重振人族之气运,不被异族所压。今代师传法,因吾身体抱恙,特心中三拜九叩,以表弟子拳拳之心。”   姬无厉有些懵逼的想着:这整的还挺真……   而祁陆却没有给他瞎想的机会,在念完那一长串话语之后,看向对方,沉声道:“代师传法,并非代师收徒,你之姓名不入道门辈分之列。”   “可。”   姬无厉点头应下,虽然不知道这个所谓的‘道门’是哪里的宗派,但听起来就感觉很厉害的样子,在这时候自然不会多问。毕竟刚被怼了一顿,他还没有这么健忘。   “如此,那便开始。”   ……   漆黑的夜中,繁星点点,微风拂过,令人心神舒爽。二楼的窗边,那盏烛火悠悠燃烧,随着清风的流动而左右晃动。   祁陆坐于正中,面向盘膝而坐的姬无厉,轻声细语还未维持半刻钟,就彻底被暴躁的情绪给占据了。   “不对!你的灵气只是凝聚,符线看似勾连在了一起,神韵却并不相通!符文不畅,如何发挥应有的效力!”   “撇之上有一点,此为点睛,你给我说这是‘点’?明明是一坨!一坨!!!”   “狗屎不如!你这是符?你竟然说这是符?!我特么气的都快能跳起来了你知道吗!”   “什么狗屁东西!给你说了几遍了,要勾连灵气,纳其神韵!神韵啊亲!你平时的机灵样子呢!”   “哎哟我的妈啊!你这还未画完,就散了架了啊!能不能走点心啊老铁!”   祁陆终于理解了在前世的时候,为啥他师父几乎每天都追着他打了。   三清祖师在上,这简直是太让人崩溃了!   而在房间之外守候的四大美女,以及一直跟在姬无厉身边的那个大汉,听着里面的呵斥声,顿时面面相觑。   四大美女:少爷竟然把皇子骂的狗血淋头不敢回嘴?!   大汉:这特娘的到底是个啥选手?竟敢把皇子骂的狗血淋头不敢回嘴?! 25.这很不正常!   吵闹或者说单方面的‘教育’,几乎持续了两个时辰,这才渐渐地不再那么频繁的出现,房间之中,再次重归寂静。   门外守着的大汉,名叫左修,若不是九皇子先前已经明确告诉他,不得进入房间的话,他早就一脚将房门给踹开了!   他倒是想要看看,这个叫做‘祁陆’的选手,是怎么给九皇子灌了迷魂药的,都快把皇子呵斥的连裹脚布都不如了,你这是想要上天啊!   “这才对啊!真搞不懂你,这么简单地两道符篆,你竟然用了这么久才学会。”   说着,祁陆还感慨的‘啧啧’了两声,恩,就很灵性,顿时就有了画龙点睛的内味儿了。   姬无厉:我才第一次接触这种修炼方式啊!已经很快了好不好?   可他的性格就是如此,除非遇到不能忍的事情,否则并不会轻易地暴露自己的情绪。   恩,   皇室老传统了。   喜怒形于色的皇子,不是一个好的皇位继承人。   祁陆那边,则是选择性遗忘了,自己初学时足足画了两天都没画出一张祈愿符的窘境了。   谁还不会玩个双标了?   “多谢祁兄指点。”   姬无厉拱手道谢。他这么一说,反而给祁陆整的不太好意思了。   当真这么好脾气的吗?   姬无厉能够在众皇子之中脱颖而出,得到他皇帝老子的赏识,自然不会是好相与的人。只是祁陆能够将如此神异的符法教给他,这份人情还是要承的。   况且,在见识了祁陆的能耐之后,他的心里同时出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不知……”   “不成熟就别说了。”   祁陆摇了摇头,见对方差点被噎的翻白眼,于是赶紧的又加了一句:“开玩笑开玩笑……就咱俩这关系,有啥说啥就是。”   得了,   这才认识了多久啊,就开始灌迷魂汤了。他俩啥关系,祁陆也没明说,那眼神儿却无不表明:铁就完了!   所以说女人之间建立友谊,需要经过很长时间的了解;而男人之间的友谊,往往几句话、一个眼神的交流,就可以确定双方能不能嘘到一个壶里了。   就是这么简单。   要么为啥都说男人都是幼稚的动物呢……   “呃……祁兄当真是洒脱的很。”   姬无厉被他这么一怼,却反而冷静了下来,声线依旧温润如玉,“只是仔细想来,觉得祁兄说的没错,此时还不到言说的时机,还是等抓住那邪修之后,再说其他吧。”   祁陆:“???”   不是,你倒是说啊!把人胃口吊起来了,这又放人鸽子,这不是撩骚人玩儿吗……还好自己也不是那种好奇心重的人,要不然当真要被你噎死了。   “天色已经不早,祁兄好好休息,等明日的时候,我们一同去城主府地牢之中,将那食人鬼抽出。”   说着,姬无厉抬手一挥,一枚枣红阵旗从角落飞入手中,转瞬缩小,被收入了袖中。   旗子没有多少用处,只是将整座小楼给覆盖,防止外面有人偷听罢了。而大汉左修是有修为在身的,但身为一名合格的保镖,‘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已经镌刻在了他的骨子中,自然不会利用修为之便,去刻意的偷听里面的谈话。   恩,当然祁陆那嗓门高八度的暴躁声音,他确实是被迫听到的……   “今日之事,还请不要告知我娘。”   姬无厉对此秒懂,“是因为……无法解释的原因吗?”   “我先前言说的那些,连你这个外人都不信,你以为我娘会信?”祁陆在心中一边向三清祖师忏悔,一边唉声叹气的道:“可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呵呵,”   姬无厉看着祁陆的侧面,“在见识了符篆的神奇之后,我如今倒是有些信了你的说法。天下虽大,我却当真未曾见过符篆之法。”   “信不信由你,但还是请代为保密。”   祁陆已经放弃了解释,毕竟这事儿根本就解释不清楚。   ……   ‘吱呀!’   从房中走了出来,姬无厉在转身关闭房门的一霎,开口道:“祁兄所托,我定当恪守便是。”   ‘砰……’   房门轻轻合上,让左修以及四大美女惊讶的是,九皇子的脸上,竟然……面带微笑?   这是潮了吧?   “皇……少爷,您无碍吧?”   坏了坏了,要是九皇子出了事情,自己倒霉不说,家人三族都得受到连累啊!您可别吓唬我啊,我滴九皇子诶!   “祁府之中此时已经尽皆知晓了我的身份,已经没必要再遮掩了。否则的话,徒增笑柄罢了。”   “皇子说的是,属下遵命!”   左修抱拳领命,转而又变换了一副脸色,小心翼翼的弓着腰问:“您……当真无碍?”   被足足教训了小两个时辰啊!那劈头盖脸的骂的哟,要是换做左修自己,绝对是忍不了的!而九皇子呢?怎么还笑起来没心没肺的……   以前敢这么辱骂皇子的,骨头渣子都不知道散落到哪里去了……   这不正常!   这很不正常!   “恩?”   姬无厉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就让浮想联翩的左修闭上了嘴,顺便封死了心中的遐想。   “属下有罪。”   “对于不该听的,有时候还是烂在肚子里比较好,你们说呢?”   姬无厉拍了拍左修的肩膀,视线却将四大美女给涵盖了进来,让众人心间一颤,接连应声道:“属下/婢子谨遵九皇子教诲!”   明明气息并不锋锐,却只用了几句话,就给他们敲打了一番。   “去歇息。”   姬无厉点了点头,负手当先而去。   今日所学的符法,他还需要好好地研究一下。祁陆为他讲解的那些东西,对他来说无疑是一次巨大的冲击。他有种预感,如果将符篆之法融入到修炼之中,等到将来,他的攻击手段肯定会变的更加丰富。   这次来清源城的决定,当真是异常正确!   回到小楼一层的卧房之中,难掩兴奋之情的姬无厉抓紧一切机会,盘膝坐于床头,立刻开始了修炼。   灵气于身周凝聚,缓缓化作气流,却被意念按照特定的走势给定在胸前。   横竖撇捺勾……   看似杂乱无序,如果此时有人旁观的话,自然能够隐约感受到其中的意境:   道,法自然。 26.为官之道   初秋的风总是带着丝丝的悲凉,那逐渐枯黄的落叶,似乎也能引起伤感的情绪。   鸟儿的叫声,言说着日落西山暮,却无法从苍茫中将人拯救。   祁陆的心,   凉了。   感觉不会再爱了。   这短短几日的时间,就让他体会到了生前几十年都没有体验过的绝望。   就很汰。   床单又换了新的,那令人印象深刻的味道,却似乎镌刻在房中的每一寸空气中。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四姐妹,也早已习惯了做这等事情,熟练的擦洗、熟练的换衣服又熟练的换了床铺,一切都显得如此井井有条。   久病床前无孝子?   四大美女表示不存在的,这都快成了熟练工了,贼溜!   穿上冰蓝蚕丝编织成的深衣,腰束玛瑙金线鞶,鹤氅绣着日月花鸟图,雪白如瀑的长发在沉鱼的一双巧手之下,束成精致的发髻,一条髻带分成两股,顺着发丝而下。   眉如利剑出鞘,目若九天星辰,嘴角微抿间,   好一个浊世佳公子!   可惜是个瘫痪……   左修暗自叹息:还是个大小出恭都得人伺候的瘫痪……   祁陆:小伙子来来来,咱们聊聊。   姬无厉因为同样居住在这栋小楼中,自然知晓了祁陆的糗事。而他却没有丝毫厌弃,只是淡笑着上前,手中折扇轻摇,卷起的微风吹散了额间那一缕长发。   精雕细刻般的脸,也因为嘴角升起的那一抹笑意,而变得柔和。   阳光洒落在身上,似乎为他布上了一层金色的毫光,看的人挪不开眼睛。   在拿捏气质这一块,九皇子表示从来不虚任何人。   两人一坐一站,看着祁陆那冰凉的眼神,姬无厉不由得轻笑一声:“莫要不开心了,谁敢嘲笑于你,我可是不答应。”   祁陆:(*゚ロ゚)!!   这句话怎么听得这么不是味儿呢?   此时此刻,我是不是该应个景儿,深情的唤你一句‘姬哥哥’?   噫!!   吐了吐了……   四大美女还有左修的眼神,在这一刻也不对劲了,左修还好些,倒也不敢编排皇子。而四大美女那边可就直接荷尔蒙泛滥了啊!   在她们充满腐朽味道的幻想之下,关于两人之间的古典爱情小剧场隆重开播……   果然,无论古今中外,哪怕是换了一个时空,‘腐女’这种动物,永远都是存在的。   “可准备好了?我们去城主府。”   面对温声细问,祁陆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那就走吧。”   “你……”   祁陆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一咬牙,开口道:“咱们正常交流就是,你这样,容易被人误会……”   姬无厉神色一怔,转而琢磨过来,那表情顿时精彩至极,“你认为……认为我是兔子?!哈哈哈,哈哈哈哈!”   ‘兔子’是这个世界里对于‘同性爱恋’的别称,饶是姬无厉温文尔雅,却也被祁陆给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停止,抹了一把眼角笑出来的泪珠,手指点着祁陆道:“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觉得以我的条件,大把美人儿不要,偏偏去喜欢男人?哈哈,哈哈哈……”   祁陆:笑你妹啊!   看到对方的神态不似作伪,祁陆这才长松口气,转而又有些恼火,这不还是你给害得?没事儿说的这么煽情干嘛啊!   一出闹剧终于结束,四美的心中竟然还有些小失望……   依旧是落雁推着轮椅,其他三女随侍,保护姬无厉的侍卫已经足够,因此这次出行,就没有喊来祁府的侍卫。   林勇:大公子你无情你冷酷你无理取闹你过河拆桥你拔鸟无情……   谁不想在九皇子的面前刷一波存在感啊!万一因为表现优秀,搭上枝头一飞冲天了呢!   人总是要有梦想的不是?   祁陆:不,你没有。   本身就与林勇没有交情,祁陆当然不会做这种圣母气息爆棚的事情。再者说了,他现在自己都还自身难保呢,哪有工夫去给别人牵线搭桥?   一路出了祁府,外面的情形与昨日所见没有太大差别,只是人流相对少了一些,围上来卖孩子的也比昨日少得多。   没有理会这群人,众人拦开他们,直直的向着城主府而去。   主要是想管也管不过来,你买了他家的孩子,其他人家的怎么办?启国乃至这整个天下,都已经病入膏肓,根本就不是救几个穷苦人家就能得到改善的。   而想要从根本上改善这件事情,那所需要的人力物力,以及所受到的阻碍,也不是他们两个少年现如今就能够改变的。   况且,祁陆现在只是想让身体尽快恢复,至于其他的事情,遇见了能帮的就帮一下。比如说孟小猫这件事情,那邪修简直太猖狂了,而且很大可能与林辉有关,他又怎么可能视而不见?   启国的城池中,除却京师,其余的城池都是没有单独的衙门的。一城之主就是当地最大的官员,无论是办公还是居住,都是在城主府内的。而清源城地牢,就建在城主府近邻,重兵把守之下,寻常之人还真的不敢来造次。   即便是修炼者来了……真当城主是吃干饭的?   因此,在九皇子眼皮子底下,发生了邪修伤人的事情,城主范闫兴那叫一个怒火中烧。眼见着都到了年根根了,先有祁陆被伤、后又有百姓被杀,这是不让本大人过个好年啊!   一大早,范闫兴就等在了城主府的审讯堂之中,等待着姬无厉的‘视察’。   左等右等,终于听到侍卫来报,言说九皇子已经到了。   “参见九皇子。”   继昨夜之后,城主府上下也是知晓了九皇子的到来,此时自然没了遮掩的必要。范闫兴深施一礼,将他们引入了大堂之中。   客分主次,但也得看来的是什么‘客’,范闫兴本想将主位让与九皇子,却被对方婉言谢绝:“范大人乃是一城之主,而我只是借了父皇之荫庇,身无半分官职,自是不能反客为主。”   一番推让之下,范闫兴只得坐在了主位上,只是那小半个屁股却是虚抬着,那谨小慎微的精明样,让祁陆不由得一阵暗笑。   这范闫兴,可真的是深谐为官之道啊! 27.小瞧了对方   是啊,如今皇帝春秋鼎盛,更是武力超群,治下百姓不一定爱戴,但那些既得利益者,可是不敢跟姬家叫板的。   若是得罪了姬无厉,回去被打了小报告,那自己的仕途不就完了嘛!这些皇子啊,别看脸上笑嘻嘻,心可都黑着呢!   而姬无厉在了解到,昨夜并未发生其他事情之后,不由得起身:“走,去地牢看看。”   “皇子莫急。”   范闫兴就跟屁股上着火似的,‘蹭!’的一下就弹了起来,拱手道:“地牢潮湿晦暗,您千金之躯,自是不合适去那等地方。那梁氏此时神智尽失,昏睡不醒,不如就让下官派人前去,将她带来此地见您。”   “如此也好。”   姬无厉想了想,主要是看到某个坐轮椅的家伙,去地牢并不方便,如今既然有更好的方法,他也就欣然答应了。   范闫兴匆匆出去吩咐,不过一会儿就见梁氏被架着双臂来到了审讯堂。   “大人,犯人梁氏已经带到。”   说着,两人的双手同时松开,只见那梁氏‘扑通!’一下,面朝下摔在了地上。   祁陆眉头一皱,无论是否情有可原,称呼梁氏为‘犯人’倒也没错,但你们就如此把一个昏迷之人扔到地上,是不是有点过了?   若说祁陆只是心中不爽,场间还轮不到他说话的话,那姬无厉可没有这种顾虑。   整个启国都是他家的,他怕啥?   “这两人,今后重点培养。”   他特意将‘重点’两个字咬的很重,那两人还在大喜的道谢,觉得祖坟冒青烟了,范闫兴却已经理解了其中深意。   只是轻瞥了一眼,就深以为然的点头道:“皇子所言极是,下官定当重点培养。”   心里已经把这俩货骂成狗了。   姬无厉与他相视一眼,在确定对方确实理解了自己意思之后,这才展颜轻笑。   说实话,姬无厉确实也有些看不惯这些人的做派,这才出口言说了两句,也算是为这个可怜的女人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吧。   “将她扶起来。”   自有手下上前,一把推开了傻乎乎还没反应过来的两人,将梁氏扶了起来。   身上的血迹已然干涸,低垂着的脑袋,那一头原本盘起的秀发,也早已披散开来,被血液所凝固。   血腥气息弥漫开来,一股一股的冲击着众人的嗅觉,灵气聚集于双眼,看向梁氏,只见丝丝鬼气自体内凝聚不散,正有一青面獠牙的鬼影依附在她的身上,不时地冲着众人龇牙咧嘴。   祁陆他们能够看到对方,对方自然也能够看到他们。   让其他无关人等离开,姬无厉与祁陆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走到了梁氏的面前。   灵气席卷,引入体内,运转周天之末,转化为灵力,汇聚于指尖。   于虚空之地,书写龙飞凤舞的符篆。   符头、符胆与符脚一气呵成,驱鬼符符篆金色光芒一闪即逝,冲入梁氏体内。   “吼!”   昏迷中的梁氏,脑袋猛然仰起,嘴中发出了不似人的吼叫,那因撕咬而留在牙缝中的肉丝透着猩红光芒,恶臭顿时席卷而来!   一道狭长的身影带着滚滚鬼气,自梁氏天灵之中冲出,迎着姬无厉张开了血盆大口!   “哼!”   姬无厉眼眸冷厉,大袖一挥,修长手指连舞,镇鬼符飞速画好,正中恶鬼脑袋!   “吼!!!”   恶鬼被符篆击飞,在镇鬼符的镇压之下,鬼气不停地溢散,想要逃离,却根本就动不了丝毫。   “皇子竟是懂得如此奇异之术,当真令下官大开眼界!”   范闫兴的马屁声应景的响起,而四大美女却是将目光看向了坐在轮椅上,满面淡然的公子。   这就是公子昨天教皇子的东西吗?   真的……   好帅啊!   祁陆:这只是皮毛,更帅的还没拿出来呢。   “真的镇压了?”   就连姬无厉都是满脸的不敢置信,感觉就跟做梦似的……   以前他们是如何消灭鬼魂的?   即便是不想去做,却也不得不连带着被附身之人,一起灭掉。   如今却是怎么样?只是简简单单的画了两个符咒,事情就这么给解决了……   厉害了啊我的祁!   一时间,知道内情的众人,视线都放在了祁陆的身上。   祁陆:别看了啊,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吧?反正不管你们怎么想,我是不会承认这是我教的。   “接下来的事情,还请城主大人暂且回避一二。”   范闫兴:“???”   这里,难道不是在我家?你个姓祁的飘了还是怎的?你爹都不敢支使我你知道不!   “范城主,得罪之处,还请见谅。待回到京师之后,某必然会为城主在父皇面前美言几句。”   哎好好好!   这个可以有!   范闫兴屁都没放一个,行礼之后,美滋滋的离开了此地,在出门的一刹那,还贴心的为他们关上了门。   先前押送梁氏来的那两人,早已被赶了出去,等姬无厉在房间内插上小旗之后,祁陆淡然吩咐道:   “取出心头之血。”   像是这种被豢养的鬼,与它的主人都能够产生关联的最根本原因,就是被祭炼之时,邪修都会将心头血滴入其中。   而只要将食人鬼从梁氏的体内抽出来,取到了心头血,那么剩下的……   祁陆‘嘿嘿’笑了起来。   姬无厉:你搁这儿笑啥呢笑?   取心头血这种小事,自然用不到姬无厉亲自动手,早已跃跃欲试的左修,在征得同意之后,飞身而上,手中结起法印,只见他的手掌青光一闪,直接透体而入,转瞬抓入食人鬼的胸口!   “吼!”   一滴散发着妖冶光芒的精血漂浮在左修的手心之上,而那食人鬼也是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嘶吼的声音越发的大了,身上的鬼气同时飞速溢散着!   若再过十数呼吸,定然是落得一个魂飞魄散的结局!   祁陆眼神一凝,嘴唇微启,《太上洞玄灵宝往生救苦妙经》经文熟练的念诵,灵气宛若受到了牵引,于他身周盘旋而起,汇聚成了三瓣金莲虚影!   “这么……厉害的吗?”   看着那道虚影,耳边似是传来仙神朗诵经文之音,缓缓的飘向那即将消散的食人鬼,并将其笼罩在内。   姬无厉觉得自己还是小瞧了对方。 28.好气啊!   食人鬼的嘶吼声渐渐变小,直至消失。而它那原本狰狞丑陋的脸上,在被莲花虚影笼罩之后,竟是变得放松了下来。   虽然丑陋依旧,却是不再狰狞。   黑气被抽离,而它却并未就此消散,而是化作了一道几乎透明的影子。   一个中年汉子从中显露身形,神色痛苦悲伤,明明是嚎啕大哭着,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发不出一丝声音。   “也是个苦命人。”   姬无厉叹息一声,心中滋味难明。   “虽救你脱离苦海,却无法洗涮你之罪孽,自去幽冥之地,当有天道审判。”   祁陆不知道幽冥之地在何处,但这个世界既然有妖魔鬼怪,自然也就有幽冥轮回。   万物相生相克,天道自有轮回,顺其道法自然,方得仙神超脱。   祁陆一直谨记着师父的教诲,话说回来,也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仙逝之后,托付到了何方世界中的哪户人家……   收回思绪,看着不停对他们磕头跪拜的鬼魂,祁陆低叹一声:“去吧。”   他说不出‘你的命途早已被注定,命中当有此劫难’的话,也说不出那等猖狂不知天高地厚的‘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脑残之言,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罢了。   热血并不是靠着说三言两语就能行的,想要改变这个世界,终归还是得用脑子。   被炼制成了食人鬼,他的家人想必也已经遭了横祸,此鬼如今恢复了神智,哭的不止是脱离了苦海,更应该是哭泣被他残杀的家人吧……   可是,这又如何?   时光没有办法倒流,最起码祁陆还没有这种仙人手段。   遇到不平之事,能够帮衬一把,已经是他这个道门弟子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祁陆见多了悲欢离合,自然不会伤他人之悲。   见它久久的不肯离去,再次轻声道了一句:“去吧。”   说完,莲花虚影无声破碎,没有了保护之后,那鬼魂的脸上带着不甘之色,终究还是缓缓的消散于天地之间。   不理会众人看向自己的怪异眼神,祁陆没时间给他们解释,看向左修手中的那滴精血,沉声道:“将精血取来。”   不知为何,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家九皇子的左修,在听到祁陆的吩咐之后,竟是下意识地应了一声,走来了他的面前。   等到了之后,左修才反应过来,被一个年轻的瘫痪给唬住,不由得让他好一阵的面红耳赤,想要找回场子吧又没有理由,想要说点什么吧,却发现根本就没有人在意啊!   果然,这人啊,永远都不要把自己想象的太过重要,因为并没有这么多人关注你。   祁陆默念‘引血咒’,四肢无法挪动的他,动动嘴皮子还是可以的。   在他的念动之下,那滴悬浮的精血顿时变得更加璀璨夺目,像是玛瑙玉石般的通体晶莹。奇异的波动自血液之中传来,与祁陆建立起了微妙的联系。   左修就站在他的面前,感受着这种种异事,心中翻江倒海的不是滋味。   发出了灵魂拷问:明明就是个瘫痪啊,怎么会的花活儿这么多的吗?   都说真人不露相,你可真特娘的真!真的让人觉得连你都是假的!   要么说呢,人家皇子的眼光就是别具一格,那时候就看出来对方的不凡之处,已经刻意结交了。可那时候的自己在干什么来着?威胁人家?   貌似……是来着?   嘶……   自己这已经不是眼瞎的问题了吧?这是猪脑子啊!   皇子明显的是在拉拢对方,如果这事儿成了,那凭借着人家的花活儿,再加上皇子的器重,三两下不就坐在自己头上了?   自己就这么得罪了一尊未来的大神,这真的好吗?   想到这里,左修就不由得一阵悲从中来,心情难言的低落下来。   不行!   我不能放弃治疗!   左修很快的振作起来,强打起精神,脑海中飞速的思索着对策。   该怎么修复与他的关系呢?   对了!   公子时常说了,要笑,笑才是传递善意的最直接的方法!   要不……   给这位爷笑一个?   念及此处,不由得扯动起嘴角。一时间,那嘴就像敌我双方搞拉锯战似的,‘笑’与‘不准笑’之间互不相让,谁也不服谁!   笑:你特娘的还在等啥?再不笑一个,机会都要没了!   不准笑:笑笑笑!笑霖娘!做人要有尊严,有尊严你懂不懂?给老子支棱起来!   ……   正当他陷入了天人交战的时候……   ‘嗡!’   随着一道嗡鸣声传来,那滴血液顿时脱离了左修的掌心,向着大门的位置飘去。   “跟上。”   祁陆此话一开口,落雁应了一声,推着他就向前走去。   羞花机灵的紧跑两步,侧身打开了屋门。   一瞬间,阳光倾泻进来,照亮了众人的脸。   “范城主,还请点足人手,免得让凶徒逃掉。”   不得不说,能够跟在皇子身侧的,即便是再如何直肠子,也都是会一些察言观色的。   这都要去抓人了,自然得喊人一起去啊!什么事情都让皇子亲力亲为,那要他这个贴身侍卫干嘛的?   表演胸口碎大石吗?!   果然,在左修通知了在外面等候的城主之后,立马就感受到了姬无厉传递而来的欣赏目光。   不由得心头窃喜,这一波稳赚!   未等多久,大队人马集结,按照精血的指引,向着邪修落脚之处赶去。   ……   “噗!”   城中,某一处废弃的荒宅之中,盘膝而坐的林辉仰头喷出一道血箭,身旁静静伫立的六七厉鬼悄无声息的回到了他的体内。   周围鬼气顿时一清,现出了他的身形。   虚晃两下,若不是有手掌勉力支撑,恐怕早已应声而倒。   “祁陆你个小王八不讲武德!”   林辉低吼一声,两指并指为剑,接连点在穴位之上,   “噗……”   再次喷出一口乌漆嘛黑的逆血,林辉那张还未恢复的脸上,瞬间多了几道红晕。话都不多说,直接翻身而起,穿过了破碎的窗口,向着远方飞掠而去!   食人鬼都被灭了,导致了比上次更加严重的反噬,伤上加伤之下,根本就不敢在现如今跟祁陆碰面。   肯定打不过啊!   好特么气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29.千刀,万剐!   “大人,此地荒败废弃已久,但经过查验,确实有人于近日在此居住过,且刚刚离开不久。”   来到了那处院落中,清源城数百将士将其团团围住,然而进入之后,发现此地早已人去影空。   引血咒也不是无敌的,只是在引动咒语的那一刻,能够确定那人的位置而已。否则的话此咒也太过逆天了,那还不得追到天涯海角都能抓住对方?   对此,祁陆略显失望。小说里的反派,不都是脑子缺根弦的吗,遇事天不怕地不怕的硬怼,无论是在杀人之前或是在被杀之前,都有一连串的屁话要讲的。   正所谓不冲动的反派根本就不是正经反派啊!你这样让我很没面子的啊……   “报告大人,在墙壁上发现留字!”   “哦?”   同样正在恼怒之中的范闫兴,听到之后大喜,连声询问:“写了什么?快快道来!”   “上面写着:祁陆你个王八蛋,不讲武德的很!找帮手算不得本事,咱们之间的账,今后必来寻你讨回!”   士兵虽然见过祁家大公子,但两者身份差距太大,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在复述那段话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直白的念了出来。   他这么一说,祁陆根本就不用思考,眼前自然就出现了林辉那张吊吊的脸。   这番话,还真就他那种神经病才能留下。   唉!   该说你什么好呢?   夸赞你硬气吧,你这跑的比兔子都快;鄙视你怂种吧,你还留下了证明身份的线索……   你这不是往自己身上拉仇恨吗,要是不把你伺候舒服了,我这面子往哪里搁啊!   既然你这么不服气,跑的又跟兔子似的飞快,那我就静等你上门寻仇吧。   只是,   到时候可别再跑了,免得我伺候你不尽兴。   此地已经无事,在回程的时候,有人来报,言说梁氏已经清醒过来,只是醒过来的她什么都不说,只是一个劲的泪流不止。   祁陆缓缓地闭上了眼,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   昏暗的房间中,一盏烛火摇曳,躺于硬板床上的梁氏,无神的盯着屋顶,眼泪早已将枕头浸湿。   祁陆坐于轮椅之上,姬无厉背负双手站于床前,除却梁氏之外,房间内再无他人。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你儿子孟小猫的魂魄已经被那邪修摄走。我不敢向你保证什么,但若是寻到了那人,终归还是要与他清算的。”   祁陆的声音毫无波动,因为他怕心不静的话,说出了什么话,再刺激到已经濒临崩溃的梁氏。   “那个……男人呢?”   梁氏终于开口,只是那声音嘶哑难听。   祁陆微微一怔,随即恍然道:“被抓起来了,这时候应当已经不成人样了吧?”   依照范闫兴的话来说,只要进了地牢,不玩够了花样,那是想死都难。而等牢头儿他们玩耍够了,幽冥之地将是他的归宿。   “多谢。”   梁氏没读过书,也说不出什么敞亮话,归根到底也就只会说一句‘多谢’,只是这两个字,却已经包含了她所有的感激。   诚挚无比。   “没什么好谢的,要谢,就谢你床边站着的这位公子吧。”   梁氏艰难的转过头来,昨夜的一番疯狂,对她身体的伤害巨大,不将养个一年半载的,根本就好不利索。而即便是恢复了身体,寿命也会大幅缩短……但无论如何,总归是捡回来一条命不是吗?   只是看她心丧若死的模样,恐怕活着才是最大的煎熬。   然而,在与姬无厉道谢之后,梁氏又说了一句话,却让对于‘求死来解脱’的事情有了充足心理准备的两人,纷纷皱起了眉头。   “梁氏……失德,残杀,吞……食!亲生骨肉!罪……无可赦,请赐,千刀,万剐,之刑!”   千刀万剐,   凌迟之刑!   “这不是你的错。”   祁陆挪开视线,轻声劝说。   “对错对我来说……不重要了……不重要了……我的儿,我的儿啊……娘,对不住你啊!儿啊……”   梁氏的泪水滚滚而下,这一刻的她放声大哭,那嘶哑的声音已经不像是哭泣,而是变成了哀嚎,惨绝人寰,令人闻之恻然。   在外面守着的沉鱼等人,就连没有获得进入资格的范闫兴,都忍不住眼眶泛红,将拳头攥的紧紧地。   见多了生离死别,本以为早已习惯的他,在这一刻猛然发现,原来他的心还未死。   还是想要,   做些什么的。   房间中,   哭嚎声终于止歇,梁氏谢绝了姬无厉的搀扶,一颤一颤的,艰难的从床上扑到了地上,却未曾皱起一丝眉头。   双手用力的、一点点的,支撑着匍匐跪下,仰起脑袋,用力的磕在地面上,   ‘咚!’   重新抬起头的时候,额头间已经一片青紫。   随即,   再次重重的落下!   ‘砰!’   “求两位公子,恩准!”   ‘砰!’   “求两位……”   姬无厉看不下去,俯身拦下了她的脑袋,声音有些轻颤的劝说:“你,难道不想等到凶徒被抓住的那一天,亲自用他的项上人头,祭奠你的儿子?”   梁氏的身体顿了一下,在姬无厉认为劝说起到作用的时候,对方却躲开了他的手掌,脑袋再次磕到了地面上。   “求两位,公子恩准!”   鲜血顺着她的额头涌出,喷溅在青砖地面之上,仿佛一朵朵盛开的妖冶花蕊,见之触目惊心。   “姬兄,让城主大人来吧。”   “我不同意!”   姬无厉起身,一脚踹飞房间中的那张圆桌!   木屑四散之下,他的神态前所未有的严肃,“法,不杀无罪之人。”   “贱妇,罪孽深重。”   ‘砰!’   “求两位公子,恩准!”   ‘砰……’   祁陆不忍再看,开口将眼眶红肿的落雁唤了进来,把自己推了出去。   范闫兴同样也跟了进来,在听了梁氏的要求之后,也是连声相劝,“虽有罪,却事出有因,罪不至死啊!你这,又是何苦呀!”   ……   傍晚,   日落西沉,   城主府中传出消息:清源城西区有夫孟德福,嗜赌如命、殴打妻子,被收押地牢之时,因不服管束强行越狱,被牢中士卒当场斩杀,以儆效尤;   其妻孟梁氏,因于神智错乱之中杀子食肉,丧尽天德,经城主范闫兴宣判,判孟梁氏,于天启十四年秋,十一月初八,执,凌迟之刑! 30.来自皇子的招揽   祁府,   窗边,   夜色浓郁,刚刚把母亲张氏给送走,言说最近有些烦心事、暂且不与先生进行学习的祁陆,此时正与姬无厉迎面而坐。   只是两人的神态之中,都难掩一丝疲惫与落寞。   “为何要走到这一步……”   姬无厉对此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难道为她的儿子报仇,都没办法支撑她活下去?”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四位侍女在侧,为两人添置酒水,羞花不时地举起精致的酒杯,让祁陆饮一二口酒。   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这已经是不知喝了第几杯,让祁陆也是有些微醺。只见他打了个酒嗝,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轻声道:“她已经连自己都不再信任,又何况是我们?”   “一个母亲,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哪怕是被恶鬼附身,身不由己之下做出的那等事情,对于她来说……都是无法忍受的。”   “死亡终是解脱,而死亡又未必能得到解脱。梁氏的所求,也只不过是想以此方式,来舒缓一些崩溃的心罢了。”   “对于很多人来说,肉体的惩罚,已经不足以洗刷自己所犯下的罪孽……”   姬无厉怔怔的看着他,喃喃道:“可是,归根结底不是她的错。”   祁陆对此不敢苟同,眼神直视着他,缓缓开口道:   “重要的不是我们认为,而是,她认为。”   “她认为她有罪,因此不想苟活于世。想要用世间最惨烈的酷刑,让自己求得一份安宁……她应当还会想,当时孟小猫被她亲手杀死的时候,一定是痛到魂魄都要颤抖的痛吧……”   “这一切,终归是人间惨剧……”   姬无厉的眼神坚定,一拳砸在桌面上,声音铿锵有力:“那就去改变!”   “我要让这妖,再也无法肆虐天下;   让这鬼,再也不能霍乱人间!   让芸芸众生皆明我意,   让那邪修,无论天下还是人间,尽数无存!!!”   一股气势从他的身上轰然而起,似有龙吟虎啸声响彻,一路穿越了小楼屋顶,沿着天际,直冲云霄!   恰逢此时雷声隆隆,乌云蔽月,雨水如同瓢泼大雨,哗啦啦的降临人间!   秋初,暴雨,翩翩少年与柔美侍女,摇晃的烛火,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卷。   “祁兄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祁陆对此无奈一笑,只以两字评之:“中二。”   “中……二,这是何意?”   姬无厉身体前探,目光灼灼的看着祁陆,仿佛在欣赏一位绝世美女,满是赞叹的道:“我知祁兄不是常人,如今虽然深陷囫囵,但以兄弟你之才情,必有脱困之日。   若有你助我,何愁大事不成!你我兄弟二人联手,将修炼界搅他个天翻地覆,为平民百姓求得一线活路,岂不快哉?!”   这就……招揽上了?   你是有多迫不及待啊!   在他提出招揽之前,祁陆就大概猜到了对方的路数。只是觉得对方再怎么说也是堂堂九皇子,一国之君的儿子,将来启国的候选继承人之一。   这种身份摆在这里了,再怎么样,也得稍微婉转一些吧?   怎么,   这个世界的年轻人,喝上两杯酒之后都是这么莽的吗?   这酒的度数也不高啊!   祁陆心中腹诽,抬眼看着对方那清澈的眼神,想了想,还是婉言回拒了。只不过也没说的那么绝对,只是开口道:“容我考虑考虑。”   他还没有膨胀,再说了,这种艰难的开局,也给不了他膨胀的基础条件啊!   头发变白了没所谓,可这身体还瘫着呢啊!一个林辉就够让他头痛的了,如今对方再次重伤逃窜,他必然要抓住这次难得的机会,好让身体尽快的恢复过来。   如此一来,自然没办法跟着姬无厉出去浪。   再说了,他到现在就连祁家的事情都还没整明白呢,哪有闲心再去管别的事情?   推脱,也不过是照顾一下姬无厉的面子,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还算不错。而且他能够看出来,对方是一个重诺的人。   说白了,祁陆对于自身处境非常明白,飘是不可能飘的,膨胀更是不可能,最近也就恢复恢复身体这样子过活。   有一个稳定的环境,总比四处飘摇要好的多。   姬无厉的神色失落,纵有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却并未多说,最终也不过是化作了一声长叹。   祁陆:大哥你别这样子,要不然别人会误会咱俩是刚枪的关系啊!   “找个同行之人,当真太过艰难。只是人各有志,我也不好再劝你。”   姬无厉说到这里,嘴唇蠕动了一番,可还未等他继续开口,就见祁陆开口道:“只是现如今确实行动不便。”   “哦?”   姬无厉眼前一亮,精准的抓住了对方话语中的漏洞,开心的道:“那岂不是说等你身体恢复之后,就会答应了?”   祁陆半揶揄半认真的回答:“我可没说,到时候再说吧,谁知道今后会遇到什么事?   万一我若是惹了什么大人物,需要庇护的话,也许就去寻你了呢,到时候你可不要翻脸不认人就是。”   “哈哈哈哈!我姬无厉岂是那等小人?若你将来到了京师,某必扫榻相迎!”   “来,喝酒!”   外界暴雨倾盆,闪电划破了苍穹,照亮了昏暗的天地,伴随着雷声隆隆,窗边饮酒的两位少年,却并没有受此影响,那郁闷了一整天的心情,反而稍稍舒缓了些。   “明日,你会前去吗?”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姬无厉得到了不是保证的保证之后,聊着聊着,又将话题引了回来。   祁陆恍惚了一下,随即点头道:“怨气凝聚,很容易化作厉鬼,为了避免意外,还是要去的。”   “不再劝劝了?”   “劝又有何用?还不如做些其他力所能及的事情。”   不要以为只有佛教才能超度亡魂厉鬼,道教同样可以,而且其传承更为悠久,那超度祈福的道经更是无数,用作此时正是恰如其分。   一夜的时间,足够梁氏想清楚很多事情。若依然无悔,自不是劝说就能让她改变心意的。   只是,   终究是一场悲剧罢了。 31.‘忽悠’与‘不学无术’   暴雨持续了一夜,城中地势低洼之处,已经被大水所淹没。   直到田刚蒙蒙亮的时候,乌云依旧未曾散去,只是由暴雨转作了淅淅沥沥的雨丝,敲打在叶片之上,却无半分雨打芭蕉的美意。   祁府大门敞开,一行人自府中鱼贯而出,略显沉默。   城中很多人因为房屋倒塌而受伤,更有撒手人寰者被收到了草席之上,哀鸿遍野中,呻吟声此起彼伏,一片人间惨像。   “早些时辰,天还未亮的时候,大夫人与二夫人就已经起了,商讨着救济的安排。这一场秋初的大雨,不知又要死多少人了。”   落雁推着轮椅,沉鱼在一侧说着府里府外的事情,轻柔的嗓音中,透着些许的无奈。   天灾人祸,最是伤人。   城主范闫兴也早早地派了人马来到城中,尽心的帮助灾民。   废话,现在谁不知道九皇子就在城中呢,不积极点的话,你还想不想干了?!   这年头能够找到一份官家的活计可不容易。   暂且不说那些人的心里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最起码他们的出现,让稍显混乱的清源城里,多了一丝井井有条。   而就像沉鱼所说的那样,城中有名有姓的富户,如同祁家这般的殷实人家,在这等时候,自然也会尽一份绵薄之力。   说是‘为民解忧’有些过了,假借赈灾之名,收拢一些人心,这才是他们想要的东西。   但无论如何,就像范闫兴所做的那样,不管是何居心,在百姓遇到灾难的时候,总归也是干了点人事儿。   “先去菜市口吧。”   祁陆吩咐了一句,手指头微不可察的轻轻动了一下。   虽然最近俗事太多,可他却一直没有停下修炼,如今短短时日,已经开始修复两条手臂上的经脉,想必过不了多久,手臂就能够自如移动了。   这也算是近日来的唯一一个好消息吧。   “等度化了梁氏,城中还有的忙。”   大灾过后必有伤亡,这个世界灵气的浓郁程度令人心惊,自然也就催生了无数的冤魂厉鬼。   通过天眼探查,此时的清源城里,已经被一层朦胧的黑气所笼罩,压抑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提醒大夫人,若是出门的话,要当心一些。”   “是,公子。”   上辈子无父无母,那掩藏在内心深处的遗憾,终在这一世填补了些许,祁陆还是非常珍视这一份来之不易的亲情的。   虽然这么说有些道德婊,但毕竟这具身体先前的灵魂已经消散,他若是未曾穿越而来,这么多天过去,也早就被掩埋了罢。   祁陆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思绪晃走,随即自嘲一笑,谁还不是苦命人呢……   行走之间,因为道路泥泞难行,用了比往常还要多的时间,这才走到了菜市口。   此时的菜市口边上,在靠近城墙的位置,已经简单的搭了一个台子,台子四角支了四根长棍,在头顶建了个挡雨的茅草盖。   风声轻微的打着呼哨,卷动着茅草随风飘舞,淅淅沥沥的雨丝汇聚在一起,沿着草尖滴落在地面上。   ‘啪嗒!’   ‘啪嗒……’   台子周边稍远处,已经围拢了不少百姓,被士兵拦在隔离线之外,对着空荡荡的台子指指点点,交谈的嗡嗡声不绝于耳。   祁陆面无表情的坐在轮椅上,自也有人搬来了桌椅,姬无厉落座之后,两人的前方,正是那处台子。   四名侍女为他们打着纸伞,听着两人的随意闲聊。   “天灾未去,可周边仍旧聚拢了无数喜爱热闹的百姓,何其讽刺。”   祁陆对此不置可否,摇头道:“大多数的人,总是将快感建立在他人受苦之上的,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扭曲的心得到满足感。”   “我只是有些动摇,看来昨夜所言的那些事情,确实过于理所当然了。”   姬无厉转头看向他,认真的问:“我所想要去做的那一些,意义究竟在何处?”   “这是一个哲学问题。”   “哲学……是什么?”   姬无厉虽然预感到对方又要开始装哔了,可还是忍不住出声询问。   没办法,都怪这该死的、旺盛的好奇心啊……   在祁陆面前,他总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虚心求学的学生,只能静静地看着老师装哔,一点排面都没有的。   “那些东西太过复杂,我就长话短说,简单的跟你说一下吧。”   姬无厉:就合着我不配懂呗?   “世间万物都分善恶,拯救百姓于水火,并非救他们的性命,而是拯救他们的心。”   “虽说万法自然,但在一个人到达本真之前,还是需要‘规矩’两字。   无规矩不成方圆,道德束缚、律法约束……这些都是规矩。   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无规矩不成方圆,勿以他人之苦而幸灾乐祸,勿以善小而不为……这些,也都是规矩。”   “就像梁氏也是如此,心已死,救得了她一时,救不了她一世。以肉体之伤,换来心灵之超脱,又何尝不是另一种自我救赎?”   “归根结底,救命只是小道,救心才是本质。”   姬无厉:这就是你的‘简单说一下’?   祁陆:见多了领导讲话,一个没忍住说秃噜嘴了……   “救心……”   姬无厉喃喃自语着,心头略有所悟。   四大美女看向自家公子,那眼神之中尽皆露出了崇拜之情,小星星乱晃,暗叹大公子就是厉害,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有道理呢!   尤其是闭月,心里美滋滋的想着:看大公子随便两句话,就把九皇子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当真是不学无术呢!   祁陆:你是不是对‘忽悠’、‘不学无术’有什么误解?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想要做到这一点,前提依然是先‘救命’。   我对你说的那些,只是想要帮你将目光放长远一些,莫要为了些许小事而动摇罢了。”   从本质上来说,姬无厉的‘理想’并没有毛病,为了理想而奋斗,更是值得尊重的。哪怕因为受到这个世界的知识所限,做的并不是那么好,也不应当受到嘲讽。   祁陆如今生活在这个世界,自然也想这个世界能变得好一些,再好一些。让他闲暇之余也能多欣赏一些风花雪月,而不是入目所见,满目疮痍。   两人一个目光望天,一个低头皱眉沉思,空气逐渐静谧。   正在此时,城主范闫兴带人匆匆而来。 32.神仙中人   “清源城城主范闫兴,拜见九皇子。”   范闫兴弯腰施礼,浑身湿漉漉的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聚攒而下的水珠,满脸惭愧的说:“昨夜暴雨倾盆,致使城中受灾多处,下官因带人疏通水渠,未曾提前赶来恭迎皇子,还请皇子恕罪。”   这一番话说的敞敞亮亮,让所有人都挑不出半分毛病,顺带着还给自己扣了一顶‘为国为民’的大帽,当真是深偕为官之道了。   姬无厉也不是傻子,自是明白这一切。但人家为官一方,为民请命,做的确实没毛病啊!   因此他也不以为忤,温声道:“范城主何罪之有?本皇子又非什么千金之躯,此事即便是父皇来了,都不会责怪你,反而会虎颜大悦,夸赞城主以民为本。”   启国祥瑞为背生双翅之白虎,以皇帝为代表,自然没有‘龙颜大悦’这一说。   只是听在祁陆耳朵里,不由自主的就有一种‘神特么虎颜’的想法……   姬无厉与祁陆并未答应对方的邀请,去侧面的亭子中,而是依然坐于原地。   范闫兴也没有强求,见时辰差不多了,也只好去了亭中长案处,一撩衣袍,缓缓落座。   “时辰已到,押……孟梁氏上刑台!”   没有‘威武’声,更没有水火棍敲打地面震慑,时间仿佛陷入了凝滞,所有人都默默地看着那道瘦削的身影,戴着沉重的镣铐,在两名军士的看押中,踉跄的前行。   等她上了刑台,被绑缚于木桩之上,周围人群这才发出了议论声。   “哎,也是个苦命人……”   “是啊!我兄弟邻居的娘家姐夫的外甥就在城主府当差,言说了此事,这孟梁氏是被恶鬼附身,这才做出了那等事情啊!只是儿子都死了,她是心里过不去那个坎儿,这才一心想着折磨自己求死。”   “我就住在她家对面,要我说,她那个相公也忒不是东西,整日里嗜赌如命,还好喝酒!不管有没有喝多,稍有不顺心的事情,就打婆娘打孩子。要是那天他在家的话,就算帮不上忙,可也能喊街坊邻居去报官吧?”   “听说在地牢里的时候,想要越狱,给当场格杀了……”   “死的好!正好去给梁氏探探路!”   “唉!造孽哟……”   “谁说不是呢……”   ……   缓缓转着脑袋,当看到了祁陆与姬无厉之后,梁氏那无神的目光,稍稍变得柔和了一些,因为身体被固定住,自然无法磕头。嘴角扯动了一下,挤出一丝苍白的笑容,无声的开口,   “谢……谢。”   嗓子早已嘶哑的发不出声音,双眸几乎已经哭瞎,红肿的如同核桃,瘦弱的身形在冷风之中瑟瑟发抖,却无法冰冻住心中那撕心裂肺的疼。   一切,都将解脱了。   小猫,   娘对不住你……   为娘……已经支撑不到为你报仇的那一天了……   为娘,不是个好母亲……   视线变得模糊,滚烫的泪水再次滚滚而下,梁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仰起了头,唇瓣颤抖着张合,   “对……对不……起……”   ……   负责行刑的,是地牢中的一个老手艺人,对各种刑罚了若指掌,只要给他一柄小刀,能玩出几十种花样。   可即便是变态如他,见此情景,也有些不是滋味。   这又是何苦呢!   若不是城主大人之令,就连他都有些下不去手啊!   “时辰到……行刑!”   这人仰头灌了一口酒,酒水自硕大的罐口中倾泻而下,转瞬就浸湿了他的前襟。   “职责所在,只因你一心求死,我来送你一程。”   说罢,见梁氏只是痛哭,也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拿起了摆在桌边的小刀。   刀锋锋锐,侧面薄如蝉翼,轻轻地握在手中,切下了第一刀……   为了给她保留最后一丝尊严,范闫兴特许梁氏着薄衣行刑。当落下刀的那一刻,鲜血‘汩汩’流出,瞬间染湿了白色衣衫。   而梁氏却是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反而竟是笑了起来。   特制的药粉洒上,阻止了血液流出,随即,第二刀落下……   第三刀,   第四刀……   那围观的人群,早已不忍再看,更有甚者吓得面色苍白,跑到墙角呕吐不止。   而祁陆则是眼眶通红的盯着,未曾挪开目光。   胸口的火气压抑难耐,却无从发泄。   祁陆不想立牌坊,在未曾见到林辉之前,也不愿意做那等无能狂怒的表现,只是将这份怒火深深地埋在心底,等待着彻底爆发的那一日。   鬼气已经从梁氏的头顶凝结,那浓郁的几乎化不开的气息,让祁陆感受到了些许的寒意。   嘴唇轻启,《太上洞玄灵宝往生救苦妙经》经文自口中涌现,连接化作无上道文,莲花虚影再现,一路洒下莲花朵朵,漂浮去了梁氏头顶。   此等景象,让围观的众人尽皆目瞪口呆,惊呼声四起,接连跪下了一片。   “神仙,神仙中人啊!”   “拜见神仙,拜见神仙……”   “狗儿,快去把你爷爷背过来,沾沾神仙的仙气儿,指不定能多活几年呢!”   “好嘞爹,我马上回去!”   “对对对!我也把我妻儿喊来叩拜,神仙可是难遇啊!”   不知被谁带动的,楼,已经彻底的歪了……   而祁陆却无心去管这些,全副心神都放在了梁氏的身上。   让他有些惊讶的是,梁氏遭遇了如此境遇,那鬼气之中,却未曾有半分怨念。   感叹之余,却不敢有丝毫放松,经文仍旧念诵着,天地灵气滚滚而来,注入到莲花之上,为其增添度化威能。   即使化不成怨鬼,但依她的愧疚以及执念,若是不加以引导度化,定然会化作厉鬼。   要知道,厉鬼可是没有神智的。   到了那时,必会对周边百姓造成伤害。   他的这番表现,自是引发了轩然大波,周围的百姓变得更多了。为了避免意外,范闫兴不得不加大了守护的力度,只要有胆敢冲击防线的百姓,一旦抓住绝不轻饶。   局势,必须得控制住!   要不然的话,引发了推搡踩踏的事故,他这个城主难辞其咎。   “大家请听我一言!”   面对着已经有些纷乱的百姓,城主走了过去高喝一声,将所有的声音压下:“所有人不得妄动,若是惊了神仙大驾,定斩不饶!”   明明知道祁陆只是跟自己一样的修炼者,但也只能假借‘神仙’之名义,安抚百姓。   什么特娘的神仙啊……   就是个修炼者罢了!   若他是神仙……   老子不也同样是了?   没见你们对老子这么崇拜过!   范闫兴的心里头,别提有多腻歪了…… 33.规矩   正所谓:脸上笑嘻嘻,心里买卖皮。   范闫兴一边安抚着百姓,一边扭头看向那座莲台虚影,心里颇不是滋味:什么玩意儿啊,整得花里胡哨的……   见了妖魔鬼怪直接灭了就是,还玩啥普度众生啊!   你度的过来吗!   ……   场中,   祁陆莲台缓缓旋转,洗涤着越来越浓郁的黑气。   终于,   第六百三十二刀,   随着刀锋落下,此时只能隐约看出来一个人形的梁氏,那孱弱的身躯终于支撑不住,咽下了最后一道气。   黑气翻滚,一道虚影自天灵中冲出,那空洞的双眼望天,还未有其他动作,就见莲台猛然间光芒大盛,辉光洒落在梁氏所化的厉鬼身上,顿时将她定住。   周围的百姓却是看不到梁氏,只是看到了莲台凝实了一些,还道是他们的祭拜起了作用,顿时更加虔诚。   而在姬无厉等有修为在身的人看来,此时却是神态严肃。   鬼气森森,阴风阵阵,莲台竟是支撑不住,有了溃散的趋势!   这也是祁陆修炼的时间太短,并且全副心思都放在了恢复伤势之上,否则的话,必然不会如此艰难。   额头沁出了一层细微的汗珠,脖颈之上青筋暴露,眼眸越发冷厉的他,诵经声更显急促!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太乙天尊在上,弟子祁陆,今欲借天道之浩然正气度化厉鬼!   操天道,化两仪;生阴阳,转乾坤!   乾坤无极,风雷受命!   伏化天王,降定天一!   天罗维网,地阎摩罗!   引太乙天尊之法……   急急如律令!”   随着话音落下,只感觉有一道玄妙莫名的气息出现在天地之间,道蕴流转之下,直接落在了梁氏的身上,一闪即逝。   随即,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露出了梁氏的身影。   半空之中,恢复神智的梁氏,双手交叠身前,对着祁陆深福一礼。   “多谢公子大恩,若有来世,必当报答。”   就算有来世,你也早已忘却了前尘。   祁陆当然不会这么说,只是微微点头,露出了久违的笑。   梁氏的身形缓缓消失,而那座莲台,再也支撑不住,寸寸破碎后,消散于天际。   梁氏的解脱,却并未对此事划下句号。对于祁陆来说,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   祁陆的胸膛剧烈颤抖了两下,一缕鲜血自嘴角流下。   “公子,你吐血了!”   祁陆:你这不废话吗……   闭月惊呼一声,连忙蹲下来,从袖中取出手绢,为他擦拭。   “没什么大碍,只是元神受损,修养两日也就好了。”   “祁兄当今到底是什么境界?明明感受不到你的气息波动,但每当对付鬼魂,总是能够爆发出极强的实力,着实令我等汗颜。”   姬无厉的一番话,让在场的众人尽皆深以为然的点头。   范闫兴:九皇子所言极是……   左修:也不知等他成长起来,九皇子的身侧还能否有我的一席之地……   根本就没看到鬼魂的四大美女: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总觉得自家公子很溜的样子!   即使是受伤了,也依然是这么俊!   尤其是那头柔顺的白发,放在别人身上,那叫丑鬼;而长在公子的头上,这就是帅气啊!   “走吧。”   祁陆吩咐一声,并不习惯被这么多人围观。   人群见他们要离开,顿时从中间分开,留出来一条道路。   只是在他们所经过的地方,两侧的百姓尽数跪伏,口中大声喊着:“恭送白发神仙……”   即使是先前见过祁陆的,在这一刻,似乎也早已忘记了他的真正身份,被周围的气氛所影响,同样狂热的呼喊起来。   此等情景,不由得让姬无厉升起无限感慨:“这,就是民心吗?”   祁陆扭头看了他一眼,摇头道:“并不是。”   “哦?民心所向、万众齐呼,这还不是民心?”   “只是一时之迷惑罢了。”祁陆认真的回答:“百姓愚昧,读书开化者寡,虽知晓有修炼者的存在,但在见到术法之时,也极易被蛊惑。若是听信了居心不良者的蛊惑,恐会为害一方。”   “让百姓加深对于修炼者的了解,不要神化修炼者,这才是一个国家稳定的基础。”   百姓需要规矩,而修炼者,同样需要规矩。   最后这句话,因为左修以及范闫兴在场,祁陆并没有说出来。否则的话,即便是左修不会多想,那范闫兴却没准就嫉恨上自己了。   在这个时候,无谓的树敌实属不智。   示意落雁停下,将轮椅转过来,面对着乌泱泱的人群,直视着那一双双狂热的眼神。   只是平静的看着,嘈杂的声音就渐渐地低落下来,直至消失不闻。   “我乃清源城,祁府大公子祁陆。受九皇子所托,特意前来此地,度化梁氏之冤魂。尔等若要跪拜,当跪九皇子慈悲之心。”   人群之中,顿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又将视线转向了有些错愕的姬无厉。   不知谁先喊了一声:“多谢九皇子恩德!”   随后,感激声接连响起,跪拜者此起彼伏,虽然稍显嘈杂聒噪,但听在姬无厉的耳中,是如此的美妙。   范闫兴陪着笑,偷偷的瞥了一眼那个死瘫子,心生警惕。   这才多大年纪啊,就已经这么会拍马屁了,真不要脸!比我老范都不要脸!   祁正德这个自以为是的混账,怎么能生出这种儿子?   假的吧!   直到离开了此地,再也看不到那些百姓,姬无厉这才晕晕乎乎的回过神来,疾走两步拦在祁陆的身前,弯腰一拜到地。   “祁兄大义,某感激不尽!”   “无妨,百姓的感激于我无用,对姬兄却有大用。”   祁陆一副高人做派,视声名为粪土的样子,顿时让姬无厉更加钦佩。   忽忽悠悠的,姬无厉又瘸了……   如果不是因为身份所限,看他的样子,都恨不得跟祁陆拜把子了……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来,大哥,干了这杯血!   祁陆:不约,谢谢。   其实祁陆这么做,并非是闲的蛋疼了,想着将功劳拱手让人。就像他先前所说的那样,名利声望对他来说没有一点用处。他也没有揭竿而起、反抗启国,顺带着一统天下的野心。   因此这种东西,背负的太多,就会成为累赘。   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让姬无厉享了这份声望,还能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增添一份情谊,何乐而不为?   在祁陆看来,这波稳赚,又怎么会亏? 34.白发神仙   范闫兴身为城主,自然不想祁陆专美于前,趁着九皇子还没离开清源城的时候,想着多刷点存在感,好让对方留下个好印象。   而如何刷存在感?   他并未跟个狗皮膏药似的围在姬无厉身边嘘寒问暖,而是趁着这次暴雨过后,灾民众多的机会,好好地梳理一遍清源城,拼尽全力也要让伤亡做到最小!   这才是刷存在感的正确打开方式啊!   九皇子一看就是想要做实事的人,留在他身旁溜须拍马的话,范闫兴敢保证,不出片刻,就会遭了厌恶。   因此,在打定主意之后,范闫兴在半路上直接拱手告辞:“启禀皇子,如今天灾刚过,城中混乱,下官还有不少俗务缠身,就不与您同行了。”   “城主大人去忙就是。”   果然,姬无厉看向他的目光,都变得温和了一些。   等范闫兴离开之后,姬无厉晒然一笑,摇头道:“这范闫兴,当真太过钻营了。”   “世人皆说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   祁陆宽慰他:“已经不错了,总比那些不服管教的修炼者要强很多。”   “你也是修炼者。”   姬无厉笑道:“总感觉你对于修炼者这个群体,抱着敌意。”   “也许吧。”   “可若是给了修炼者枷锁,那你岂不是也被套了进去?”   “我一无野心,二不伤平民百姓,无论是枷锁也好,规矩也罢,对于我来说,有或者没有,都是没有任何区别。”   蓝星有一句古话:侠以武犯禁。其实说的就是那些江湖中人,看似做的是行侠仗义之举,但危害秩序最大的,同样是他们。   目无律法,快意恩仇,杀的并非全是坏人,做事全凭一己之好。这种人,才是社会的毒瘤。   这也是祁陆在前世的时候,为什么不喜欢《水浒传》的原因之所在。   那所谓的一百单八将,有几个好人?尤其那李逵,祁陆在儿时的时候,喜欢他的快意恩仇;少年时感叹他的不得善终;等到长大下山,见的多了、想的多了,只会厌恶于他的滥杀无辜。   百姓要的是安定,并不需要这种打着反抗的幌子,杀红了眼连普通人都砍的‘好汉’。   祁陆并非是针对所有的修炼者,而是恼怒于林辉这种邪修,残杀无辜,祭炼生人魂魄以供驱策。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对方惹到了自己。要不然祁陆才穿越了几天的时间,怎么会思考这么多的事情。   收回思绪,祁陆悠悠的说了一句:“这个世界,一直有病。”   而且病得不轻。   姬无厉愣了一下,随即哑然失笑:“你啊你,没想到也挺极端。”   闲聊中,他们已经到了祁府门口。   此时的祁府上下,仆人丫鬟们尽皆忙碌着,三五辆牛车在门外排着队伍,米面被一袋一袋的装到了车上。   管家杨德旺在一旁大喊大叫的指挥着,不时地照着仆人的屁股踹上一脚,“麻溜的!两位夫人还在那里等着呢……哎哟!”   见到祁陆他们回来,杨德旺赶忙小跑过来,“公子,九皇子,您二位回来了。”   说着,回头吆喝起来:   “都瞎了还是怎么的?赶紧的给二位准备饭菜啊!”   老管家了,就是这么有眼力见儿!   “杨叔,别忙了,我娘呢?”   祁陆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也不忍再折腾他,换了个话题道:“回来的时候,见各家的摊子都支起来了,咱们家的应该也准备妥当了吧?”   “哎,妥当了妥当了!就在城南头儿!这不是带去的米粮不够,夫人派我回来,再拉去一些。”   “得了,您忙着,我去看看。”   祁陆说完,对姬无厉道:“你在府中歇息吧,城中这怨气积久不散,我去看看有没有可以帮上忙的。”   姬无厉拍了拍他的肩头,修长的手指在阳光下似是反射着莹润的光,令女子都要嫉妒。   “闲来无事,索性陪你一起去看看。”   “如此,也好。”   有姬无厉在身边,祁陆的安全指数呈直线上升。对方既然想去,他也不会拒绝。   与管家招呼一声,转身向着城南的方向而去。   借着这短暂的时间,祁陆的元神也稍稍恢复了一些,一路上默诵度化真经,化解着周边的怨气。   鬼魂并不是只要人死掉就会出现,而且也不是所有的鬼魂都会进化成厉鬼之类的鬼。   除非在死前遭遇极大的打击,否则的话,最多也就是在身死之地存留一些怨气罢了。   只是也不要小看这些怨气,普通人若是在怨气之中沾染的时间长了,也会大病一场。   在这个年代,病重不起,无法得遇良医,无疑就是宣判了死刑。   脸色有些晦暗,祁陆的心神耗损剧烈,却依然在坚持着。   等到了城南之地,与张氏相见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经布满了虚汗。   “身体如此之差,怎的不在家歇息?”   张氏与九皇子见礼之后,心疼的为祁陆擦拭着脸颊。   “这里有为娘在,无需你出面了,安心将养就是。”   祁陆瞥了一眼稍远处正带着儿子施粥的黄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笑道:“无碍的,娘。”   而那边厢,将手里的活计丢给下人去做的黄氏,也是得了空闲,远远的就笑着,仿佛春光明媚,拉着祁哲走了过来。   “祁黄氏,见过九皇子。”   “二夫人不必多礼。”   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大概上了解这女人的套路,但姬无厉身为皇子,这点心胸气度还是有的。彬彬有礼的回礼,且还对着幼小的祁哲笑了一下。   黄氏见状,将儿子往前面一推,责怪道:“还不快给九皇子见礼?呆呆傻傻的,当真让人伤脑筋。”   眼见着祁哲跟个提线木偶似的,被黄氏拉着行礼,明明是个少年人,一举一动之间,却像极了一个老头子。祁陆就不由得有些腻歪,何必呢?   当真是想不明白。   而正在祁陆腹诽的时候,就见长长的队伍之中,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呼。   “白发神仙,是白发神仙啊!”   “还有九皇子!听说白发神仙是九皇子的属下呢!”   ……   循声望去,张氏顺着那些指指点点,又扭回头来,一脸懵然的……看向祁陆。 35.姬无厉的神助攻   “陆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此地可是没有兵士负责阻挡人群,只见几个呼吸的工夫,他们的身周就已经围满了人,左一口一个‘白发神仙’,右一句‘九皇子慈悲为怀’的。   别说张氏懵了,就连……恩,就连黄氏都傻眼了。   这怎么个情况啊,一上午没见,这小王八犊子就成了白发神仙?   神仙个鬼啊!要真是神仙,还能被我请的人给整成瘫痪了?   你们是不是瞎了!见着一个白头发的就以为是神仙临凡?   先不说黄氏心中的嫉恨,再看祁陆,却是满面无奈。   在出手之后,就知道早晚会发生这种事情,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的到来。   本来还寻思着提前过来,给张氏做些心理预期,侧面灌输一些事情呢,这下子计划全被打乱了。   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事情已经发展到如此境地,不摊牌也不行了啊!   ……   祁府,   留下了明明满心嫉妒,却依然微笑待人的黄氏母子俩守着摊子,张氏懵懵然的与祁陆一起,回到了家里。   小院,二楼,书房之中,一场严肃的‘会谈’正在进行。   房间中只有祁陆、张氏与姬无厉。   以他的身份,没人敢撵他离开,姬无厉自然也就理所当然的进来了,还贴心的为祁陆推着轮椅。   祁陆:我谢谢你昂!   没心思理会对方,低着头的祁陆,终于像是打定了主意一般,直视着张氏的眼睛,缓缓述说起自己的经历。   如此过了良久,房间中再次陷入了沉默。   张氏依然难以置信,自己的儿子,竟然真的被老神仙传授了仙法!   是的,   没错,   穿越的事情,这辈子都不能说,无论被打死还是没有被打死,都绝对不能透露半个字!   哪怕‘老神仙传授仙法’的故事有多么的匪夷所思,他都必须一口咬定,事实就是这样。   这关乎自身的处境,更关乎……他不想看到张氏伤痛欲绝的样子。   即便是灵魂消散,留下的这具躯壳,也依然有着对于母亲的孺慕之情。   这无关于鸠占鹊巢之后还要立牌坊,毕竟在这件事情里,祁陆也是受害者。   他都不知道什么情况呢,一觉醒来就来到了这个鬼地方,新画了几十张符篆还没卖出去呢,也不知道便宜了谁了……   “老神仙传法……你当真,是我的陆儿?”   张氏果然没有这么好蒙混过关,她虽然不是修炼者,可也知道这个世界是有‘借尸还魂’这么一说的。   “这一点,小侄倒是可以证明。”   让祁陆没想到的是,本以为是死皮赖脸进来看热闹的姬无厉,在此时开口来了个神助攻,而且还是执的晚辈之礼。   “伯母定是怀疑祁兄非祁兄,乃是借尸还魂,又或者是有人通过法术来转换了容貌吧?”   张氏看了看姬无厉,又看向祁陆,目光中异常复杂,同时又有泪光闪现。   嘴唇嗡动间,似不忍,又似是下定了决心。轻点臻首,颤抖着吐出一个字:“是。”   “伯母大可不必担心。”   姬无厉拱了拱手,缓缓言说:   “首先,虽说借尸还魂是比较高深的术法,但只要是术法,就有破绽。人死之后只留魂魄,重新依附于他人身体之上,若是与前身说话处事保持一致,普通人难以发现。   但伯母请记得,是普通人难以发现,而并非修炼者。   小侄不才,修为高不成低不就,却也能够识破依附于人身上的鬼气。   而先前所说的借尸还魂的破绽,自是‘鬼气’二字。   这一点,是无论如何也压制不下去的,而且会伴随一生。   反观祁兄体内,只有浩然正气,却哪里有半分鬼气?”   姬无厉侃侃而谈,见张氏听得连连点头,不由得轻笑一声,继续开口道:   “其二,同理,通过法术来易容易貌看似简单,却也是破绽更大的。只要施展法术,就会有痕迹留下,而小侄在祁兄身上,却看不到丝毫法术的痕迹。   再者说,修炼界的修士,尽是些眼高于顶之人,面对凡俗之人的时候,一身傲气谁人敢惹?又岂会费尽心机的转变身份,成为祁府大少爷?   如果真的是这样?但凡事都有动机,而祁兄此为的动机,又是什么?   恕小侄直言不讳,祁家的这点家财,还不至于让修士屈尊降贵的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如此,是我错怪了……”   “且慢!”   姬无厉抬起手掌,示意张氏先不要下定论。   祁陆:“???”   大哥,你说的连我都信了,还想整什么幺蛾子呢!且慢啥啊且慢,赶紧做总结不就完事了嘛!   而姬无厉却是拍了拍祁陆的肩膀,眼神之中满是敬意,缓缓道:“第三,这也是小侄为何如此笃定,祁兄并非他人假冒的最重要的原因。   纵观祁兄梦中所学,此时不过只显露出了冰山一角,而只这一角,就让小侄感佩莫名。   那神奇的符篆之术,当真是开创了修炼功法之先河,想他人之不敢想,为他人所不敢为!这种术法,在修炼界之中,从未有出现过。”   说到这里,祁陆已经大概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暗叹果然是好兄弟啊!这么一说,就连他这个当事人都觉得跟真的似的了。   其实姬无厉说了这么多,坚定的为他站台,也是与祁陆先前所做的事情有关系。在姬无厉看来,能够将名利拱手相送的人,最起码在‘品质’这方面就是相当可以的。又怎么会费劲吧啦的来祁府玩潜伏这一套?   有这工夫,潜伏到皇室不香吗?   什么?   也许是为了家财?   皇室的家财再少,也比祁家多吧?再说了,符篆一出,都能开宗立派的人物了,至于这么没排面?   综合下来这么一看,哟呵!先前‘仙人传法’的解释,虽然离奇了一些,但也不是说不过去啊!   这年头离奇的事情还少了?   也不多他这么一个。   正所谓花花轿子人抬人,这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啊,都是相互的。既然你对我好,那我堂堂九皇子,自然也差不了事儿!   姬无厉的话语停顿了一下,认真的看着张氏,一字一顿的说:“小侄还请伯母三思,有如此能力的人,究竟会因为什么天大的事情,来故意欺瞒您一位弱女子?”   再看张氏,此时已然泪流满面。 36.今次死不死?   事情已经说的这么明白了,张氏自然也不是蠢笨之人,泪眼婆娑的来到祁陆身旁,蹲下身子握住了他的手。   “陆儿……为娘……为娘……”   哽咽的声音响起,那种竟然怀疑了亲生骨肉的罪孽感,让张氏再也说不下去。   姬无厉无声的笑了笑,轻轻地走了出去,顺便为这对母子关上了门。   倚在墙壁上,抱胸望着屋顶,眼中满是柔和。   已经出来许久了,等明日就离开吧,有些想念母后了。   也不知道后宫之中,那棵自己亲手种下的紫澜树,是不是还如同往年那样,幽香的花朵盛开……   房间中,   祁陆的心头也颇不是滋味,这种明明知道她的儿子已经死了,但却根本无法解释说明的感觉,让他的道心微微迷茫了一下。   就只能不停地轻声安慰着,心中纷乱异常。   已经蒙混过关了,可并未有先前所想的那样,有了一种松口气的感觉。反而有些堵,有些难受。   张氏是一位好母亲,而这位母亲,却在对着早已不是亲生儿子的儿子,痛哭流涕。   师父,   徒儿这么做,   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   没有人能够给祁陆答案,就算是前世下山后,摆摊算命卖符纸的时候,无聊时所看的DB小说,都无法给他哪怕一丝一毫的借鉴。   那些小说里,穿越者大军们,要么穿过去之后爹妈都死绝了,要么就是养了孩子十几甚至二十多年,对于孩子的性情大变直接选择了无视……   而那些虚幻出来的‘前辈们’,内心连挣扎都不挣扎一下,就直接接受了新的身份,并美其名曰:你的爹妈今后就是我的爹妈,我一定会带上你的一起好好活下去,你就安息吧……   这让他这种还有些廉耻之心的人,该如何借鉴?   前世在世俗之中也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他也算是把脸皮练的很厚了,可如今这种事情真真实实的发生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依然良心难安。   尤其是,在见到张氏如此自责的哭着。   心里一揪一揪的,就很难受。   “原来,我也是个无耻之徒啊……”   祁陆在心里自嘲的苦笑。   可也许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又或者是心中的亏欠,让他不得不去安慰张氏。   即使是前身的灵魂已经消散,他也说不出那句‘连你的一起活着’的话,就只能按照自己本心所想的那样,照顾好张氏。   不为前身,只为了这一个可伶的妇人。   “您应当为我感到高兴才是啊,毕竟我能够修炼了,以后自然不会是瘫痪了。”   “是是是,”   张氏擦着眼泪,心情转好了一些:“只要你不再怪为娘就好。”   “有什么可怪的?孩儿的遭遇,是个思维正常的人,都会怀疑的吧?所以,没什么的。就连孩儿自己,都觉得如同活在梦中一样……”   可不是嘛,如果这真的是一个梦的话,祁陆希望能够尽快醒来,免得他心里继续遭罪……   又说了几个改编后的笑话,这才逗得张氏破涕为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胳膊:“你呀你,即便是失忆了,这滑头的性子倒是没变!”   祁陆干笑两声,没敢接话。   多说多错,怂就完事了。   气氛回暖,母子两人仿佛有着说不完的话,在一起聊了起来。   而大部分都是张氏在说,说的大多都是他的童年趣事。   而祁陆也对前身的经历比较感兴趣,认真的听着,不时地追问几句,以便弄清楚前身的事情,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尊重。   毕竟,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对方曾经存在过了……   “夫人……夫人……”   他们正聊的开心,管家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老爷来信了!”   张氏起身,目光中似有愤怒一闪即逝,随即隐没下来,“陆儿,你先歇着就是,为娘去看看。”   儿子瘫痪了,当爹的却没有回来的意思,只是传递了书信回来。这等行径,让张氏心中不快。   “一起去吧,我也想听听……爹在信里说了些什么。”   将落雁唤来,推上了轮椅,母子二人随后出了小楼,向着前宅客厅走去。   因为是在自己家里,又是青天白日的,自然不需要太多人随行。就连姬无厉都觉得窥探人家家务事也不算回事,因此也并未随同而来。   来送信的是一名身着锁子甲、面容粗糙的兵士,在见到张氏之后,连忙行礼:“末将田大富,见过大夫人。”   说罢,将火漆封住的书信从怀中取出,毕恭毕敬的交给张氏。   “多谢将军了。”   张氏道谢,可是当她打开信封一看,顿时脸色苍白,银牙紧咬。   “夫人可有回信交予大人?末将可一并带回去。”   “恩?哦……”   张氏回过神来,神色不自然的笑了一下,“有劳将军,此事无需回信,只是请带个话回去,就说……我……知错。”   知错?   祁陆眉头微微一皱,只是碍于有其他人在场,倒也不好多问。   等将那人送下去歇息之后,这才开口询问:“信中说了什么?”   “没什么,你好好养伤就是,娘还等着你尽快恢复呢。”   祁陆可没有这么单纯,眼神中渐渐有了冷色,只是嘴角却挂着笑:“他是不是在信中训斥您管教无方,骂我只知惹是生非?”   闻言,张氏身形一顿,强笑道:   “胡说些什么,如此不知礼,他是你爹,说些管教你的话也是应当的。”   哦,不用问了。   还未见面,祁陆就对那个名义上的‘爹’,观感直线下降。   自家后院都快起火了,还整日里对此不闻不问的。摆严父的威严?你若真是那等不问青红皂白,就肆意惩罚这个、教训那个的人……对不起,我不吃你这一套。   其实祁陆只是猜对了一小部分,他不知道的是,信中的内容,已经将张氏骂的狗血淋头了,并且在语句之中不乏称赞黄氏的话语,言说对方知书达理,从来不给他惹麻烦。在信的最后也说了,近日处理完军中政务,必然会回来一趟,教训祁陆一番。   如果祁陆看了信的话,肯定会冷笑连连,“真当我白认识了姬无厉了?你自己在外面装哔不愿意回家也就算了,可千万别来惹我。毕竟你如何指望一个无耻之徒,对你有什么感情基础呢?”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张氏接到信的同时,远在城南施粥、心中已经将祁陆诅咒了无数遍的黄氏,同样的接到了一封信。   看完信之后,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白发神仙?呵!我看你今次死不死!!! 37.偷偷努力   “哲儿,你记得,用不了多久,整个祁家都是咱们娘俩的了……”   黄氏将祁哲拉去一旁,几乎压抑不住心头的喜悦之情,压低了声音,语气颤抖的轻声在他耳边言说:   “你最近一定要好好表现,莫要让这件事情出了什么意外,懂吗?”   祁哲小小的人儿,闻听此言之后,却如同小大人一样的,用力的点着脑袋,“娘,孩儿知晓了。”   “那就好……”   黄氏温柔的抚摸着祁哲的脑袋,“这才是娘的好孩子……”   在别人都看不到的地方,黄氏的眼中闪过一抹阴毒之色。即便是祁正德答应了今后让她的儿子掌管祁家,但这也不保险呢……   毕竟那个贱种搭上了九皇子这条线,若是斩草不除根,被祁正德知道了这件事情的话,恐怕他对于那个瘫痪的态度,会有所改变啊!   所以,在你那个没什么本事的爹回来之前,你这个死瘫痪,还是乖乖的去死吧……   ……   祁府,   张氏收敛心思,思索一番,还是对祁陆说道:“近日你爹应当会回来一次,到时候一定要乖巧一些,莫要惹了你爹生气,知道吗?”   祁陆闻言一怔,笑道:“请娘放心就是。”   只是说这句话的同时,又在心里加了一句:你若讲道理,那还好说;若是不讲道理,呵呵……   他祁陆无论什么时候,身处何种境地,可都不是个只知忍耐的受气包。那林辉想要杀自己,即便那时候还未开始修炼,不也崩碎了他满嘴大牙?   “娘,我身体能够恢复的事情,您知道就行了,先不要外传。”   “你是说?”   祁陆笑了笑,否认道:“孩儿可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这种事情,外传出去也没有什么好处不是?”   ……   夜里,   白日所积攒的怨气,此刻已经消散了许多。只是在城中的各处位置,依然能够隐约的听到痛苦的呻吟声。   冷风呼啸着刮过,掀起街边无数的枯黄落叶,打着旋儿飘向远方。   今夜的月色格外的朦胧,洒在地面上,似乎都带着些许的不真切。奇形怪状的阴云,大块大块的飘过,在泥洼之地留下了大片的阴影。   在某一处的地方,似乎隐隐有着啜泣声传来。声音似幻非幻,忽远忽近,给清冷的街道上,平添了三分森然。   士兵们整着并不太齐整的队形,从街头巷尾不时地穿梭巡逻,而每当他们见到两个身影的时候,总是会在瞳孔深处露出尊敬的神色,毕恭毕敬的对他们介绍着周边的状况。   这两人之中,其中一人坐在轮椅之上,青衫白袍,面如冠玉。那头盘成发髻的白发,非但不显得突兀,看得久了,反而还会觉得此人有种仙风道骨的气韵;   另一人双手搭在轮椅把手上,身着明黄锦衣,外套宽袖长衫,眉眼锋锐,却嘴角含笑,令人如同置身于阳春三月,温言细语之中,如沐春风。   这两人,自然就是祁陆与姬无厉了。   “今日过后,就要走吗?”   “自然,见你与伯母之间其乐融融,我也确实有些想念母后了。”   “你母后若是知晓了,你这位千金之子,竟然深更半夜的为我推车,说不定一道旨意降下,我就身首异处了。”   “呵呵,你这人就是嘴巴忒毒!我母后贤良淑德,岂会与你这愣头青一般见识。再者说了,若是母后知晓了我结识了新的朋友,必然会为我高兴。”   因为两人今夜出来说不得会遇上什么,因此也就没有叫四大美女随行。即便她们嘴上不乐意的争辩着,言说自身会拳脚功夫,祁陆也未曾答应。   这推车的活计,自是落到了姬无厉的头上。   为了不打搅两人闲谈,左修带着一队侍卫远远地坠在了后边,一边谨慎的观察着四周,另一边却在内心深处不停感叹着:‘世人都见新人笑,何人听得旧人哭’的无奈现实。   姬无厉:你这内心戏什么时候这么多了?   左修:还不是你这个有了新人忘旧人的负心汉给逼的!   暂且不理会戏精附体的大汉左修,姬无厉推着祁陆前行中,渐渐地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侧面的小巷,温声道:“灵气所引,哭声应当就是从此处传出来的。”   “既然都要走了,那不如多出点力气?”   “你这人,当真是懒散的要死。”   姬无厉虽然这么说着,可眼中却有着一抹兴奋之色划过。   在今日的时候,为了感谢姬无厉为他站台,再加上他的死缠烂打,祁陆终究是传授了他《太上洞玄灵宝往生救苦妙经》,这专门用来超度鬼魂的经文,让姬无厉早就期待着夜间的到来,好一展身手的尝试一下了。   而传授了姬无厉超度经文之后,他也正式的成为了道门弟子。   当然,两人在私下场合,是以师兄弟相称的,祁陆并未占他便宜,给自己收一个这么大的徒弟。   就……嫌弃。   阴风沿着巷口穿过,吹乱了姬无厉额头的那一缕长发。   那发出啜泣声的‘东西’,似乎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他们。不过片刻的工夫,就见巷子的深处,一道白影飞速闪过,进了一处破败的宅院之中。   “白鬼,倒也好对付。”   祁陆打了个哈欠,再次迷上了眼睛,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别看他与姬无厉有说有笑的说着话,但他其实已经将大部分心神给收了回来,一直在暗戳戳的进行修炼。   以前没有朋友,现在有了第一个朋友的祁陆,直到如今才恍然发现,这种背着好基友偷偷努力的感觉,真是太爽了!   恩,   只不过爽归爽,祁陆这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这个世界简直太危险了,前有林辉不知何时就会从哪个旮旯里跳出来与他搏杀,后又有疑似黄氏的幕后黑手虎视眈眈,指不定啥时候脑子抽了,再派其他人来对付自己。   这前有王八后有野狗的,弱敌环伺之下,他的身体若是再不快些恢复的话,说不准就栽到这些渣渣的手里了。   祁陆不知道的是,他担心的没错,黄氏已经找到了暗市的接头人,近日就会物色出合适的人选,就为了能够一劳永逸的解决掉他…… 38.似有鬼物来   破败的两扇木门,其中一扇上方的折页,早已被虫蚁蛀食,倾斜的落下,一阵风吹过,发出刺耳难听的‘吱呀’声。   姬无厉拿了一根腐朽的木棍,轻轻地将门扇固定住,又俯身将门栏取下,竖在墙边。举目向着院中望去。   枯败的野草已经足有半人高,院中有棵淮南木,此时已经秋初,那宛若蒲扇的树叶却依然翠绿,在夜色的笼罩下,却变的如同浓墨。   “咕……嘎!”   树冠之中的鸟巢中,一只麻云雀瞪着绿油油的小眼,谨慎的探出头来,看着院门口的不速之客,发出了刺耳难闻的咕叫。   院中的小路几乎已经被野草覆盖,只能隐约的看到曾经被人走过的痕迹。   ‘沙沙……’   轻微响起的婆娑声,让整座院子更显静谧。   院中的房子也早已经受不住风吹雨打,腐朽的如同随时都要轰然垮塌的样子。视线沿着空洞洞的门框向里面看去,只见一袭白衣,正悬挂于房梁之上!   那满头的长发披散而下,完全的将脸给遮挡住,整个身体随着幽然而起的风,不停地飘荡着,细微的歌谣声传来,似乎在欢迎即将入内的贵客。   歌声如泣如诉,似乎有些像祁陆听过的黄梅戏,但仔细听来,又有极大的不同。婉转哀鸣之中,忽近忽远,中间竟是还伴随着‘嘻嘻’的笑声。   笑过之后,那鬼物猩长的舌头猛地从嘴中吐出,及至脚踝处,血珠沿着舌头滴落,凝聚在地面之上。   ‘啪嗒……啪嗒!’   “来呀……一起上吊呀……我好孤单啊……呜呜……嘻嘻……”   鬼物嘶声开口,双手探出,对着两人不停地摆手,“快来呀……”   祁陆的眼睛半开半合间,盯着那邀请他们的鬼物,突然咧嘴笑出了声:“你这不伸手,我还真分不出你的前胸后背。”   “来……”   白鬼本还在说着,但听到祁陆的话语之后,顿时就不出声了。   “看给人……哦不是,看给鬼噎的,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姬无厉拍了拍祁陆的肩膀,最近这几天,他发现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动作,不拍对方两下的话,总觉得跟少了点什么似的。   一鬼两人,就这么对视着,一时间谁都没有再开口。   这般诡异的场景,若是被寻常人给碰见了,定会吓得尿了裤子,但祁陆与姬无厉,压根儿不是正常人啊!   “这身高,得有一米七了吧?腿是真的长,只不过看不见脸,这得差评。”   良久之后,祁陆竟是对着鬼物品头论足起来:“这双脚……嘶!怎么感觉比我的都大两号?!你到底吃啥长大的,能长这么大的脚丫子?!”   姬无厉揉了揉额头:你可当个人吧!   再看那白鬼,本来是有规律的飘着,那根吊着的绳子,现在都快拧成麻花了。   就给整懵逼了。   “我是……鬼……”   “知道了知道了!就跟谁还没见过鬼似的。”   祁陆无聊打了个哈欠,得亏不上火,要不然的话,眼屎都得给挤出来了。   “小姬啊,还不快上?当心进去之后,房子塌了啊。这鬼啊孬着呢,想把咱骗进去给活埋咯。”   小……小姬?   “你这么称呼我,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啊?我是师兄啊,叫你一声小姬怎么了?别扯那些没用的了,我又不在外人面前喊你,你怕什么?赶紧的把这鬼给收了,咱好去下一处地方。”   从‘姬兄’凄惨沦落成‘小姬’的姬无厉,只得咽下了这口恶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后松开了轮椅的搭手,向着白鬼走了过去。   边走,《太上洞玄灵宝往生救苦妙经》的经文已经引动灵气,向着白鬼度化而去。   莲台虚影未现,但度化真经却是如假包换,在经文出口的那一刻,白鬼再也无法吊在房梁上凹造型,舌头飞速的收了回去,因为剧烈的晃动,头发也向着两侧分开,露出了那张只长了一个嘴巴的脸。   嘴中满是獠牙,无力的张大着嘴,发出一声声不似人的哀嚎。   金色的光辉旋绕在它的头顶之上,阵阵玄妙的气息落下,将它的戾气消磨殆尽,白衣缓缓地融化,直到最后,再次恢复成了透明。   魂魄本就无色无气,乃是天地之间最本源之物,只是在投胎转世之后,食用了五谷、沾染了杂物晦气,导致出现了各种性格,在临死之时,若是怨气不散,则魂魄化为鬼物,不入幽冥之地。   以往的捉鬼,都是直接将鬼物打的魂飞魄散,而自从有了祁陆的度化之术,自然无需再做那种有伤天和的事情。   片刻之后,白鬼消散,投入了幽冥之地。   姬无厉体会着心中所得,不由得缓缓摇头,“也不知何时才能具现莲台……”   祁陆:你想什么呢?我能在初时便具现莲台轮廓,那是因为在前世的时候浸淫此道十数年啊,你这刚开始学呢,就想一口气吃成个胖子,这怎么可能?   只是这话也不能说出来,祁陆见他还在回味,只得无奈的开口道:“好了,再去下一处位置吧。”   不得不说,发生灾害的时候,九皇子在清源城中,还是有些作用的。最起码城中上至城主,下至将士,对于救助灾民的积极性都异常的高。在这种情况下,虽然依旧损失惨重,却也救回来不少受伤严重者的性命。   及至夜间,并未出现大规模的猛鬼祸乱,倒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轮椅看似缓慢,实则在姬无厉的推动之中,以极快的速度穿过了大街小巷,在捉鬼之余,期间还遇到过城主范闫兴几次,对方同样也在带着人赶往城中各处,镇压邪祟鬼物。   对于祁陆的经文,范闫兴说不馋那是假的。可每次提到这件事情,祁陆总是装傻充愣的蒙混过去,并不接这个话茬。   毕竟与这范闫兴又没有什么牵扯,祁陆自然不可能像是对待姬无厉那样,悉心传授了。   真当道教经文都跟大白菜似的呢,想要就要,要多少有多少?   你这跟谁俩呢…… 39.死得其所   不要以为真正的道士,整日里都是摆着一张严肃脸,就跟谁欠了他们几百万一样。没见道门的老神仙塑像,一尊尊的都是慈眉善目的?   祁陆也是个年轻人,又被新时代的文化给熏陶了好几年,从骨子里也不是一个严肃之人。   道教讲求道法自然,顺势而行。一切皆有缘法,凡事莫去强求。   这也就导致了,祁陆其实在为人处世这方面,异常的随性。   就像是收了姬无厉作为道教弟子的事情,简简单单的就完事了。再看范闫兴,想要探究经文之隐秘,祁陆这对待的方式就不一样了。   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对不住,咱俩关系没到那一步。   说到底,也就是讲究一个眼缘罢了。   他这么做,姬无厉虽然不说,可心里却高兴啊!要是祁陆随意的就把度化经文给传给了别人,那说明这经文根本就不值钱啊!谁都能学的东西,你先前还拿出来卖我人情,这是把我当二傻子涮呢?   范闫兴被拒绝,倒也没有冷下脸来,只是干笑了两声,就以还要带人巡视为由,匆匆的带人离开了。   “救……救命啊!”   两人正继续在城中四处逛着,却听得远处有救命声响起,只见一名衣着破烂者跌跌撞撞的向着他们的方向跑来。   祁陆两人眉头微蹙,姬无厉闪身向前,拦住了对方,问道:“发生了何事?”   “有……有鬼啊!”   那人浑身打着筛子,脸色苍白无血,被姬无厉抓住了胳膊之后,直接瘫痪在了地上。   “在何处?”   姬无厉的眉头依然紧皱着,他并未感受到周边有任何的鬼气,随即看向祁陆,见他也是疑惑的摇着头:“只有少许的怨气,没有鬼气。”   只是话音刚落,一道黑影就从右侧的屋顶上飞快的掠过,向着远处疾驰而去。   “哈哈哈哈哈!正愁杀人太过麻烦,没有可供祭炼的鬼魂,如今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哈哈哈哈……嗝儿!”   那黑影张狂的笑着,只是还没有笑完,就被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左修给拦住了身影,憋的差点翻出白眼。   “你是何人,敢拦我鬼厉?!”   啧啧,   鬼厉……   这个名字就很灵性。   祁陆心头腹诽,而左修却根本懒得与他废话,抬起一掌就向着对方拍去!   却见那个叫做‘鬼厉’之人,也并不是好相与的,心中暗骂一句,身形一晃之间,转变了方向,就向着其他方向疾退!   打架,哪里有祭炼鬼魂好玩啊!   可左修却不给他逃离的机会,直接欺身而上,五指一抓,一道巨大的手爪虚影出现,眼见着就要将对方给攥住,而鬼厉则是阴声厉啸:“别以为我怕了你!”   话音未落,周身三丈之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布满了白霜,那即将抓住他的巨大爪子,竟是被硬生生的冻在了空中,随即化作冰棱,寸寸碎裂!   白霜还在蔓延,几乎已经将脚下的房顶全部冻住,左修爆喝一声,脚掌猛地一踏!   ‘砰!’   砖瓦寸寸碎裂,崩飞出去,而他则是在腰间两侧取出两支短棍,反向往中间一拧,随即右手握住边缘的位置横扫间,布满了灵力的齐眉长棍顿时向着对方的腰间抽去!   “你有兵器,我也有!”   鬼厉阴笑两声,笑声如同夜枭般的嘶哑难听。从背后取下短柄重锤,直接与长棍硬碰在一起!   ‘轰!’   一时间,轰鸣声不绝于耳,长棍宛若灵蛇,于狭窄的空隙中寻找着对方的破绽;而重锤却是大开大合,挥舞之中似有千斤之力,交战转瞬十几回合,却是谁也奈何不得谁!   “喋喋!既然你奈何不得我,还不如让我离开,还能落你个好!”   “呸!”   “哟呵,还挺莽!”   鬼厉的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心里却是有些发慌,这里交战的声音,不知传出去了多远。而今夜又有城中将士来回巡逻,站在屋顶之上,远远地已经看到有火把的光亮向着此地赶来。   若是再不走的话,惹来了范闫兴,他可就要交代在此地了!   都是在周边这几座城厮混的,鬼厉自然是知晓那人的厉害。   “呔!”   一锤将左修给迫开,鬼厉大喝一声:“还不闪开!”   “闪开?”   他的话音刚落,忽就听闻身后传来一道讥讽的声音。   还未来得及扭过头去,就感觉到有一个身影贴在了自己背后,同时,一只似乎带着无尽灼热的手掌,轻轻地排在了他的后心之上!   “本皇子的人,岂是你能随意呵斥来呵斥去的?”   姬无厉对于这些邪修,从来都欠缺好感与耐心,见对方猖狂如此,自是忍不住出手,运转祖传功法《先天焚焰宝箓》,气血似是在一瞬间沸腾,白皙的脸上出现了一团红晕,手掌带着由灵气转化而成的灵焰,在接触到对方的一刹那,直接化尽了周围的阴寒之气,破了对方的功法!   鬼厉的身体控制不住的向前扑去,却被左修长棍挑在了空中,狠狠地掼在了地面上!   ‘轰!’   本就破烂失修的青石地板,直接寸寸碎裂,以鬼厉为中心,呈现出蛛网状的蔓延轨迹。   还好天将停止落雨,地面湿滑泥泞,并未卷起灰尘。   左修根本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况且先前被对方叨哔叨叨哔叨了一通,搞的他脑瓜子嗡嗡作响,恨不得将对方大卸八块!直接从房顶一跃而起,手中长棍举过头顶,那灵力浩荡之下,直接抽在了鬼厉的脊背之上!   ‘轰!’   鲜血四溅,肉末横飞,鬼厉的整个后背都炸了起来,狂暴的灵力直接冲入了他的体内,将他的五脏六腑尽数搅碎!那血肉模糊的样子,眼见着就不活了!   祁陆:这么生猛的吗?   再看那鬼厉,只是昂起脑袋,目光直直的看着前方,嘴唇翁合间想要说些什么,却根本无力再发出声音,血沫与内脏的碎渣从嘴中涌出。凄惨的模样,谁会认为此人先前是一个视生命为无物的邪修呢?   祁陆沉默的看着对方,心中感慨横生:得了,这喜欢玩鬼的,最终把自己玩成鬼了,也算是……死得其所吧!   鬼厉:你才死得其所,你全家都死得其所!你们搞偷袭,你们胜之不武…… 40.念啥?   城卫军的军士很快到来,拖死狗似的……哦不对,拖的确实是死狗,直接给死透了的鬼厉给拖走了。   什么?此人没出现魂魄?   笑话!   就左修那一棒子下来,元神都被狂暴的灵力给搅碎了,这下连鬼都做不成了。   被拖走之前,他那腰间的摄魂珠被取了下来,灵力运转之下,摄魂珠之上迸发出血红色的光芒,从里面一次性的出现了十几只鬼魂。   纵观这些鬼魂之中,有男有女,老幼尽皆都不放过,让在场众人看了,都忍不住心头怒火。   “便宜他了。”   等将所有的鬼魂尽皆度化之后,姬无厉长吐一口浊气,恨恨的道。   祁陆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才道:“走吧。”   世间不平之事太多,若一一过问,能把人给累死。   乱世之中,哪有什么安身立命之所?   整整一夜,祁陆与姬无厉穿梭在大街小巷之中,虽算不上跋山涉水,身上的衣袍却也沾上了大大小小的污渍。   天色微明,朝阳初升,街边的摊位之上,点了一份热乎乎的豆腐脑,搭配上几个鲜香酥油的锅贴,吃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左修:凭啥你家侍女不在的时候,让我喂你?   可怜左修同样折腾了一晚上,连口热乎的都没吃上,就看着祁陆吃的喷香了……   “我给你说,你这甜的豆腐脑,就是异端反人类!豆腐脑哪有喜欢吃甜的啊!”   “吸溜……”   姬无厉抹了一把嘴角,哈了口气之后,鄙夷的道:“你懂个什么?明明甜豆腐脑才是正统!甜甜的豆腐脑,鲜香嫩滑,岂是咸豆腐脑可以媲美的?”   两人不停地言语攻击,最后还给了彼此一个鄙夷的眼神。   左修:你俩能当个……咳!祁陆你能当个人吗?不愿意吃给我吃啊,我生冷不忌,吃啥都行!   吃罢,姬无厉推着祁陆,缓缓的向回走,   左修:???   我还没吃呢啊九皇子……   “今日当真要走?”   面对询问,姬无厉点头笑道:“是该离开了。”   离了宫中已经半年有余,启国上下都已经逛遍了,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   “那祝你一路顺风?”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有种受到了诅咒的感觉。”   “在你心里,我竟是这种人吗?当真是,令人惋惜啊……”   “是啊,毕竟你一直都是以德服人啊。”   祁陆满意的点头,眯眼笑道:“还是你了解我啊!”   姬无厉怔然良久,无奈的摇头道:“论脸皮厚,我不及你。”   “知道就行,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姬无厉:咱还能好好的聊天?   “我回去之后,会向父皇奏请,成立镇魔司。”   听闻此话,祁陆也收起了敷衍的表情,沉声问道:“降妖除魔?”   “恩。另外,还想整顿启国修炼界。”   “好事,”祁陆点了点头,随即又道:“只是当心步子大了扯着蛋。”   “所以我需要你帮我。”   姬无厉神色认真,再次对祁陆发出了邀请。   他没有说什么家国天下,那样显得太过虚无缥缈,有种道德绑架的意思。   而通过两人曾经的那些交流,他相信祁陆会明白他的意思:我想要平定天下,跟伦理道德无关,你就说你帮不帮吧!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祁陆那掩藏在袖中的手指动了一下,开口道:“等我身体恢复了,也许会去看看。”   “哈哈!”   虽然没有得到确切的答复,可姬无厉依旧开怀大笑,“那我就在京师等你。”   他也并不着急,毕竟镇魔司的建立,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组建起来的。   对于内部人员的组成、其实力能否担当大任、各种利益牵扯以及若是建立了镇魔司之后,由谁来统筹的一系列问题都需要解决。   最高统治者自然是他的父皇,但偌大的启国之中,一国之主需要管理的事情太多了,自然不可能无时无刻的去关注镇魔司这一个地方。   如此一来,镇魔司就需要一个实际的统筹者。   姬无厉平日里虽然待人温和,但‘温和’与‘野心’,从来都不冲突。他也不是那种推脱责任的人,提出一个想法之后,就当甩手掌柜,这也太不负责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自然是当仁不让的。   只是,事情哪里有这么简单?他的那几个哥哥,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回了祁府,已经有下人收拾妥了行礼,姬无厉与张氏辞别过后,又与祁陆抱拳一礼,轻笑道:“此次一别,真希望明日你就去了京师。只是无论如何,某自然会来信于你,师兄保重。”   ‘师兄’两字一出,在一旁尬笑的黄氏,笑容直接僵在了脸上。   什么鬼?   怎么才过去了一晚上,祁陆就成了九皇子的师兄了?   如果放在蓝星上的话,黄氏肯定会大呼:这不科学!   然而,科学的尽头就是神学,世间那些玄幻的事情,并不少见。   没见过,并不代表不存在。   祁陆与姬无厉之间,满打满算才认识了几天的时间,但正所谓王八看……咳咳,那啥,反正就是看对眼了。   男人之间的友谊,也许只是一个默契的眼神、一句对脾气的交流,顺其自然的就能建立坚不可摧的关系。   祁陆没想到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方竟是称呼自己为‘师兄’,一时间也有些哭笑不得。这是打定主意要把自己绑上他的战车啊!   “一路保重。”   祁陆的双手现如今还只能动一下中指,这时候自然不合适摆动。因此只是淡笑着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就摆足了大嘿轰的范儿!   ……   送走了姬无厉,祁陆的心头……恩,并未空虚。身体还未恢复的他,自然不会对此有什么伤春悲秋的想法。   “公子,九皇子送您的东西,需要放在哪里?”   玉盒足有五尺长短,通体晶莹,盒身四面篆刻着数十上古异兽,阵阵灵气波动而出,在未曾开窗的情况下,竟是将房间之内照的透亮。   “打开看看。”   姬无厉临行前,特意将此物带来了小楼中,而因为要送他离开,祁陆倒也没打开看。   ‘喀!’   玉盒被打开的一瞬间,只见一柄无鞘长剑静静地躺在里面。   冷冽的剑锋之上,散发出阵阵寒意,即便未曾靠近,都能感受到身体竟是被溢散的剑气刮的生疼。   剑柄之上,刻了两个古篆:……   祁陆:“这俩字儿……念啥?”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然后尽皆摇头:“不认得啊……”   祁陆仰天长叹道:“给我娘说一声,明儿起,请教书先生来吧……” 41.给脸不要脸   说的都是一样的话,只是有些俚语不同,倒也能够接受;   可问题是,无论你说的再天花乱坠,两个世界里写的却不是一样的字儿,这种情况当真是让祁陆感受到了深深地恶意。   就一点都不讲究。   当然,世界并非因他而存在,反而是他依附于这方天地之中,遇到这种情况,也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除了好好享受之外,还能反抗不成?   还是要争取做一个有文化的好青年啊,最起码也得把字儿给认全不是?   第二日,教书先生准时准点的来到了祁府,笔墨纸砚准备齐全,开始教祁陆以及四大美女写字儿。   笔是上等的紫毫笔,墨是出自南域献国的油烟墨,宣纸铺于桌面之上,红玉玛瑙砚台边,沉鱼右手轻拢长袖,左手摇晃间,细细的研着墨。   倒也有些红袖添香内味儿了。   先生姓焦,单名一个‘仁’,字广清。四十三四的样子,三捋胡须泾渭分明,各自用红绳绑系,打理的一丝不苟。   说实话,他还是第一次接这种活,给一个失忆的人,教对方如何写字,倒也真的是活久见了。   虽然有些别扭,但焦仁还是教的非常认真的,而祁陆与四名丫鬟,也是学的投入。如此一来,倒也算得上是其乐融融。   就这样,白日早间学习,其余时间修炼,这日子倒也过的飞快,气候也一日比一日的凉了下来。   清源城,惠德楼,二楼包间雅座。   黄氏端坐于主位之上,身旁的祁哲也是正襟危坐,那不苟言笑的样子,完全就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在他们母子面前,此时正有三人站立。   为首的一人虎背熊腰,鼻子上还戴了个鼻环,那双铜铃大眼之中满是血丝,仔细看去,那脸上竟是还有黑气流转。   剩下的两人,则似是孪生兄弟,长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左边的那人,脸颊右侧长了一颗长毛黑痣;右边的那人,长毛黑痣却是长在了左侧。   两人骨瘦如柴,似乎一阵风都能把他们给吹跑的样子,偏偏双脚奇大无比,如同蒲扇般的贴在地上,看向黄氏的眼神之中,透着一股子淫邪之念。   “夫人,我们兄弟三人,可是这清源城暗市里数一数二的修炼者了,对付区区一个瘫痪,那自然是手到擒来。”   黄氏干笑了两声,有些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强笑道:“先前林辉也是这么说的……”   “林辉?”   为首的那人不屑的嗤笑一声,“他一个刚刚入行的,算什么东西!你看他若是此时在我们面前的话,敢放一个屁不?”   在他们兄弟看来,林辉算个屁,敢说半个不字,眨眼间教他做人的道理!   “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黄氏轻舒口气,饮了一口茶润了润干涸的嗓子,眼神已经化为了阴毒。只见她咬牙切齿的将茶杯往桌上一顿,茶水四溅之中,声音如同冷冽的寒风般刺骨:“我要让他死!”   “得嘞!这事儿交给我们,你放心就是。毕竟,我们三兄弟,除了玩女人之外,就是杀人最拿手啊,哈哈哈哈哈……”   猖狂的笑声飘荡在房间之中,震的黄氏的心口扑通扑通的乱撞,不由得伸手捂住了胸口,长喘了两口气,这才有些艰难的摆手道:“行了,别笑了!”   为首那人见金主发话了,这点面子还是得给的。因此直接转移话题,开口道:“那就给钱吧。”   “在事成之前,你们别想拿到一个铜板儿!”   一听到要钱,黄氏就觉得脑仁儿痛。林辉收了他五百两银子,事情都没有办妥,她都不知道该找谁去说理呢!如今人还没杀呢,就想着先要钱?门都没有!   真当我是冤大头呢?!   黄氏气的浑身乱颤,只是此话刚刚说出口,就见对面三人的脸色转瞬阴冷了下来,那左脸有痣的人舌尖舔着嘴角,阴森森的说:“夫人……说话,可是要三思啊……”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祁哲顿时惊叫一声,身体拼命地挣扎起来。   黄氏猛地扭头,正见一条蟒蛇的虚影,死死地缠住了祁哲,那猩红的蛇信吞吐之间,在他的脑袋一侧缓缓地摩擦着,似乎随时都要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祁哲给生吞活剥!   “不要!”   黄氏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了,遍体生寒之中,却依然扑了上去,想要将那条蟒蛇给扯开。   “嘶!”   蟒蛇猛地昂起了脑袋,冰冷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黄氏,上下颌猛地张开,冲着她的脖子就咬了下去!   “不要!”   “娘……”   黄氏直接瘫坐在了地上,紧紧地捂着眼睛,躲避着那即将到来的攻击。   一股腥咸的味道从她的裙下逸散而出,房间之中顿时充斥着难闻的气味。   手掌在鼻子下方扇了扇,黑痣男控制着蟒头停留在她身前一寸之处,满脸不屑的开口道:“不付钱就想趋使人替你干活,这世间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抓紧付钱,如若不然……”   黑痣男舔着嘴角,淫笑着‘嘶溜’了一声,“你这二八芳华的年纪,保养的又是如此精致,我们兄弟三个,不介意伺候伺候你啊,哈哈哈哈……”   “不要……不要……我给!我给你们钱就是,不要伤害我,也不要伤害我的孩儿……”   黄氏崩溃了,在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自己这种普通人,与修炼者之间的本质区别。若这些人无法无天起来,她一个柔弱女子,还不是任人摆布?   再阴毒的心肠,在他们的面前,也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   “三千两,给钱吧。”   为首那壮汉冷笑着伸手讨要。   “什么?!不是五百两吗?”   三千两?   黄氏的嘴唇苍白,在这一刻竟是压下了心头的恐惧,难以置信的惊呼出声!   “五百两?”   “你怕是还没有睡醒!”壮汉向前走了几步,一把推开被禁锢的动弹不得的祁哲,那身体与地面的撞击声响起,而他却对此不以为意,蹲在黄氏的面前,伸手扯住了她的发丝,贴近了距离,露出了参差不齐的大黄牙:“我们兄弟三人,随便拎出来一个,就比那林辉强,在原先的价格上,每个人多五百两……我想并不过分……夫人,您觉得呢?”   “给,我给!!放了我们,放了我们……”   “您看,这事儿整的,误会啊,都是误会。早些给钱的话,不就不用如此了吗?真是给脸不要脸……”   壮汉松开了手,待收了钱之后,这才满意的笑了笑:“七日之内,必然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说罢,带着身后的两兄弟扬长而去,只留下黄氏母子缩在角落中,瑟瑟发抖。 42.重塑双臂!   “哲儿!”   良久之后,回过神来的黄氏,连滚带爬的冲到了祁哲的身边,一把将他搂在了怀中,不停地抚摸着他的头,“没事了,都过去了……”   “娘……我怕……”   ‘啪!’   祁哲那声‘怕’字刚刚开口,就见黄氏突然一把推开他,一巴掌就扇了过去,“不准怕!”   她的身躯此刻颤抖不停,话语却异常清晰,双手捧住了祁哲的脸,抱在自己面前,额头之间相互抵着,那双眼睛里,满是怨毒:“你要记住!今日这一切的耻辱,都是祁陆赋予你的!如果没有他的话,你才是咱们家的继承人!为娘也不必做这些耻辱的事情!”   “你一定要记住这一天,我们娘俩的遭遇,一定要通通还给他们!我要让他们母子两人,不得好死!!!”   “你知道了没有,你记住了没有!!!”   祁哲被吓的小脸惨白,母亲那疯狂的样子,深深地镌刻在了他的内心深处,并且扎根下来,即便岁月流逝,终其一生都不会忘却。   “孩儿记住了,娘!”   “乖!”   黄氏破涕而笑,再次将他搂入怀中,不停地轻抚着他的后脑:“记住就好,记住就好!这才是为娘的好孩子……好孩子……”   ……   对于黄氏闹的这些幺蛾子,祁陆压根就不知道。若是知道了的话,肯定会无语良久,问一句: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让你这么恨我?   当然,问完之后,无论是否得到答案,都必然会拧断脖子扬了灰拉倒。   生活对于他来说,已经恢复到了正轨,他的两条胳膊,在引入身体之内的灵气滋养下,也即将恢复过来。   虽然整个身体的恢复,依旧是任重而道远,但只要双手能够自由活动的话,也算是有了长足的进步了。   手是人体之辅助,尤其是对于祁陆来说,重新控制了双手,他能做的事情简直不要太多。   即使现如今修为不够,但也可以将符篆画于符纸之上用来自保。而且祁陆早已有了打算,道教功法《太极拳》的修炼,也是可以提上日程了。   没错,就是道教祖师之一的张三丰所创的《太极拳》,正儿八经的道教传世神功,可不是广场上老头儿老太太瞎舞扎的广播体操。   真正的太极拳,主要通过易经之阴阳五行变化,并结合了儒、道之间对于太极、阴阳之理念,是一门内外兼修刚柔并济之拳法。   太极拳含蓄内敛、连绵不绝,看似轻柔无力,却内蕴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之理,若得要领,则修炼者意、气、形,神逐渐圆融一体,练至最高境界,则始于太极无极境,演化两仪辩阴阳,双鱼化形生三才,四象归位演八卦!   在前世灵气如此匮乏之地,祁陆几乎都已经修炼出了阴阳双鱼护体,如今到了这灵气浓郁的可以让历代祖师爷痛哭流涕的世界,他的心中非常期待,太极拳究竟能够修炼到什么境界!是否当真能够如同传说的那样,阴阳双鱼化龙,一拳破苍穹!   二楼房间之中,祁陆躺在床上假寐,心神已经沉浸在体内,引导着天地灵气,不停地冲刷着碎裂的经脉。   如果此时露出胳膊的话,可以十分清晰的看到,他的两条胳膊上,通红的就像是被滚水烫过。   一缕一缕的热气从胳膊中冒出,不一会儿就将盖在身上的薄被给浸湿了。   眉头微微皱起,虽然已经体验过无数次了,但那种重塑经脉的痛苦,依然连他都难以忍受。   冷汗不断地从他的身上沁出,手部太阴经已经渐渐地黏连上,只等经脉通畅,则只需要贯通阳明经之后,双手就完全可以恢复了!   而在今天,他已经下定决心,若是贯通不了双臂双手,那他绝对不会停止!   ‘吱呀……’   落雁端着水盆走了进来,将水盆放下之后,看到祁陆又开始修炼了,不由得放缓了脚步。   来到祁陆的床前,细细的端详着他的脸面,心中不由得想道:“公子若是能恢复了,不知会迷倒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呢……”   心疼的看着祁陆紧皱的眉角,落雁想要伸手为他抚平,却想起了公子修炼之前的嘱托,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轻易碰他。嘟了嘟嘴,这才收回了手。   万一要是打搅到公子修炼,也是不好的呢。   唉,大不了等公子清醒过来之后,再重新换一套被褥便是了。   这么想着,落雁轻手轻脚的走出了房间,为他关上了房门。   “公子如何了?”   此时三女都在门外等候,见落雁出来,不由得围了上去,语气中难掩关心。   “无甚大碍,出了些汗,但公子吩咐了不能随意打搅,因此未敢轻动。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等公子醒来后再换身衣物被褥便是。”   “你们说,公子什么时候能够恢复啊?我都忍不住想要看公子站着的时候,是多么虎虎生风了……”   沉鱼敲打了闭月的脑袋一下,无奈的开口说道:“不会用词儿,你就少说话可好?公子那怎么能叫虎虎生风?应该叫……该叫……”   “叫什么嘛!”   闭月被打了一下,捂着脑袋痛呼一声,见大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心里不由得就有些小委屈。   大姐你不讲武德!   当初去抓林辉的时候,她们四女也是跟着的,林辉所留下的那段话,闭月别的没有记住,就只是记住了‘不讲武德’这四个字。   “应该叫……玉树临风!”   羞花眼前一亮,得意的拍了拍手,眼睛眯成了月牙儿:“三姐,你还是要多读书呀!哎哟!”   最后一声痛呼,却是闭月有样学样的又敲了她一下,“不敢跟大姐争论,我还收拾不了你?”   “三姐你欺负人……”   ……   不提外面四女小声的嬉笑打闹,却说房间之中,无数的灵气汇聚之下,竟是在祁陆的身体上方出现了一道漩涡,源源不断的冲入体内,沿着经脉汇聚在双臂之中,粗暴却异常高效的重塑经脉肌肉!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足足五个时辰过去之后,天色已经由明转暗,西方的那一抹红霞即将消散的时候……   ‘轰!’   身体的双臂之中接连发出气爆声,原本紧闭着双目的祁陆,瞬间睁开了眼睛!   终于,重塑双臂! 43.我也有点懵啊……   双拳紧握,感受着手臂中传来的爆炸般的力量,强忍住对着上方挥出一拳的冲动,嘴角慢慢地咧开,咧开……直至再也忍耐不住的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畅快!   终于从‘全废人’恢复到了‘半残疾’的状态了,接下来就是双腿,只要双腿能够恢复,那不就重新变成人了吗!   恩,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点哪里不对的样子,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今儿就一个字:高兴!   一直在房间外面守候的四女,在听到祁陆的笑声之后,互相之间看了一眼,也是为自家公子感到高兴。   “公子?”   敲门声响起,沉鱼温婉的声音传入房间之中,让祁陆不由得回过神来,笑道:“无须担心,已经妥帖了。”   双臂恢复自如之后,祁陆心情大好,这也算是有了些许的自保之力了吧。   消息很快的传到了张氏那边,张氏自是喜笑颜开,连声说好。只是在祁陆的要求下,这消息仍旧没有传出去,仅限于他们几人知晓。   二楼小院之中,院门关闭,祁陆微阖双目,左臂探出,右掌横于胸前,抱元归一,一股玄妙莫名的气息自周身流转。   太极之意境扩散而出,双手之上萦绕着两股灵气,随着双手滑动的轨迹,带动起狂风飞舞。   “公子好厉害啊!”   闭月的眼中满是仰慕,喃喃自语着:“当真是优柔寡断呢!”   优,优柔寡断可还行?   祁陆的气息一顿,导致灵力运转不畅之下,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气势,瞬间就泄了……   “公子……婢子……婢子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迎着祁陆那幽怨又无奈的眼神,闭月讷讷的开口,脸上带着一抹不好意思。   “月啊,咱不是已经开始读书了吗?怎么看不到点长进呢……”   若不是知道闭月没有坏心的话,祁陆真想把这个倒霉催的给换了。   有这么夸人的?我真是谢谢你昂!   得亏相处的时间长了,这四女不会动不动的就跪下求饶了,要不然习惯了不跪拜的祁陆,会为此更加的头疼。   “三姐,你就少说话吧,那优柔寡断是形容没本事的丑男人呢!咱们公子哪件事情做的优柔寡断了?再者说,公子跟那些丑男人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呢!”   “对啊对啊!”   对于羞花所说的话,落雁最是赞同,“就连九皇子与公子比起来,也是略逊一筹呢!”   姬无厉:我虽然回京师了,但我警告你,也不要血口喷人啊!我怎么就比不上你家公子了?拿捏气质这一块儿,本皇子还没怂过谁呢……   “好了,不要打搅公子修炼。”   最后还是相对稳重的沉鱼开口,才阻止了众女的叽叽喳喳,让祁陆能够得到片刻的安宁。   现在并不是全身恢复,让太极拳无法配合步法修炼,导致威力大减,但对于祁陆来说,这也算是一个长足的进步了。   总比先前那样,做事全凭一张嘴要来的好一些。   夜间,忙碌着家中产业,终于打理完的张氏,自是迫不及待的来到了小院之中。   一番长谈自是不需多提,临走时,还在叮嘱着注意修养,不要因为想要恢复身体,而操之过急。   祁陆满口答应,将张氏送走,此时已经月满中天,坐于二楼之上,直到寅时夜色浓郁,再过一个多时辰,天色就要微亮的时候。   这段时间里,他什么都没做,只是看着只有零星灯火的祁府,心头微微放松了些许。   来到这个世界,满打满算已经半月有余,从刚开始的一脸懵逼,到现在的略有了解,中间经历的种种曲折,当真是一言难尽。   原本穿越就穿越了吧,他又没有当龙傲天的志向,托付到一个衣食无忧的人家,倒也勉强能生活。   可还没等熟悉环境,当天夜里就被人给袭击了,直接给他干成了瘫痪……   你说这上哪说理去?   之后的一连串遭遇,说句心里话,祁陆还是非常感谢姬无厉的。如果没有对方的话,他也不会如此快速的融入这个世界。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祁陆的生活也渐渐地恢复了平静,如果能够这样继续下去的话,也不失为一种……   等等!   祁陆正感慨着,却见院门右侧墙角的位置,突然升起一团白雾。   氤氲缭绕之中,整座院子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度。   断断续续的轻嘶声从雾气之中传出,两团惨绿色的光芒在其中若隐若现,似乎在紧紧地盯着楼上的祁陆。   空中传来如同水波般的涟漪,宛若一个倒扣着的巨大透明的碗,将整座小院都覆盖在其中。   雾气渐渐地扩散,哭泣声隐隐传来,似远似近的幽怨啜泣,令人仿佛置身于一片空寂的血色大地上,周边布满了干涸的鲜血。   心脏一阵又一阵的抽搐,似乎被一只手掌攥住,然后用力的捏紧!   ‘扑通!’   ‘扑通……’   窒息的眩晕感传来,迷迷糊糊中,似乎看到了有一条巨蟒,破开了重重迷雾,正吐着猩红的蛇信向他游来。   其身后还跟着三个男子,为首一人虎背熊腰,鼻子上挂着一只青铜鼻环,其余二人骨瘦嶙峋,脸上的那颗带毛黑痣让人一见难忘。   “就这?”   “有个傻娘们儿被千刀万剐的时候,被传的神乎其神,本来还道是隐藏的高手,没想到咱们还没出手,就被迷的五迷三道了?”   “院子外面也不知道是哪个棒槌布置的阵法,就那蹩脚的水准,当真以为能拦得下咱们?”   “行了别废话了,赶紧杀了他收工了。”   “……”   三人肆无忌惮的互相聊着,一步步的走向小楼,而那条巨蟒,此时也已经探起了身体,惨绿的眼神紧紧地注视着祁陆,似要将他整个人给吞下去。   二楼窗边,祁陆依然是浑浑噩噩的表情,暗地里却已经升起了十二分的戒备。   体内灵气疯狂运转,静候对方攻势!   正当祁陆有心算无心,准备给对方一个‘惊喜’的时候,剑拔弩张的气氛,却猛不丁的被一声轻斥打断:   “哪里来的妖人,竟敢来府中放肆!”   话语未落,小楼位于一层的房门突然大开,正见四女鱼跃而出,向着这几个不速之客攻击而去!   三男一蛇:怎么个情况?   祁陆:我也有点懵啊…… 44.主心骨   祁陆是真懵了,这几个姐姐这么虎的吗?遇到如此诡异的事情,难道不是缩在角落‘嘤嘤嘤’的哭吗?   怎么的就冲上去了呢……   只见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四女,莲步轻点之间,宛若花丛精灵般的灵敏;那看似秀气的拳头,却仿佛重若泰山,只一拳,直接打在那右侧长黑痣的男子脸上,将其轰飞!   根本就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闪转腾挪之间,将三人打的是连连败退,几无还手之力!   “这么猛的吗?!”   祁陆的眼睛瞪得溜圆,这自己还没来得及表现呢,就被侍女给抢了先,真是……一言难尽啊!   【震惊!瘫痪发现小院进入不速之客,一怒之下,丫鬟……】   怪不得老娘在当初的时候,花了那么多钱才把四女给买了来。合着人家当初说自己不是花瓶,那不是开玩笑的啊……   祁陆压下心头的惊讶,随后却是眉头紧蹙。   四女看似威势煌煌,打了这么久,却只是在刚刚出现的时候占了一个先声夺人的便宜,而那三人此时已经反应过来,抵挡着她们攻势的同时,已经开始了反击。   修炼者与武者的差距在此时显现,饶是四女身法武技再如何灵动,也无法撼动修炼者这座大山。   沉鱼脚尖轻点地面,身体腾飞而起,旋转之间,莲足之上的气劲宛若利刃,向着对方横劈而去!   云雾升腾中,被强劲的气流席卷着四散飘舞,空气中同时传来被挤压爆裂的‘噼啪’声!   “找死!”   为首那壮汉不躲不避,迎着沉鱼袭来的方向,直接抬手抓去!   这一爪若是抓实的话,必然会落得一个骨断筋折的下场。   千钧一发之际,沉鱼强行扭腰收身,让脚掌堪堪避开了对方的手掌,随即借力一点,身形宛若惊鸿般向后飘落。   而此时,其余三女也已经与剩下的那两人一蛇交战在一处,直打的飞沙走石,轰隆声不绝于耳。   无奈这些人来的时候,就像林辉先前所作的那样,设下了禁制,无论院子之中打的有多激烈,外界的人却一丝声音都听不到。   祁府之中,一片静谧,月光惨兮兮的将地面映的透亮,那巡夜的家丁侍卫,却根本就不知道,此时祁陆所居住的院落之中,是何等的刀光剑影、步步杀机。   四女之中,尤其是与蟒蛇对阵的落雁受伤最重,蟒蛇只是被祭炼而出的蛇灵,虽无实体,可那一身淫邪之气,却比之活着的时候都要阴毒。   刚刚交手,落雁就已经受到了暗算,此时身体酸软无力,若是脱下衣服去看的话,全身上下都早已潮红所代替,眼眸如同水波荡漾,若非自制力极强,恐怕早已轻吟出声。   即便如此,她本来的战斗力,此时也十不存一,再加上巨蟒为灵体,她并没有足以威胁到对方的能力,只得处处被动。   其他三女见状,就要上前救援,却被各自的对手纠缠住,一时间哪里能够脱身?   “喋喋!小娘们儿挺辣的,我银蛇老三就喜好你这一口!   来来来,你不是要比试武技吗?哥哥我今日不用灵力法术,就用武技来收了你……”   那右脸长着黑痣的枯瘦男子,嘴里带着轻浮的语调,身形一闪,就挡在了闭月的身前。另外一个左脸长黑痣的男子,抬手之间,就擒住了羞花的手腕,手指不安分的揉捏着,羞花将手用力的向后抽去,“淫贼,拿开你的脏手!”   说着,右腿猛地跺在地上,左腿轻盈的曲起,膝盖猛地击向对方的侧脸!   ‘砰!’   两者相撞,而此人却只是歪了歪脑袋,眼中划过一抹戾气,一掌拍在羞花的膝盖上,不等她被拍飞,突然反手一抓,直接将羞花举过了头顶,随后猛地向地面掼落下去!   ‘轰!’   烟尘四起,羞花喉咙一甜,一口逆血喷出,气息瞬间萎靡下来。   “臭娘们儿!真是找死!我银蛇老二什么时候吃过娘们儿的气?”   凶焰滔天之下,抬起一脚正对羞花的腹部就跺了下去!   “不要!”   “我杀了你!”   伴随着众女的惊呼声,那号称‘银蛇老二’的人,蒲扇一样的脚掌直接踩在了羞花的肚子之上,随后接连不断地踩着,“臭娘们儿!服不服?你服不服?!嘿!瞪老子是吧?老子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银蛇老二的袖口一阵晃动,从其中游出来数十条蛇灵,尽皆喷吐着信子,落在了羞花的身上,争先恐后的向着她的七窍游了过去。   “放过我妹妹!”   即便是已经身重淫蛇之毒的落雁,强撑着身体传来的阵阵不适,竭尽全力的向着此处赶来。可时间却又哪里来得及?   眼见着羞花就要惨遭横死,鬼气森森的院子中,诵经之声突然响起:“一念三宝常慈愍,愿得拔度出火坑;万罪千灾尽消散……一切存亡,闻我说此经者,当修福德,随愿往生……”   经文回荡,听在寻常人的耳中,只不过是寻常声音,但对于一众蛇灵来说,却像是滚烫的烙铁,直接将它们身上的鬼气荡尽,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苦与解脱交相辉映,让它们直接扑在了地上,不停地打着滚。   ‘嘶……’   而身重蛇毒的落雁,也在经文护持之下,变的安静下来。脸色渐渐地恢复了正常,只是因为耗光了气力,心神损耗过甚,眼睛一翻,就此昏倒在地。   经文落定,那条巨大无匹的蟒蛇之灵,虽是硬生生的撑过了度化往生之力,气息奄奄几乎随时都要消散的它,却也不敢嘚瑟了,嘶吼一声,化作一团鬼气,飞快的回到了银蛇老二的袖中。   用手转动着轮椅,好不容易来到一层门口的祁陆,倒也未曾追击,毕竟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想要攻上去,确实不怎么现实。   心中长松一口气,还好及时赶到了,否则的话,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再次发疯。   而众女看着坐在轮椅上的那道身影,哪怕并未见识过祁陆恢复双手后的实力,不知为何,仍旧心头一松,仿佛有了主心骨。   此时的祁陆则是略显笨拙的转动着轮椅轱辘,从屋子之中行出。眼中紧紧地盯着银蛇老二,冷声道:   “把你的脚,从我的人身上,拿开。” 45.我在教你做人   “你在教我做事?”   银蛇老二眼中透着凶光,看向摇着轮椅走来的祁陆。   而祁陆却是摇了摇头,否认道:“不……”   不等对方反应过来,立刻接上了前话,只是那语气之中,尽是讽刺:“我在教你做人。”   一语出,气氛骤凝,空气之中满是肃杀之意。   “你找死?”   银蛇老二冷笑着开口,只是配合上他那瘦骨嶙峋的模样,不由得平添了三分狰狞。   看着缓缓逼近的祁陆,狞笑着弯腰,一把扯起了羞花的头发,而在剧痛之下,羞花却紧咬着银牙,始终不发一语。   “叫啊!你给我叫啊!再不叫的话,老子宰了你!!!”   银蛇老二见羞花一个女流之辈,已经到了如此境地,竟然还是这么硬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柄泛着黑芒的匕首出现在手中,冲着羞花就刺了下去!   祁陆此时也已经距离他们很近,见状猛的飞扑过去,太极气劲破体而出,灵力席卷之下,将对方手中的匕首击飞。   祁陆的身体飞速下坠,同时手臂用力一推,将羞花推向沉鱼她们所在的位置。   “你们躲入房中。”   已经吃进嘴里的肉被夺走,那三人心头大怒,尤其是银蛇老二,大吼一声:“想跑?!”   话音未落,一道由灵气化作的蛇头张大了嘴巴,向着祁陆攻击而来!   那阴邪的气息冲天而起,带着腥臭的味道席卷而来:“你这个瘫痪,还不给我死?!”   狂风吹的祁陆眯起了眼睛,侍女们睁大了眸子,担忧的声音却卡在了喉咙中,根本就喊不出口。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在这一刻,她们的眼中只剩下了那只硕大的头颅,以及在蛇头的威势之下,匍匐在地上,是那么孤单无助的祁陆。   然而就在此时,已经将羞花救走的祁陆,再也没了后顾之忧,双手在地面上用力一拍,身体随之斜冲而起!   掌心朝外,双手上下翻舞间,左手阴右手阳,瞬间画作太极双鱼,虽未化形,其阴阳意境却不差分毫!   随后,以掌心为笔,引动八方灵气,化作一黑一白的鱼眼,暗合‘阴中之阳,阳中有阴’的韵律,看似缓慢,实则迅疾无比的向前一拍!   ‘轰!’   太极有阴阳,阴阳交融,御四方来敌!   两者碰撞之处,瞬间爆发出幽暗的似乎能够将人的心神给吸引进去的光,此光并不刺目,却能夺人心魄!   “闭眼!”   祁陆低喝一声,尚有意识的沉鱼闭月立刻转身闭上了眼睛,而在转身的一刹那,已经辨明了方位的她们,各自抱着一人,飞快的向着小楼跑去。   如果是普通人,在闭着眼的情况下也许会乱了方向,但这种情况对于她们来说无效。   怎么说也是练武有了一定成就的人,底子摆在那里,闭眼跑短短几十步的距离,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老大,老三,热闹看够了吧?还不一起上!”   银蛇老二这时候已经没工夫理会逃跑的几人,被太极气劲轰飞的他,揉着胸口站了起来,脸色苍白如纸。   见他的那两个兄弟还不出手,顿时就不乐意了:合着老子在这里跟这个瘫痪打生打死,你俩倒是跟个没事人似的看戏?   你们还特娘的是不是我亲生兄弟?!   他这么一嚷嚷,那两人也不再掠阵,相互对视一眼之后,谨慎的向着祁陆围了过来。   那条巨蟒之灵已经不敢在放出来,要不然还真得被对方给灭了。   那以前无聊时杀人夺魄之后所祭炼的厉鬼,也就更没有必要拿出来了,免得步了后尘,徒惹笑柄。   看来城里那些人的传言没错,对方确实有针对鬼魂的能力。   而且经过方才的交手,这个死瘫痪,可不止那么点本事,确实有点邪性。   特娘的!等灭了这个瘫痪,回头一定要让雇主加钱!今回可是损失惨重了!   果然,死老娘们儿的话就不能信!   三兄弟互相使了个眼神,缓缓逼近的时候,银蛇老大瓮声瓮气的开口:“我们确实小看了你,但今日,你必死无疑!”   面对三人的围攻,祁陆心头也有着极大的压力。以他如今的修炼水平,对付鬼物倒是有天然的优势,但对付修炼者,尤其还是三个,这就有点难为人了。   太极拳再厉害,也不能让他做到无视境界杀人的地步啊!   方才与银蛇老二硬对了一记,祁陆早已察觉出来,若比拼境界的话,自己不是对手。   当然,这几个邪修,其实与先前的林辉并无多大的区别。   以驱策鬼物为主的他们,与自己交手,无疑是自废了一半的能力。   而这也是祁陆所想要抓住的一线生机!   因为修为境界以及身体残疾的原因,祁陆相当于自废了攻击,但有着太极混元意境护体,单纯用来防御的话,也未尝不能一试……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夜色浓郁,看家守院的家丁侍卫,因为禁制的缘故,看不出这边的异样,可一旦到了白天,总能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吧?   只要被外面的人注意到,那么他们一主四仆的命,也就算保住了。   他就不信范闫兴得到了消息之后不来救他!   哪怕为了顾及姬无厉的面子,范闫兴也必然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祁陆坚信……恩,不信也不行啊!都这时候了,不给自己心里打气,难道还放气吗?   这种把性命交付给他人的感觉,让祁陆的感受相当不好。   他这完全就是在赌命!   飞速思索间,已经借助先前的冲撞之力回到轮椅上的祁陆,转动着轮椅,堵在了小楼之外。   “呵!对你的侍女还挺好,这时候还想着保护她们……”   银蛇老三舔着嘴唇,口水四溅中,阴森的笑了起来:“放心,我们在杀了你之后,一定会好好享受一下她们的,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在打之前,我有一个疑问,到底是谁与我有深仇大恨,接连派人来置我于死地的?”   祁陆没有理会对方的戏弄,而是抓紧一切机会,想要问出幕后指使。   “想要知道?”   银蛇老大咧嘴大笑:“等你死了之后,抽了你的魂魄,我会亲自带你去见她的!” 46.老脸都没地方搁了   就不能有个脑残让自己遇见?祁陆真的是无语问苍天。   不都说反派的脑子都不正常吗?我都已经如此弱势了,你们难道应该自大的说出来幕后主使吗?   我出个三四五六七,本想着勾引出你们的五六七八九,结果你直接王炸闷我脸上……   就不按套路出牌啊!   你们这样搞,让我觉得自己的智商很不过关啊!   “是不是黄氏派你们来的?!”   祁陆眼神一梭,露出了早已看透一切的睿智神色。   本想着虚炸一下他们,然而没想到的是,这三个狗东西不愧是邪修,杀人放火的事情没少干,心理素质那是真的强。连眼皮都不眨,就好像没有听到祁陆的问话,身形同时暴起,从三个方位攻击而来!   都不给个回应的吗?多说两句话会死啊?这么着急赶着去投胎吗!   祁陆见状,只好收敛心神,左手灵气化阴,右手灵气转阳,太极拳的起手式在他的手中仿佛没有丝毫力道,抬起的手掌明明缓慢的如同蜗牛爬动,其轨迹看在三人眼中异常清晰,但在接触到之后,银蛇老二与银蛇老三的拳头就像被吸住了一样,黏在了祁陆的掌心之中。   祁陆双臂轻轻一晃,一股极大的牵扯之力涌出,手腕翻转、掌心向下一拍……   本斜刺里冲着祁陆来的两人,身体瞬间失衡,体内的灵力都变得凝滞了一些,空有一身实力,却发挥不出来。   身体一个踉跄,还未停稳,猛然间感觉到一股狂暴的灵力冲入体内,直接把他们给推飞出去,重重的撞在了院子里的墙上。   将两人撞飞,祁陆此时中门大开,银蛇老大见状停下脚步,直接操控着匕首向祁陆电射而来!   见到两个小老弟的倒霉样,银蛇老大只要脑子还正常,就不会再与祁陆近身战斗了。   祁陆暗骂一声,以他如今的境界,太极拳抵挡一下肉身攻击还能行,想要抵挡法器,也许将来修炼到高深境界之后可以,但此时还不够格啊!   双手将轮椅用力的一拉,身体侧倾之下,几乎画了个半圆,这才堪堪的躲过了那柄明显涂抹了剧毒的匕首。   可还没等他松一口气,那柄匕首绕着天空转了个弯,调转过头,再次向着他飞来。   那锋锐阴寒之意,让祁陆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御剑术!?   这么高级的剑术,是怎么被对方给得到的?   再次狼狈不堪的躲避过去,祁陆匆忙间,下意识地看了对方一眼,只见此人正微合双眸,身形一动不动,嘴中念念有词,而双手却来回飞舞,似是在指挥着匕首的走向。   那动作,就很灵性,跟指挥交响乐队似的……   莫名的有点,喜感?   祁陆心中恍然,原来不是正儿八经的御剑术啊。毕竟传说中的御剑术,那都是心念一动,剑如游龙,能够杀人于千里之外。   哪像对方这种,给他个手帕都能滴溜溜的在手指头上打转了……   只不过话说回来,人家的操控手法虽然辣眼睛,但最起码会操控法器啊,而且还是操控的匕首这种阴毒狠辣的东西,而祁陆现阶段最怕的就是这种‘法术攻击’……   你也别瞧不起人家,不管怎么样,就是能威胁甚至杀掉你,这就很苦逼……   “公子,接剑!”   门内,沉鱼已经将姬无厉赠送的玉盒取来,打开之后,将剑顺着门缝丢了出去。   祁陆在躲避之余,反手一探,将长剑握住,剑光幽幽,其上似有水纹波荡,引了周围灵气,毫无保留的灌注其内!   ‘嗡……’   剑莲抖落,清脆的嗡鸣声响起,剑柄之上,‘潭渊’两字亮起一抹幽光,随之隐没。   终于……不是文盲了……   在这时候,祁陆竟是升起了如此奇怪的念头,让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上辈子道家武功之中,无论是剑法还是掌法拳法,他都修炼的异常勤奋,但偏偏生在了一个法治社会,导致他的一身所学全无施展的空间。   就连画个祈愿符、镇鬼驱魔符之类的,都得整天被城管大哥们追着撵。对于打架这方面,还当真没有经历过几次以命相搏的战斗。   等来了这个世界之后,战斗经验也不多,开个小差,自也是非常合理的一件事情。   但……   你觉得合理没用啊,还得有人配合才行啊!   银蛇老大抓住了他愣神的这一瞬间,匕首飞速的抹过一个夸张的弧度,向着他的后心刺去!   “小心!”   借着门缝偷看这一切的沉鱼,见状不由得惊声提醒。   祁陆也是很快的反应过来,暗骂自己蠢货,潭渊剑向后一背,剑身与匕首瞬间撞在一起!   ‘叮!’   声音并不如何响亮,可那匕首所带来的冲击力,却大半冲入了祁陆的体内,让他的身体难以抑制的向前扑去,轻咳一声,嘴角沁出一丝血迹。   要么说姬无厉在临走前,确实是送给了他一份厚礼呢?以点破面最是轻松平常,何况是法器之间的碰撞?   可锋利的匕首尖部打在潭渊剑身之上,却没有给长剑带来丝毫损伤,手腕一晃,柔韧的剑身直接将匕首震飞而回!   随即将剑抽回,猛的插入身前的地面,借力稳住了身体,重新坐回到了轮椅之上。   “这小子竟然有法器!”   银蛇老二与老三压下伤势,此刻再次围了过来,却不敢与祁陆近身交战了。   没办法,通过鬼物作战就是他们的最强手段,可面对祁陆的时候,事实也证明了只要放出来,那就是送菜……   他们所学的邪法,大多数都是控制鬼物这一方面的,其他的正统法术,市面上别说没有,就算是有,也轮不到他们,早就被其他人抢走了……   按理说,即便是到了如此境地,在很多情况下,他们三兄弟一起上去肉搏的话,遇上普通的修炼者,也没怎么吃过亏。   可问题来了,这货就特么不是正经修炼者啊!   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教出来的混账啊!   眼见着天都快亮了,他们兄弟仨,竟然没拿下一个瘫痪……   老脸都没地方搁了…… 47.干啥啥不行,认错第一名   除去银蛇老大还会一手丐版御剑术,其余两人,竟是拿不出一个有效的方式镇压祁陆。   而银蛇老大看似与祁陆打的激烈,匕首犹如飞舞的毒蛇,携带着滚滚灵力浩荡而来。但每当遇到潭渊剑,剧烈的交击声传出,最终却是无功而返,只荡漾起轻微的涟漪。   雷声大雨点小,说的就是这般情况了。   就连祁陆都是没有想到,这仨人竟然是个西贝货,除了操控鬼物之外,其他的战斗方式竟是如此稀松平常。   长松了一口气的他,顿时精神振奋,太极剑法本就是以攻代守之典范,阴阳二气流转,将周身护的密不透风,以银蛇老大的丐版御剑术,一时之间根本就破不开他的防御。   此时看向东方,一抹雪白的亮线划破了昏暗的天际,天色已经微亮,祁府中的仆人家丁们,已经陆续的起床洗漱,为枯燥而乏味的一天忙碌起来。   扫帚与地面摩擦产生的‘沙沙’声响起,伴随着仆人与丫鬟们的几句善意调笑,鲜活的气息透过禁制,遥遥的传进了院子。   “少爷加油!已经天亮了,府中上下很快就会发觉这里的异常,他们跑不掉的!”   落雁因为心神耗费颇为剧烈,此时正在昏睡;羞花则是伤势过重,依然时不时地咳血,血液早已染湿了前襟,若再得不到治疗,恐怕性命堪忧。   此等情境,怎不让沉鱼与闭月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那三人抽筋扒皮!   那三人自然也听到了闭月的呼喊,眼见着久攻不下,祁陆虽然气息微乱,可一手剑法却仍旧缜密毫无破绽,相视一眼,顿时做出了决定。   只见银蛇老大猛的大喝一声,那匕首一击不中之下,并未再次回到空中,而是直接飞回了他的手中。   在这种情况下,再不走可就真来不及了!   他们倒是不怕祁府中的这些普通人,他们怕的是,此地的战斗会引来城主范闫兴。依照对方的性子,可不会跟他们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人讲什么道理。   恩,不得不说,他们对于自己的定位还是很清晰的,暗市中的邪修,大多都是些宗门弃徒、世家反骨子弟,再者就是机缘巧合下获得了修炼功法的人。   尤其是最后一种,即便是得了正统功法,练着练着,大部分也会修成了邪法,更有甚者走火入魔,人不人鬼不鬼的也是大有人在。   像是他们这种人,完完全全的就是活在阴沟里的臭老鼠。要不然的话,也不会被黄氏这个普通人,只花了几千两银子就请了来。   恩,   林辉那种刚入行的待遇更差,只需五百两……   动辄几百数千两的银子看似很多,但也得分花在什么地方。正儿八经的宗门弟子或者世家子弟,想要请他们出山的话……   几百数千两?   他们只会微笑的看着出钱的那人,送他一个‘滚’字。   说句实话,就像银蛇一二三这样的人,就是修炼界之中,底层的底层,给人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话归正题,眼见事不可为,三人并未过多的犹豫,只是放了一句狠话:“改日再来杀你!”   然后翻身过墙,将珍贵的阵旗收了,这才在府里下人们的惊叫下,一路横冲直撞的出了祁府。   此时也就是没有人追他们,否则就能看到,这仨人竟是头也未回,直接逃出了清源城……   生怕被范闫兴给揪住弄死。   他们的离开,直接惊动了整个祁府。   不过片刻的时间,林勇就已经带着侍卫们冲了进来,看着再次变得支离破碎的院子,林勇不由得嘴里发苦。   这是……又完美的错过了?   祁陆只是眼眸冰冷,只不过却没有责怪他,毕竟这种修炼者的事情,他一个普通武者就算在场,顶多也就是落个跟四大美女同样的下场。   “不要在意这些。”   祁陆的长剑早已被收了起来,此时双手拢在袖子里,完全一副高位截瘫的模样。   林勇眼中不由流露出感激的神色,这种情绪,是他以前的时候连想都不敢想的。   他林勇怕过谁啊?   大公子又怎么样?何况还是一个瘫痪了的废人,我可是直接对家主负责的!谁也别想给我脸色。   但在姬无厉来了祁府,并且发现其与祁陆相交莫逆之后,林勇在不知不觉间,心理就有了改变:大公子竟然没有怨我护院不利,我真的是好感动啊……   想到这里,林勇不由得双手抱拳,满面羞愧的行礼:“林勇惭愧,未能及时发现贼人,让您受到惊吓了,林勇万死难辞其咎,还请公子责罚!”   “恩,那就去管家那里,领一百板子吧。记住,让管家派人,用力的打。”   林勇:゛(‘◇’)?   我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你都说了不怪我了啊!难道不是我请求责罚、你再严词拒绝顺带着刷一波家人们的好感,我这边也能有个台阶下,最后主仆尽欢吗?   我就单纯的跟你客气客气啊!   “没听到吗?”   祁陆的声音已经冷了下来,虽是坐在那里,气势却直接升腾而起,哪里像先前那样弱不禁风?   “还需要我,再说一遍?”   一瞬间,就像是被一头受伤而陷入疯狂之中的雄狮所盯上,那冷冽如剑的眼神,刺的林勇不敢与他对视。   “林勇……谨遵大公子之命!”   咬牙低头,抱拳一礼,随即头也不回的带人离去。   对方那怨恨愤懑的神色,祁陆不是没有看到,只是,对方再如何不甘心,又有什么办法?他现在可不是刚穿越来的那会儿,任人拿捏、是个人就觉得他好欺负了。   这种不能被自己掌控的狗腿子,敢胡乱蹦跶的话,分分钟教他做人。   本来还想着怎么教训教训这个完全就是摆设的护院头领,没想到对方这么贱,竟然让他责罚,祁陆一直就是一个乐于帮助他人达成心愿的好人,又怎么舍得让自家的护卫头领失望?   一百板子就当买个教训,三番两次的让贼人进了家,哪怕对方是修炼者,这都是祁陆所不能容忍的。   若这个家是他做主的话,早就把这种废物给打发走了。干啥啥不行,认错第一名,你很优秀啊小伙子!   第一次因为还没摸清状况,不敢发难;这一次若非自己的双手恢复,恐怕五条人命都得交代在这里!   再不教育一下,当真以为我任人欺辱了?! 48.史上最好二娘   这时候,张氏闻讯赶来,一见祁陆没事,这才长松了口气,刚想说些什么,却被祁陆打断:“娘,落雁羞花受伤了,先进去看看再说其他。”   张氏闻言一怔,点头过后,让仆人侍女们在外面等着,吩咐任何人都不能进来,亲自推着祁陆进了小楼。   “公子!”   沉鱼与闭月眼中含泪,强撑着给张氏见礼之后,满是乞求的看向祁陆,身子一软跪了下来:“求您救救二妹四妹吧……”   祁陆眉头皱起:“不要动不动就跪下,带我去看看她们。”   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跪天跪地跪师父,对于这种动辄就下跪的做派,哪怕对方跪的是自己,祁陆依然有些接受不了。   轻斥一声,等她们起身之后,随着去了一楼的卧房。   此时两女已经被抱到了床上,身为祁陆的贴身侍女,楼里自然是有着属于她们的房间的。   虽然四女同住一间,四张床摆下来,略显紧凑了一些,但对于她们来说,已经比来祁府之前,所居住的环境好了太多。   此时天光大亮,屋子里春光明媚,而落雁却依旧躺在床上昏迷着。至于羞花,则是已经有些喘不上气。   腹部被踩的那些下,已经对她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伤害。这也就是当时银蛇老二在跺脚的时候,并未催动灵力,否则的话,就算当场救治,神仙也难以把她给救回来。   祁陆只是看了落雁一眼,就知道对方并没有什么大碍,转而将目光看向了羞花。   “公……”   见一众人进入房间,羞花想要强撑着起身,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势,喉间一甜,嘴中顿时满是鲜血,让她不得不把话咽了回去。   “都这时候了,还强撑着。”   祁陆见她这倔强的样子,冷着一张脸上前,“伸出手来。”   羞花:“???”   瞪着无辜的眸子,那一副娇憨的模样,让祁陆好一阵无语:“平时就属你最是古灵精怪,当时冲出去面对凶徒也没见你怕,怎的这时候犯起迷糊了?伸出手来,给你疗伤!”   “哦……”   祁陆懒得跟她废话,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引动灵气去滋养她的五脏六腑。   此时羞花的体内已经一团糟,灵气只能一缕缕的、小心翼翼的去滋润破裂的脏腑。   也多亏她从小习武,身体底子很好,若不然的话,也是支撑不到现在。   同样的,经过这一次的事情,让祁陆重新认识了他们:原来她们说的力气大,还真不是吹牛啊……   莽是莽了一些,虎也稍微有点虎,但毕竟是为了保护自己,祁陆除非脑子被驴踢了,才会为这种事情生气。   “公子……羞花会不会死?”   正帮她调理着的祁陆,闻言不由得瞥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都能正常说话了,你说会不会死?”   “哦……”   经过灵气的滋润修复,羞花的脸色变得红润了一些,不复先前的苍白模样。   祁陆当真被她这句拖着长音的‘哦……’给整笑了,脸上再也绷不住,嘴角微微翘起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闭嘴……你不是练武之人吗?随着我引入你体内的灵气,闭目调息。”   “哦……”   祁陆:(`Д´*)!!   这怎么还没完了呢……   沉鱼早就搬来了椅子,而一直安坐在椅子上的张氏,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躺在床上,如同被虐待之后的小奶猫一样可怜兮兮的羞花,眼中闪过一抹欣慰。   看这样子,要说这里面没事儿,谁信啊!为娘的眼睛可毒着呢!   这几个女娃儿长得各有特色不说,还能为了保护陆儿,都多多少少的受了伤,倒也算得上有良心。   等陆儿娶了大妇之后,倒也不是不能把四女收为侍妾……   祁陆:娘您认真的吗?虽然道门并不像佛教那样苦逼,禁一切欲望,但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收人啊!   这不是逼着我道德败坏吗……   不提张氏内心里的算盘劈啪作响,却说祁陆,对于男女之情爱,并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只是一心调理着羞花的身体状况。   足足一个多时辰过后,祁陆松开了手,萦绕在身周的灵气消散。   已经治疗的差不多了,自然不需要引动灵气转化为灵力,再繁琐的渡入她的体内了。   “好好修养几日,也就无事了。”   “哦……”   祁陆无语的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对方一直‘哦……’的什么,你当公鸡打鸣呢?!   房间之中没有外人,祁陆也就不用装了,双手推动着轮椅,来到了落雁的床前,如法炮制般的再次为落雁调理起来。   半刻钟之后,落雁‘嘤咛’一声,从昏迷之中醒来:“我……这是在哪儿?”   “这里是幽冥之地,你已经死了。”   祁陆的话,让本来迷迷糊糊的落雁吓得立刻回过神来,从床上翻身坐起,只是还未来得及大喊大叫出来,就见沉鱼率先忍不住‘噗’的一下笑了出来。   就连张氏都忍不住白了祁陆一眼:“你这孩子,哪有如此戏弄自己侍女的?让外人听了去,还道你是哪里来的纨绔子弟。”   祁陆笑了笑,却并未答话,而是依次的又检查了一下沉鱼与闭月,以免因为先前的打斗,而出现什么暗伤。   等确定四女都没事之后,祁陆这才安心。这几人若是为了他而出现意外的话,他必然会内疚一辈子。   毕竟不是这方世界里土生土长的人,没有根深蒂固的阶级思维,每一条人命在他看来都同样无价。   当然,像什么林辉啊、银蛇一二三啊什么的,祁陆也没把它们当人看。以后若是被他找到了,随手扬了就是。   ……   黄氏居住的院落中,听闻了家中发生的事情,吃早饭的心情都没有了。珍藏多年的那一对儿玉镯子,也被摔碎了。   心里不停地骂着那三个坑钱却办不了人事儿、只会欺辱她一个柔弱妇人的王八蛋,同时感慨着祁陆这个孽种真是命大。脚步还不停,提起裙摆,慌里慌张的跑向祁陆居住的小院,嘴里念叨着:“众神保佑,希望陆儿平安无事……”   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被仆人侍女听到。   这【史上最好二娘】的人设,不就支棱起来了吗?   全靠精心维护啊…… 49.老爷回府了!   思索着见到祁陆之后应该说些什么,以表自己这个二娘对他的担忧之情。一路到了小院门外,却意外的被下人给拦了住了。   管家这时候正在安排人打林勇的板子,此时并不在此。接替他的是一个分管祁府琐事的,勉强算得上副手吧,姓方名棋。   见二夫人匆匆而来,方棋心头暗自叫苦,却也不得不横起了胳膊,点头哈腰的陪着笑:“大夫人下了命令,不得让任何人进入。二夫人您要不然先……回去?等大夫人允许进入之后,小的一定亲自去通知您……”   后边的话,黄氏没有听清。此时他的脑子里全都是‘不让进’这三个字。   怎么能……怎么敢……我可是祁府二夫人!   “姐姐可是指名道姓的说了,不让我进去?”   方棋表情一哏,这话大夫人没说,可我还是不敢让你进去啊!否则惹恼了大夫人的话,你的身份摆在这里,定然屁事儿没有,可我就成了背锅的了啊!   心里把管家杨德旺给骂了个狗血淋头,寻思着这货怎么就这么好的狗命呢,在这种关头竟然不在场……   正在给林勇数着棍子的杨德旺,表示自己很无辜:你以为我现在做的活儿轻松?来来来,棍子给你,你来打!   林勇无论明面上还是私底下,可都是家主的人,而杨德旺同样也是紧随着家主的脚步,他们两个可是站在同一阵线的。   让杨德旺抽林勇的棍子,那就是打家主的脸啊!   可家中连续遭遇两场袭击,贼人全都来去自如,林勇即便再如何辩解,这次的一百大棍,可是挨的合情合理。   话归正题,在祁陆的院子门口,黄氏静静地杵在那里,轻声道:“让开。”   方棋迟疑了几个呼吸,还是乖乖的侧过了身子。   生活就是如此,当你反抗不了的时候,还是乖乖接受吧。   兴许还能体验到异样的快感。   黄氏带了两个丫鬟,迈步款款而入,临走前,还深深地看了方棋一眼。   方棋:得了!这是两边都得罪了……   百感交集之下,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不提方棋内心的挣扎,却说黄氏一边喊着‘姐姐’,一边走进了小楼。   房间之中,祁陆再次恢复成了瘫痪的样子,叮嘱两女好好休息之后,由闭月推着他,随张氏出了房间。   小楼进门之后,就是会客的大厅,双方在厅中相遇。   目之所及,视线交汇在一起,顿时擦出了演技的火花。   “姐姐,那看门的谁谁谁,竟然不让妹妹进来,我这一颗心啊,可都是在担心牵挂着陆儿呢,不进来看看的话,又怎么能安心呢!”   “妹妹说的是,姐姐当时也没有想太多,只是说不让下人打扰,谁曾想也不知怎么的传着传着,这些狗胆的奴才竟是曲解了我的意思,让妹妹受委屈了。”   方棋:━Σ(゚Д゚|||)━   面对黄氏的暗中嘲讽,张氏自然不甘示弱的刺了回去。   你不是说我身为大妇管教无方吗?我拦的是府里的下人,如今你被拦住了,这代表了什么意思还用问吗?   祁陆:娘,您俩这信息量有点多啊,脑子不好使的都得被绕晕了……   这女人啊,果然是整天闲着没事干了,就只琢磨勾心斗角呢。   黄氏微微一笑,“是啊,这没点眼力见儿的奴才,把他打发走就是,免得污了咱们祁府的名声,你说呢,姐姐?”   “这个恐怕我们都做不了主呢,得等夫君做主。”   怪我管的太宽吗?   黄氏心头冷笑,似是无意的伸出手,将眼前的发丝捋了起来,自嘲道:“原来姐姐也做不得主吗?那妹妹这口气,就只能等夫君归来之后,再做计较了呢。”   看似自嘲,却让张氏的呼吸都急促了一下,刚想开口,好不容易占了一丝上风的黄氏,又哪里能让她如意?   只见她款款走了上来,目中满是关切的询问着祁陆:“陆儿,你的身体可还好?唉!二娘在得了消息之后就匆忙赶来,就担心你可别再出什么事儿。”   “二娘辛苦了。”   祁陆微笑着点头,继续道:“二娘匆匆来之前,还精心的化了个妆。   这说明您对于这次探望非常重视,着实让我感佩莫名啊!”   这是多么高尚的情操?这又是什么样舍己为人的精神!   祁陆挤了挤眼睛,想要挤出几滴眼泪,来配合一下演出,但挤啊挤,挤啊挤的发现……这也挤不出来啊!   堪比小鲜肉的演技,就……很尴尬。   这玩意儿果然也是需要天赋的,祁陆终于放弃了要做一个演员的儿时梦。   果然,在他说出这番话之后,屋子里的空气顿时就变得有些冷。   就连张氏都觉得自家儿子在这方面不大行,烟火气息也太浓郁了。   “他还只是个孩子,说话快人快语的,妹妹你不要往心里去。”   黄氏:“???”   你家这个小王八蛋都已经及冠了!!!这么大的孩子我还真是长见识了!   而且,   快人快语是形容直肠子吧?似乎这不是贬义词?换句话说,你同样也是讽刺我呗?!   张氏说完,毫无痕迹的瞥了一眼祁陆,那眼神似是在说:看到没?多学着点。   老阴阳语大师了。   “既然陆儿无事,那我也放心了,就不打搅你们母子叙话了。”   黄氏硬是挤出来一缕微笑,说着,对他们母子两人点了点头,匆匆离去。离去前还关心的叮嘱两句:“可要照顾好自己,最近世道不太平,可莫要再遭了杀劫,让你娘还有我伤心。”   祁陆只是含笑点头,心里却不屑的冷笑:威胁我?就等你狗急跳墙,真刀真枪的冲我来呢!   正所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平白无故的找了一顿骂,是黄氏犯贱吗?   不是,   其实她是想来看看,那铩羽而归的三人,有没有在打斗期间出卖他。   结果让她很满意。   至于受了些许的委屈,又算什么啊!   回了家之后的第一时间,黄氏就把那个摆在桌上已经好几年的玉如意,失手打碎了。   伴随着刺耳的碎裂声,院子之外疾步声响起,还未进来,就听到丫鬟的惊呼传来:   “夫人!老爷回府了!” 50.滚下去!   祁正德回来了!   自从启国创建以来,祁家的第二任家主。虎背熊腰,棱角分明的国字脸,身着狼头锁子甲,背后披着一块灰色披风。龙行虎步之间,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气势之雄浑,令人自然而然的就会出现畏惧的情绪。   “所犯何事?”   见到刚刚被打完了一百棍子,趴在长条凳子上气息奄奄的林勇,祁正德眉头一皱,鹰眸顾盼之间,极强的压迫感传来,让数着数的杨德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战战兢兢地行礼:“见过家主……”   不敢多废话,如同吐豆子似的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最后说道:“大公子心生恼火,命老奴将林队长杖击一百,以儆效尤。”   “末将该……死,让……大人……蒙羞,当真是……无颜面……对大人。”   林勇的嘴中喷着血沫子,想要挣扎着起身,却身体一番,不小心扑倒在地,身下的地面上,顿时就被血液给浸湿了一片。看的杨德旺将一阵龇牙咧嘴,就好像摔到地上的是他一样。   看着都疼!   祁正德看了扑倒在地的林勇一眼,面色冰冷的点头:“护院不利,该打。”   “末将……末将……”   因为是行伍出身,又是一直在祁正德的手底下做事,因此‘末将’这个自称,林勇一直都没有改过来。   被老上司这么一说,林勇是羞愧难当,急火攻心之下,一句话才刚刚说出口,就眼皮一翻,彻底的昏迷了过去。   没想到刚刚归家,就遇见了这种事情,祁正德的眼眸中,已经流露出来煞气。只是对于多年的老部下,为祁家看家护院之后,也一直兢兢业业的没有什么怨言,哪怕他再铁石心肠,也不能坐视对方因为此事就身死。   环视一周,下人们在他目光的注视中,纷纷的低下了脑袋,不敢与他对视。   “把他抬回去,好生治疗伤势。”   他这么一说,自然有府中侍卫上前,对他行礼之后,将林勇给抬了下去。   场间只剩下了祁正德与杨德旺,盯着这个年纪比自己还大了十多岁的管家,沉默了许久,这才开口道:“大公子下的令?”   杨德旺把脑袋垂的更低了,双手拢在袖子中,紧贴着双腿外侧,紧张的回答:“是。”   “他于夜里,再次受到了袭击?”   “……是。”   “这个逆子,趁我不在的时候,竟是为家里惹了如此大的麻烦,该打!”   杨德旺:“是……啊?”   说句实在话,杨德旺确实是看着祁陆从襁褓之中,一点一点的成长到了十六岁,虽然他只不过是个仆人,但要说对祁陆没点感情,那也说不过去啊!本来还一连串的应着家主的话,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下意识的就应了一声,转而才反应过来,家主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教训大公子了?   “请家主容老奴斗胆说一句,大公子勤奋好学,平日里几乎都不怎么经常出门,在清源城中虽然没有交往哪个知己好友,但却也未曾得罪人,还请家主明察啊……”   唉!   我知道你独宠二房,一直想要找机会废了大公子,让二公子接替祁家的家业。甚至就连朝中下放给祁家那个珍贵的举荐名额,你都不想留给大公子。   但做事情不能这么偏袒啊,如今根本就不是大公子的问题,您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通操作,会把事情推向不可预测的地步啊家主!   “你在质疑我?”   祁正德缓步上前,直到距离对方不足半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已经有些佝偻的杨德旺。   “老奴不敢……”   杨德旺内心叹息一声,在这个时候,屁股一定不能坐歪。在‘为祁陆打抱不平’与‘保住现在的地位’之间,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一撩前摆,缓缓地跪在了地上。   而无论有没有做出选择,为了祁家不会分崩离析,他必须要把祁陆这些天所经历的事情,把知道的全部说给家主听。   比如说:两次来袭击的,都是修炼者,可依然无法奈何得了已经瘫痪了的祁陆;   又比如说:九皇子才将走了不足十日,期间与大公子相谈甚欢……   尤其是九皇子的事情,他有一种预感,如果不尽快告知家主的话,恐怕会让家主做出错误的判断。   大公子,已经不是失忆前的那个大公子了啊!   “家主……”   捋清楚心头思绪,杨德旺正想着趁着这个机会,转移家主愤怒的同时,将这些事情都说出来。   可世间之事,往往就是曲折的能让人崩溃。才将将开口,就听得亭台假榭之后,一道蕴含着无尽惊喜的声音传来:“夫君!”   杨德旺心里一个咯噔,完了,二夫人这一到,肯定会坏了馅子!   “家主,容家主给老奴半刻时间,老奴有要事……”   “你有什么要事啊,偏偏赶在这时候言说?没见夫君风尘仆仆的归来,已经累了吗?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吧,夫君又不是今日就离开。”   黄氏那柔腻的声音响起,只闻见阵阵香风袭来,一道俏丽的身影已经来到了他们身边,伸手揽住了祁正德的手臂。   虽未看向杨德旺,可那声音却宛若无数银针,让他不由得身形一颤。   强忍着被威胁之后的心悸感觉,杨德旺把心一横,猛地抬起头来,悲声道:“家主!老奴……”   “混账东西!我夫妻二人刚刚团聚,你这狗奴才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此时耽误我们的时间,我看你是不想在祁府做下去了!”   黄氏的声音猛然拔高,直接将对方给压了下去。说完之后还不罢休,摇晃着祁正德的手臂,娇滴滴的说:“夫君……你不在的这些天,管家可是一点都没把人家放在眼里呢!你看,就算你回来了,他还敢不听话呢……你管管他嘛夫君……”   “今次回来,并不着急回去。我也累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可……”   祁正德一脚把他踹倒,“如今,竟是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再多说半个字,当心本家主让你身首异处!滚下去!” 51.你可能打不过……   杨德旺被踹中了心口窝,身子止不住的在地上翻了好几个滚的他,一阵胸闷的感觉袭来,让他不由得大口喘着粗气,就像是缺氧的鱼,目中满是凄凉。   看着冷冰冰的家主,即便是有些喘不上气,可还是想要说些什么,“家……呼!呼呼……家主!大……大……大公……”   “真是聒噪!这老管家当真是魔怔了,夫君倒也没必要为此生气,我们去后宅便是。”   一边说,一边拉着祁正德的胳膊,直接越过了杨德旺,向着后宅走去。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杨德旺的心里突然映现出一句话:有些结局,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老天爷想要让你死,无论你如何反抗,都始终逃脱不掉。   虽然不清楚家主这一离去,会引发什么样的事情,可杨德旺就是异常担心,黄氏会让整个祁家都陷入动荡。   只是,   他已经尽力了,   最终却是无能为力。   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大口的喘着气,视线看向万里晴空,却渐渐地被浊泪所阻挡。   ……   “夫君,陆儿也不知道惹了什么人,几次三番的来趁着夜色来府里闹事,搞的咱们家鸡犬不宁的。如今更是直接被打的瘫痪了,您这次回来,可是得好好地说说他,免得不知什么时候,就为祁家引来灭门惨祸。”   黄氏扶着祁正德的胳膊,趁着大妇还没赶来,若是不可着劲儿的灌脏水,那也就不是黄氏了。刚刚还摔了一个玉如意来着,如今家里回来撑腰的了,那股子戾气,可算是有了倾泻的对象了。   “人家那几波人倒是也有底线,只是单独寻陆儿报仇。妾身就怕,将来若是引来几个不守规矩的,那恐怕……恐怕妾身与夫君之间,自此就要阴阳两隔了……”   说着,眼眶通红,一颗颗泪珠从眼角滑落。如啜如泣间,梅花方帕轻拭着泪,让祁正德忍不住就把她拥入了怀里,轻抚着她的后背,好一阵柔声抚慰。   “莫要担心,为夫今次回来,就是为你主持公道的。”   “妾身可是不敢……”   说到这里,黄氏哭的更加伤心了,嘤嘤啜泣着道:“你是不知道,你那宝贝儿子在失忆之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妾身每每前去探望,就总是对我说些阴阳怪气的话……   可有姐姐护着,妾身对此也是敢怒不敢言,孩子当真是大了,不服管教了……”   “每当想起这些糟心的事情,妾身就胸口堵的发闷。这几日,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祁陆:你特么懂的词儿还挺多,抽空教教闭月可好?   “好了,莫要哭了,再哭的话,可就把妆容给哭花了。”   祁正德不这么说还好,他如此一讲,本来还是装样的黄氏,当真是悲从中来,顿时哭的更大声了。   恩,   之前是假泣,现在是真哭啊!   就没祁陆小杂种如此欺负人的!   只能我去算计你,你又没有证据证明这一切是我做的,凭什么不尊重你二娘!   二娘想要让你死,你直接乖乖的去死不就行了吗,不就没有后面的这些事情了?真真是气死个人儿!   如果祁陆知道她此时的内心想法的话,定然会满足她的愿望,绝对会让她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去幽冥报道。   祁正德也无奈啊,这女人就是麻烦啊,越劝越哭,当真是水做的不成?   祁陆:不,明明是用毒液做的。   杨德旺表示:我觉得大公子言之有理……   “好了,与我一起前去,看看那个逆子!如果不真心的向你认错,今日非打死他不可。”   还在喘着粗气的杨德旺再次表示:家主你可能打不过大公子。   只是这些,祁正德是听不到了,最起码在短时间之内,是听不到了。而杨德旺只是普通人一个,也不知道家主才刚回来,就火急火燎的冲上去送人头……呸!也不知道家主直接就去教训大公子了啊!   祁正德却不这么想,现在的他,满脑子里都是狠狠地教训一下这个不给他省心的逆子!既然瘫痪了,那就不要再惹是生非,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他这个当爹的,自然也不会做的那么无情,养他一辈子就是。   可若是敢不听训斥,那就哪里来的哪里去,自生自灭去吧!   他祁正德正值壮年,想要儿子的话,那不就是等个一年半载的事儿?   ……   城西,城门外的路径笔直,却因年久失修,导致地面坑坑洼洼的难以行走,放眼启国甚至是整个天下,这种坑洼的烂路也比比皆是。   沿着这条路一直向西,几十里的位置,几乎一望无际的密林之中,正有一浑身被火属灵气覆盖、头生三只尖锐长角的异兽,如同行走在宽广的大地上,在密林中闪转腾挪,速度极快奔驰着。   若仔细看去,其宽阔的背上,此时正有一身着紧身衣的男子稳稳地坐在上面,双目微微开阖间,似有火焰流转。   而在其白皙的额头正中,那一团三羽火焰印记,像极了一只开阖的独眼,将妖冶与正气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明明长相普通,在火焰印记的衬托下,却让人一见难忘,多了一种独特的魅力。   “应当快到了吧?还是阿力你厉害,若是我一个人出门的话,还真的分不清东南西北。”   “哞!”   那异兽闻言摇头晃脑的,似是炫耀一般的,速度更是快了两分。   “给你说了多少遍了,你是妖啊大哥,别总是学田间老牛那样叫好不好?”   “老子乐意!”   异兽粗声粗气的口吐人言,同时还摇晃了一下脊背,差点将男人给甩出去。   对于它突然开口讲人话,男子却并没有什么惊讶的神色,这都是基操啊,早就习以为常了。   “行!你个老小子牛哔!等回了京师,我定给你配上数百种春药,把你关在母猪圈里,让你爽个够!”   “哞!你可当个人吧!”   “哈哈哈哈!”   男子稳住了身体,也没在此事上纠缠,而是摸着下巴笑道:“你说,能够被姬无厉那个闷骚男赞不绝口的人,到底长什么样的?难道他有三头六臂?还是说其实是个兔爷儿,看把他给迷的,一口一个祁兄祁兄的,就从来都没有对老子我这么恭敬过!”   “哞……这就是你放下给他疗伤的事情,抢了府里侍卫的活儿,大老远的跑来清源城的原因?”   “对啊对啊!”男子脸上满是兴奋,一巴掌拍在异兽的脑袋上:“难道你就不好奇吗?”   “哞!!你特娘的敢再打一下,老子一蹄子踹死你个王八羔子!”   “生啥气啊,又不是故意的……”   “借口!”   “人与人之间最纯洁的信任呢?”   “哞……老子是妖,不是人!少特娘的忽悠我!”   “差不多差不多,我一直拿你当兄弟的……”   “tui!”   声音渐行渐远,清源城那座矮矮的城楼,已经遥遥在望…… 52.一个巴掌引发的血案   清源城,   祁府,   亭台楼榭,花鸟莺莺流水潺潺……   家丁仆人丫鬟婢女全都离得远远地,有误入此间者,也是无声行礼之后,脚底抹油飞速逃走,不敢有片刻停留。   “哟!妹妹这是怎的了?夫君回来是好事,怎的还哭上了?可别再哭了,要不然肿了眼睛,夫君可是要心疼的。”   绕过了那片观赏假山,顺着弯桥,张氏亲自推着祁陆,向着正伏在祁正德怀里的黄氏走来。   三十许的妇道人家,脸上未曾显现一丝皱纹,肌肤仍旧光滑细腻,粉黛略施,沐浴在半晌的阳光中,别有一番成熟美妇的气质。   “姐姐……”   黄氏慌张的从祁正德的怀里挣脱,那楚楚可怜而又无助的样子,当真是我见犹怜。   强撑着笑了笑,柔弱的抹了抹眼角:“没什么事,只是见夫君归来,喜极而泣。让姐姐还有陆儿见笑了……”   张氏也并未多问,转而看向祁正德,福身见礼:“妾身见过夫君。”   说着微微侧过脑袋,对祁陆道:“陆儿,还不快见过你的父亲?”   祁陆的视线一直都在看着对面的那个男人,闻言轻笑一声,正准备开口喊他,却只听得对方突然冷哼一声,肃声道:“我没有他这种逆子!”   张氏一怔,黄氏却心里狂喜。来了来了,不枉费我哭了这么长时间啊……   祁陆的笑容逐渐敛去,抬头看着对方,嘴中喃喃自语:   “逆子……”   “夫君!陆儿所遭遇的这一切,都不是他故意招惹来的啊!”   张氏嘴唇颤动着,想要将祁陆与九皇子的交情搬出来,但想起出门的时候,儿子对她说的那句话:   “娘,如果……爹……不知道我与姬无厉之间的交情,还请忍耐一二,暂时不要开口言说此事。”   聪明的张氏顿时也就明白了,儿子是在试探他父亲的态度。   如果没有这一层关系,祁正德会做什么选择?   如今,他的选择已经很明显。   训斥祁陆,然后顺势以失德瘫痪、无法支撑日后的祁家为借口,让他失去祁家的继承资格。   好狠的心!!!   才刚刚到家,一路风尘仆仆,进门的第一件事情不是休息、不是去探望已经瘫痪的儿子,更不是痛斥贼人,而是不问青红皂白,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一顿痛斥。   张氏的心,早已经寒了,可这次的事情,让她浑身更加冰冷,如坠冰窖。   “慈母多败儿,你儿子招惹的那些是非,都是你日复一日的娇惯出来的!今日我要打他,你可是不服?!”   张氏深深地看着她曾经爱过的男人,似乎想要将他印刻在自己的脑海中,再也不会忘记。   随即,目中带着三分决绝,七分释然,突然妩媚一笑,笑容宛若盛开的火语花,高贵、典雅,雍容中带着一丝从容不迫。   “我儿无错,妾身,不服。”   “不服?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祁正德怒极而笑,伸手指着张氏,冷酷绝情的声音,传入场间每一个人的耳中:   “稍后我便写了休书,将你母子二人,赶出祁家!我祁家以武功立家,行得正坐得端,从不无端招惹祸事,又岂容得下你们二人,败坏我祁家门风!”   张氏身形一晃,难以置信的看着看着这个绝情的男人,忍不住嘶声道:“身为大妇,我未曾失德!你有何理由休了我!”   在这个时代,被夫家一纸休书给休掉,那是要背负一辈子骂名的,并且娘家也会因此被戳脊梁骨,一辈子抬不起头。   黄氏见状,心中满意之余,已经抹干净眼泪的她,不由得开口劝说(挑拨)起来:   “姐姐,夫君震怒,您可莫要再火上浇油了,否则的话,当妹妹的也不敢劝说暴怒中……”   ‘啪!’   耳光响亮,黄氏捂着迅速红肿起来的脸颊,不敢置信的看着缓缓收回手掌的张氏。   “脸皮忒厚,打的手疼。”   “大胆!”   祁正德是真的没想到,大妇竟敢当着他的面,撕破了一直以来虚幻的伪装,对黄氏直接动手!   踏前一步,将还未反应过来的黄氏护在身后,抬起宽厚有力的手掌,直接抽到了张氏的脸上。   ‘噗!’   血液飞溅,张氏觉得满口银牙都已经晃动了,身体不由自主的瘫倒在地,头晕脑胀的一时间根本爬不起来。   祁陆眼睁睁的看着张氏被打,却根本就来不及阻挡。   看着这个世界里的亲娘,被一巴掌打的瘫倒在地,勉力支撑着,试了几次都无法站起。   而打她的人,正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生命中最最重要的那个男人……不,畜生。   整颗心剧烈的抽搐起来,那拢在袖子之中的双拳紧握,血丝弥漫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还要上前继续打老婆的祁正德,   牙齿上下交合着咯吱作响,低沉且愤怒的声音从喉咙中、一字一字的爆发而出:   “你!找!死!!!”   祁陆双手从袖子中伸出,一推轮椅,侧身来到张氏的身旁,迎着祁正德落下的脚掌,一拳轰出!   出手毫不留情,狂暴的煞气冲天而起,在与对方左腿相触的那一瞬,拳锋之上附着的灵力汹涌而出,瞬间撕毁了他整条腿的经脉!   原本如同钢筋铁骨般的左腿,只是一眨眼之间,就变得如同面条一般软了下去。   祁正德眼珠子暴起,那迅猛袭来的疼痛,让他这个久经沙场、早已将受伤视为家常便饭的硬汉,差点昏了过去。   冲击力一路未停,直接带着他的身体向后飞去!   ‘轰!’   墙壁皲裂,烟尘四溅。   ……   西城门,已经收起自身灵火的异兽,将身体缩小成寻常牛犊子般大小,可那狰狞的外形,仍旧引来了很多人的注视。   守城兵士一个个的胆颤心惊,直到坐在它背上的那名男子,从怀中取出了表明身份的菱形玉牌,这才在众人的将信将疑中,进入了清源城。   “他这破牌子不怎么好用啊……”   男子嘟囔着,慵懒的伸了个懒腰,让一众大姑娘小媳妇的看的媚眼含春,一颗心儿‘扑通扑通’的乱跳。   “要不是你这头蠢货,我早就进了城了,哪里能被盘查这么久?再过一会儿,范闫兴必然就得到消息了。”   异兽阿力:“哞???”   你这王八犊子变得也太快了,在城外赶路的时候,还对我的方向感赞不绝口,结果刚进了城,人家就不是你嘴里的小乖乖了?   呵!   男人!   屁股一撅,背上的肉就像是波浪般的翻滚起来,直接把男子给顶了下来。   去特娘的相敬如宾!要不是人多,老子一蹄子蹬死你丫的! 53.逆子?   祁府之中,一片兵荒马乱。   那些丫鬟下人们,哪怕是府中侍卫,在看到花园中发生的这一幕之后,都是不敢靠近。   呆呆的站在远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黄氏楞在当地,满脸的不可置信。   刚刚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感觉只是一个眨眼的工夫,祁正德就被打飞了?   让个瘫痪击败,这个废物男人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你敢杀你亲爹?!”   黄氏的声音尖锐,那疯狂的模样,哪里有先前所表现出的丝毫温柔?   府里下人们在听到她的尖叫后,顿时惊的六神无主,围在远处,议论纷纷起来:   “什么?竟是大公子出手吗?”   “原来大公子这么厉害?竟然把家主给打败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家主刚刚回来才多久的时间,怎么就打了起来?”   “我们要不要上?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可没听过儿子打老子的……”   有隐约知晓大夫人与二夫人之间矛盾的,立刻就拦了下来:“你疯了?咱们只是下人,这时候过去,不就成了背锅的了?动动你的猪脑子!”   “可总不能看着不管吧?”   “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   ……   祁正德只感觉浑身上下都木了,若非因为身上的锁子甲还未来得及卸下来,单这一次,就能让他昏迷过去。   只是即便如此,因为左腿经脉寸断,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还不如直接晕过去拉倒。   “你……你这逆子……想要……想要弑父不成!”   只说了短短的一句话,额头上就布满了一层冷汗,嘴唇不停地哆嗦着,久经沙场的他异常清楚,自己的这条腿,废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眼前那个坐在轮椅上,正侧着身子扶起张氏的孽障!   “逆……子?”   祁陆扶着母亲的手臂,一边为她体内输送灵力,疏导着她的伤势,另一边,又转过头来,似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咧嘴笑了起来。   “呵呵……”   讥诮的看着已经站不起来的祁正德,这个他名义上的父亲,嘲讽的反问:“我何罪之有?”   “意图弑父,岂能无罪?!”   祁陆暴喝出口,额头青筋暴露,一紧一紧的,让他的怒火几乎压抑不住:   “放你娘的臭屁!滑天下之大稽!!弑父?弑父???若你不三番五次的殴打我娘,我何苦会与你成为对立?!!!   你才将进家门,不问青红皂白,就想治我惹是生非之罪名,我虽不齿你的为人,但你为父,我为子,父训子乃人道常伦,我也并不会为此做出格之事。   但你无端打我母亲,在把她打倒之后,竟是还想补上几脚。试问,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中年妇人,如何经的起你一个五大三粗的习武之人的殴打?!”   祁陆声音隆隆,运转灵力之下,声音涵盖了大半个祁府,让所有人都明白了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   当然,其中也掺杂了些许的‘美化’,其实在对方想要给他头上安插罪名的时候,他就想着干脆反出去算了。   不做出格的事?   不能够!   要是本本分分的当个受气包的话,祁陆觉得自己还不如买块豆腐撞死在祁府门前算了……   反正对于他来说,跟祁正德也没有什么感情基础,怼了也就怼了。   如果祁正德不这么不讲道理,明显的偏袒黄氏的话,祁陆自然会像对待张氏那样尽孝道。   但现实就是现实,没有‘如果’这么一说,祁正德的所作所为,只会让祁陆与他划清关系。   “果然是逆子!对待你亲生父亲,出手竟是如此狠毒,亏我以前还担心你身体的问题,如今看来,真是好心喂了狗!”   说着,视线看向祁陆的双手,眼神明灭不定,冷笑道:“先前不是说的全身瘫痪吗?如今双手怎的就好了?可见你早就心怀叵测,想要反了!”   祁陆与她对视,看着这个神奇的女人,冷声道:“我只问你一句,”   “那些杀我的人,是不是你找来的?”   已经到了如此境地,祁陆也不打算再藏着掖着了,无论如何,今日之后他必然会离开祁府。既如此,那还不如当面问出来。   “你血口喷人!”   黄氏身体倒退着来到祁正德的身边,用尽了力气,将他半扶起来,脸上早已被泪水浸湿。   “我虽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但也一直视你如己出,如今你不止打伤了你爹,竟还贼心不死的往我身上泼脏水……”   痛惜的紧攥着胸口衣襟,黄氏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控诉着祁陆的无耻:“我真是,瞎了眼!!!”   祁陆微微颔首,对于这种情况,也算是都在掌控之中。以黄氏的脸皮厚度,在这时候肯定不会承认。   只不过问题不大,他也没想在今天就把她怎么样。   “逆……子!从今日起,你被我……逐出家门!从此以后,你我……恩断义绝,再……无父子亲情!”   祁正德忍着剧痛,咬牙切齿的开口,从此两方陌路,毫无半分瓜葛。   “娘。”   祁陆本想怼回去,但感受到张氏身体不停地颤抖,不由得将话咽了回去,沉默片刻后,看着张氏无神的模样,轻声开口:   “对不起。”   张氏闻言,缓缓低下头,虽然被灵力疏通了伤痕,但此时隐约的还能看到些许红肿。   “我儿无错,勿需道歉。说到底,还是我这个做娘的没本事,让我儿几次三番的受了委屈……”   “娘可愿意随我一同走?”   祁陆突然开口询问,笑着说:“我们去京师。”   “京师是……何等重地!岂是你……能……能立足之地!”   祁正德恨不得打死这个逆子,紧咬着牙不让自己痛嘶出声,反口讥笑起来。   真当京师是你能随意去的?恐怕在半路上就被妖兽厉鬼给杀了!   “哟呵?这祁府挺热闹啊!阿力啊,咱俩是不是来晚了?”   “哞!”   因为此地闹出来的动静,吸引了所有下人的瞩目,竟是没有人发现府里来了人,让对方长驱直入,直接到了花园处。   随着一道牛叫声落下,只见从前宅大堂的转角处,一人一兽缓缓行来。   那姿态,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四处遛弯的老大爷…… 54.你不配!   “你是何人?”   围在远处的侍卫见状,有人出手就要拦下他们,却见眼前一个恍惚,那一人一牛就已经穿过了阻拦,来到了场中。   “哎……”   那人潇洒的一个转身,伸手指着那些侍卫,“有你们什么事儿啊?赶紧滚开,碍眼的东西!”   一番话说出,那气势猛的散开,直接将侍卫冲的七零八落。   单凭气势就做到了如此境地,当真恐怖如斯!   只是看在祁陆的眼中,这人再如何威风凛凛,却处处都透着一股子……风骚的感觉?   “哟!你就是祁陆吧?”   祁陆点头之后反问:“你是何人?”   “龙傲天。”   祁陆:好名字,好名字……   “怎么样,有没有听过我的大名?”   龙傲天背负双手,下巴微微昂起,额间的那一抹火焰明灭不定间,似乎蕴含着狂暴的气息。   就,老霸道了。   可还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中二啊……   看到祁陆迷茫的样子,龙傲天就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音量都拔高了好几度:“你竟然没听过我的名字?”   被他这么一说,祁陆都给整的不好意思了,“那个啥,我失忆了。”   “哦哦!你看我把这事儿给忘了!”   龙傲天‘啪!’的拍了额头一下,立马就出现了一道红印子。   然而他却对此毫不在意,转而望向了气息奄奄的祁正德:“哟!这是被打了?”   祁正德:“……”   这不废话吗!我都在这里躺了半天了你才看见?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要不你们继续?”   龙傲天笑嘻嘻的开口,祁陆有些不耐烦了,“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   就见对方的气息突然锁定在了祁陆的身上,浓郁的威压猛地袭来。祁陆只感觉胸口一阵发闷,喉咙间一甜,一口逆血压在嘴中,又被他一点一点的咽了下去。   难道是黄氏找来的帮手?   可看黄氏那如同死了妈似的表情,不像是她找来杀自己的人啊!   谁能告诉我,这个神经病到底是谁?!   他的思绪正飞速的转动着,想着这个时候谁会无缘无故的来祁家。正在此时,却见龙傲天的气势突然一收,似是对于自己的某一个身份颇为抵触,只是嘴中还是嫌弃的撇了撇嘴:“老九的发小。”   老九?   发小?   姬无厉的朋友?!   “老九有封信需要转交给你,我接下了这个差事,只是没想到你们家里倒是挺热闹的。”   龙傲天说着挑了挑眉,嘴唇嘟了起来,斜冲着祁正德的方向呶了呶嘴,“怎么的?这是闹的哪一出啊?”   祁陆看了他一眼,“这是家事,等我处理完之后,你我再说。”   哟呵!   这家伙别看瘫痪了,说话倒还挺硬!   只不过,   我就喜欢这种硬邦邦的家伙,贼有味儿!   龙傲天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向后退了两步,做了个请的手势。他倒是想要看看,祁陆会如何对待他的亲生父亲。   在来之前,他早已通过皇室里的暗线,了解到了祁家的状况。也知晓祁正德对于大妇这一脉,一直都是采取打压的态势。如果不是张氏娘家人的势力比较坚挺,恐怕早就被他寻个理由,将这一脉给废掉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以龙傲天的脑袋,再将他所知道的线索联系起来,自然能够猜测出,这肯定是因为某些事情,导致双方发生了冲突。   而这件事情,‘祁陆变成了瘫痪’,应当就是导火索了。   想到这里,龙傲天不由满是同情的看向断了腿的祁正德,这货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有多逆天吧?如果姬无厉对他所言都是真实的,那么知道了内情的祁正德,不知道会不会后悔的哭晕过去啊……   只是虽然并不怎么同情‘作死’的祁正德,他也不管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祁陆选择杀掉亲生父亲的话,他还是会出手制止的。   天地君亲师,人伦之常理,也是人族能够一直绵延存在,无论天灾人祸还是遭受异族屠戮,都依然能够屹立在这方世界的原因。   弑父之罪,无论有什么理由,也都会被世人所唾弃不齿。   因此,别看龙傲天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但心中早已有了计较,随时准备出手。   祁陆双手滑动着轮椅轱辘,一步步的迫近那两人。   “你要做什么?!”   黄氏急声呵斥,而张氏也担心的喊了一声:“陆儿……不要!”   回头,看着缓缓摇头的母亲,祁陆轻声道:“放心吧娘,我有分寸的。”   一语落地,祁陆已经来到了他们身前。   先前是祁正德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祁陆,而只过了短短的时间,双方的位置就发生了转变。   但有所不同的是,祁陆并未用高高在上的姿态看他们,他的目光平淡,就像是在看两个陌生人。   他们之间,在祁正德说出那句决绝的话之后,就已经没有了任何关系。   “你……你想……羞辱我?”   面对祁正德的质询,祁陆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你的亲生儿子,已经死了啊……   也许杀害他的人,就是此时正在抱着你的那个女人。   不知你若是得知了真相之后,内心之中,会不会有哪怕一丝的歉疚?   祁陆呵呵的笑了起来,笑声愈发的变大,直到最后,声音直接覆盖了整座祁府。只是虽然笑着,但所有人都能从其中听出愤怒的情绪。   “羞辱你?”   笑声停止,他的嘴角带着一抹深深地嘲讽:“不不不,你不配。”   不等对方开口,祁陆再次开口道:   “多余的话,已经在先前都讲过一遍,此时也无需重复。既然你已经决意将我与母亲扫地出门,断绝关系,那我自然是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   有件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   “我所遭遇的这几次袭杀,有很大的可能,是你的好妻子黄氏所为……”   “你血口……”   黄氏立马就要反驳,却只觉得一道气劲袭来,直接打在了她的脸上。   “让你说话了吗?再敢多说一句,我立刻就把你给杀了,你信是不信?”   祁陆眼神阴鹫,却并未看黄氏一眼,目光一直落在祁正德的脸上,继续道:“今日我留你妻子一命,并非是不敢动她,而是在离家之前,给身为父亲的你,最后的脸面。   至于杀我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她做的……你们且放心就是,自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日。希望到了那时,你们二位还健在。”   “伉俪情深?呵……”   嗤笑一声,祁陆不再多说,只是深深地看了祁正德一眼,随即将视线转向瑟缩发抖的黄氏,右臂曲起,手心朝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55.你会后悔的   什么放狠话啊,什么歇斯底里啊,对于祁陆来说,都是无能狂怒罢了。哪怕他再如何的痛心疾首,都无法挽回祁正德的心了。   说实话,祁正德今日的表现,有些不合常理。   他可以肯定的是,张氏并没有做对不起对方的事情,但究竟是什么原因,让祁正德如此偏袒二房,竟是连骨肉亲情都不顾,像极了一个没脑子的疯子。   可祁正德能够有现如今的地位,会是一个没脑子的蠢货吗?   明显不是。   祁陆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也就不想了。   管他有什么内情呢,既然都为此而将大房一脉赶出祁家了,祁陆对于他的心理想法,也懒得再去探寻。   难道让他跪地求饶、痛哭流涕的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承认这一切都是自己引来的吗?   对不起,   他练剑却不贱。   道士讲究道法自然、不争不抢,但却从没有一条清规说过,需要道门弟子当那种圣母白莲花的。   环视四周,祁陆声音朗朗,如同惊雷般炸响在众人耳中:   “我祁陆自今日起,脱离祁家。自此以后,我之性命与祁家无关,荣耀也好,落魄也罢,恩断义绝,自此,两不相欠。”   “你!你当真敢……”   “行了,闭嘴吧。”   祁陆看都不看对方,直接转身就走,“娘,孩儿带你走可好?”   张氏心乱如麻,看着祁陆那恍若星辰的眸子,喃喃道:“你这又是何苦……将你与九皇……”   “娘!”   祁陆的声音加重了一些,面含微笑:“说了又有什么用呢?他到时候究竟是对我刮目相看,还是想凭借这层关系,让自己获得更高的成就?”   “娘,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我不希望为一个并不真心待我们母子的人,成为他的工具。”   那样的话,他会瞧不起自己,也没有人会瞧得起自己。   “您要与我一同走吗?”   “我……”   张氏欲言又止,目光复杂的越过祁陆,看向了祁正德。   “滚!都给老子……滚!”   祁正德已经陷入了疯狂之中,那沉稳的气度不再,只是充满愤怒的,对着张氏母子嘶吼。   他都快气疯了好吗?!   明明是我把你们赶出的祁家,怎么到了最后,变成了你们自己走了?   你们这是在挑战我身为家主的权威!   “您,还对这种人,抱有期待吗?”   祁陆没有与他硬怼,只是对着张氏轻声劝说。   张氏的目中露出苦涩的神情,儿子的询问,击碎了她心中最后一分执着。   期待?   已经不再期待了。   心已经凉透了,又怎么会对这种人,再出现什么幻想。   手指轻轻地摸着被打的侧脸,看着已经愤怒到了癫狂的祁正德,不知怎的,她的心里突然出现了一丝快意的感觉。   “你会后悔的。”   张氏轻声开口,表情满含讽刺:   “你以为我娘家从来都不会帮你,因此对于我、对于我的儿子,你都极尽苛责,但慑于张家在启国的影响力,我未曾犯错,你不敢休了我;   你还以为,黄氏家族,已经答应了,将来带你踏入修炼界,所以你对于黄氏百般呵护,甚至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   “贱人,给我闭嘴!”   祁正德浑身哆嗦起来,大颗的汗珠从额头滑落,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疼的。   而张氏却猛的拔高音调,厉声反驳:“该闭嘴的是你!你这个为了成为修炼者,可以放弃一切的混账!”   “你会后悔的。”   张氏再次重复了一遍,咬重了语气说道:“放弃陆儿,你会后悔终生。”   她本来不想将这些事情说出来,毕竟再如何说,这都已经算得上家丑。但事情已经闹到如此地步,再加上龙傲天的到来,让她不得不为祁陆的名声考虑。   ‘老九的发小’,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不止祁陆知道了他的身份,张氏自然也不会不知道。   老九,可不就是指的九皇子么?   虽然不知道此人来祁家有什么事情,可眼见着祁陆打了自己的亲爹,对方会有何感想?会不会对儿子产生偏见?   这是张氏所不想看到的。   对于儿子,她的心中已有太多的亏欠,不想再看到他因为这种事情,蒙受不白之冤。   所以她将一切都说了出来,言语之中,是如此的义无反顾。   一番话说完,张氏似也觉得累了,不再多说一个字,也不想再多看他一眼,推着祁陆转身,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反了!都反了!你们……你们离了祁家,还想在京师立足?做梦!”   “他并不是做梦啊……”   一直抱着膀子看戏的龙傲天,此时忍不住开口,“你还不知道吧?你不在家的这段时日,你儿子结识了姬无厉。”   姬无厉?   这是什么狗屁……九皇子?!   祁正德因为受伤,强忍疼痛的他,整个脑子都浑浑噩噩的,刚想开骂,却猛然间想起来,启国九皇子,就叫姬无厉!   祁陆与姬无厉结识?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的不知道?   我……   我……   “咯……咯!”   祁正德看着那人,又看着张氏母子的背影,穿越了一众家丁下人,直到他们消失在通向后宅的拐角处。   最后,木木的、呆愣愣的,将视线转向了,一直扶着自己,此时却不敢抬头的黄氏。   联想到管家方才的时候,那有口难言的样子,祁正德就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几次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根本就说不出半个字。   喉咙之中像是被堵塞了一样,只发出几个意味不明的‘咯咯!’声,终于眼皮一翻,彻底的昏死过去。   祁府上下一片沉默,龙傲天环视四周,轻拍着阿力的脊背,吩咐道:“愣着干嘛呢?还不赶紧的救治你们家主?”   “哦……哦!”   有人连声应下,赶忙呼唤着将祁正德抬下去救治了。   龙傲天无奈的摇了摇头,这祁正德算是废了。祁陆的所作所为,也许会被京师的那些老学究给喷的体无完肤啊……   那些老王八羔子别的不会,这喷人的本事可是无与伦比的。   这些年里,老子被喷的有多惨啊!想想都是一把辛酸泪……   唉! 56.弟弟你认真的吗?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小楼之中忙的热火朝天,沉鱼与闭月各自收拾着包袱,将用得着的东西都打包收好。   而已经悠悠转醒的落雁,也强自撑着身体的疲乏之意,在一旁打着下手。   祁陆有些懵然的看着这副景象,喃喃自语着:“你们……”   “公子回来了?”   三女停下手里的事情,紧走两步围在他的身边。看着呆愣愣的祁陆,落雁再次回想起来昨夜那难以启齿的事情,脸上瞬间变成了蒸笼,热气滚烫。   “是还没好利索吗?”   祁陆回过神来,皱眉看向落雁,沉吟思索着:“不应该啊……”   “没……婢子已经无事了!”   落雁见他误会了,慌乱的摆着手,然后似是想起了什么,连忙福了一礼,羞红着脸讷讷道:“公子的大恩大德,婢子无以为报……”   “停停停!”   祁陆吓得赶紧拦住了她的话头,这怎么说的这么瘆得慌呢?   要是再继续说下去的话,是不是就得说‘以身相许’了?   嘶……   这么套路的吗?我出于维护自己人的立场去救你,没成想到头来,你竟然馋我的身子?!   “不用这样啊,呵呵……你们为了保护我,选择跟贼人战斗,我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们出危险。”   祁陆干笑着说了两句,落雁虽然满脸问号,却也闭上了嘴,将这份感激埋藏在心底。   “公子,我们什么时候走呀?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呢!”   闭月指着房间里的大包小包,随后拍着小胸脯说道:“婢子虽然没读过几天书,却也知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道理!若是公子要走,婢子们定是要跟着公子一起走的!”   她这句话一说出口,场间的气氛顿时凝固了。   神特娘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是把你家公子比作鸡啊还是……呸!这句话根本就用的不应景啊!你嫁给谁了啊亲?!我可没碰你半根手指头啊……   “噗……”   即便是张氏,都被闭月的用词给惊住了,一时间忘记了心头的苦闷,忍不住笑出了声。   祁陆则是无语的叹了口气,那眼神儿要多幽怨就有多幽怨。本不想多说话的他,最终还是长叹一声,语重心长的说:   “月啊……这以后吧,对于不明白其中意思的词儿,咱就少用一些,啊?”   闭月眼见这种情形,顿时知道自己这是又说错话了,无辜的眨巴眨巴水汪汪的眸子,吐舌轻声‘哦’了一句:“婢子知道了,公子。”   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祁陆在心里没好气的想着,单单看到闭月那依然不知道错在哪里的表情,就觉得一阵儿脑瓜子疼。   “东西都收拾好了?”   无奈之余,也不想再对此多说什么了,放弃治疗了已经,破罐子破摔吧。   “回公子的话,还有一些零碎的物品,很快就能收拾妥帖了。”   “这大包小包的有什么用?收拾几件贴身衣物,把重要的东西拿好就行了。”   沉鱼闻言点头应是。   “羞花能够下床了吗?”   “伤势很重,暂时还下不了床,”   沉鱼摇头之后,立马央求着道:“还请公子一并带上四妹,若是我们这些做姐姐的走了,独留她一个人在府里的话,必然下场凄惨……”   “谁说不带她走了?”   祁陆这心累的啊,觉得整个世界都漆黑了……   可自从瘫痪之后,这几个侍女都对他很好,无论衣食起居还是打扫那啥,一直都是尽心尽力的,从来都没有任何怨言。   昨夜贼人来袭,更是义无反顾的冲在最前边,虎是虎了一些,但忠心程度还是没得说的。   如今在听闻自己要离开祁府之后,问都不问就直接打包行李,不说别的,仅凭这主观能动性,就让祁陆异常满意。   因此,即便是羞花还未痊愈,祁陆都不会落下她不管的。   说到底,他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去京师之路对于她们这些老弱病残来说,显得有些遥远了,多些人,也最多就是多吃些苦罢了。   “你们这是在收拾东西呢?”   众人正说着,龙傲天从院门口走了进来,身后的阿力低头吃着沿途的花草,正嚼的起劲儿。   “哟呵!你这侍女长得可是俊俏的很!”   在看到三女之后,龙傲天就像被打了催情针的种牛似的,顿时两眼放光,额心的那簇火焰都变得明艳了一些:   “小妹妹,芳龄几许啊?哦……在下火焰山嫡传弟子,姬无厉的好大哥,整个启国都是响当当的一号人族,姓龙名傲天。”   祁陆仰头望天,你别叫龙傲天了,趁早改名泰日天吧。   沉鱼她们脸色尴尬,根本就不认识这个登徒子是谁啊!   只是看到就连公子都没有发话,她们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免得给公子引来麻烦。   “行了别闹了,姬无厉人品学识都不错,他的至交好友自然不会是品行恶劣之徒。”   祁陆一句话就让龙傲天焉了下来,不再去调戏侍女,瞥了祁陆一眼,懒散的道:“别舔腚昂!老子不吃你这一套。”   舔……舔腚?   我堂堂道门弟子,会去舔你的腚?!   “你这种说话方式,是怎么安全长到成年的?”   要不是知道肯定打不过这货,祁陆早锤他了。   “哞!”   嘴里嚼着花草的阿力赞同的点着脑袋。   “凭本事。”   龙傲天昂首挺胸的拍了拍胸脯子,不等祁陆说话,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斜眼问着祁陆:“老九给你的信,你要不要现在看?”   祁陆:道友你这思路转的够快的啊!上句话还在探讨你这容易挨打的性格呢,结果下句话就直接换了其他的主题……   你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很容易就精神分裂你知道吗?   祁陆并未回答。   憋了好久,还是抑制不住该死的圣母心泛滥,满是同情的关心了两句:“你这斜眼的毛病,是生下来就有的吗?没有找大夫看看吗?还是说看了以后就这样了?”   龙傲天的身体,直接僵了……   神特娘的斜眼病……   弟弟你认真的吗? 57.自此天高任鸟飞!   一直将东西都收拾妥当,又帮助张氏收好了物品带着,阿力驮起伤势未愈的羞花之后,龙傲天的那张脸依然跟个驴似的耸拉着。   我有斜眼病?   再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你还敢不敢说?   而在刚才他说出这句话之后,祁陆的表情顿时就……怎么说呢,就像是在看一个脑瘫……   是的没错!   就是内种同情之中,还想要伸出援手去帮助的神情……   然后满是担心的问了他一句:“你是不是有病?”   祁陆也很懵逼啊!他这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提这种要求呢。   这有啥不敢说的?还重新组织语言……难道我先前所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我在担心你啊,臭弟弟!   龙傲天哑口无言,虽然口口声声的说着嫌弃姬无厉,但其实心里还是尊重对方所做出的选择的。   既然姬无厉对祁陆赞不绝口,那说明这个讨厌的家伙肯定有着过人之处。   嘴花花一些没关系,互相之间怼几句也无伤大雅,毕竟他就是这种性格。   如果仅仅为了几句话,就以实力压人,这就太不给姬无厉面子了,并且还会给人一种玩不起的感觉。   我龙傲天会玩不起?这不是笑话吗?!   他顶多就是嘴巴贱了一些,可脑子却不瘫啊……   因此,明明知道祁陆在装傻充愣,可他就是拿对方没有任何办法……   “还气着呢?我说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大度一点?”   祁陆老神在在的劝说着:“像我一样,你见我啥时候为了些许小事生气的?少年,一定要看开一些啊,把眼光放长远点,这个世界里不止有难堪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啊……”   “你……”   龙傲天怔怔的看着祁陆,嘴里不停地呢喃着:“卧槽!卧槽……”   “我可算是知道了,姬无厉为什么对你如此推崇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一拳头锤在了身侧阿力的脑袋上,忿忿不平的开口道:“你这张破嘴,比我还能说!姬无厉特娘……不对,他娘是我姑……他那个蠢货就是喜欢跟话痨做朋友啊!”   阿力低头,中间得那只角用力的一顶,直接把他给顶飞了出去!   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等龙傲天点头哈腰的走回来之后,顿时口吐芬芳:“你再锤老子,老子就把你穿到角上挂起来!”   “看你着啥急啊!我这不是情之所至没收住手么……”   没收住手?这说的是人话吗!你有本事往你自己身上锤啊!   阿力气的真想给他一蹶子!   这说的是人话?!   “滚犊子!”   “好嘞!”   祁陆都看呆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会说话的妖怪,除了长得丑了一点,没想到这性格还挺暴躁。   阿力骂咧咧的退出群聊……   “没想到就你这样的,还是皇亲国戚呢?”   转而看向龙傲天,祁陆由衷的发出了赞叹。   龙傲天呼吸一滞,一口气儿差点没喘上来。什么叫‘就我这样的’?我这样的怎么了?就我这身气质,要是不说话的话,不知能迷死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呢!你瞧不起谁呢!   祁陆:你也就这出息了。   两人互相怼着,谁也不服谁,让其余几人暗叹祁陆胆量之大的同时,也不由得哭笑不得。   就跟俩长不大的孩子似的。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怼,这渐渐地,竟是怼出了惺惺相惜的感觉,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属于男人之间的……奇葩友谊吧?   祁正德受伤昏迷,整个祁府都已经乱成了一团,他们在离开祁府的时候,竟是没有多少下人发现他们。   越过亭台楼榭,穿过前宅大厅,那副已经有些年头的朱漆红门旁,管家杨德旺正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半白的发丝在凉风的吹拂下,凌乱的飘着,整个人看起来仿佛苍老了许多岁。   “杨叔。”   众人于门下停了脚步,祁陆微笑着开口。   这一生‘杨叔’喊出口,让杨德旺再也抻不住,一瞬间老泪纵横。   “大夫人,公子,老奴……老奴在家主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已经劝过了啊……可……”   “无需多言了,”   对于两位夫人的招揽,杨德旺从来不偏不倚,也未曾投靠于谁。以往的时候,可是让张氏恨得牙痒痒。   可现在回首望去,都已经过去了,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这些年里,为了平衡我与二夫人之间的关系,管家出力不少。今后我等离去,你也能少操劳一些了,安心伺候他们便是。”   “大夫人……大夫人啊!”   杨德旺哭的伤心至极,颤抖着跪了下来,“老奴万死……难辞其咎!”   大夫人一脉离去,祁正德也身受重伤,以后几乎就是一个废人了。这个家,最终还是落入了黄氏手中。   如果能够重来一次的话,杨德旺发誓,一定会在家主归来之前,传信于家主,不要去无故惩罚大公子,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但这个世间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可买。   祁正德未曾通知家里就突然归来、黄氏费尽心机的挑拨离间,种种因素结合,让事情变得一发而不可收拾,再也没有了回缓的余地。   在祁家这么多年,杨德旺每当想起这个家就要散了,就不由得心里发慌,一口郁气积在胸口,让他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杨叔,都过去了。”   祁陆俯身将他提了起来,祁陆虽然不是以力量见长,但再怎么说也已经踏入到了修炼者的行列,提个普通人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今后黄氏大权独揽,若是知晓了你今日所为,定不会让你好过。快回去吧,保重。”   拍了拍他那布满老褶的手背,祁陆也不知道今后还有没有机会见到对方。   此去一别,对于他来说自然是天高任鸟飞,可对于老管家,却几乎可以称得上永别了。   只是希望,能够各自安好吧……   想到这里,祁陆不再唏嘘。   开弓没有回头箭,男人嘛!做出的决定,无论是对的还是错的,爬着也要继续下去。   回头看着张氏,晌午的阳光并不炽烈,为他的脸上洒下一片柔光,   “娘,我们走吧。” 58.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公子……你就让婢子下来吧!夫人还在走路呢,婢子怎么能坐让牛大哥驮着……”   “哞!小娘子,老子不是牛!哞……”   祁陆:既然你不是牛,那还牛叫个什么劲?合着真就瞎叫唤呗!   “老实的趴在上面,等正式出发的时候,必然会叫辆马车的。”   “公子,婢子已经感觉好了很多呢,可以走路了……”   祁陆还未发话,就听张氏笑道:“行了,前面就是惠德楼,就不要来回折腾了。”   他们本就打算在惠德楼待一天,做好出行的准备之后,再去京城。今日本就离开的匆忙,如果再匆匆离开清源城的话,路上恐会出现意料之外的事情。   “哟!几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咱们惠德楼的酒菜,可是清源城独一份!客房柔软舒适,无论您是公子世家还是皇亲国戚,咱们惠德楼都能满足诸位的需求。”   还未进楼,店小二就热情的迎了上来,那一张小嘴叭叭的,像是连珠炮似的,把众人说的一愣一愣的。   “这小子可以啊,还能掐会算不成?”   龙傲天碰了碰祁陆的胳膊,暗戳戳的开口询问。   而正在此时,在又有几位客人来了,另外一名正在门口迎宾的小二,同样满面笑容的跑了上去,大老远的就开始了邀客:“哟!几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无论……世家还是皇亲国戚,咱们……”   听着这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话,连语气都一模一样,龙傲天顿时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噎的说不出话来了。   祁陆摇头失笑,刚才的时候,这番话还真的几乎把他也给唬住了……   要了一个单独的包房,又另外选了四间房间,让闭月带着羞花去自行休息之后,祁陆众人一同来了包房中。   沉鱼落雁立于张氏身后,乖巧的不发一语。   婢女就是婢女,无论在什么场合中,都是没有资格与主家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的。对于这一点,祁陆也没有跟个二逼似的,非得强行要求什么众生平等,你不坐就是瞧不起我什么的。   有前世的记忆归有前世的记忆,他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犯二。   这世间的事情,并非以他的意志为转移,也同样不会遵从其他任何人的意志。他还没有自大到把所有人都当成傻瓜,他说什么,无论有没有道理,正义之人都会认同,反派都会排着队来打脸的地步。   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他的周围都是活生生的人,有着数千上万年以来形成的固有制度,并非是他上辈子在黑网吧里玩的单机游戏,全世界都围着主角一个人转。   而他也并不觉着自己就是主角。   也正因此,在看完龙傲天带来的信件之后,祁陆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他现在可还安全?”   龙傲天点头道:“陛下已经派了修士,全天候保护老九。除非启国亡了,否则的话,只要老九不出京师,就万无一失。”   现如今各大宗派势大,各个国家都生活在宗门的余威之下不假,但身为一国之都城,可是与清源城这种‘小地方’有着天壤之别。大宗门也是在乎脸面的,并不会无缘无故的在凡俗之中惹是生非;至于小宗门,也没有胆量祸乱京师重地。   “只要还活着就好。”   祁陆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沉吟道:“这种事情不用查。凶手无非就是两种,其一是他在游历的过程中得罪了哪里的势力,要将他置于死地,但我个人并不倾向于这个结论。”   龙傲天耸了耸肩,“因为老九已经出门游历了大半年,如果得罪了哪方势力的话,恐怕早就遭到截杀了,并不会拖延这么久的时间,偏偏等他回程的时候动手。”   “没错。”   对于袭杀皇子这件事情,姬无厉他们肯定私底下讨论过了,龙傲天的这番抢答,祁陆觉得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那其二呢?”   龙傲天又问。   “考我啊?”   你问什么我答什么,我不要面子的吗?   祁陆夹了一口菜下肚,别说,昨夜打的激烈,这一上午没吃饭,还当真有些饿了。   “并非是考校,只是探讨罢了。老九与我言说的时候,把你夸的天花乱坠,我对此保持好奇心,这种想法并不过分。”   祁陆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坦诚,倒是对他的好感更甚了一些。果然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的。能跟姬无厉玩到一起的人,确实值得交往一番。   “确实不过分。”   两人碰了一下酒杯,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其二,”   祁陆也不再卖关子,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突然想起了一首诗,顿时轻笑一声,意有所指的缓缓开口:“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这怎么还作上诗了呢?   龙傲天将酒杯放下,心里不停地喊着‘卧槽卧槽!’,显得你墨水多是吧?还真把自己当成那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穷酸文人了?   我警告你,   你够了啊!   迎着龙傲天那仿佛吃了内啥的表情,祁陆缓缓地说出了后面的两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什么破诗,狗屁不……哎唷!味儿不对啊……   前两句就跟白开水似的平平无奇,可后两句……即使以他并不怎么高的文学素养,都渐渐地品出了一丝异样的滋味。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着啊!   这不就是说的兄弟之间,互相残杀的事情吗?这么复杂的事情,竟然用短短的六句诗给概括了,这祁陆,果然有点东西的啊!   龙傲天:(キ`゚Д゚´)!!   “确实如同你所指的那样,我们的怀疑目标,自然是……”   龙傲天并没有讲明白是谁,说到最后,伸手指了指上面,以此动作来代替。要知道,姬无厉的那几个兄弟,也都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还是不要指名点姓的好。   他这个动作,让祁陆觉得有些好笑,为了照顾他的面子,忍不住开口赞同着:“谨慎一些没毛病,最基本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龙傲天越听越不是那么回事,随即一拍桌子,嚷嚷着:“你瞧不起谁呢?尊重个屁!老子会怕他们?闹呢!”   祁陆:你是不是属狗的啊,一点就着?   社会社会,惹不起惹不起…… 59.我是真的忍不住啊!   好说歹说,才把炸毛的哈士奇……咳,才把龙傲天给捋顺了。同时心里暗自咋舌:这皇子之间的争斗,已经到了这么紧张刺激的时候了吗?   自己贸然间闯入进去,会不会让京师这潭浑水,变得更加看不见底了?   水浑不浑倒是无所谓,重要的是,把自己丢进去之后,能不能听见个响声才是重要的。就像他一直说的那样,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自身都难保,他拿头去给人家当板凳坐吗?   出现这种想法,也无可厚非,毕竟在这种世道里活着,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谁也别怪谁自私,谁也别说谁流氓。   “你在担心什么?”   龙傲天喝了口酒,脸上已经有了些许的红晕,映衬的他有些粉嘟嘟、娘里娘气的。   “担心万劫不复。”   对于这种明白人,祁陆没必要藏着掖着,直截了当的讲了出来。   此时已经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在沉鱼的服侍下,心情仍旧郁郁的张氏,已经回房歇息。如今的包房之中,只有祁陆与龙傲天在互相说着话,沉鱼则是安静的为他们添置着酒水。   在祁陆说出心中的担忧之后,房间之中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龙傲天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水,祁陆也默默地奉陪到底。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却似乎有千言万语游荡在他们的周围。   终于,龙傲天将酒杯顿在了桌子上,额间的那簇火焰竟是慢慢地晃动起来,让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的有些妖异。   “我抢了送信的活计,并非是不知轻重,不担心老九的安危。”   龙傲天缓缓地打开了话匣子,眼神透过窗户,看向外界的世态炎凉,嘴里的话语不停,继续说着:“我只是认为,老九对你太过推崇,并非是一件好事。我来送信,也能替老九掂量掂量,观察一下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现在你观察出来了?”祁陆问了一句。   “理智、冷酷却又矛盾。”   龙傲天没有停顿,继续开口:“你们家的事情,我在来之前也有所了解,而今日碰巧撞见了祁正德发难,若是心智不成熟的,在拥有强大力量之后,愤怒之下,恐怕直接把他杀了都不为过。这岁月里,弑父杀子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奇闻了。”   “可是你并没有做这种需要背负一世骂名的蠢事,而是只打断了祁正德的一条腿,让他成为了一个废人。”   龙傲天自信的看了他一眼,嗤笑道:“你可以理解为这是在夸你,可这也不过只是你所作所为的第一层。”   祁陆鼓了鼓掌:“那第二层呢?”   “不想背负一世骂名,在世间没有立足之地,只不过是表象。而最重要的原因,是你想要留下祁正德的性命,让他以废人的身份,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我们都知道,黄氏有极大的几率,是想要杀你的幕后之人,对于你来说,证据什么的并不重要,可你还是没有杀她,甚至都没有通过手段来逼问她。   你可以说这是为了尊重启国之律法,但我认为,你只不过是为了通过她的手,来更深入的折磨祁正德罢了。”   “理智如你,冷酷如你,可再加上老九的言说,你却对待普通百姓、你的母亲、你的贴身婢女,都是无微不至的关照。   百姓遭了苦厄,你愤怒无比;母亲受了羞辱,你怒发冲冠;就连婢女受伤,你都于心不忍……”   说到这里,龙傲天的身体微微前探,紧紧盯着祁陆,一字一顿的问道:“你,到底是一个,何等矛盾的人啊……”   祁陆毫不相让的与他对视,“说了这么多废话,说到底还不是四个字而已……”   “问心无愧。”   见到弱者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力所能及的帮助,这是为了问心无愧;   祁正德枉为人父,毫无道理的想要废掉张氏一脉,祁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是顺了无愧之心意;   四大美女始终如一的服侍他一个瘫痪之人,甚至为了保护他而奋勇迎敌,虽未得胜,但有了这份羁绊,祁陆岂能负了她们?   为她们治疗伤势、在她们表明态度的想要追随自己离开的时候,带着她们一同离开,这也是为了让自己问心无愧。   “那你对老九,是否也问心无愧?”   龙傲天步步紧逼,顺着他的话,直接反问出声:“老九的信里,在说清楚自身处境之后,并未请你过去帮忙,反而一再的对你表达歉意,言说如今朝局不稳,不便邀你进京,你们之间的约定,作废。”   祁陆震惊的看着他,“偷拆别人信件,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你还能再恬不知耻一些吗?”   “我那明明是当哥哥的,对于弟弟交友不慎的担心!”   龙傲天老脸一红,也不知是喝多了酒,还是因为恼羞成怒,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混账!让你这么一打岔,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气氛都给整没了!”   “你特么偷拆别人信件,又伪造蜡封,你还有理了?!这是犯法的你知道吗!!!”   “滚蛋!老子是皇亲国戚!当然不在律法约束的行列!!!”   祁陆不甘示弱的回呛:“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再扯犊子,老子抽你丫的你信不信?”   “你特娘的滚犊子!别给老子岔开话题,你到底去不去京师,给个准信儿!你要是去,老子让你抽一下又有何妨?!”   这人啊,尤其是男人,只要喝点酒之后,有的是狗熊不认铁瓢的。   祁陆眼睛一亮,“不去京师,道爷我这拖家带口的还能去哪儿?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早就想抽你丫的了!”   说完这句话,他的心中不由暗叹一声:最终,还是上了贼船了啊……   当然,就像龙傲天所说的那样,眼见着姬无厉身处险境,他这个当朋友的,若是不去帮衬一把,也终究过不去心中的那道坎儿。   再者说了,不知道人家出危险的时候,还想着过去抱团取个暖来着。这才过了没两个时辰,知晓了姬无厉的遭遇之后,若是立马翻脸不认人……   唉!   都怪自己这该死的羞耻心啊……   长叹中,抡圆了手臂,一巴掌抽在了龙傲天那张撅过来的脸上。   ‘啪!’   龙傲天的脸,应声就甩了出去,差点把牙花子给晃下来!   一阵头晕目眩之后……   “哎哟卧槽!你真打?!”   祁陆:……   刚刚你脸摆放的位置太正点,我是真的忍不住啊…… 60.还不就是一巴掌的事儿?   两人全都扑倒在地,纠缠在一起,龙傲天的双腿盘着在祁陆的腰间,骑在上面挥拳就打。而祁陆也不是吃素的,抬起手掌挡住对方的攻击,随手一拧,直接把对方给扯了下来!   双手向前一伸,大拇指直接抠住了龙傲天两侧的嘴巴,用力的扯动着。   “窝巢(卧槽)!”   龙傲天见状,同样伸出了双手,一把扯住了祁陆的嘴角,向外拉扯。   两个喝了酒的人,就这么躺在地上面对着面,互相扯起了嘴角……   动用灵力是不会动用的,喝爽了之后,王八拳才是真男人的选择!   “公子!公子……你们别打了!”   可落雁一个人,又怎么分得开这两个幼稚鬼?   尤其是喝了酒的人,手劲都大……   那嗤拉拉都淌出来了,俩人也不觉着恶心。同时伴随着口齿不清的相互问候,激烈程度堪比菜鸡互啄……   正当落雁不知道怎么才好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砰砰砰!’   “傲天公子是否在里面?在下范闫兴,前来问候公子。”   终于来了帮忙的了……   落雁闻言,也顾不得衣衫不整的两人了,急走两步,打开了房门。   在开门的一瞬间,视线越过落雁,看到在地上打滚的两个人,范闫兴的笑容顿时凝固了。   这咋回事?怎么还撕扒起来了呢?   看着那两位纠缠在一起的人,让范闫兴不由得发出了灵魂三问:额是哪锅?额在啥子地方?额面前的这俩瓜娃子在干啥子事嘛?   “城主大人,您来的正好,快把他们拉开吧!”   “这这这……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范闫兴赶紧的走了进来,为了防止这种丑事被外人看到,还贴心的顺手关上了门。   “两位公子都喝醉了,耍酒疯呢,城主大人快来帮忙啊……”   “哦好好好……”   俩人你拽这个,他扒拉那个的,好不容易才把他们给分开。   而此时再看去,他们的脸颊两侧,各自出现了两道清晰的勒痕。   喘着粗气,互相瞪着对方,大有一言不合在来一场的架势。   “这打的没劲!等你身体恢复了之后,咱们再请教爪法!”   嘴角疼的龇牙咧嘴的,龙傲天却跟没事人似的,硬挺着当一条好汉。   “怕你不成?!”   “公子,你喝多了,婢子扶你去休息吧。”   “我清醒得很!”   祁陆‘啪!’的一下拍开了酒坛的封泥,“敢不敢来?”   “嗤……”   龙傲天拍着胸口,“论喝酒,我还没怂过谁!”   用灵力醒酒,那是绝不可能!   说着,两个刚刚还打在一起的人,继续喝了起来。   喝到最后,连怎么回到房间的都不知道。   至于范闫兴,临走的时候长吁短叹:这次过来,什么好处都没捞着不说,还当了一回仆人……   我这是图啥啊……   ……   第二日,清晨,天色将亮未亮,惠德楼的外面,众人已经整装待发。   昨日的一番疯狂过后,祁陆心头的压抑发泄出去不少,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迷茫情绪,也渐渐地消散。   此时正一团乱麻的祁府,与祁陆再也没有了关系。   “哞!一群不要脸的家伙……”   还不能化形的阿力被牵了出来,等周边没有外人之后,顿时不满的低哞出声。   昨夜,它可是在畜生圈里待了一晚上啊!那臭气熏天的味道,差点让它闭过气去!   老子是堂堂妖族啊!   “看把你委屈的,回去给你找俩母牛泄泄火气。”   “哞!老子跟牛不是一个种族!”   龙傲天没搭理他。兀自揉着嘴角,眼神不善的看着祁陆。而看到对方也在做着与他同样动作的时候,他的心里,突然就没那么不爽了……   “呵呵……”   祁陆:你这笑啥呢……嘶……   “不能喝酒就少喝,看你们两人,昨天都乱成什么样子了?”   面对张氏的斥责,祁陆尴尬一笑,也没成想这世界的酒,度数这么高啊……   “让伯母受累了。”   别看龙傲天跟谁都是一副吊吊的姿态,但面对……姑且算是朋友吧,面对朋友的母亲,还是保持着一贯的尊重的。   说到底,他跟祁陆一样,都不是因为一件小事就老死不相往来的小气之人。对于昨天的那一场打闹,谁也没有真的生气。   张氏微微颔首,对方身份显赫,她也只是埋怨一下,倒也没办法多说什么。   提前找好的马车,此时已经静静地停在外面。众人依次上车之后,车夫‘驾!’了一声,扬起手中的小皮鞭,随即马车缓缓行驶起来。   龙傲天坐在阿力的身上,穿着单薄的他,在凉风的吹拂之下,反而惬意的哼起了小调。   今次,既然祁陆选择去京师,那他自然会护送着一同前往。   清源城距离京师千里之遥,以普通马车的速度,同时还需要绕道什么的,这一路风餐露宿的,少说也需要十天半月才能抵达。   像是这种长途的距离,在这个混乱的世道中,没有几个车夫乐意接这种不要命的活儿。也就是张氏出了大价钱,重金之下,才有一人答应跑这一趟。   车夫三十许的年纪,名字也很好记:牛二。此人家道中落父母早亡,长得黑黑瘦瘦的,人至中年还是一个光棍的他,自然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只要跑完了这一趟,所获得的钱财,娶一个婆娘之后,还能结余不少,对于他来说,这无疑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价码。   如果途中再出个什么意外,能让车厢中那些女子以身相许的话……嘿嘿嘿……   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我也能接受啊!   牛二的眼中闪过一抹贪婪,这一家人,除了要小心那个骑着杂交蠢牛、在脑门上画画的傻鸟之外,其余的……   阿力:老子怕吓着你这只弱鸡,收敛了自身气息,就成了杂交蠢牛?!   傻鸟……哦不对,龙傲天:小伙子,你这思想很危险啊……   呵呵,   不是我牛二说,车厢里的诸位,都是渣渣……   尤其是那个瘫痪了的,想要拍死他,还不就是一巴掌的事儿?   可怜的牛二,碰巧前几日接了一单,不在城中。否则的话,哪里敢出现这种作死的想法啊…… 61.简直欺人太甚!   出了城,一路向西,牛二一边老老实实的驾车,一边在心里歪歪着各种花样,倒也并不觉得无聊。   这也就是从来都没有‘读心术’这种法术,祁陆他们不知道对方的想法,否则的话,骨灰都得给他扬了。   牛二还不知道,他想要对付的这些人,究竟是些什么存在。   四大美女单独拎出来一个,依照她们的虎劲儿,眨眼间就能教他做人。   话说车厢之中,四女坐在车厢入口处,而在正中的位置上,随着马车的颠簸,身体轻微摇晃着的张氏,在低声的与祁陆商议着今后的打算。   离开了祁家,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难过,虽然还是有些空落落的,但更多的还是对于新生活的憧憬。   “为娘这里还有些积蓄,等去了京师之后,我们买一座小院,有几间瓦房,也足够我们生活了。   虽是去寻九皇子,但对方再怎么说,也是身份尊崇。你如今又离了祁家,在身份这方面,与人家自然是比不得的,因此无论说话还是做事,都要谨言慎行才是。”   “好的娘。”   祁陆答应的异常痛快,反正不管别的,尊老爱幼就完事了。   祁正德:我呢?   祁陆:你年轻有为。   只不过对于张氏前面所说的,买一座小院,倒是符合祁陆的心意。   总不能去了之后,一家老小都寄人篱下啊。   有个属于自己的房子,也算能简单的安家了。   张氏缓缓叹息一声,轻拍着祁陆的手背,   “只是委屈了沉鱼姐妹了,本能在大户人家里安心度日的,如今却随着我们母子颠沛流离。”   “夫人你千万不要这么想。”   沉鱼闻言,顿时开口道:“能够跟着公子,是我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怎么会觉得苦呢?”   侧着身子靠在车厢上,俏脸仍旧有些惨白的羞花,也是点头道:“是啊夫人,其实在伺候公子之前,我们姐妹还有些忐忑,担心公子因为有伤势在身,会导致……导致……”   祁陆见她糯糯的看着自己,不敢继续说下去,不由得笑了起来,接话道:   “导致我心性大变,变得暴怒无常?”   “没……也没有公子说的那么严重……”   “花啊!”   祁陆长叹一声,看着目光躲闪的羞花,“有什么话,说就是了。如今我也并不是什么府里的公子了,怎么还如此怕我?”   “没……没有!”   羞花连忙摆手,那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祁陆都担心再这么摇下去,别再拧着脖子……   只见羞花急切的道:“婢子不是那个意思,婢子其实想说的是,公子人又好,心地还善良,能够追随公子,是我与姐姐们自愿的。若是公子在离开的时候,把我们姐妹丢在府里,那才真的伤心呢!”   不说其他的,单凭‘曾经伺候过祁陆’这一点,她们四女就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黄氏那个娘们儿,在没了张氏的制约之后,等待她们的结局注定凄惨。   “妹妹说的对!”   闭月用力的点头,祁陆却是脸色大变,深怕对方再整出什么新词儿出来。   “我们……唔!唔唔唔?唔……”   还好落雁眼疾手快,纤手探出,于千钧一发之际捂住了她的嘴,这才让祁陆松了口气。   吓死道爷了……   如果不是觉得娘们儿唧唧的,祁陆都想拍拍自己的胸口。   “月啊!这长路漫漫,你可赶紧的歇会儿吧,憋唆话了!懂,公子我都懂!一切都在心里了!”   闭月委屈巴巴的退出群聊:你们都不带我玩……   “唉,人比人,气死人啊……”   因为车厢的窗帘开着通风的关系,龙傲天一直都在听着他们的对话,这心里头酸的,都能滋儿出水来了。   “要不你也进来?”   祁陆瞥了他一眼,开口邀请。   “我在外面都听的怪难受的,你竟然还不甘心,让我进车厢承受你们的伤害?你还是个人吗……”   果然,能叫‘龙傲天’的家伙,思路一个比一个的清奇。祁陆都惊了,“你认真的吗?”   “哈哈!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龙傲天打了个哈哈,男女授受不亲,他还是懂的。尤其是张氏还坐在车厢里,他就更不方便进去了。   这并不是脑袋不开化,而是年轻人应该有的礼数。   整个天下之中,国家林立,也不是没有那种骄奢淫逸的皇亲国戚。但这里面,并不包括龙傲天。   虽然有着亲戚关系的因素在里面,但能跟姬无厉玩了这么多年,若说龙傲天是个没什么能耐的废柴,祁陆第一个就不信。   “还有啊,”   龙傲天声音缓缓的道:“去了京师,哪里用买什么宅子?我跟老九别的没有,手底下的宅子还是有几座的,到时候分你们一座……”   “停停停!”   祁陆赶忙阻止了土豪的疯狂炫富,开口道:“寄人篱下,总归比不上自力更生。要你们的宅子,那算个什么事儿啊!”   “随你。”   龙傲天耸了耸肩,“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京师的房子,可是贵得很啊……”   “没关系,”   张氏嘴角挂着温婉的笑意,宠溺的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悄然拍了拍身后鼓胀的包袱:“临走的时候,娘把银票都装起来了。”   就是金银太重,否则的话,她一个铜板儿都不会给黄氏留下。   “嘶……”   祁陆还能说什么?就这一大包的银票,黄氏若是知道了的话,还不得气出毛病来?   娘你可真是够机智的啊……   这事儿别问,问就是干得漂亮!   张氏的声音压的很低,可车厢外面的龙傲天是什么人?修炼者又有哪一个是耳朵不好使的?   嘴角止不住的抽搐了几下,暗自叹息着:女人要是狠起来,还有男人什么事儿啊!   ……   祁府,   忙碌了一天的黄氏,精疲力尽的盘点着家里的账本。   祁家在城中有四五个铺子,虽然她没有插手过这种事情,但也知道,每月得收益都还尚可。如今张氏走了,祁正德又成了废人,现在还在昏迷着呢,她自然要将权利收拢到手中,安抚府中的下人们。   而当她看到府库中,那与账目完全合不到一起的银钱之后……   尖锐的辱骂声响彻了大半个祁府:   “张秀文!你简直欺人太甚!!!” 62.山神庙里有客来   启国不大,五郡三十二城;启国又很大,城与城之间的距离,足以令普通百姓望而却步。   一辈子没有离开方圆百里者不计其数。   赶了一天的路,也才走了不到百里,天色已经渐渐地暗下来。   荒郊,野岭,破庙,兽鸣……   庙是神仙庙,供着祁陆叫不上名字的、属于这个世界的神仙。   堂中残垣断壁,神仙像已经不知被谁推倒,整个石像横着卡在了庙堂的柱子上。虽是慈眉善目,但在火把那忽远忽近的光亮中,面目变得闪烁,总给人一种不怎么舒服的感觉。   蜘蛛在各个角落结起连绵成片的大网,上面几乎布满了蚊蝇飞虫,挣扎着越陷越深,于绝望之中,等待着狩猎者将它们撕碎吞噬。   枯枝落叶聚攒在一圈之地,用几根木棍支起了一个架子,将火把凑了上去。   一阵呛嗓子的黑烟过后,枝叶引燃,干枯的柴禾不时地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火光腾起,整座神仙庙里,顿时多了些许的人气。   四女正张罗着简单的做些粥喝,在荒郊野岭的废弃庙里,听着极远位置传来的不知名野兽吼叫,不安的感觉只是稍稍一闪,就被随手掐灭。   不说两位公子的能耐,就说那妖兽阿力,实力都是深不可测,想必也不会有不开眼的东西,会来招惹他们这些人。   牛二仍旧是老实人的模样,看似有逼数的一个人坐在墙角里,不给诸位金主添堵。   实际上,心里那龌龊的念头一个接着一个的出现,让他忍不住面色潮红,只不过因为是背着光,倒也没有人发现他的异样。   “连年征战,百姓苦楚,这山神庙也不知荒废了多少年。”   龙傲天伸了个懒腰,斜靠在阿力的侧面,懒散的像极了街头巷尾不务正业的二溜子。   “神仙不保佑,百姓自然就不会再信。”   祁陆拿着一根细棍,不时地挑着火堆,好让火势更旺盛一些,轻声询问着:“这个世界,当真有仙神存在?”   “不过就是些修炼有成的修士罢了。”   龙傲天嗤笑着摇头,   “在凡俗之中显露一些法术,无意之间救些百姓,名声渐渐地也就传开了。   自古至今,我还从未听说过真有白日飞升者,也从未见过有仙神临世……驾鹤归西的倒是不少。”   “原来如此。”   祁陆微微点了点头,正想再请教一些修炼界的问题的时候,突然眉头一皱,视线沿着烂掉的门框一路投向了浓郁的黑夜之中。   隐约的说话声传来,伴随着略显杂乱的脚步声,距离山神庙越来越近。   “我就说不要夜间进山,你们偏偏不听!咱们是抓吃人猛虎,又不是来对付妖魔鬼怪的,哪里用得着晚上行动啊!”   听着一个女子的抱怨声,又有人发表了不同的意见:   “听说那头猛虎成精了呢,若是当真遇上了,可不能小瞧了对方。”   “怕什么?”   两个女子的对话,自然引动了男人的荷尔蒙,就听得一阵拍胸口之后,有位声音粗狂的男人,生怕引不来什么东西一样,大声道:“怕什么?有我们三个大老爷们儿在,那虎精又能耐我们何!”   此时另外有人开口:“远处那座庙里有光亮,应当是有过路的行商,都别多说了,免得被那些普通人听到之后吓着他们。”   “嘁!既然这么胆小,那就别出门啊……”   声音渐渐消失,看来那人说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   山神庙中的祁陆与龙傲天对视了一眼,各自看出了对方眼神里的腻味。   这些人,戏挺足啊……   随着他们距离山神庙越来越近,先是四大美女,后有张氏、牛二,都陆续的发现了那一队人的踪迹。   “陆儿?”   祁陆闻言看向张氏,笑着宽抚道:“娘,无甚大碍,您安心便是。”   “啊……欠……”   龙傲天打了个哈欠,点头应和着:“伯母放心,来的不过是一群小杂碎罢了。”   祁陆:“???”   小杂碎可还行?   “皇亲国戚说话都这么硬的吗?”   对于祁陆的询问,龙傲天谦虚的摆了摆手:“一般硬一般硬。”   祁陆:你怕不是对吐槽有什么误解?   我这是在夸你吗?你那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正说话间,那几人已经穿过了稀薄的雾气,来到了山神庙门前。   山里夜色浓郁,湿气比平地重很多,几乎每天都有雾气存在。若是运气不好,遇见了雾气浓郁的时候,可以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让人根本摸不清方向。   来的是三男两女,在看到庙中休息的四女之后,尽皆眼神一亮。虽是很快就收敛起来,可依然被祁陆清晰的捕捉到了。   脸色无悲无喜,只是平平静静的看着他们。在这一刻,祁陆突然认同了龙傲天的那些话。   我的侍女,我都没有奇怪的想法,你们刚才是什么眼神啊,眼珠子不想要了?   他们身后的那两个女子,在见到四女之后,眼睛倒是没亮,只是隐晦的闪过一抹嫉妒。那个身穿淡黄色连裙的高挑女子,更是撇了撇嘴,一副不屑的样子。   “在下林乘风,我们五人路过此地,未曾想诸位已经在此,只是想在角落处寻一位置,将就熬过今夜,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为首的那名男子,大概二十四五的样子,面白无须,长的一副小白脸的样子,背后却背着一柄长剑,浑身上下显露着凌厉的气息。一眼看去,让人不由得感慨:这绝对是一个会耍剑的小白脸。   “哼!这里又不是他们家的,乘风大哥你对他们客气什么?”   那位个子稍矮一些的女子,闻言不快的噘了噘嘴,脸上的两粒小痘痘,在火堆的映衬下,似乎都在闪着光。   她这话一出来,林乘风脸色变得尴尬起来,妹妹你憋说话了,没见那个年轻人身后,头生三角的异兽吗?那可不是老牛,有很大的可能,那是被驯化之后的妖兽啊!   咱们所有人加起来,不一定能杀了对方不说,可能还会直接被人家给团灭啊…… 63.这个江湖不过如此   “这是我们的同伴,杜艳菲。女孩子心直口快,方才那话只是无心之失,在下替她给诸位道歉,还请诸位莫要见怪。”   林乘风赶忙给这个小姑奶奶使眼色,而杜艳菲却不怎么领情的样子,只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再言语。   祁陆倒是无所谓,反而还安慰起对方,“不必自责,毕竟小孩子没经历过时代的毒打,说话不长脑子也是应当。”   林乘风:“???”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见你虽然是个少白头,但年纪也不大吧?怎么就能说出这种毒言毒语?   “把嘴巴放干净一些!”   杜艳菲脸色一变,愤怒的盯着祁陆,小拳拳紧握,大有一言不合血溅五步的气魄。   “说你你就听着,打你你就站好,再多说一句屁话……”   龙傲天从阿力的身侧起来,左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右手支撑着地面,轻笑一声,老气横秋的开口:“一群小屁孩儿,想在这里歇着就歇着,只是要摆清自己的定位,免得祸从口出。”   说话的同时,他额前的那簇火焰,似乎缓缓的燃烧起来。看的久了,几乎要将他们的心神都吸引进去,仿佛置身于无尽的火焰当中,要将他们焚烧殆尽。   众人的目光渐渐变得呆滞起来,林乘风心中大骇,猛的咬破舌尖,一缕鲜血顺着嘴角渗出。而此时的他却顾不得那么多,运足了气劲,大喝一声:“呔!”   声音隆隆,震落了庙顶的灰尘,那四人浑身一抖,等回过神来之后,一个个的脸色苍白无血,像是大病了一场。   那杜艳菲更是不堪,身形摇摇晃晃之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向龙傲天的目光中,带着挥之不去的惧意。   一直坐在墙角的牛二没有见到龙傲天的变化,有些懵逼的看着进来的这些人,心想这些人是不是有病?三言两语的就给唬住了,一点都不中用啊……   这一刻,牛二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我上我也行’的冲动。   稳住稳住,反正也不关我的事儿,先观察一波再说。   “反应的倒是挺快。”   龙傲天诧异的看了对方一眼,“只不过,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若再不识好歹,可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林乘风连忙抱拳行礼,诚恳的说了一句:“多谢前辈高抬贵手。”   这次确实是对方手下留情了,以对方那深不可测的实力,想要杀了他们,简直是易如反掌。   闯荡江湖这些年了,他所经历的事情,根本就不是如杜艳菲这样的人能够比拟的。因此这声道谢,那当真是诚意满满毫无虚伪的情绪。   想到这里,林乘风赶忙说道:“不敢打搅诸位前辈休息,晚辈这就带人离开,还请前辈莫要怪罪……”   “行了行了,”   龙傲天意兴阑珊的又瘫在了阿力的背侧,随意的摆了摆手:“我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夜色浓郁,眼见着雾气也起来了,就在这里寻个位置,凑合一晚吧。”   此时另外那个高挑女子已经将杜艳菲扶了起来,众人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将视线落到了林乘风的身上。   林乘风见状不由得苦笑一声,看了看外边的天色,雾气确实已经浓密起来,虽有着朦胧月光,但也几乎看不到两丈之地了。   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若是冒然出去,不说会不会遭到意外,就是单纯的也山野里住上一晚,也够遭罪的。   突然之间,林乘风的心里有了些许的悔意,暗自问自己:这次出行,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暗自苦笑摇头,挥散了心中的想法,目光诚恳的再施一礼:   “多谢前辈!”   其他四人也不敢多说什么了,恭敬中透着畏惧的抱拳行礼之后,随着林乘风来到了进门右转的那处角落里,安静的收拾起自己的行礼。   祁陆见到老实下来的众人,转着左手拇指上的那枚林辉曾经落下的玉扳指,不由得对龙傲天挑了挑眉,揶揄道:“侠肝义胆古道热肠说的就是你啊!”   “就像你说的那样,没经历过时代的毒打,教训教训也就行了,荒郊野岭的,难不成还真把他们赶出去?”   “这倒也是。”   祁陆少见的没有反驳,而是认同的回应一声之后,就不再开口。   “公子,粥熬的差不多了。”   阵阵米香传递在庙里,沉鱼先为张氏盛了一碗稀粥,又依次给了祁陆与龙傲天,最后想了想,又给坐在角落啃饼子牛二送去了一碗。   还别说,常年混迹在市井之中、偷摸拐骗啥事儿都干过的人就是不一样,那憨厚的脸上不掺杂一分杂质,整个人就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没见过世面的瑟缩样子,感激的伸手接过碗,憨笑着说了一声:“多谢。”   沉鱼点头一礼:“这一路辛苦牛二大哥了。”   “不辛苦不辛苦!”   牛二赶忙放下碗,诚惶诚恐的道:“咱赚的就是这份钱,自然是要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的才行。”   沉鱼一笑,那明媚的样子,让牛二差点把持不住,连忙低下头侧过了视线。   “牛二哥慢用。”   说完,步伐款款的走了回去。   可是她并未看到,在她转身的一刹那,牛二眼中露出的贪婪目光。   而在另一处的角落,林乘风五人沉默的生起了一簇小火堆,温热的火焰炙烤之下,让他们本来有些僵硬的身体稍稍缓和了一些。   杜艳菲抱着膝盖坐在一旁,呆呆的看着身前的火堆,眼神之中没有焦距,身体仍旧时不时地轻颤一下。   另外那名女子,正摸着她的脑袋,轻声抚慰着。   向往江湖的她,抱着修仙问道之心,兴致勃勃的一头扎了进来,结识了几乎同龄的三五好友,以降妖除魔、匡扶正义为己任。前几次的时候,确实打杀了些许坏人、几只吃人的猛兽,渐渐地也就给了她一种‘这个江湖不过如此’的错觉。   骄纵之心一起,说话做事自然会得罪些人。   如今遇到了不惯她臭毛病的祁陆一众人,自是吃了亏,眼神迷茫的她,不由得轻声询问:“芳姐,我是不是很坏啊?方才差点拖累了大家。”   此话一出,其余几人尽皆怔然。 64.思想很危险啊!   杜艳菲先前的所作所为,其余之人若说没有一丝埋怨也是不可能。虽然不至于达到当面指责的程度,但每个人的心里却都有些腹诽,觉得若不是她的嘴巴没个把门的,他们根本不会受到如此惊吓。   可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也就是这样,有些话你要是不说,别人肯定会对你有怨气;可若是直接说出来之后,无论是误会也好,埋怨也罢,终究还是会消散。   见她那迷茫却又歉疚的表情,芳姐一把将她揽在了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温声笑道:“傻瓜,说什么呢?我们几人虽只认识不足年余,却也一直肝胆相照,怎么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责怪你?”   林乘风也是低声劝慰着:“前辈大人大量,根本懒得与我们一般见识,以后注意一些就是。”   其余那两人见状,互相对视了一眼,加入到了劝说的队伍中。   过了一阵子,杜艳菲才稍缓了些许的情绪,等她抬起头之后,芳姐的前襟已经被泪水浸湿了。   “对不起……”   杜艳菲俏脸一红,有些难为情的开口。   “没事的。”   芳姐本来也是瞧不上那些人的,尤其是那几个女子,长的竟是比自己都要好看,让她的心里也怪不是滋味的。只是在经过了龙傲天的那一番‘调教’之后,那气焰也已经被磨没了。   嫉妒……还是有些嫉妒的,但却不敢做的那么显眼了。   “别忘了,我们今次来此的目的。”   也许是看气氛太过沉闷,芳姐特意转移了话题,“听那些逃走的村民所说,那只猛虎应当就在附近出没,咱们既然打定了为民除害,那自然是要有始有终的。”   她这么一说,其余几人的注意力,果然被调动了回来,凑在一起低声讨论起来。   已经吃饱喝足的祁陆,与龙傲天凑在了一起,角落里的那些人,虽然极力的压制着声音,但以他们二人的能力,还是将所有的话都听的清清楚楚。   “猛虎?有意思。”   龙傲天摸了摸下巴,目光转向那几人,嘴角微翘,碰了碰祁陆的胳膊,“如果是单纯的猛虎,也许还有机会。可若是猛虎成精,化作妖族,以他们的能力,就是送羊入虎口。”   “你不去帮帮他们?”   祁陆扭头看向他,却见龙傲天嗤笑一声,摇头道:“我只救能救之人,为什么要去救这种不自量力的人?”   祁陆突然觉得这人当真有些邪性。   你说他坏吧,他还真没做过什么恶事;可你说他是好人吧,对方却并没有大慈大悲的心肠。为人做事,看似全凭自己的喜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却始终恪守底线。   姬无厉的好基友,果然是个人才。说话又好听,祁陆挺喜欢这种活的真实的人。   “欸……”   祁陆正想着有的没的,龙傲天又碰了碰他,笑容之中满是幸灾乐祸:“等你去了京师之后,默默无闻还好,若是有朝一日名满京师的话,肯定会被骂的比我还要惨。”   “什么意思?”   这人的思维跳跃性这么大吗?刚才不还讨论着另外的事情,这才将将喘了口气的工夫,怎么就说到我身上来了?   “你是不知道,京师里的那些老学究,带兵打仗没什么本事,但攻讦个政敌,那可是一把好手。以你的能力,在京师出名,那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到时候打断你爹腿的丰功伟绩,一定会被拿出来鞭尸。”   龙傲天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毫无诚意的拍了拍祁陆的肩膀,“终于有个人能够帮我分摊一下了,你是不知道,这些年里,我是怎么过来的!要不是老九拦着,有几次差点就想杀他们全家了。”   “不分青红皂白?”祁陆对此保持怀疑的态度,自己哪里这么重要啊,他们还能把自己调查个底朝天不成?   “你爹是朝廷命官,出了这种意外,肯定会报到京师里,说不得再过几天消息传过去之后,你的名字就会臭大街了。   至于是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到时候你自然能够体验到了。   那些老学究,整日钻研书籍都快成了傻子,他们才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出的手,反正祁正德受伤了,这就是事实。”   说到这里,龙傲天满是同情的叹息了一声,可嘴角却依然上翘着,怎么看都很欠揍的样子。   以他看来,像是祁正德这种为了能够修炼,不把妻儿当人的人,为了母亲出口气,打也就打了。可京师里那些人才不管这些,反正你只要这么做了,那还等什么,直接批斗走起啊!   祁陆无言以对。   只不过现在想这么多也没什么用,到时候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也就是了。   眼见着时辰已经不早,两人又聊了几句,火焰渐渐熄灭,各自翻身睡去。而林乘风那些人,在见到祁陆他们休息之后,也不敢多聊,以免冲撞了对方,为自己招来灾祸。因此也熄了火堆,渐渐沉睡。   山里的风,比在城中要烈一些,吹卷着落叶,沿着破掉的门缝向进了庙里,掀起点点火星。   寂静的山神庙中,过了没多久,呼噜声就已经此起彼伏的响起,更有梦呓的声音不时地传来。   幻想了一天的牛二,也裹上了黑不溜丢的毯子,在墙角睡的很沉。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他住在高高在上的宫殿之中,殿内美女如云,燕瘦环肥莺莺燕燕的围在他的身边,左一句‘牛二哥哥’,右一句‘大爷,来玩嘛……’,此等诱惑,自是引的他兴致大起,哈哈大笑着,朝着那些美人儿扑了过去。   “哈哈哈哈!美人儿!我馋你的身子很久了啊……快让你牛二哥哥亲一口……”   牛二的浪荡言语突然响彻在山神庙中,将所有人都惊醒。   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黑暗中就见一道身影,向着沉鱼睡觉的方向扑了过去:“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哈哈哈哈!我的,都是我的!不要伺候你们那个没出息的瘫痪公子了,等我杀了他们之后,那些钱还不都是我的?你们也是我的!”   祁陆:“???”   “滚!”   祁陆行动不便,可龙傲天也不是好相与的,飞身而起,一脚将牛二踢飞出去。   “闭月,升火把!”祁陆阴沉的声音响起,竟然有鬼物趁着自己不注意,附身在了牛二的身上。   只不过,这个牛二,思想很危险啊…… 65.为虎作伥   火把点燃,照亮了山神庙,外界凄风惨惨,呼啸声变的更大了一些。   牛二被飞踹出去,身体重重的撞在了墙壁上,在落地之后,却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瞪着通红的眼,继续狂笑着飞扑而来。嘴里还在不干不净的说着些淫词浪调,让人恨不得撕烂了他那张嘴。   “是欲鬼。”   龙傲天的眸子中满是奚落,看向牛二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待一个死人:“可以无限放大被附身者的内心欲望。”   一掌将其逼退,满是揶揄的看了祁陆一眼,“想怎么着?”   他的话说的语焉不详,也是为了照顾四女的面皮,毕竟这种事情若是说明白的话,定会让她们感到恶心。   祁陆也没想到,这个老实巴交的牛二,内心之中竟是如此阴暗。只不过也正好,通过这只鬼,也算是认清楚了这个人,免得身旁跟着个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阴一下狠的。毕竟君子易处,小人难防。任你再如何英雄了得,死在小人手里的还不是有一大把?   听到对方的询问,祁陆冰冷的反问:“这种家伙,不杀了还留着过年吗?”   如果是被控制了心神,导致说些胡话,祁陆还不会如此生气。可被欲鬼附身的人,会被勾动出内心的阴暗面,说白了,也就是牛二本身就思想阴晦,否则不会让欲鬼有所乘之机。   既如此,祁陆又不是虚伪的和尚,心气不顺,当然要让自己的念头通达才好。   他的随和,只有在面对善意者的时候才会表露出来,而面对无耻之徒……对不起,他并没有闲情逸致去教化感动对方。   牛二再次淫笑着扑了过来,似乎在他的眼中,只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倩影,而丝毫看不到其他人。   随着祁陆的话音未落,只见龙傲天的额间火焰猛烈的燃烧起来,一道火光闪过,那像极了痴汉的牛二,身上一股焦糊的味道传来,瞬间惨叫着被击飞。   龙傲天衣袍猎猎,强烈的气势升腾而起,原本透着些猥琐的气质,如今骤然转变,浓郁的火焰虚影覆盖在他的身上,犹如天神下凡!   只见他右手一甩衣服前摆,凛冽的声音如同巨雷般的,于山神庙之中炸响:“让你一只手!”   溜了溜了!   这大写的哔让你给装的,丝丝顺滑,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生硬啊……   林乘风他们也早已醒了过来,目瞪口呆的看着龙傲天大发神威,咽唾沫的声音此起彼伏。   “咱们多亏没跟他打啊……”   那个身材有些瘦削的年轻人,看着威风凛凛的龙傲天,不由得喃喃开口。   芳姐也是后怕不已,当初自己还想着火上浇油来着,如今看来,若是双方真的打起来的话,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连近身都做不到!   “前辈大人大量,还好没与我们一般见识,否则的话,咱们今日就要交代在此处了。”   杜艳菲顿时觉得更愧疚了,哪里还顾得上嫉妒那四个女子啊,讷讷的开口道:“对不起……”   这一次,没有人安慰她,只见林乘风惊呼一声:“小心!”   众人随着他的声音望去,只看到浑身焦糊的几乎透出肉香的牛二,突然发出了一道不似人的痛呼,身体都已经皲裂,恐怖的伤口纵横在身上各处位置,狰狞而又恶心。一缕缕的鬼气从伤口中飘出,瞬间在他的身体上方出现了一只鬼影。   那鬼影看不清面容,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龙傲天,空洞的嘴巴里,似乎在无声的厉啸。   鬼影的双手之中似乎提着无数条细线,操控着牛二向着龙傲天冲了过去。   脚掌踏在地面上,将地面踩出一条条不规则的裂痕,那举起的拳头之上,引动着鬼气呼啸,形成了一个狰狞的鬼头,张开了大嘴,露出了满嘴烂牙,向着龙傲天吞噬而来!   ‘轰!’   龙傲天的右手背在身后,那张长的稀松平常的脸上,此刻满是冷酷,妖冶的火焰一瞬间骤放光明,那鬼气才将将与其接触,就像是冰雪遇到了烈日般的融化开来,消散于天地之间。   左掌轻轻地抬起,却带动起玄妙的韵律,毫无花哨的与牛二的拳头对在了一起……   众人只感觉耳朵失聪了一瞬间,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了黑色与红色,那鬼气森然,那烈焰正盛!   没有一丝的声音发出,就像是被按下了禁声的按键,只见拳掌接触的位置,猛地爆发出一阵璀璨的光亮,整座山神庙之中,映衬着众人的表情,纤毫毕现。   “啊!!!”   只听得牛二惨叫一声,身体竟是不受控制的融化起来。   “像你这种渣滓,留下来也是一个祸害。”   龙傲天嘴角翘起一个弧度,声音之冷酷,让祁陆有种感觉,这才是真正的龙傲天,先前痞里痞气、一言不合就跟他互相撕嘴巴的那个人,只是他披在身上的一层伪装罢了。   能够在京师之地混的风生水起,再怎么想,也不能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   如果有人被他的外表所蒙骗,觉得他只是个外强中干的草包,下场恐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只这么一下,   牛二没了……   那鬼物尖啸一声,魂体瞬间冲向了庙门之外。   “想跑?哪那么容易!”   龙傲天一步踏出,顺手就要将那鬼魂给灭了,却只听得一声虎啸传来,啸声竟是将空气冲击出一道道的波纹,浩浩荡荡而来,直接将他推回了庙中。   “老虎?”   祁陆脸色一变,对着龙傲天道:“那欲鬼被虎妖控制,已经成为了伥鬼!若不将虎妖杀掉,后患无穷!”   上一世的时候,他曾经对付过一只伥鬼,但无论用尽何种办法,将其消灭后,对方却仍旧能够重新出现。直到他发现了不对劲之后,费尽心机的寻到了那头几乎已经成精化妖的老虎,灭了对方,这才断了伥鬼的根,终于将其打散。   为虎作伥,为虎作伥……   虎妖收服鬼物之后,让其成为伥鬼,看似是虎妖残暴无良,但反过来想,伥鬼又何尝不是依附在虎妖身上,大树底下好乘凉?   它们之间,就像是狼与狈的关系,互相帮助,却又相互利用着……狼狈为奸! 66.一片狼藉   虎啸过后,庙外的迷雾中,先是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随即,只见那云雾翻腾间,一头吊睛猛虎缓缓的走出。   观其身形,足有一人高,四肢有力的抓着地面,血盆大口像是立刻就要择人而噬,涎液顺着嘴角滴落而下,离着如此远的距离,都能够味道一股血腥扑鼻的味道。   “我自从踏入修炼数十载,还从未品尝过修炼者的肉,今日就开开荤。”   虎口一张,竟是口吐人言。双眸紧紧地盯着龙傲天,眼神中充斥着嗜血的杀戮之意。   “哞!”   阿力从庙中露出头来,好奇的看了一眼对方,随后骂咧咧了一句,“长得大就牛哔呗?”   没想到那虎妖也不甘示弱,反唇相讥道:   “长了三只角,你就不是牛了?”   “你说啥?!”   阿力炸毛了,牛眼……咳!铜铃大眼一瞪,身体猛的蹿了出去,   “老子不是牛!”   一直以牛犊子身形示人的阿力,与身形庞大的虎妖迎面而立,那昂起的脑袋,是它发出的不屈的倔强。   虎妖不屑的看着它,抬起巨大的虎爪舔了舔,口水已经流了一地。   “开胃糕点。”   而在山神庙中,祁陆已经重新坐上了轮椅,被落雁推了出来。   身旁还跟着龙傲天。   “喂!你别出去啊!都瘫痪了还逞什么能啊……”   临出庙门的一刻,杜艳菲忍不住开口阻止。   祁陆扭头看了她一眼,对方的神态此刻只有对他不自量力的焦急,却无半分嘲讽。   心地倒也不坏,就是说话太不经脑子了一些。   祁陆内心感叹一句,只是对她笑了笑,随后示意其他人躲在庙中,不要出去。   闭月取出剑盒,将潭渊剑交于祁陆手中,说了一句:“公子小心。”   随即就与落雁一起退了回去。   破败的山神庙前,祁陆将剑立于身前,双手搭在剑柄之上,像极了一个看热闹不怕死的围观群众,就差嗑个瓜子喝口快乐水了。   “你们是怎么当丫鬟的?怎么也不阻止他!有他这么送死的吗?”   在杜艳菲看来,只需要前辈出去就行了,你们就算关系再好,也不能带个拖后腿的啊!   经历了牛二的事情之后,四女心头正有怒气,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枉她们还一直以为牛二品性不坏。   真是瞎了她们的那双眼!   如今听到杜艳菲叨叨叨个没完没了的,闭月忍不住没好气的说:“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你……”   “哎好了好了!”   林乘风连忙拉住她,这时候也没别的想法,就觉得心累。   能跟前辈高人走在一起的,能是正常人吗?你现在看人家是个瘫痪,指不定一会儿打起来之后,人家就直接站起来了呢!   这次的事情,能够全身而退就算烧高香了,你担心就担心吧,可说出来的话总带刺是怎么回事?   当真是经历的毒打太少啊,不知祸从口出、好心办了坏事的道理……   “前辈们既然敢出去,那必然是有他们的道理,哪里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   林乘风心里就跟明镜儿似的,在这种时候,老老实实的缩在山神庙中,比做什么都强。   话说若非遇见了这些人的话,让他们单独对付这只虎妖,明年的今天,就是他们的祭日。   连通知人来吃八菜一汤的机会都没有!   等这次的事情完了以后,林乘风都琢磨着要不要散伙了。再这么下去的话,他确实怕自己活不过三十啊……   而此时,坐在门口的祁陆背对着他们,周身气息……只能说是朴实无华吧,一丁点儿高手的气质都没有。   “我身体不便,你能者多劳,庙门我来守,杀虎妖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他这番话说的心安理得,事实就是这么个事实,他倒是想让腿脚赶紧恢复呢,可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啊!   总不能跟搞传销的似的,凉水当82年拉菲喝,白菜当鲍鱼啃,无论冲着白墙喊多少遍‘我能行’,他也变不成超级赛亚人啊!   穿越者也得讲基本法的……   龙傲天哈哈一笑,迈步前行,傲气冲天的说了一句:“今晚炖虎鞭!”   随着每一个字的落下,他的气势不断攀升,周身灵炎剧烈燃烧,直接冲破了迷雾,黑暗中像是出现了一道人形火焰,宛若神邸。   虎妖的眼中露出了忌惮的神色,前爪略有不安的在地上刨了几下,周身煞气几乎凝结成了实质,身体在原有的基础上,再次变大了三分,与龙傲天相互抗衡着,未曾有半分退意。   “吼……”   “哞!!!”   一声壮自身气势的虎吼还未落下,就听得另一道浑厚的牛叫传出,直接把它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样的体型,才能称得上‘大!’”   阿力的双眸瞬间就红了,那不再压制的气息瞬间释放而出,周围狂风大作,百丈之内,云雾尽皆消散!   身体就像是吹气球一样,疯狂的变大,瞬间就长有十丈,高有五六丈的庞然大物。   四肢蹄子就像是镀了一层金,粗壮有力的四个关节处,各自长着一条狰狞的骨刺,那巨大的头颅轻轻晃动间,阵阵狂风冲起,席卷起灼热的巨浪!   “小母牛玩倒立,看把你给能的!”   两道热气从鼻孔中冲出,阿力的声音如同滚滚闷雷,看向虎妖的眼神中,满是戏谑。   虎妖:“……”   不是,刚开始还比我小呢,这怎么的突然就比我还大了?   还有那突然升起来的气势是怎么肥四?欺负我看不出来怎么的?你这是耍赖啊!   虎妖这个时候,就有点懵。   废话!搁谁谁懵!   合着你先前蠢得跟牛似的,都是伪装啊!你这是钓鱼执法你知道吗?!   阿力却是不管那些,看着小的跟个袖珍小猫似的虎妖,这不就是个弟弟?   还说什么废话啊!   阿力我最喜欢欺负弱小了!   想到这里,一蹄子就向着虎妖踏来!   ‘轰!’   烟尘四溅,虎妖仗着灵活的身形躲了过去,却根本不敢久留,赶在另外一只蹄子踏下来之前,腰部强行一拧,身形向着密林中电射而去!   “好久……没吃烤虎鞭了啊……”   话音未落,就见龙傲天身形一个晃动,就拦在了虎妖逃跑的路线上,似笑非笑的一掌拍出……   ‘轰!’   灵炎狂啸,山神庙之外,一片狼藉! 67.总有还的那一天   风吹动了祁陆的发丝,狂暴的攻势几乎庙里的人都感觉到了极强的压迫,而祁陆却依然老神在在的坐在轮椅之上,目光悠然。   凭实力躺赢的,凭什么有愧疚?   懂得驭下的人,才是一个好老板啊,要不然跟打工的有什么区别?   他这边悠然自得,而场中却是杀机浓郁。凛冽的风如同刀子一般的,在他们之间肆虐,狂暴的火属性灵力已经化作滔天烈焰,向着虎妖冲击而去!   却说那虎妖于山林之中逍遥了数十年,也并不是没有遇到过修炼者,能够活到现在,自然也是有能耐的。   见已经逃不掉,那属于兽类的疯狂瞬间充斥了整个脑海,妖煞之气自体内席卷而出,气势轰然间对撞在一起,像是两个气罩般的,争夺着每一寸土地。   “这两位前辈,应当能获胜吧?”   芳姐喃喃自语,本是来杀虎的他们,却阴差阳错的成了旁观者。虽然想上去帮忙,可以他们那普通功夫,如何能帮得上修炼者?   林乘风看的心驰神往,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修炼者,修炼者!这才是我想要成为的目标啊!”   在这个偌大的江湖之中,修炼者才是位于顶端的存在,只会些普通功夫的人,在江湖之中也不过就是底层的存在。看似风光无限,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在修炼者的面前,他们连个屁都不是。   这才是男儿应有的志向!   庙门之外,战斗仍旧激烈,虎妖虽然处处落在下风,但以龙傲天与阿力合力之下,一时之间竟是拿不下它。双方你来我往,闪转腾挪,威势如神似魔,直打的天昏地暗,地动山摇。   也多亏这附近没有居住的百姓,否则的话,这么大的动静,定要在恐惧之中度过了。   “吼!”   虎妖浑身毛发根根竖立起来,随即,只见无数细如银针的毛发脱落,每一根毛发之上,都带着阴毒的煞气,摆在空中密密麻麻的冲着两人飞刺而去!   龙傲天暗骂一声,身体如同****中的一叶扁舟,于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攻击。而再看阿力,身形庞大的它,哞叫一声,将灵力聚集在身前,形成了一道防御罩,竟是选择了硬抗!   真爷们儿,从不会退缩!   ‘叮!叮叮叮叮……’   一连串的暴击声响起,将防御罩打出了道道涟漪,而正在看戏的祁陆,他所在的方向,正巧是空开的位置,迎着漫天而来的毛发,一张脸上满是问号。   凭实力躺赢?   呵!   不存在的!   “躲到我身后!”   祁陆行动不便,根本无力覆盖太大的区域,只能尽力的将身后的位置保护好。   张氏与四名侍女,本就站在庙中,位于他身后的位置,自是不需要再换位置。可这样一来,就苦了陆乘风等人了,只是瞬息之间,就见那比钢针都要坚硬的毛发,‘噗噗!’的穿过了腐朽的木墙,庙中的墙壁与地面上,一时间全是细微的小孔!   “啊!”   三个男人里面,除去陆乘风还有那个身材瘦削的男子,另外一人也许是站的位置太过正点,身体瞬间被穿了几十个小孔。   刚刚迈出步子,身上就滋出了几十道血箭,瞬间变成了一个血人。   “老金!”   林乘风龇目欲裂,一把抓起两女,就向着祁陆的身后丢了过去,同时大喝一声:“走啊!”   消瘦男子扭头就跑,而他却是紧咬着牙齿,一边闪躲着无处不在的攻击,冒着死去的危险,将那个叫做老金的人给拖了过来。   祁陆听到了身后的狂吼,但此时的他根本就无暇他顾,潭渊剑挥舞之中,几乎带起了残影,太极气韵以剑为契,一引一转,暗合阴阳之道,周边三丈之内的毛发,像是被一道极其强劲的旋涡吸引拉扯着糅合在一起,胡乱的盘成了一颗毛球。   祁陆随即手腕一抖,剑身瞬间拍在那毛球之上,将其直接拍散!   “这还是个玩暗器的……”   祁陆摇了摇头,看向身后的庙中。   此时,老金已经处在弥留之际,嘴里不停地发出风箱般的‘嗬嗬’声,血沫从嘴巴里一股股的涌出来,身上的伤口,无论用尽了何种办法,仍旧堵不住。   林乘风的手掌瞬间就布满了血液,那身得体的衣着,此时也早已褶皱,并且浸上了一大片的血,可他对此恍若未闻,看向祁陆的眼神中满是乞求:“前辈!前辈!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吧前辈!他才二十六岁,家里的老娘还等着他成家啊!”   祁陆紧蹙着眉头,看了老金一眼,又飞快的将目光收回,紧盯着此时已经战斗到白热化的战场之中,随口道:“将他抬到我身侧。”   “好,好!”   林乘风见祁陆愿意搭救自己的兄弟,想要笑一下,可此时争分夺秒的环境中,却是笑的比哭还难看,“老金,你坚持住,你给我坚持住啊!”   一边念叨着,一边轻手轻脚的抱起老金,出了庙门,来到了老金身侧。至于他们一行之中,其他三人带着惧意的看了看外界的飞沙走石,互相对视了一眼,迟疑着没有出去。   在生命面前,自私的一面会变得无限放大。   祁陆一边眉头紧蹙的观察局势,一边将手搭在了老金的手腕上,一丝灵力沿着对方的经脉,轻柔的探了进去。   只是略微一查探,祁陆就摇了摇头,“他的心脏之上,有三处穿孔,其他脏器也受损严重,除非神仙下凡,否则任谁来都救不了他。”   心脏是人体内最重要的器官,哪怕是在这个可以修炼的世界里,能够引动灵气疗伤,可这种伤势,确实已经非人力所能及的了。   他只是一名道士,并没有那种凭空重塑身躯的本事。   长吐了一口浊气,轻声道:“趁着还有些力气,交待后事吧。”   林乘风见状,身体一瘫,跌坐在了地上。   那本身还在坚持着的老金闻言之后,目光瞬间暗淡下来,眼中划过一抹释然,也许,这就是命吧。   出来混江湖的,总有还的那一天。   身体不由自主的抽动了一下,嘴中再次吐出一大口血,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的老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探向自己的胸口衣襟处。 68.多谢前辈开导   “我……嗬……嗬嗬……银……银……”   林乘风眼眶通红,泪水在眼眶之中打转,听着对方艰难的吐着字,立刻就懂了他的意思。连忙伸手,伸进他的怀里,不一时就拿出来一沓银票。   “交……交……给……娘……”   老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嘴中吐出了最后一个字。   “我会的,你放心,我会交给大娘的!”   老金嘴角咧开,无声的笑了起来,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许久未见的娘,眼中满是眷恋与不舍,随即化为释然:“谢……谢……”   一滴眼泪从他瞬间亮起而又迅速暗淡的眼中垂落,随即与斑斑血迹混掺在了一起,再也不分彼此。   老金死了,   死于这个乱世之中,   死于……那个想要混迹江湖的梦想。   祁陆曾经听人说过一句话:‘为梦想而死,终究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看似很有道理,他却对此嗤之以鼻。   梦想比生命都重要么?   都是特么的扯淡!   上次对他这么说的那个人,也不知道石膏去掉了没有。   梦想是梦想,生命是生命,他从来不觉得梦想会比生命更高一等。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资格谈论梦想这种奢侈的东西。没了性命,你将一无所有。   《太上洞玄灵宝往生救苦妙经》经文响起,祁陆的声音低沉,一点一点的化解着老金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不过多时,只有他能看见的,一缕魂魄从对方的体内飘荡而出,恍惚了一阵之后,这才明白了自身的处境。   看着伤心至极的林乘风,又看向庙中畏缩不敢向前的其他同伴,老金自嘲一笑,对着祁陆深深一拜,四顾望去,看了这个世界最后一眼,魂魄换换消散,去了那不知位于何处的幽冥之地。   祁陆对着空荡荡的天空摆了摆手,又低头看了眼眸通红的林乘风,表情恢复了淡然:“魂魄已经离开,即便是再伤心,他也看不到了。”   “前辈……能看到他的魂魄吗?”   林乘风怔了一下,身上散发着一股浓郁的挥之不去的颓丧气息。   “你当我那度化经文是白念的呢?”祁陆白了他一眼,随即将视线投向战场之上,“想哭就滚去后边哭……哦对了,记得把这具尸体抱回去。怎么说也是你兄弟的尸身,若是待会儿因为打斗,不小心给弄碎了的话,恐怕你还得哭鼻子。”   “我……”   林乘风本来想反驳一句,向祁陆表明一下,自己不是那种小女儿姿态的人。但眼神不经意的看向老金的尸体之后,顿时什么情绪都没了,低头长叹一声,“多谢前辈开导。”   前辈,这是不想看自己伤心过度啊!有这么强的实力,竟然还会关心我们这些底层人物,当真称得上修炼者中的一股清流。   祁陆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自己什么时候开导他了,我怎么不知道?   脑子挫了吧?   此时的战斗中,虎妖已经气喘吁吁,那张漂亮的虎皮,也不复先前的亮泽,身上多处都是被灵焰炙烤过的焦痕。   “不要逼我!”   虎妖的灵力已经几近枯竭,只见它大嘴一张,瞬间从其中飘出了十几个伥鬼,围在它的身旁,冲着龙傲天与阿力张牙舞爪。   阵阵阴风刮过,即便其他人都看不到,却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有股寒意缠绕在身边,让他们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为虎作伥,还真是,该死啊……”   祁陆的脸上明明带着笑,可他说出来的语调,却让人如坠寒冬。   龙傲天周身的火光更盛,冷声道:“今晚这虎鞭,我是烤定了!”   说着,直接抽身而上,风雷之声大作,一簇蕴含着恐怖灵力的火焰,冲着虎妖直冲而去!   虎妖见状,厉吼一声,一只伥鬼发出了不甘的尖叫,为它抵挡了火焰一瞬,随即化作轻烟消散。而它却是抓住了这一丝的机会,猛地向着阿力攻击而去。   虎爪拍出,气浪翻飞间,让阿力不得不暂避锋芒。虎妖顿时眼前一亮,兽脸上满是嗜血与疯狂。   即使是死,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   只见它攻击阿力是假,借助此机会冲向山神庙是真!四肢猛地着地,地面瞬间出现了几个大坑,泥土翻飞间,纵身一跃,那几丈长短的身体极尽全力的舒展开来,锋利的前爪距离祁陆越来越近,众人几乎都能看到,那长长的指甲缝隙中,残留着的人类血肉。   “吼!”   “你找死!”   被这么摆了一道,龙傲天顿时大怒,可此时想要救援已经来不及。阿力同样怒哞一声,庞大的身躯转变之间,后蹄抬起,裹挟着无尽火焰,对着虎妖的腰部踢去!   只是早已做出了鱼死网破决定的虎妖,又怎么会半途而废?只见它修长却蕴藏着无尽爆发力的腰部猛地一拧,于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阿力的攻击,顾不得身上被烤焦的毛发,依然冲势不减,正冲祁陆而去!   “滚开!”   虎爪落下,若是再不闪躲,他的脑袋必然会被拍扁。   “公子!”   “前辈……”   “陆儿!!”   祁陆对于那些惊呼声充耳不闻,此时的他,眼中只有飞扑而来的那个庞然大物。   腥臭的气息迎面而至,祁陆眼睛却不眨一下,手掌紧紧地握住潭渊剑,看似缓慢实则迅疾无比的提起,在众人的视线中留下了道道残影。   风来,   雨疾,   雷动,   电闪!   引天地之灵气,聚阴阳太极大道,划清浊二气护持周天,天地无极,生生不息!   太极阵势,   起!   在虎妖的面前,显得格外渺小的祁陆,身体似乎虚幻了一瞬间,周身灵力被引动,一道奇异却蕴含了浩荡正气的气息猛然出现,只见他身形未动,看似随意的划过几剑,一道血光闪过,虎妖那两只巨大的前爪,瞬间脱离了身体!   ‘轰!’   庞大的身体止不住冲势,将躲闪不及的祁陆撞飞出去。   烟尘升腾而起,虎妖的嘴中,那痛苦至极的嘶吼声响起,震动了方圆数十里。   “你特娘的,找死!”   来迟一步的龙傲天杀意直冲云霄,一把扯住虎妖的尾巴,大喝一声,抡起来就向着外面的空地砸了下去!   ‘轰!’   猛烈的火焰顺着虎尾燃烧而上,此等灵焰可不是寻常火焰能够比拟的,只是几个眨眼的工夫,虎妖的整个身体都燃烧起青色的火焰。   仅余的伥鬼无不发出哀嚎惨叫,想要上前救助虎妖,却尽数被阿力给拦了下来,恐怖的大嘴一吸,旋涡出现,竟是直接吸进了嘴巴里。   随即一阵红光闪过,闭嘴大嚼起来。   整个山神庙前,一副人间炼狱的景象…… 69.还挺血性的啊……   山神庙倒塌了一半,还好庙中的人躲避及时,才没有被埋在里边。   至于祁陆……都是吃了身体不方便移动的亏啊!   于木屑纷飞中,身体被压在了下边动弹不得。万幸的是,在倒地的时候,轮椅翻转着扣在了身上,虽然受到挤压变形,但起码也多了一层保护。   虎妖那两只前爪断掉之后,洒出来的血就跟高压水龙头似的,滋了他满头满脸,腥臭的气息弥漫在身上,几欲作呕。   整一个难民,就一点都没有胜利者的潇洒样子。   可在场的众人,却没有一人嘲笑他。先前那一闪而逝的剑光,仍旧散发着凌厉气息的道蕴,让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心悸的感觉。   七手八脚的将祁陆从废墟中拉出来,四女忙前忙后的打来了清水,为祁陆擦拭着脸。   已经彻底结束战斗的龙傲天,此时从远处走了过来,颇有些不好意思的问:“你没事吧?”   先前被虎妖轻易的骗过,不得不说是他太过大意了,这件事情,主要责任还是在他。   “无碍。”   祁陆感受了一下身体状况,看似衣衫凌乱浑身是血,实际上那血都是虎妖的。   这时候,林乘风迟疑着来到这边,满脸惭愧的低头道:“今日若非诸位前辈在场,我们的下场定是无比凄惨。前辈的大恩大德,晚辈没齿难忘。”   他身后的杜艳菲与芳姐,还有那身形瘦削的男子此时也是依次向前,真心实意的道谢。   “嗤!”   龙傲天双手环胸,嗤笑了一声,懒得多看他们一眼。   “不必道谢,”   祁陆倒是语态温和有礼,几人那尴尬的脸色刚刚恢复一些,却又听他继续道:“反正也不是为了帮你们。”   祁陆需要他们的感激吗?   不需要。   因此也没必要藏着掖着,直接实话实说了。   这些人里面,也就那个小白脸林乘风还不错,兄弟死后,那悲伤的情绪根本做不得假。   反观另外的两女一男,呵呵……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有着不同的想法也是应当的,祁陆并不想对此多做评价。   “前辈可是看不起人?”   一道愤愤的质问声传来,却见那杜艳菲小脸涨的通红,就像是受到羞辱之后的不甘。   祁陆愣了一下,看着这个女人,满脸认真的点头道:“是啊,我就是看不起你啊。”   这还用问吗?如果看得起你,我会说话那么直白吗?你以为咱俩是爱到深处自然黑呢?   一天天的脑子里都想啥呢!   只不过话说回来,这好像是自己穿越以来,所遇到的第一个脑残啊……   想想还有点小激动是怎么回事?   “我们……”   杜艳菲还未开口,就见落雁身形一闪,来到了她的面前,随即抬手、下抽……   ‘啪!’的一声,   耳光响亮。   “两位公子救了你们,听你的语气,还要反过来安慰你不成?你算什么东西?”   她这一巴掌下去,所有人都有点懵。   “卧槽!这姑娘真性情啊……”   落雁打完,转身翩然而归,在祁陆的身边立马又变成了小丫鬟的姿态,低眉顺眼的搅动着衣角,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人讨厌得很,婢子有些忍不住……”   在这个世界里,女子想要活下去,可是要比男人付出更多的努力。进祁府之前,他们姐妹四人可不是好相与的,周边十里八乡的百姓,谁不知道这四个有名的小辣椒啊!   正因为知道她们不好惹,每日的生活中,才少了那些地痞流氓的骚扰。若不然的话,她们现在的命运定然凄惨。   在杜艳菲她们进了山神庙的时候,她就已经注意到了对方那充满妒意的目光,只是当时觉得没必要与她们一般见识罢了。   如今因为车夫牛二的龌龊事,在加上方才的一番大战中,就杜艳菲最能咋呼,落雁早就有些忍不住了。   “无事无事。”   祁陆差点乐出声来,“就算你不打她,没见某位皇亲国戚也要忍不住了?”   “总感觉你在讽刺我?我龙傲天从来不打女人!”   他的一番话,让祁陆肃然起敬,然而这敬意还未保持一个呼吸的时间,就见他淡淡的开口道:“我都是用杀的。”   这哔……装的有境界啊!   祁陆都想给他鼓掌了。   只不过话说回来,他也同样不待见那种干啥啥不行,一张小嘴叭叭的就没有比她还能的女人了。   就跟全世界都欠她的一样。   说句不好听的,我又不想当你的备胎,也不是那种见了女人就拔不动眼的猥琐男,为什么要惯着你的臭毛病?   杜艳菲的大小姐脾气,在祁陆与龙傲天面前,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还白白挨了落雁一巴掌,顿时委屈的哭了起来。   祁陆觉得自己先前对她的评价有些草率了。心地善良跟令人生厌,这两个性格并不冲突啊……   而这一次,那瘦削男子也不耐烦了,大吼一声:“别哭了,整天就知道哭哭哭!你哭丧呢!”   “呜呜呜……就连你也欺负我!乘风大哥,你也不管他?”   老金的死,其他同伴的冷眼观看,让林乘风的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突然之间,一种疲累的感觉袭上心头。   推开对方抓着自己袖摆的手,“我累了,想一个人静静。”   说着,看都不看呆滞在原地的杜艳菲,蹲下身子抱起老金,走出了山神庙。   一个人默默地搭建着木堆,瘦削男子走上前去想要帮忙,却被林乘风推了一把,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   “风哥?”   林乘风拳头紧握,但想了想,最终还是无力的垂了下来,声音嘶哑的摇头道:“我自己可以。”   芳姐站在他们身后,有些迟疑的问:“风哥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们一个个的都问我怎么了?老金死了!你们瞎啊?!!!”   “我们……风哥你不要这样,我们其实也很伤心……”   “去你娘的伤心!滚!”   林乘风文文弱弱的样子,脸色更加苍白了一些,大口喘息过后,冷笑的看着那三人:“我看你们可是平静得很啊。”   “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情,尤其是我等江湖儿女,难道不更是……”   ‘噌!’的一声,长剑出鞘,剑尖直指芳姐:“庆芳,你再多说半个字,我要你血溅当场!”   一旁看戏的祁陆,不由得在心里呱唧呱唧的拍着小巴掌。   没想到这小白脸,还挺血性的啊…… 70.无以为报   小白脸……   呸!   林乘风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小白脸,闯荡江湖这么些年,他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同伴身死。   更不是玻璃心,见不得同伴去死。   如果当真躲不过去的话,即便是他死了,都不会有半句怨言。   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挫折起伏,确切地说,他是一直伏着,未曾起来过。   可他的心却从未停止跳动,那满腔热血依旧滚烫。   同伴死去,当他抱着老金来到祁陆身侧,其余同伴的冷眼旁观,让他对于这个小队,已经不抱有任何的期待。   什么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什么兄弟之间肝胆相照……   先前未曾遇到挫折的时候,听起来是那么的真诚。   林乘风苦涩的想着,也许当初自己浪迹天涯的时候,答应与他们一同闯荡江湖,本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杜艳菲的大小姐脾气,庆芳的善妒,王成凯的胆小……算来算去,他才恍然发觉,只有金荣一个人,才是最值得交往的那一个。   可那个经常憨笑的老金,已经死了。   那这个小队,还有什么存在下去的必要呢?   “自此刻起,我退出。”   林乘风下定了决心,一字一顿的,说出了心中的决定。   “风哥……”   “你要离开我们吗?”   “风哥你再考虑一下,毕竟也相处了这么久的时间……”   林乘风的话语落下,那三个人都慌了,尽皆出言挽留,而他却是一剑划出,在身前画了一条线,“越过此线者,别怪我剑下无情。”   那些人连忙止步,眼见着事情已经不可挽回,杜艳菲嘶声道:“林乘风,你别后悔!”   庆芳也是俏脸铁青,咬牙道:“算我们瞎了眼,竟然觉得你为人不错。”   “林乘风,你可想好了,若是没了我们的帮衬,就你那愚蠢的性子,指不定……”   “聒噪。”   祁陆此时已经重新整理了一遍,身上也换了一身湛蓝色的外衣,倚在半塌的废墟之上,看着撕破脸之后、说话越来越难听的三人,“让你们滚,没有听到吗?”   “你……”   祁陆脸色一变,冷声道:“雁啊……他这手指,怎么看怎么碍眼……”   “是,公子。”   落雁福身一礼,身形闪动之间,几个眨眼就来到了王成凯的面前,不等他收回食指,伸手一抓,就将其握在了手心之中。   王成凯脸色大变,他确实没想到,这个柔柔弱弱的女子,实力竟然在他之上!   想躲都来不及。   只见落雁冲他微微一笑,犹如百花盛放,耀眼夺目。   随即,   抓着对方的手指,猛的向上一掰!   ‘咔嚓!’   人家都是竖中指,这货直接就竖起了食指……   “啊!!!”   留下独自惨叫的王成凯,落雁施施然的回到祁陆身旁:“公子,这次不碍眼了。”   哼!丑男人竟敢惹自家公子?是不是觉得自己换了张脸啊……   “我数十个数,若还不消失……你们的同伴刚去了九幽之地,紧追两步的话,也许还能遇上叙叙旧。”   那两女此时如何还敢多言?架起王成凯,低头匆匆离去,却是连半句狠话都不敢再说了。   这时候的她们,才真正的知道了,这些修炼者,哪里有绝对的好人?   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   若是祁陆知晓了她们的内心所想,这三人,就一个也别走了。   第一次见到脑残,祁陆直接被恶心到了。突然担心起来,自己以后,不会遇见更多的脑残吧?   那简直太恐怖了!   只是他的担心有些多余,这个世界的人们,思维大多数都是正常的。如果所遇到的都是脑残,那他还不得统治世界了……   话说回来,即便是在蓝星的时候,所遇到的某些人,不同样是脑回路奇葩的脑残?   此时,林乘风点燃了火把,焰火将他的脸照的明灭不定,一阵沉默之后,手腕一晃,火把扔到了柴堆之中。   火焰升腾间,一股浓烟掀起,血肉的‘滋滋’声不断地传来。烧焦的尸体味道,让众女不由得皱起了秀眉。   祁陆也有些受不了那种刺鼻的味道,但见龙傲天与恢复了‘娇小’体型的阿力都是面不改色,他也只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了。   真·强装硬汉。   我就算比不上泰日天,难道还比不上一个畜生?   龙傲天:给我解释一下,泰日天是怎么个说法?   阿力:死瘫子咱俩聊聊……   这年代讲究全身入殓,除非被逼的没办法,否则的话,是不会将尸体烧掉的。   但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野之中,带着一具尸体,不超过一天的时间就会腐烂发臭,根本没办法转运。   林乘风对此也是没得选择。   火焰渐渐熄灭,未烧尽的骨碴散落在仍旧冒着火星的黑色木柴中,而他也不觉得烫手,俯下身来仔细的挑拣起来。   灰色的骨灰与黑色的木渣混在一起,再也不分彼此。   闭月看不过去,在征得了祁陆首肯之后,从马车车厢中取出来一个罐子,递给了林乘风。   “谢谢姑娘。”   林乘风的脸已经花里胡哨的,再也不复小白脸的样子,可不知道为什么,以他如今的姿态,看在众人的眼中,反而更顺眼了些。   小心翼翼的将骨灰装进了罐子里,然后脱下了外衫,包裹的严严实实。   “老金,我送你回家。”   夜已经深了,虎妖的尸体横亘在山神庙前不远处,一阵带着腥臭的微风吹过,打着呼哨飘向远方。   “不知诸位前辈要去何处?”   林乘风收拾妥当后,恭敬的走到祁陆众人的身边。   “京师。”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龙傲天自然懒得隐瞒。   然而,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   ‘扑通!’一声,   林乘风就跪了下来。   “怎么个情况?还想让我们给你兄弟报仇不成?虎妖都已经死了,你还想怎么的?”   林乘风磕头如捣蒜,一下一下的叩在冰冷的地面上,嘴中不停:   “晚辈愿侍奉在前辈身侧,不求前辈收为弟子,只求能够鞍前马后,待有朝一日,得前辈垂怜,让晚辈可以习得一星半点的修炼之道,晚辈感激涕零,无以为报!” 71.破罐子破摔了……   龙傲天与祁陆对视一眼,嗤笑道:“这是赖上我们了?”   “晚辈不敢。”   林乘风一叩到地,“只是心中向往修炼界,却苦于没有师父教导,如今得遇前辈,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祁陆了然的笑了一下,点头道:“如此,也就能说通道理了。”   龙傲天:“什么?”   “我观你死了同伴,那等伤心的样子,并非能够装出来的。”   祁陆缓缓开口,斟字酌句的道:“但赶你其他的同伴离开,却做的有些刻意了。”   也许这里边有对于同伴冷眼旁观的愤怒,但祁陆不相信,已经与他们相处了这么久的林乘风,直到今日才发现同伴们的自私。   说实话,老金的死亡,跟其他同伴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如果只是单纯责怪他们冷血的话,这戏,就演的太用力了。   让祁陆想起了前世在黑网吧看到的一部电视剧:《猴精化人娶婆娘》的那个主角。   看似合情合理,可仔细推敲的话,就很尬。   如今见林乘风想要成为他们的人,一切也就水落石出了。   也就是想在他们面前,多表现一些重情重义的气概,然后博得同情与怜悯罢了。   不得不说,隐隐的成为那只小队的头领,林乘风从来都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憨厚?愚蠢?还是冥顽不灵?   先前的王成凯,在林乘风的脸前反复横跳,自觉聪明无双的他,恐怕才是最蠢的那一个。   祁陆只是解释了几句,龙傲天就已经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这倒不是说他不动脑子,毕竟先前战斗的时候,出力最多的还是他与阿力,对于庙中发生的具体事情,根本就没有心思多管。   “这小子心眼儿挺多啊……”   林乘风闻言如遭雷击,对方的一句话,相当于判了他的死刑。   心里的所有想法,像是没穿衣服一样,全部都被祁陆看的清清楚楚,难道他会读心术?   然而祁陆表示,这与读心术没有半分钱的关系。也许是上一世被师父抽着背诵道藏经书的缘故,对于细节联想方面锻炼的比较多。   那么多又臭又长的经文,拗口难懂的很,如果不联想着背诵的话,累死他也背不出来啊!   他又不是那种绝顶聪明一目十行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变态……   因此,在先前看着林乘风‘即兴发挥’的时候,他就察觉出了不太对劲的地方,只是同样厌烦那杜艳菲等人的聒噪,这才帮对方赶跑了这三人。   “我倒是挺欣赏这小子的。”   祁陆也不管对方的年龄比他大了快十岁,老气横秋的品评着:“这年头,不多几个心眼儿,哪天被阴死了都不知道。”   他的这番话,让陷入绝望之中的林乘风大喜过望,这是又出现转机了?这个白发前辈,看似毒舌,但其实心地还是很善良的啊!   而让他更惊喜的还在后面。只见祁陆继续开口道:“会审时度势,该怂的时候怂,一点都不逞强。而且,”   说到这里,祁陆看了一眼那个被包裹起来的罐子,点头道:“对待朋友,还算说得过去。”   “那前辈是答应收留我了?”   这大起大落来的太快,让林乘风都不知该作何表情了。   “你收不收?”   祁陆没有回答他,而是扭头看向龙傲天。   “我还是算了,一个人自由惯了,可不想带一个拖后腿的。”   “哦,”   泰日天嘛!祁陆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又转回视线,开口道:“我也不收。”   他最了解自己如今的状况,还真不是收人的时候。   再者说,别说他对于争霸天下并没有什么野心,就算是有野心,对于林乘风这种战五渣,也顶多就是感慨一句: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就……挺嫌弃。   他有自己的打算,可林乘风一听这话,就懵了啊!   这……前辈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就给绕迷糊了呢……   祁陆见他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也不多废话,只是问道:“踏入修炼界,想做什么?”   这时候的他,表情严肃,像极了逐梦导师:请说出你的梦想。   顿时就有了内股子装哔的范儿。   “我想荡平世间妖魔鬼怪!”   “放屁。”   林乘风:“???”   见祁陆嗤之以鼻的样子,摆明了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这次并未立刻回答,而是绞尽脑汁的想了想,这才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为了……世界和平?”   “噗……”   几女看他那呆傻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就连龙傲天都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阿力翻着白眼做出了精准的总结一句:“神你娘的世界和平……”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林乘风快哭了,这……到底怎么样回答,才是正确答案啊!   “我……我……”   一连‘我’了好几句,林乘风当真是想不出别的高大上的理由了,直接眼睛一闭,嘴巴一开:“晚辈只是想在有生之年,看一看修炼界的风景,在力所能及的时候,帮助平民百姓斩杀几个妖魔鬼怪,让自己的声名传遍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林乘风这个名字!”   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殃殃的泄了口气,颓然道:“晚辈就是这么想的。”   “恩,”   祁陆这次没有斥责他,而是感叹道:“这是,破罐子破摔了啊……”   林乘风:(#゚Д゚)??   “哈哈哈哈哈哈……你……哈哈哈……你到底想做什么?看把人家小年轻都给整的神智错乱了……”   就戏弄着人家玩呗?   你特娘的是真损啊!   祁陆没搭理这个神经病,手指有节奏的转着扳指,话锋一转,说道:“只不过……比起前两个理由,也算是走了走心。”   说着看向龙傲天,“行了别笑了,你应当知晓老九的盘算,若是有可能的话……你说,老九能用得上吗?”   本来就是姬无厉的师兄了,跟着龙傲天一起,喊他‘老九’也没毛病。   喊‘九皇子’别扭,喊‘小姬’、‘无力’之类的,又感觉怪怪的,思来想去,还是龙傲天的叫法比较顺口。   既然提到了姬无厉,龙傲天也就不笑了,皱眉看着满怀希冀的林乘风,摸着下巴嘟囔着:“也不是不行……”   林乘风差点就热泪盈眶了,前辈,您接下来可别再来一句转折了……   “不过……”   林乘风:(╯‵皿′)╯︵┻━┻   就死活过不去了是吧?! 72.堕落的阿力   “具体的事项,还需要老九定夺。”   龙傲天并未越俎代庖的帮姬无厉做决定,毕竟这不是自己该管的事情,而且他平日里懒散惯了,也不想去管。   只不过如果镇魔司真的组建起来的话,是肯定需要招揽众多下属的。在这个前提条件下,如果林乘风愿意去,那自然是极好的。   虽然算不上知根知底,却也大致的摸清楚了他的性格。再者说了,以皇室的能力,想要调查清楚一个普通人的底细,也只是手到擒来的小事罢了。   而按照姬无厉的设想,镇魔司今后需要统管整合修炼界,普通的武者根本就无法达到要求,到时候肯定会选拔出资质上佳的人,进行重点培养。   到了那时,能不能抓住机会,就看林乘风自己的能耐了。   “安置好同伴的后事之后,如果愿意,可以来京师寻我。到时候,也许会有一份前程等你。”   祁陆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是也许,并不确定。至于来不来,你自己做决定。”   反正又不需要自己培养,而且镇魔司的组建,八字连个撇还没有呢,祁陆当然不会许下空口承诺。   虽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可林乘风也并不是毫无所获,最起码有了一个可以去追逐的目标,等安排完老金的后事之后……   自己必然要去京城走一遭!   一夜无话,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升起,天空在一瞬间大放光明,虎妖的尸体依然在远处躺着一动不动,这也直接证明了,姬无厉先前所说的‘烤虎鞭’,也只不过是说说而已。   如果龙傲天真的吃了,他还敬对方是个汉子,如今嘛……   就这?   那匹负责拉马车的老马,在昨夜的战斗中被活生生的吓破了胆,走的时候异常安详,让一众人陷入了苦恼。   没了马匹赶路的话,无疑会给行程带来极大的困扰,尤其是祁陆还没办法直立行走的情况下,就更需要马车来代步了。   “那个……”   祁陆此时的眼神颇为诡异,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一直盯着阿力猛看。   “哞!想都别想!”   阿力顿时明白了他肚子里装了什么坏水,想让我堂堂妖族异种来给你拉车,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我阿力那么没排面吗?   不能够!   龙傲天此时补刀道:“哪能让你负责拉车呢?只不过……”   不只是林乘风,就连阿力都有些怕了这三个字,这也忒魔性了,咋一听到就浑身发抖呢?   “你想说啥?”   阿力顿时提起一百二十分的警惕,嚷嚷着,“别当老子傻!”   “只不过,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没办法重新再弄一匹马过来。既然如此,大家就都在这里干等着吧,反正我也对阿梅没有什么兴趣……”   阿梅……   祁陆呆呆的看了身形明显一顿,气焰瞬间消散了一大半的阿力,暗自琢磨着:这里面有故事啊……   “你这种激将法,对老子没用!”   阿力怒气冲冲的哞了一声,四只蹄子弯下,直接伏在了地上,将大脑袋扭去了一边。   只是那声音,在众人听来,却怎么听都有种色厉内荏的虚弱感。   两边开始了长久的对峙,期间林乘风向祁陆他们告辞,他要将老金的骨灰尽快的带回去安葬。这种生死大事,即便是没有去京师的诱惑,也是他必须尽早去做的。   死者为大,入土方安。   等他走后,又过了两个时辰,太阳都快日上中天了,就听见阿力一直嘟囔着,“太欺负兽了,太欺负兽了……”   却依然死咬着牙关,不答应短暂的拉车。   祁陆与龙傲天倒是没有多说什么,一直在安静的修炼。张氏则是与四女在张罗着弄些简单饭菜,以供中午的时候吃些。   许久没有亲自下过厨的张氏,颇有些笨手笨脚的样子,自嘲的道:“被伺候惯了,竟是连做饭都生疏了。”   “夫人您这么说,可是折煞婢子了。”   沉鱼颇为无奈的回了一句,没办法,夫人心血来潮,突然想下个厨,对于她们这些丫鬟来说,确实是一种……另类的折磨啊!   “要不然您去旁边歇会儿,剩下的由我们来做就是。”   “呵呵,无事的。这许久没活动了,就想着多做些事情来打发一些时间。”   得了,夫人这是闲出事儿来了啊……   这个时候,劝是不能再劝的,再劝就失了丫鬟该有的本份了。沉鱼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夫人的身侧,在她需要什么东西的时候,在一旁打个下手。   若是旁人看去,主仆之间倒也其乐融融。   “不就是拉车么!老子拉!”   阿力猛地站起来,鼻子里喷出两道白气,气呼呼的瞪着祁陆与龙傲天:“别修炼了,老子咒你这两个犊子走火入魔!”   “如此,就多谢了。”   祁陆知道,让高傲的阿力退让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他若是还得了便宜卖乖的话,指不定对方一蹄子就撅过来了。   既然占了便宜,该怂的时候还不赶紧的装孙子,那不成了脑瘫了吗!   并未在此事上胡搅蛮缠,显的自己跟多能似的。祁陆很自然的忽略了阿力的诅咒,真心实意的道谢。   听到这里,阿力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恩,这个‘好看’,只是相对于刚才而言,以人族的审美观来看,只能称它长的‘威武雄壮有特色’,而很难称得上‘好看,帅气’诸如此类的前缀。   当然,每个种族的审美不同,在此不多做研究。   众人简单地吃了些饭菜之后,为阿力的嘴巴套上了屈辱的嘴橛子,好一阵的安抚,像是什么:‘阿力哥谢谢你哦!’、‘阿力哥真雄壮!’、‘阿力哥的心肠真好,看不得我们受苦……’   迷魂汤是一口一口的灌,四个丫鬟的嘴巴是一个赛一个的甜。直到……   闭月:“有了老当益壮的阿力哥帮忙,我们的行进速度肯定会快一大截呢!”   老……老当益壮?   阿力的眼神凝固了。   “咳咳!”   祁陆剧烈的咳嗽起来,严厉的对闭月使着眼神:“闭月,上车!”   “哦……” 73.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一直到马车拉动,咕噜咕噜的向西行去,阿力都没有从打击中缓过神来。   脑海中就回荡着四个字:老当益壮,老当益壮……   按照妖族的年龄来看,劳纸还未成年啊……   ……   再好的风景,如果看的多了,也是会疲乏。再加上阿力为了能够早点解脱,将马车拉的飞快,这一路颠簸下来,众人也没了谈话的兴致。   一路无话,等天色将暗的时候,一座低矮的城池已经遥遥在望。   “前面有个村落,今夜看看能否在此地借宿一晚。”   倚靠在车厢前的龙傲天,指着前方的城池说道。   车帘掀开,恢复的差不多的羞月探头向外看去,好奇中透着三分心有余悸:“终于有个落脚地了。”   倒不是因为伤势还没好,主要是因为……心里有气儿的阿力哥拉车太颠簸了,就跟蹦蹦车似的……   真就往死里拉啊!   村子不算小,从远处望去,也有几十上百户人家,此时天色将暗,几乎各家各户的烟囱中,都升起了炊烟。   小孩子们趁着吃饭之前的空隙聚拢在一起,不时地追逐打闹着,没心没肺的样子让祁陆想起了曾经被师父抽的那段时光。   老人们将拐杖搁在一旁,或是坐在树桩子上,或是找了块石头坐下,嘬一口旱烟,吐一个寂寞,唏嘘的吹着年轻时候的牛哔。   唬的几个年龄稍大些的孩子一愣一愣的。   马车缓缓的停下,阿力终于获得了自由,哼哧哼哧的跑去一旁吃草。   祁陆就觉得这阿力挺邪性,你说它不是牛吧,它的主食是植物草木;你说它是牛吧……好吧,谁敢说它是牛,它肯定给你急眼!   “老人家,途径此地,想要借宿一宿,不知可不可行?”   还别说,对待普通人的时候,龙傲天倒还挺有礼貌,眼睛也不斜楞了说话也温声细语了,直接从鬼火青年转变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温和知礼读书好的内种。   “哟!这是哪里来的俊俏少年郎?看着就让人喜欢。”   “哈哈哈!”   龙傲天笑着谦虚道:“老人家就爱说大实话。”   所有人:“???”   那说话的老大爷怔了一下,被他这么一回答,愕然的张着嘴巴,露着大黄牙,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回答了。   祁陆他们的到来,已经吸引了村子里很多人的注意,小孩子围绕在马车边嬉笑着转着圈,几个无事的中年汉子、村里妇女也围过来看个稀奇。   他们村子的位置比较偏僻,寻常时候还真的少有过路借宿者。   而等龙傲天将祁陆背出来,张氏以及四名侍女出来后,虽然因为赶路,只是穿着普通的衣物,可还是让一众大男人小孩子看直了眼。   几个妇人顿时就暗啐一声:骚狐狸精!   身旁跟着自家男人的,那大脚丫子直接就踩了上去,用力捻动的同时,粗大有力的手掌也探在了他们的腰间,拧的那叫一个疼。   人群中顿时传来了几声痛呼。   而在他们之中,有一个女人吼的格外大声,照着身旁男人就踹了几脚:“看看看!看你娘呢看?!你婆娘死了还是怎的?!还不滚回去生火做饭?!”   男人瘦瘦小小,被连掐带踹的也不敢还手,唯唯诺诺的支吾一声:“我……没看。”   “还敢顶嘴了啊!”   妇人眼珠子一瞪,作势要打。男人赶紧用手挡住脸:“别打了别打了!我这就回去做饭……”   “哼!”   看着男人灰溜溜的离去,祁陆直接就惊了。   这里可不像是前世那样,一切都讲究男女平等甚至是男弱女强。能在这个世界中,强压自家男人一头,这个大姐有点东西的啊!   我敬你是条汉子!   张氏向前走了两步,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打眼看去,大概有五六两的样子,“我等途径此地,多有打搅,自是不能让主家白忙活……”   “去我家!”   没想到的是,张氏一番话还未说完,那个先前打男人的彪悍妇人,直接就挤了出来,嗓门奇大无比的喊着:“去我家!我家大!”   说着,环视一周,叉腰的样子,一股子彪炳气息流露了起来,牛铃大眼瞪着蠢蠢欲动的村民们,冷声道:“谁敢跟我花二娘比划比划?!”   祁陆本来还想着,村子里这么多人,就算她长得再壮,可总不能所有人都怕她一个吧?   让一个女人当村霸?这些男人得有多怂啊?!   可让祁陆没想到的是,她这么一说,那些人虽然眼馋银子,却真的不敢有半分异动了。   花二娘见状满意的点头,转过身子,直接从张氏手中抓过银子,在手心里掂了掂,眼睛顿时笑的眯了起来,“去我家吧!今年我男人他爹死了,他娘死了,一直跟他住在一起的二叔也死了。家里空出来不少屋子,足够你们住了。”   祁陆怀疑的看着这个娘们儿,死的这么谦虚?还一个一个的排队怎么的?   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而且,这村子里的人,都很奇怪啊。只是看那些人都欲言又止的样子,也不好当面问。   想了想,祁陆也不再瞎琢磨了。反正有龙傲天还有阿力这两个工具……咳!这两个好朋友在,他也不怕会遇见什么幺蛾子。   无论如何,在花二娘接了这个活儿之后,其他人都不敢说话,看来今夜定然是要住在她的家里了。   不知道为什么,联想到那个瘦骨嶙峋的男人,祁陆还产生了些许的可怜感觉。这是让自己的肉,都长在他老婆身上了啊!   看那膘肥体健的样子,在这种穷村子里,能把自己塞成这样,也是难为这个娘们儿了。   去了花二娘家,还别说,地方真挺大。虽然不是几进几出的那种豪宅大院,但平层的屋子也错落有致,院子里也比较整洁。   “死鬼!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做好饭?!”   “哎,马上就好……”   那男人从灶房里探出了半个身子,陪笑笑脸刚想说话,却见到了祁陆这些人,不由得一愣。   “看什么看?!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下来!这几位客人今天要在家里留宿,还不如多做些饭菜?!”   男人身体明显的一哆嗦,连忙低下了头,把身体缩了回去:   “哎好好好,我这就做,这就做……” 74.似乎是普通人   “废物一个!再不做好,你就给我滚出这个家!”   花二娘的河东狮吼再次出现,秀的祁陆头皮发麻。   我说什么来着?你公公婆婆还有叔公,都特么是被你给活活气死的吧?   这得上辈子做了多少孽,才在这辈子摊上这么一个玩意儿啊?   直到开饭都坐在了院子里的桌上,花二娘的嘴巴几乎就没停过,不是这里不顺眼,就是那里不顺眼,而她的相公,则是跟个鹌鹑似的,陪着笑脸,仿佛骂的不是他一样。   有点意思啊……   祁陆满是同情的看了那个叫做张汉的男人一眼,又不着痕迹的瞥了眼花二娘,内心中啧啧感叹着:“还是对你相公好点吧,毕竟娶了你,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可不是吗,   这种娘们儿,谁取了谁倒霉啊!跟黄氏有的一拼,简直就是阴毒狠辣界的卧龙凤雏。   众人都皱着眉头,一顿饭吃的也没滋没味儿的。只是这种家事,他们也不好掺和。再说了,一个大男人,在家里这么没地位,有什么值得可怜的?   七尺男儿啊!就算再瘦的猴子,惹急了眼也能挠狗熊两道不是?   这整个就是性格太软了啊。   吃完了饭,众人颠簸了一天,又遇见了这种事情,也没了闲聊的想法,各自回屋准备休息了。   炕上,祁陆与龙傲天很快的进入了修炼的状态,祁陆是受够了没办法自如行走的不便了,而龙傲天年纪轻轻的就有如此修为,自然也不是通过睡觉睡出来的。   月色朦胧,布谷鸟的声音不时地响起,伴随着村里野狗的几道犬吠,树叶沙沙作响,让整个村子显得更加静谧。   这年头灯油忒贵,在入夜之后,一般的人家都已经上了土炕,若是兴致来了,无论是双方一拍即合还是另一方的半推半就,也早就蒙上了薄毯,借着月光的亮意,翻山越岭踏过平原,沿着潺潺溪流一枪挺入世外桃源了。   修炼之后,耳力变的灵光了很多,隔壁家里那哼哼唧唧的不知道是痛苦还是爽快的声音传来,让祁陆的道心微乱,默念静心咒,这才平复下心境。   特么的,这个世界的人,花活儿不少啊!怪不得几乎每一家都有好几个崽子,整夜整夜的嗨,那生的能不多么。   风渐渐地停了,那声音却依旧若隐若现,祁陆就直呼好家伙!无奈之下,关闭了自身的灵觉,耳不听为静。   而他不知道的是,龙傲天却是一边修炼,一边听的津津有味儿的,还不时地在心里‘啧啧’两声,也不怕给他练的走火入魔咯!   时间悠悠流逝,看不见,摸不着,很快的到了午夜时分。   在村子里,前些年的时候,还有人义务的出来打更,但近些年来,在上一个打更人老死之后,就没人再想接班了。   毕竟也没有什么工钱,除了傻瓜,谁闲的没事儿大半夜的出来吹冷风啊。   再说了,这个世道,可不怎么太平。   狐妖魅人、怨鬼索命的次数多了,那些不怕死的,坟头草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去打理。   夜里的村子里,万籁俱静,自村口那棵早些年被一道雷给劈焦了的歪脖子树旁,突然出现了一道油黄的身影。   细看像是松鼠,但尾巴没有那么蓬松,而且是耸拉在地上的。下肢着地,身子直立起来,两只短小的爪子缩在胸前,贼眉鼠眼的向着村子里探头探脑的把望着。   黑色朝天鼻一耸一耸的,闻着周边的气味。   那表情,那神态,祁陆若是见了,自会认出来,这不就跟蓝星上的黄鼠狼一个鸟样的吗?   恩,妖气重了一些,身形大了两三倍,嘴里的獠牙也锋利的多,怎么看都是一副变异黄鼠狼的模样。   “有陌生人的味道。”   黄鼠狼低声喃喃自语,眼中透着一丝迟疑,天性谨慎的它,在搞不清楚状况之前,从来都不会轻易的做任何决定。   “似乎是普通人……可我为什么闻到了其他妖族的气味了?”   无论是天生精怪,还是后天汲取天地灵气化作的妖怪,只要开启了灵智,都已经算得上妖族的一员了。而对于所有的妖族来说,对于领地意识都非常敏感,自己的领地中来过什么人或兽,都能够大体的感觉出来。   这还是在阿力将自身气息全部收敛的缘故,让黄鼠狼没有感知清晰,若是释放了自身气息的话,它肯定二话不说,扭头就跑。   可正因为阿力气息收敛,这才让黄鼠狼迟疑了……   自己,到底要不要进村呢?   就怕有埋伏啊!   可自己在这里已经待了好几年了,有哪个妖族会闲的没事儿干,来这种破地方对付它一个无名小卒啊?   要不……进去查探查探,看看是哪路朋友来了此地,如果自己真的打不过对方的话,那一切都是好商量的嘛!   而若是自己感知出了问题,来的陌生人只是普通人的话,那就更踏实了。毕竟这年头占个领地,还挺不容易的。   况且……   村子里的那个美人儿,自己也着实放不下啊!   ……   花二娘的院子中,看似睡着的阿力,抬起了一丝眼皮,看着突然出现在院子里的那只黄鼠狼,不屑的打了个喷嚏,随即闭上了眼,继续大睡起来。   大家都是妖族,虽然自己一直都是‘良民’,对方一看就是泥腿子出身,身份天差地别,但若是对方不惹麻烦的话,它也懒得自相残杀。   哦,其实算不上自相残杀,毕竟妖族的范围种类太多了,只要不属于同一个种族的,那根本就没有什么香火情分。   只是看那黄鼠狼畏畏缩缩的样子,在与虎妖激战一场之后的阿力,暂时还不想欺负弱小。只要别惹事,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可它这么想,黄鼠狼却不这么想啊。   慢慢地挪到了阿力的身边,伸手戳了戳它的腱子肉,没反应……   又绕着它转了好几圈,还是没反应……   “难道……真的是普通兽类?”   黄鼠狼人性化的直立起身体,前爪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75.信息量很大   阿力实在是不想动弹,连眼皮都不想再抬起来的它,只是想着:再给你一次机会,要是再戳老子的话,就一口把你吞了拉倒!   而就像是商量好的一样,黄鼠狼不再对它动手动脚的了,竟然呆愣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既然如此……   赶紧滚犊子,别耽误老子睡觉!   ……   而另外一边,思索良久,黄鼠狼又看了阿力一眼,这才暂时放下了心里的疑惑。   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事情,眼睛微微眯起,两侧的嘴巴渐渐地向着两侧咧开,竟是无声的笑了起来。   前爪互相搓动着,两条有力的后腿支撑在地面上,竟是直立着身子狂奔了一段距离,来到了花二娘与张汉夫妻所住的主卧门前,侧耳听了听屋子里的动静,然后探出一只爪子,轻轻地敲了敲房门。   “美人儿……美人儿!你黄哥哥来了,嘿嘿……”   龙傲天实在没想到,自己上半夜刚刚听完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有声剧,这刚过子夜,又遇见了黄鼠狼敲门。   而且那黄鼠狼喊的什么?美人儿?黄二娘?!   嘶……   信息量很大啊!   本着好东西要分享出来的责任感,龙傲天将祁陆喊醒,示意他去听外面的情况。   祁陆有些懵懵逼逼的睁开眼,在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无奈的撇了撇嘴,妖怪骚扰人族,直接给他干了不就完了,怎么还跟做贼似的偷听起来了?   还有没有一点青年高手的样子……恩?   听着外面的对话,祁陆的神情,渐渐凝固了……   什么情况?   只听外面的对话还在继续,主卧之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脚步声响起,门‘吱呀’被打开了一条缝,花二娘那刻意压制的声音响起:“死鬼~今天家里有外人呢!”   这一句‘死鬼’就很灵性,跟白天骂张汉的那一声狂吼,简直是判若两人。联想到花二娘那肥腻的神态,祁陆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就很刺激。   “怕什么?我刚才看了,都是普通的家伙,要是敢说半句废话,老子弄死他们!”   黄鼠狼趴在地上身体一滚,化作了一个身穿黄袍的高瘦男人,尖嘴猴腮,眼睛咕溜溜的打着转,淫笑着一把将花二娘扯到了怀里,手掌也开始不老实起来:“真是想死我了……”   花二娘拍开他的手掌,低声呵斥道:“这里是外面呢!咱们去他二叔以前住的那间屋子。”   “好,好!都听你的,嘿嘿……”   黄鼠狼化作的中年人男人,眼神瞥了屋里一眼,呶了呶嘴,示意道:“你家那口子,睡下了?”   “嗤!”   花二娘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出去之后,返身关上了门,“在屋子里打哆嗦呢,别提他,看见他那蠢样就来气!”   声音渐渐远去,却是两人……恩不对,一人一妖进了另外空着的那间屋子。   ……   主卧之中,身体打着摆子的张汉掀开了捂住脑袋的薄被,双手极力的攥着,牙关紧紧地咬着,那充满怒火的眼睛侧边,有两行浊泪滑落下来。   “这还是个男人?”   祁陆与姬无厉对视一眼,不必去刻意的倾听,他们都能想象得出,此时那间屋子之中,正发生着什么恶心的事情。   人妖之间并非不能相恋,王八看绿豆看对了眼儿,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要不做出肆意伤害人族的事情,本就陷入了内乱的各个国家,对此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民不举官不究的,虽不至于光明正大,但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可发生在他们面前的这件事情,当真是颠覆了他们的三观。   当着自己相公的面,毫不遮掩的与一只臭黄鼠狼偷腥,这特娘的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怪不得村子里的人都唯唯诺诺,不敢与花二娘说半句废话;也怪不得她的相公都被骂成了臭袜子一样,仍旧笑脸相迎。   原来一切的背后,都有这只修炼成精的黄鼠狼撑腰啊?   可是……   这个叫做张汉的男人,也太特么熊种了吧?头上都绿成了大草原了,你这还忍着窝囊气呢!   也是个人才!   “弄死吧,看着恶心。”   祁陆淡淡的说了一句,龙傲天耸耸肩:得了!您这行动不便,可就苦了我了啊……   虽说家事不要多管,但发生在眼皮子底下这个事情,确实太让人反胃了,只是想想就觉得要吐出来了。   这要是再不管,这心气儿就顺不了啊!   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龙傲天从炕上起身,还未打开房门,从门缝中,就见主卧的门‘砰!’的一声被踹开了。张汉那张几乎扭曲的脸出现在视线之中。   浑身打着摆子的他,哆嗦着跑去了灶房,拿了一把砍柴刀,自从取了花二娘之后,从未大声讲过话的他,此刻的声音却像是雷霆滚滚,把半个村子都从熟睡中惊醒了:   “花二娘!今日有外人在家,你还敢做这种丑事!既然你不给我脸,那我今天就把你们全砍死!全砍死!!!”   说着,状若疯魔般的冲到了那间房门前,砍柴刀接连劈落,直接把本就不结实的房门给砍的四分五裂,露出了房间中的淫靡画面。   “啊!!!”   花二娘抱着被子坐了起来,不知是被吼的有些懵了,还是因为突然出现了羞耻心,愕然的看着门外浑身都在抖个不停的辣个男人,随即反应过来的她,尖叫声刺耳又难听:   “张汉你疯了?!黄大仙面前,你也敢放肆不成?!”   “去你娘的黄大仙!”   张汉痛苦的留着泪,咬牙切齿的咆哮着:“夺人妻子,吸食人气,我爹我娘我二叔就是活生生的被这个畜生害死的,你以为我不知道?!本想好死不如赖活着,忍忍也就过去了,可你做了什么?你们两个做了什么!!!”   “全村子的人都知道你傍上了黄鼠狼,暗地里戳我脊梁骨!嘲笑我胆小怕死,不忠不孝!”   “是!我不是东西!胆小怕死!可我都这样退让了,今日有外人在家,你竟然还不知道收敛,欺我辱我!今日,我就砍死你们两个贱东西!!!”   说着,张汉不等对方回话,提起砍柴刀就砍了过去!   黄鼠狼所化的男子,只是不屑的笑了一声,一双眼睛瞬间发出了惨绿的光,那嘴巴也变的尖锐,嘶啸一声,冲着张汉的脖子就咬来!   “就凭你,也想杀我?!” 76.以德服妖   慌乱间,张汉的另一只胳膊下意识地挡在了脸前,而右手劈出去的砍柴刀,却因为惯性收不回来,带着他的身子倾斜出去。   眼见着那尖利的嘴巴就要怼上张汉的脖子,嘴里那锋利的牙齿露出嗜血的寒芒,这一下若是被咬实了,必会殒命当场!   “我命休矣!”   张汉悲从中来,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瞬间消散,一颗心冰凉冰凉的。   在这一刻,他的脑海中划过了许多的场景,爹娘二叔临死前的愤怒不甘,村子里那些人背地里戳脊梁骨的那些恶毒言语,他明明知道这一切,却依然为了苟活而选择视而不见……   那个贱人骂得对,像我这种枉为人子的废物,还有什么脸活下去?   死……也就死了吧。那些住在家里的外人,恐怕也活不过今晚,呵呵……   “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恶心的东西!”   正当此时,伴随着声音传来,龙傲天的身形转瞬即至,灵力贯穿手掌,带着刺目的红芒,一巴掌抽在了黄鼠狼那大张的嘴巴上。   只见对方那腥臭恶心的嘴巴直接就给扇歪了,舌头无力的晃动着,吃剌剌都淌了出来。   脑袋差点就转了半圈,以一个诡异的弧度,连带着化作的身体扑倒在了地上。   本以为必死无疑的张汉,只听到一声惨嚎,没感到丝毫疼痛的他赶忙睁开了眼。当看到龙傲天以及扑倒在地的人身鼠头黄鼠狼之后,立刻明白了,自己这是获救了。   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直接瘫在了地上。   一股骚臭的气味传来,在他瘫倒的地面上,浸湿了满地。   他大口的喘息着,后怕之余,一阵狂喜涌上心头:不死了,不用死了,真好,有人救了我,真好!   “啊!!!!”   花二娘就像是见到了鬼一样,尖叫声穿透了房顶,这下几乎大半个村子的人又听见了。   灵力震荡之间,只见龙傲天一甩袖袍,一道劲风拂过,直接将对方撞在了墙上。那不堪的姿态,龙傲天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辣眼!   而此时村子里也渐渐地骚动起来,各处位置都隐约的传来了交谈的声音。   “这是咋了?听声音好像是花二娘家里传来的。”   “不知道啊?我还听到张汉叫唤了,是不是终于忍受不了折磨了,这是鱼死网破呢?”   “嗤!鱼死不死的不知道,可那张黄鼠狼的网,是那么容易破的?”   “唉……也是个苦命人,摊上了这种事情。”   “屁的苦命人!他爹他娘他二叔死的时候,就你在背后骂的欢……”   “说的跟你没骂似的。”   “行了别废话了,”   有人阻止了他们之间的吵闹,寻声问道:   “要不要去看看?”   他这么一问,其他位置上,又有迟疑的声音传来:“不太好吧?万一那黄鼠狼也在,咱们这不是送菜吗?要不……你自己个儿过去探探风,我们就在这里等你?”   “瞧你说的,这是人话吗……你们怕,我就不怕了?”   有人又叹息道:“就是可怜了那几个过路者了,今晚,怕是凶多吉少啊……”   村里的人出来了几十口子,聚拢在一起,却只是远远的看着,黄鼠狼的余威还在,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担心惹来祸事。   而他们口中‘凶多吉少’的那些人,此时一个个的已经从屋子里出来,围在了恢复成本体的黄鼠狼周围。   院子中,将家里唯一一张太师椅搬出来的落雁,与其他姐妹一起伺候着祁陆坐下之后,这才停下了忙碌,满是厌恶鄙夷的看看黄鼠狼,又看看衣衫凌乱口吐白沫的花二娘与张汉。   远处的阿力哞了一声,懒洋洋的趴在地上闭目睡觉:这黄鼠狼眼力见儿不行啊……   不说龙傲天那个棒槌,单说祁陆,都是个心黑手辣的主儿,你遇到了这群人,还不老实点,出来装什么大仙儿呢……   祁陆坐在椅子上,看着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黄鼠狼,神色无悲无喜,像是一尊泥胎塑雕。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小的一时糊涂,才做下了这等事情,还请诸位老爷看在小的修炼不易的份上,饶过小的这一次吧!”   在被扇了一巴掌之后,歪嘴黄鼠狼为了自保,气运丹田,屁股一撅,一道足以将人熏死的毒气喷涌而出,而它却毫不停留扭头就跑。   龙傲天也不管口吐白沫的那两人,施施然的出了房间,看样子是没有追的意图了。   还别说,那速度还挺快,就见得一阵黄光闪过,带起了一缕微风,眨眼就逃到了院子里,只要翻过那道栅栏墙,就能逃出生天!   只是……   幻想之所以被称作幻想,那说明现实里他做不到啊!   那装睡不起的阿力,坚如钢铁还带着倒刺的尾巴,突然迎风而长,瞬间出现在对方的面前。像是抖了个鞭花,一阵气爆声响起,结结实实的抽在了它的身上。   “呃!”   可怜已经跃到空中的黄鼠狼,一口气没提起来,直接被抽了回去。   在地上溅起一溜烟的灰尘,伤口从下颚一直蔓延到了两腿之间。   “还逃吗?”   龙傲天一脚踹在它的后门上,灵力汹涌的摧毁了它的下气道。   “啊!!!”   黄鼠狼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可还是一边惨叫,一边忙说着:“不逃了,不逃了……”   而等祁陆他们出来之后,就见黄鼠狼不停地痛苦求饶,却是一点忙都没有帮上。   只不过无所谓,工具人的作用,可不就是处理这些小问题的吗,要不然留着他们有什么用?   龙傲天:???   “祸害了多少女子了?”   祁陆温声问着,就跟寻常拉呱似的,看不出丝毫异样的情绪。   “老爷明鉴,就一个,就这么一个啊!”   “恩,那也还好,我自是信你的。”   黄鼠狼犹如听错了一样,在确定祁陆说的不是反话之后,不由得大喜,磕头如捣蒜:“多谢老爷开恩!老爷果然是人族楷模,德行兼备,以德服人的典范啊……”   祁陆摆了摆手:“你不是人。”   “哦哦,以德服妖,是以德服妖!”   见它这么会舔,祁陆的心情也舒爽了许多,对龙傲天道:“那就,给它一个痛快吧?哦对了,天儿啊,记得把魂魄也灭了,像是这种杂碎,就不要有转世的机会了。”   “多谢老爷,多谢……哎?” 77.做个见证   黄鼠狼猛的抬起头来,瞪着那双绿豆小眼,心中翻江倒海。   什么意思?   这是决意不放我一条生路了?   而它懵逼,龙傲天那边也有点懵逼啊!‘天儿’?你当是使唤狗呢!   嘿!我还就……   眼见着龙傲天眼神不善,祁陆顿时陪笑道:“我这不是行动不便嘛!”   做人啊,就得可硬可软、可长可短,粗能成为别人抢着抱的大腿,细能变成穿针引线的绣花针。   比如在这种情况下,占个口头便宜也就行了,还能真的为了逞一时的口头之快,而葬送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吗?   不能够!   龙傲天其实也没有真生气的意思,只是想着趁他腿脚不便,教训一二也就行了。但祁陆这么快就认怂,让他顿觉索然无味起来。   怎么就不硬两下呢……   “你说话不算数!!!”   人族果然是背信弃义、言而无信的混账!   以德服人?   tui!   黄也瞎了眼,才说出那种话!   黄鼠狼尖叫着开口,扭头就要跑。可它此时已经身受重伤,再加上周围强敌环绕,就算是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只见龙傲天只是遥遥对着它拍出一掌,灼热的气浪中蕴含着无尽的灵力,一道巨大的掌印凝聚而成,将黄鼠狼拍在了地上!   ‘轰!’   火光升腾,气浪狂卷,那黄鼠狼吭都没吭一声,直接化作了焦炭。   一缕妖魄惊慌的从地底出现,眼见着就要被卷入幽冥之地,一直装死的阿力突然尾巴一卷,将妖魄扯了过来,填进了嘴巴里。   ‘bia~bia……’   “吸溜……”   大舌头舔了舔嘴唇,随即那大脑袋又趴了下去。   多少也算补充了一点体力吧,这波血赚,一点都不亏。   ……   直到院子里没了动静,很长时间之后,才有人胆颤心惊的来到花二娘家门口探听消息。   这个时候,花二娘已经如同死猪一样的被丢在了院子里,而张汉,就趴在她的身边,人事不省。   “正好来人了,别跟个鹌鹑似的偷看了,把村子里的人都叫来,做个见证。”   龙傲天身为皇亲国戚,在没有被逼急的前提下,在百姓面前也不怎么肆意妄为,做事讲究一个有理有据。   “叫……叫村民来做什么……”   那汉子两股颤颤,说话都不利索了。   “做什么?”   龙傲天大马金刀的坐在……小板凳上,呵斥道:“让你去你就去,废什么话啊!”   祁陆:???   解释两句能累死你是吧?   “哎哎,这就去!”   还别说,这气势一起来,说话就是好使。龙傲天也是见多了这种人,与其温声细语的解释,还不如直来直去的呵斥两句来的简单。   即便现在解释了,等人来的差不多之后,还得重新解释一遍,多麻烦啊!   那人离去后,不一时的工夫,村里各处就出现了喧嚣的声音。   本身没有人想要掺和花二娘家的事情,但听到传信的说了一句:‘花二娘跟死猪似的被丢在院子里’之后,顿时一个个的都来了精神,有的鞋子都来不及穿,压抑不住兴奋之意:“花二娘!花二娘!你个贱人也有今天!!!”   整个村子都像是陷入了一场狂欢,已经被气的许久下不来床的老村长,听到这消息之后,愣是让他大儿子给他背了出来,手里的拐棍跟个指挥棒似的,在空中不停地晃着,“快……快……咳咳咳!你倒是快啊……咳……”   不到半个时辰,村子里的百十户人家,几乎每家都有人赶了过来。想要看看花二娘是怎么当死猪的……   人来的差不多了,花二娘的家门外此时已经围满了人,虽然今夜的月光并不明亮,但院子里那一坨肥壮无比的肉,还是非常明显的。   人群中窃窃私语,不时地对院中的情形指指点点的。   等老村长来了之后,人们顿时向两侧分开,好让他能够顺利的进来。   “咳咳!咳咳咳……”   刚刚被放下来,佝偻着腰的老村长顿时就剧烈的咳嗽起来,他的儿子见状,连忙搀扶着他,有些埋怨的说:“爹,您老人家身体还没好,别再冻着……”   “咳咳咳咳……”   老村长一口浓痰吐出来,上面隐隐的还挂着血丝,可他却毫不在意,挥手推开儿子,拄着拐杖骂道:“你懂个屁!滚!”   骂完了儿子,浑浊的双眼看向祁陆等人,询声问道:“可是诸位壮士做的此事?”   “自是。”   龙傲天仍旧坐在小板凳上,简单的回话。   “那……此次喊村民们来此,是为了……”   老村长的一番话还未说完,就见龙傲天直接开口道:“我要杀人,做个见证。”   “杀……人?”   感受到龙傲天身上的杀气,老村长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这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一些。   然后,立刻焦急的道:“壮士有所不知,这花二娘的身后,有……”   “我知。”   龙傲天指了指院子里的那一个焦尸,开口道:“黄鼠狼成精,已经杀了。”   “什么?!”   黄鼠狼的身体已经焦糊成一块黑炭了,就算仔细分辨,都有些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就遑论在这昏暗的夜色中了。   “这……这真的是那只害人的黄鼠狼?”   “苍天有眼啊!终于把这个祸害给收了!”   “什么苍天有眼?苍天的眼早瞎了!要谢还是得谢这位壮士才对!”   “说的对!”   一时间,感谢声不绝于耳,更有甚者直接跪在了地上,哭的那叫一个伤心。   好几年的压迫一朝释放,那种激动的情绪,当真是一言难尽。   也许是黄鼠狼释放毒气的时候,因为跑的太过匆忙,毒量并不大。汹涌澎湃的感激与叫骂声响彻云霄,那原本陷入昏迷中的两人,前后脚的醒了过来。   张汉还处在懵懵的状态里没缓过神来,而花二娘却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疯狂的尖叫着:“你们竟敢打黄大仙!你们死定了!死定了!!!”   然而,当她看到了那些不知何时出现的村民们,都以冷漠的眼神看着她的时候,她那疯狂的声音,渐渐停止。   “你们……”   “打死她!!!”   群情汹涌,一拥而上…… 78.尽诛!   “贱人!!!”   “让你仗着有黄鼠狼撑腰,就肆无忌惮的欺压我们!”   “杀了她!!!”   “都是因为你!让咱们村子逃的逃死的死!!今天不打死你,如何对得起那些人!”   黄鼠狼已经授首,村民们积压已久的火气自是汹涌而出,新仇旧恨一起算,直接将花二娘淹没在人潮之中,只余惨叫,而还手不得。   不过一会儿的工夫,都不用龙傲天出手,等众人散开的时候,那花二娘已经被打的不成人形,两只眼睛圆瞪着,却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那怨气一丝丝一缕缕的凝结成型,化作了厉鬼的模样,怨毒的盯着那些村民们,飞身就要扑上去,而这时候,又看到阿力的尾巴出现,直接将她甩到了自己的嘴巴中。   若说这花二娘也够憋屈的,化成厉鬼还未开始报复,就成了阿力的盘中餐,着实令人啼笑皆非。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眼见着活生生将花二娘打死的村民们,余怒未消的又将目光落在了张汉的身上。却说那张汉确实是怂包一个,先前的视死如归,在黄鼠狼咬向他的时候,就已经消失殆尽。如今眼中只剩下了惊恐,再也没了丝毫勇气。   “怂包!”   “孬种!”   “你家婆娘都把你爹娘二叔都给弄死了,竟然还恬不知耻的活着!”   “狗杂碎……”   而张汉只是抱着脑袋所在角落,任凭稀落责骂落在身上,嘴里一个劲的念叨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这根本就不怪我,打不过她们,我能有什么办法……”   口水浓痰被吐了满身,那模样明明已经非常凄惨,却没有一个人同情可怜他。   “借你潭渊剑一用。”   这种父母亲人都被害死,却对此无动于衷、只想着自己苟活的畜生,龙傲天从来都不待见。既然你自己不敢动手,那我就当一次好人,顺手送你上路罢了。   从玉盒中取出潭渊剑,只见得一道匹链闪过,鲜血喷溅之下,张汉的脑袋瞬间掉落。   他的魂魄再次出现,茫然四顾间,就见一条尾巴向着自己席卷而来,却在半途中,被杀了自己的那个男人给拦下来了。   “可以了,让他去吧。”   虽然与龙傲天经常争吵,但在很多事情上,阿力也不想与对方起争执。将尾巴收回,嘴里嘟囔两句,再次闭眼,顿时鼾声如雷。   这货一定是故意的!   龙傲天知道对方是起了小情绪了,可张汉已经死了,也算是为自己的行为还了债。没必要与花二娘、黄鼠狼那样,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张汉的魂魄此时也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神色复杂的看着龙傲天,无声的叹息一声,身影缓缓消散在天地之间。   “你还挺有原则。”   祁陆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也听不出是夸赞还是讽刺。   龙傲天瞥了他一眼,淡淡的回应道:“你不也是一样?”   “我?”祁陆没有反驳,只是在心里想着:我可不只是有原则而已。   萦绕着村中多年的阴云散去,从今往后终于能够过上平静生活的村民们,此时个个热泪盈眶,如果不是因为此刻已是深夜,恐怕早就杀猪宰羊的庆祝起来,比过年都要热闹。   一番感谢自是不必多提,在听说了祁陆他们需要一匹马还有一副轮椅之后,重新找回存在感的老村长拍着胸脯子保证,明日就将家里养的马给拉过来,白送给祁陆他们驱策。   而说完之后,又一把拉过自己的大儿子,“我儿子就是村中最好的木匠,诸位壮士既然着急赶路,那小老儿让他连夜赶工,保准儿明日午时之前,就给您弄好!”   村长的大儿子就这么被安排了,想必这一晚上都不用睡觉了。但他却没有丝毫的不乐意,毕竟这是自家老爷子吩咐下来的,而且人家这些人刚刚解决了村子里的祸患,别说要连夜赶工了,就算是没有什么事情做,今晚也会彻夜难眠。   “如此,那就多谢了。”   祁陆含笑点头,并未推辞。   如果是用不着的也就算了,可这两样东西确实是他们所需要的。眼瞅着想要抵达下一座城池的话,最少也要有两三日的时间,再让阿力拉车的话,就连他都要晕车了。   确实是扛不住啊!   “咳咳咳……院子里血腥味太过浓郁,诸位再住在此地也不怎么合适,不如就去小老儿家中留宿……咳……一晚可好?”   祁陆本来不想再折腾了,但见到张氏一直紧蹙着眉头,一副强忍着不去呕吐的样子。想了想,欣然点头道:“叨扰老人家了。”   “哎!这说的什么话?那我先让家里老大领你们回去,这边还需要安排几个人收拾一下,免得招来虫蚁。”   别看他年纪大了,可脑子还灵光的很。花二娘死了之后,村子里最有威望的非他莫属。把善后的工作安排的井井有条,一副我还能再干十年的样子。   ……   第二日,村子里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存着准备过年用的鞭炮一挂接着一挂的放了起来,所有的人只要在街上遇到了,那真是逢人就笑,破村子里遇贵人,连说今年好运道。   杀猪,宰羊,各种蔬菜瓜果都摆了出来,孩子们喝着肉汤,吃着干面饼子,趁着大人不注意,偷偷从桌子上抓了好吃的就跑,你追我打的好不热闹。   祁陆他们自然是座上宾,被人接连敬酒。在知晓了张氏是祁陆母亲之后,顿时连连赞她养了个好儿子。   张氏笑的合不拢嘴,对于这种夸赞,她也不客气,自是照单全收了。   在龙傲天的要求下,他的身份没有暴露,但身为灭妖的主力,恩,或者说是绝对主力,受到的追捧更是热烈。村子里适龄的大姑娘小媳妇,无不对他秋波连连,欲语还休。   不得不说,在‘正常人’与‘瘫痪’之间,不明就里的姑娘们,心里就跟明镜儿似的。   祁陆倒也没觉得受到什么暴击,毕竟自己一个修道之人,哪有这么简单就动了凡心啊?淡定的吃着饭菜,不时地与张氏言说几句,倒也落了难得的清静。 79.京师   酒足饭饱,自是上路之时。   老村长依照昨夜的承诺,让大小儿子把马匹与轮椅取了来:“您试试这轮椅合不合适?”   祁陆:……   这话怎么听怎么觉着别扭呢……   马车缓缓行进,全村的人都自发的来到了村口相送,老村长被搀扶着,位于最前方。花白的胡子随风轻飘着,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布满了沧桑。   “小老儿郑大牛,多谢壮士为上郑村去除恶人、斩杀妖类。上郑村百姓,无以为报!”   说着,百姓以老村长为首,陆陆续续的跪了下来。   那种感激,确实是发自内心的,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者,很难想象出来,这种受人尊重的感觉是如何的令人迷醉。   哪怕他们只是普通人,与龙傲天、祁陆他们相比,在身份上天差地别,但这并不能阻碍那种满心温暖的感觉。   祁陆的心里很复杂,透过车厢小窗看向外边,喃喃道:“一只修炼成精的黄鼠狼,就将他们折腾的鸡犬不宁。一个没什么本事的泼妇,就因为黄鼠狼的撑腰,在整个村子里横行霸道,无人敢惹……”   “这天下之大,不知有多少百姓正受此煎熬,又有多少百姓,身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不能自拔。”   “怎的?看你这是要立下宏愿啊?”   坐在车厢外边的坐垫上,有一搭没一搭赶着马车的龙傲天,闻言笑出声:“那你这个宏愿可太大了些。”   “未曾。”   祁陆摇了摇头,也不管对方能不能看到,声音清越的道:“我只是想让这个世界变得好一些罢了。”   走到哪里都是灾民流民,怨声载道民不聊生,几乎已经成为了恶人为非作歹的乐园。   可以想象的到,无论你是出门逛街、还是想要去看遍大好河山,结果刚刚出发,就见到衣衫褴褛者怨声载道,恶人狂欢中无人管制,妖魔鬼怪肆意为害……   当看到这些事情之后,哪里还有游玩的心思?   祁陆虽然自认不是那等‘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圣人,但也是自幼习道,并且经历过蓝星信息大爆炸时代的轰炸,让他平静的接受这一切,随波逐流的不去做点什么事情,自是不可能。   就像他说的那样,不求成为圣人,那样也违背了他的本心,活的太累。只求能让这个天下变得好一些,最起码别隔三差五的蹦出来个妖魔鬼怪出来碍眼就行。   “所以,这就是你去京城的原因?”   龙傲天沉默片刻,随即洒然一笑:“能有如此想法,也算可以了。哪里像我这样,得过且过混吃等死就觉得不错。”   祁陆却没有被他的迷魂汤给灌迷糊了,而是接话道:“这只是一小部分原因,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离开祁府之后,不知道该去何处了。”   继续在清源城里待着?祁陆着实不想做这种没意思的事情;或者去张氏的娘家寻求庇护?若是原生灵魂的话,也许会做个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但他却不能接受。   与姬无厉的关系不错,另外还有着一层‘师兄弟’的关系,在京师买一套宅子,把母亲安置下来,除非自己与姬无厉闹掰了,否则的话,最起码在安全方面不需要多担心了。   虽然过程麻烦了一些,需要拖家带口的比较繁琐,但祁陆对此并无怨言。   这世界哪有那么多顺心的事情?穿越都穿的莫名其妙,然后还想着让你来了之后,给安排一个孤儿的身份,没人疼没人爱的,于孑然一身之中,脑残一个个的排队上赶着让你啪啪打脸……   想屁呢!   怕不是喝多了马尿……   又不是他上辈子在黑网吧玩的单机游戏?   他所见、所闻,以及周边所有的人,又不是没有灵魂的NPC……   思绪不知飘到了哪里去,却见龙傲天呆愣了许久之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畅快无比:“你倒是实诚。”   “多谢。”   祁陆理所当然的接受了这个称赞。   ……   刚出门才两三日的工夫,就接连遇到了各种事情,祁陆还好说一些,像是张氏与四女,都难免有些疲惫。   去往京师的路上,本以为依然会如同先前那样,不怎么太平。但也许是他们的行走路程大多都是偏僻道路的原因,往后的日子里,倒也没有遇到太多的糟心事。   山野精怪遇见了不少,只不过他们这趟出行,也不是为了降妖除魔的。除非对方不长眼的率先发难,否则的话,他们也不会闲的没事做,去为自己多生事端。   修炼已经渐入佳境,双腿的经脉已经有了接续上的迹象。山野之中也无法一日三餐,除了偶尔打几只野味调剂一下,剩余的时间里,大部分都是在修炼中度过的。   即将抵达京师,祁陆不知会遭遇什么事情,也不知会遇到哪些人。   可无论是敌人也好,还是朋友也罢,归根结底,实力才是安身立命的本钱。   没有实力作为支撑,在京师之中,必然寸步难行。   整日里坐着一副轮椅,局限性还是太大。   闲时通过与龙傲天的闲聊中,他也早就明白,如果站在姬无厉的那一边,那当真是强敌环伺,每走一步,前方都有可能是万丈深渊。   也许是命运的引导,让他与姬无厉之间产生了纠葛。如果只是站在一边看着,而不去坐些什么的话,以他的性格,却也做不到这种绝情忘性的事情。   经历过那个物欲横流的时代洗礼,祁陆更能明白,有一个真正的朋友,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情。   只是现在想这么多也没什么用,一切就等到了京师再言其他。   时间算不上如梭,但每一天却也过的极快,一路走走停停,又行进了十几日之后,巍峨的京师之地,已经遥遥在望。   “京师,果然不一样。”   祁陆的嘴角挂起淡笑,而车厢中的众人,也终于如释重负。短短十几日的时间,就像是两世为人。   好奇的看向远方,与别处城池不同的是,京师的城门外人来人往,进城的与出城的摩肩擦踵的极为热闹。   虽不至于人人都穿绫罗绸缎,却也尽乎都是衣着得体、举止大方。 80.来势汹汹   足有百丈高的城墙之上旌旗蔽空,在大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此处位于东城门,主门关闭,两侧的副门开启。   士兵各个甲衣锃亮,如同标枪一般站的笔挺,如狼似虎的姿态,让所有进出城门的人下意识的感到心悸,不敢有丝毫妄动。   什么?你说你是修炼者?   哪个宗派的?大宗派的弟子还给你几分脸面,至于小门小派的……   给你脸了是不是?   也别说他们见人下菜,就算是皇帝,在见到大宗派的实权人物,都不敢有丝毫不敬,更何况他们这些士兵了。   马车随在进城的人后面,依照次序进城。即便是龙傲天这样的皇亲国戚,毕竟还没有继承他爹的位置,在这时候也没必要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平白为家里招黑。   距离城门稍远一点的两侧,聚拢了不少商贩吆喝着:   “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   “锅贴!刚出炉的锅贴嘞!两文钱三张……”   “来看看糖人了,客官,给孩子带一个吧……诶好嘞!您想要哪个,都一样的价钱……”   “棉花糖……”   一边听着叫卖声,一边排队入城。虽然人多,但在士兵们的强势控场之下,速度要比预想中的快很多。   核实身份之后,专门负责放行的士兵认出了龙傲天,不由得笑道:“早知道是龙公子回来,哪里用得着排队啊!不是我说,您就是忒守规矩了。”   那士兵满脸的埋怨,但心里却很是舒服,说话的同时,还瞥着城外那些排队的,似乎在说:看到了没?皇亲国戚都排队入城,你们这些想自持身份乱跳的,招子放亮一点!   龙傲天含笑点头,没有多说什么,随着人流入城。   城中又是一片繁忙景象,街道两侧的商铺人流络绎不绝,呼朋唤友的声音不时地传来,每个人的脸上几乎都看不到太多的愁苦,与清源城的萧条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条笔直的马路,足有二十丈宽,笔直的通往位于城中心的皇宫位置。不知从何处引来的河流,自城中蜿蜒流淌而过,河水清澈几乎见底,不知名的游鱼晃着六亲不认的身姿,慢悠悠的在水中游荡。更有甚者,不时地跃出水面,从嘴中滋出一条水线,喷了河边洗衣服的妇女满头满脸。   每当这时,都会伴随着妇女好一阵的叫骂声。   一派鲜活景象。   “公子,这里就像是人间仙境……”   羞花神往的看着外面,眼中满是憧憬。   是啊,清源城最热闹的时节,都比不上京师之万一。对于很多人来说,能够在京师定居,那简直就是梦寐以求的事情。   安全、人多、待遇好,几乎每一个人,只要你不是刻意的去游手好闲,总是能在各种岗位上,找到一份可以养家糊口的工作。   即便是不愿意出工,如果有一技之长,还可以自己做点小生意。辛苦是辛苦了一些,却也能让生活多一些奔头。   “可不要被繁华景象所迷惑了。”   龙傲天靠在车厢前边,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一根草茎,叼在了嘴里,轻笑道:“无论在什么地方,繁华也好萧条也罢,总是隐藏着黑暗的污流。在京师之中,竞争之残酷,并非你等所能想象的。”   祁陆对此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此时掀开门帘,与龙傲天隔着一层木框毗邻而坐,认真的道:“无论如何,这一次,多谢。”   如果没有对方这一路保护,就算他们最终能抵达京师,但其中肯定会经历更多的曲折。遇见意外的话,全部折损在荒郊野岭之中,也不是没有可能。   真心实意的道谢一声,是应该的。   “你突然这么正经的说话,我还有些不太习惯……”   龙傲天惊讶的转过上身,看向祁陆,洒然的摆了摆手,满是无所谓的说:“不用道谢,反正这次前去清源城,就是为了把你绑来的,谁让老九对你如此推崇呢?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虽然还没见识过你的手腕,但你这脾气,最起码还是比较合我胃口的。   思想没有受到禁锢,不迂腐,还算不错。”   论修为,他也算是见识过祁陆的能力了,虽然受限于双腿的原因,看似并不是很强。但他知道,等祁陆双腿恢复之后,实力必然会有质的飞跃。   穿过了前方巨大的拱桥,沿着河边的金线树,左拐进入了副道,马车的速度随即增快了些许,向着皇族居住的区域行去。   这片区域位于皇宫的侧后方,几乎每一家都是高门大院,院门紧紧闭着,门外有侍卫守候。   见到了破旧的马车向着此地行来,那匹拉车的老马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就像是随时都要断气一样。   按理来说,像是这种车辆,平日里根本就不敢进出这片区域,担心冲撞了贵人。可今次……   当他们的视线看向赶马车那人,还有旁边正晃荡着屁股走路的阿力之后,顿时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低下了头不敢多看。   笑话!龙府大公子龙傲天都负责赶车了,那车厢里的人,身份得多尊贵啊!难不成是陛下出宫体察民情了?   不能够啊!   龙傲天却没有搭理这些人,赶着马车,目不斜视的向着九皇子府邸赶去。   不得不说这一片区域着实很大,七拐八绕的足足过了半个多时辰,这才到了姬无厉的住处。   已经及冠的皇子,并不能继续住在后宫之中,如今整个皇族中,除了几个年龄还很小的皇弟皇妹,其余的皇子早已在外面置办了住所,姬无厉也同样不例外。   哪怕他的母亲,是当朝皇后。   “九皇子伤势如何了?”   来到府门外,龙傲天跳下马车,上下拍了拍手,出声询问道:“我离京的这些天,家里无事吧?”   “龙公子回来了?皇子今日还念叨您来着,还真是凑巧了!”   “问你话呐!”   龙傲天眉头一皱,离开了这么多天,哪里有工夫与他们闲扯旁的?   “噢噢!回公子的话,皇子已经无大碍了,这两天刚刚能下床行走。还有,最近无甚大事发生,只是昨日从朝中传出消息,二皇子今次为启国打下了偌大的地盘,朝野沸腾,近日就要班师回朝了。”   “二皇子?”   龙傲天心里一个咯噔,急步迈上台阶,“去给九皇子递消息,就说我带着祁陆回来了。”   这二皇子带着赫赫战功回朝,可是来势汹汹啊…… 81.有朋友撑腰,感觉不错   话说启国的这几位皇子,还真没有混吃等死的。   大皇子如今正在书院后山跟随院长学习,书院后山那可不是寻常人能够进去的,直到现在,听闻院长才收了六名弟子,各个身怀绝技,一身本领足以位列当代天骄之行列;   二皇子从小就有龙象之力,十二岁开始随父亲征,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极致今日,战功赫赫,其他皇子无人能及;   五皇子与六皇子乃是同胎同卵,心意相通,无论做何事都是同进同退,集合了两人的智谋,在众皇子之中,也足以争得一席之地;   七皇子年纪与姬无厉相差仿佛,但为人却最是阴险狡诈,为达目的誓不罢休,虽论武力不及大皇子与二皇子,论智谋不敌五皇子与六皇子,可论虚伪与狡诈,却也让他依然保持着对于皇位的竞争力;   至于九皇子姬无厉,其母贵为皇帝的第二任皇后,统管整个后宫。而他也是争气,自小拜入忘忧山修炼,如今已经成为其内门弟子,虽未彻底展露全部实力,但所有人都清楚,其实力在众皇子之中,稳居前二。   因为身份有些特殊,忘忧山特许他入世修炼,回到凡俗之中的他,因为根基浅薄,选择暂避诸位哥哥的锋芒,周游诸国体会民间疾苦。遇不平之事则仗义出手,倒是在民间建立了些许的声望。   龙傲天知道这个弟弟的志向,也知道对方对于皇位并没有多少觊觎之心。但想要让天下重归安定的心意,却使他不得不被迫卷入皇权之争。   而他的那些哥哥,当然不会将权利拱手相让。也就是如今皇帝春秋鼎盛,若不然的话,启国必然会因为诸位皇子的争斗而陷入更加混乱的境地。   自从三皇子战死以来,启国皇帝姬天行不知因何缘故,无论朝中大臣如何劝谏,都未曾重新立下太子,这也是诸位皇子暗地里争斗的主要原因。   大皇子与二皇子都没有成为太子,而三皇子成为了太子,这就牵扯到启国建立之前的遗留问题了,此处不再多表。   在侍卫进入皇子府通秉之后,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就见大门开启,姬无厉的身影从门后出现。   “祁兄,我不是写信给你说了,暂且不必来京师的?”   姬无厉虽然语气责怪,可脸上却带着压抑不住的喜色,明显的口是心非。   说实话,祁陆来到京师,他确实是内心振奋,毕竟多一个帮手,也能遇见事情多商议一下。   “说来话长。”   祁陆摇头苦笑,此时已经下车坐在轮椅上的他,看见对方脸色苍白的模样,暗道果然伤的挺严重。   “某正巧闲来无事,那就慢慢说。”   姬无厉与张氏见礼之后,大笑着向前,弯腰与祁陆拥抱了一下,然后对身后的左修吩咐道:“吩咐下去,贵宾登门,今日好酒好菜招呼着。”   说完又看向祁陆:“去府里再谈。”   一行人进入了府中,府邸占地极广,假山流水、小桥楼阁设计的精美独特,令人仿佛置身于园林花园之中,赏心悦目的同时,心神也得到了极大的舒缓。   得知他们匆忙进京,还没有落脚地,姬无厉大包大揽的叫了几个侍女,领着张氏一行人先去客房休憩一二,而他则是亲自推着轮椅,一如那晚行走在清源城的时候。   恍然如梦,却是已经过去了几十日了。   等进了正堂之中,仆从们端茶送水一番忙碌过后,姬无厉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退下。厅中只余他们三人,这才询问起发生了何事。   祁陆于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事情的经过,姬无厉听后,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   “如你所说的,也许是因为祁正德的昏迷,导致消息还未传递至京师,若父皇知晓后,虽会有怒气,但也并不是不可挽回。你且放心就是,此事有我替你周旋。”   “只不过……”   姬无厉抬头看向坐在轮椅上的祁陆,轻声问:   “此事的处置方式,是否有些……过轻了?还是说你还有什么谋划?”   ‘吸溜~哈……’   祁陆喝了口茶,神态舒缓的说道:“倒也算不上谋划,只是看看有没有机会找到林辉,到时候人赃俱获,带着他回去清源城……”   “踏平祁家。”   先前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想要灭了祁家,不知会造成什么影响。而如果有了证据,或者说……趁着在京师的时候,捏造几样证据出来……那一切不就都水到渠成了吗?   像是黄氏还有祁正德那种人,直接杀了的话,那也太便宜对方了啊!真当以前做下的那些孽事只要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错了就要认罚,挨打就要立正。不多揉捏几次,他如何能把心头之气给捋顺了?   “哦?哈哈哈……”   听到祁陆的回答之后,姬无厉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为此事定下了基调:“如此却是应当的。”   在他看来,对方已经做的这么过分了,若是还寻找各种理由不报仇,那与迂腐的老学究有什么区别?   快意恩仇,有仇必报,这才是男儿立世之根本。   “只是黄氏家族中,她的哥哥同样是修炼者。你报仇的时候,也许会惊动她的娘家。此事还需要多计划一层,若遇到阻拦的话……”   龙傲天还未说完,祁陆就神色平静的接话道:“我若报仇,不动则已,若有阻拦,不斩草除根,难道留着他们今后报复回来?”   他可没那种闲心,杀了小的引来老的,老的没了还不知道又七拐八绕的牵扯到哪一方势力。摸清楚状况之后,直接把他们连根拔除,这才是永绝后患的最直接的方式。   “我助你。”   姬无厉认真的说道。   “喂喂!你俩够了啊,怎么越听越觉得我是一个外人似的……”龙傲天插嘴说了一声,额间的火焰轻微跳动起来,   “黄家也不是什么无名小卒,若真牵扯到了修炼界的势力,就凭你俩还是嫩了一些,再加上我一个还差不多。”   他这一番话说完,厅中的三人对视一眼,尽皆大笑起来。   有朋友撑腰的感觉,确实还不错…… 82.闲谈镇魔司   祁陆的那些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又言说了几句之后,暂且将此事放下,话题转到了姬无厉的身上。   厅中渐渐变得静默,茶水的热气袅袅升起,盘旋着消散于空气之中。重遇朋友的亢奋过后,姬无厉的脸色又带起了苍白。   “可找到蛛丝马迹了?”   祁陆的手指敲着桌面,欣赏着挂在墙上的那幅高山流瀑,声音透着些许深幽。   “如果这么容易就能被抓住尾巴,那还好办一些了。”   姬无厉淡然微笑着,似乎并未将此事放在心里,“在即将抵达京师的时候遇袭,对方敢这么做,必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即使失败了,也不是那么好找到幕后主使的。”   姬天行暴怒,下令彻查,可那袭击之人在当时已经服毒自尽,就连魂魄都没有剩下,摆明了就是死士。   “这事不着急,倒是镇魔司的组建,所遇到的糟心事着实太多。”   自从回到京师之后,姬无厉正好借着被刺杀的机会,将组建镇魔司的想法说了出来,却遭到了朝野上下绝大多数的反对。   各种理由五花八门,其实归根结底就只有一点:利益。   因为资质所限,并非每一个人都能够修炼,这种人在朝野中占据了大多数,凭借着学识与手腕,有的几乎已经位极人臣。为了巩固手中的权利,自然不想看到多出来一个无法受他们影响的新的权利架构。   即便镇魔司是由皇帝亲率,那也不行!   因为我们捞不到好处!   而另外一部分已经踏入修炼者行列的臣子,反对的原因则是为了争夺其中的话语权。   无论是谁,都想在此事之中横插一脚,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权利。   所有人都能看出镇魔司组建之后,可以对启国的安定带来帮助,但你九皇子想要占大头,问过我们没有?   在加上他诸位皇兄在暗中推波助澜,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皇帝姬天行对此不置可否,就像是高高在上的泥胎塑雕,不表示反对,但也没说同意。   直到现如今,都还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   “朝中……没有倾向于你的人吗?”   祁陆一句话问出,让姬无厉更是无奈,疲惫的叹息一声:“根基尚浅,本有几个大臣有投靠的意向,但在我提出组建镇魔司之后,几乎与我不再往来。”   不等祁陆再问,只见他苦笑着继续道:“我知你会说我太过心急,但此事已经刻不容缓。若是等个几年,等我有了足够的根基之后再提,必然会容易许多。”   “可我能等,但启国百姓还能等多久?偌大的启国,疆域看似连年增广,但无非就是空中楼阁罢了。”   “那疆域地图,也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你这一路来到京师,我不信你发现不到,启国上下已经民怨沸腾。纵观各个城池,除却京师还算说得过去,其他的,哪个不是艰难度日?”   一连说了很多,似乎要将这几日的郁闷都倾吐出来,深深地看着祁陆,认真的问:“此时不下猛药,难道要等到启国上下都举旗造反,烽火连绵的时候,再做补救?”   祁陆对此沉默,确实如同对方所说的那样,到了那时,恐怕一切都晚了。   若启国陷入动乱,周边诸国必然不会给他们镇压叛乱的机会,到时候内外合击之下,启国大概率的就凉了。   百姓无所谓,反正对于启国的归属感也不高,日子已经坏到了极致,换一个势力统治他们的话,也许还能过的轻松一点。   文武大臣们也问题不大,除了那几个与周边国家有仇的之外,其余的顶多也就是不再为官。若是运气好的话,也许还能在新的政权体系中,谋个一官半职的继续浪。   下场最凄惨的,恐怕就是皇族之人了。   死亡只是开始,有的变态之人,甚至会摄来魂魄,看皇族之人受到折磨的样子取乐。   “如今二哥即将班师回朝,若是按照先前来说,在攻下一地之后,会先行安抚之事,将反抗都镇压、朝中派去接管之人,才会班师。   可二哥今次却急匆匆的挟势归来,其目的,恐怕也是为了镇魔司。”   姬无厉的眼中闪过一抹嘲讽,随即又被心累的感觉所取代。这几位皇兄,就没一个好哄骗的。   这还是没有确定组建镇魔司的前提下,若此事能成的话,今后少不了各种明争暗斗。   “二哥还有半月归来,到了那天,必然会热闹非凡啊。”   气氛再次陷入了静默,龙傲天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怕什么?咱们所担心的事情,难道陛下会不清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算计,岂不知这一切,都在陛下的凝视之中?”   说着看向姬无厉,笃定道:“这个天下,最不想看到启国灭亡的人,不是你,不是我,也不是你的皇兄,而是你的父皇。   目光稍微长远一些的人,都能看到启国所面临的危机,我不相信陛下看不到。   因此,此事终有定论,倒也不必多虑。”   在场之人,若论对于姬天行的了解,除了姬无厉也就只有龙傲天了。祁陆是限于情报太少,没办法对此做评价,而姬无厉在听到龙傲天这么说之后,面色稍稍缓和了些,揉了揉脸强打精神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还是加紧与朝中的修炼者进行联系吧,免得让他们选择支持其他皇兄,到时候更不好进展……”   “如果,”   面对龙傲天的建议,祁陆却并不敢苟同,挥手道:“如果你们对于皇帝陛下的判断没有出问题,如果陛下当真位于王座之上,冷眼旁观着所有人的小动作……”   祁陆手指再次有节奏的敲打起桌面,平静的对他们道:“那我觉得,你最近几日还是消停一些为好。老老实实的养病,静等二皇子返回京师,这才是最安全的。”   皇帝还正值壮年呢,你们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反复横跳,是觉得他提不动刀了,还是认为随便一个人就能骑到他的头上拉屎撒尿了?   姬无厉提出了组建镇魔司的事情,本就已经被推上风口浪尖了,这时候再私底下接触拉拢朝中臣子……   那不是找死么…… 83.理所应当   龙傲天的提议,在很多情况下都是通用的。而他既然能这么说,就摆明了如今朝堂之中,必然是风起云涌,暗中的掀起的波涛能直接把人拍死的那种。   可对此,祁陆却有不同的意见。   “暗中拉同盟,无论是通过什么方式,利益也好、威胁也罢,这些不是不能做,而是只能在你上奏之前做。”   “你如今已经成了组建镇魔司的发起者,若再做那些事情,不管出自什么原因,‘勾结大臣’这一项罪名,肯定是跑不掉的。”   此事若是成了,提议者必然分一杯羹。对于未做详细规划就轻易上奏的姬无厉来说,已经算是一个不错的结果了。   若贪心不足还想占的更多,那是嫌自己的敌人不够多。   先不论别的,在二皇子归来之前,保持静观其变,这样才能尽量保证不被猜忌。   姬无厉只是因为从小在山上修炼,对于人心了解的比较少,与聪明与否并无关系。   陷入了沉思的他,仔细的考虑着祁陆的话,最终慎重的点头道:“那就等皇兄归来吧。”   说着竟是笑了起来,“到时候我亲自邀请二哥饮酒,庆祝他德胜归来。”   龙傲天:???   我就这么简单的被抛弃了?   我……   “行了行了!认识你时间不长,但怎么也是同甘共苦过,这点小事,你装什么拈酸吃醋呢……”   祁陆敏感的察觉到了龙傲天的不自在。也是,像这种事情,任谁都会尴尬的一批。   而对于此情况,他若像对待弱者一样去刻意的说些安慰的语言,恐怕以龙傲天的性格,会立刻就炸了。   他龙傲天是谁?日天日地日空气,那些安慰的话,就是明晃晃的羞辱了。   祁陆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那么些年,自然知道这类人的性格,就不能顺毛捋,有些话必须得反着说才有用。   果然在他说完之后,龙傲天一拍桌子,眼睛瞪了起来,不屑的嗤笑一声:“我拈酸吃醋?扯淡!看把你美的!”   仅仅凭着一句话,就让龙傲天重新生龙活虎起来,尴尬的气氛也不复存在。   姬无厉见状也说道:“大哥绝非那等心胸狭隘之人,这一点某还是能保证的。”   可不是吗,若真的心胸狭隘,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强,那龙傲天也不会是放荡不羁的性格了,更不会千里迢迢的保护祁陆一家子迁来京师。   祁陆也是深知此情分,只是有些事情,他这么说,也是为了照顾龙傲天的面皮。否则的话,他又何必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朋友们在一起相处,可不就是花花轿子人抬人么,互相为对方考虑,如此才能维持长久的关系。   至于姬无厉关于‘大哥’的称呼,也没什么毛病。按照他母亲那一脉的辈分来看,龙傲天确实是龙家这一代的长子。   正事谈妥,如今只有静待二皇子归来,到时候再见缝插针,看看有没有施展的空间。   如今想要妄动,尤其是在皇帝的心思不明朗的前提下,只能做多错多,会让事情变成一团乱麻。   又闲聊几句,时间过得飞快,在下人们的忙碌中,两桌酒菜已经各自准备完毕。张氏在后堂独自一人,看着满桌的饭菜,脸上的神色那叫一个哭笑不得。   姬无厉搬出皇宫之后,还未婚娶,自是没有女眷负责接待。而以张氏的身份,更不可能让堂堂皇后屈尊降贵的前来,否则的话可就乱了章程了。   至于前厅之中,其实也就比张氏多了两个人吃饭而已。不同的是,席间最起码还能互相言说几句,不至于连个说话的都没有。   祁陆对此也有些无奈,只是大环境如此,即便是他邀请母亲同坐一桌,母亲也必然不会答应。   “今日不妨就住在我的府中,待明日的时候,稍后我去安排人为你与伯母寻找合适的房子。”   在席间的时候,姬无厉热情相邀,祁陆却迟疑一下,婉拒道:“家中出了那些事,母亲一直神思难安,如果今日能寻到合适的地方,那还是早些搬过去为好。”   “如此也罢。”   姬无厉想了想,也是这么回事。如果单单祁陆借住的话,还没有多大的问题。可现在牵扯到了他的母亲也在这里,就有些不妥了。   他行得正坐得端,可皇子府里,不知有多少眼线盯着呢,到时候出了什么风言风语,对于张氏与祁陆来说,难免是个恶心事儿。   京师里的人啊,最是喜欢以讹传讹,哪怕动不了你,也要恶心死你。   “想要个什么样的宅子?我派人去给你打听一下。”   在沿途而来的时候,祁陆也大致的看了看京师的各处位置。闻言就道:“有座小院,几间瓦房,够我们母子两人还有几个婢女生活的也就够了。”   龙傲天此时耸了耸肩,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对姬无厉道:“我早就给他说了,送他一幢大的宅邸,可人家不要。”   面对着两人投过来的视线,祁陆心头微暖,可该拒绝还是要拒绝的:“我知你们家底厚实,但一码归一码。再说了我们就母子两人,哪怕再加上四个侍女,也不过是六人而已,住很大的宅子又有什么用?   不如就买一座小些的院子,这样还能多一丝人气儿。”   既然都已经做了决定,姬无厉对此也没有多劝说什么,把左修叫进来,将祁陆的要求都说了一遍,然后吩咐道:“找个位置好的,钱不是问题。”   左修看了祁陆一眼,满是羡慕的应声离开。   看看人家,这才到哪跟哪啊,人家九皇子都开始送宅子了,等再过段时间,还不知道还会送啥呢。   祁陆:???   “你可能没理解我的意思……”   “呵呵,你我之间不必多说什么,单凭你传给我的符篆之法,价值就无法估量。大宅子你不要,但区区一座小宅院罢了,若师兄再拒绝的话……”   姬无厉摆手阻止了祁陆继续说下去,直言不讳的开口道:“那想必是未将我当成兄弟。”   得了,   既然都到这份上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祁陆苦笑无语。 84.阿力与阿梅   酒过三巡,还未散场,左修就匆匆的回了府中。   “皇子,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位置。”   对于他的办事效率,姬无厉表示很满意,点头道:“说来听听。”   听到吩咐之后,左修躬身应是,依次介绍起来:“此次为祁公子所选的,有三处宅子。”   “第一处宅子,位于皇宫附近的达官贵人所住的区域,以前由户部侍郎一家居住,因为去年贪腐案被牵扯在内,全家流放,宅邸充公,就此空置了下来。宅子不大,后院有一座花园,只是荒废了一年,需要重新修缮一番方可入住。”   祁陆想都没想,直接开口道:“这个不要。”   不是因为修缮的原因舍不得花钱,而是觉得在这个区域里,府邸再小,又能小到哪里去?让他们住在这里,着实有些浪费了。   再者说,如今祁陆乃是散人一个,他们母子两人也已经脱离了祁家,住在达官贵人扎堆的地方,想来他的母亲也会感到别扭。   这种非富即贵的地方,不是你想融入,就能融入的。与其到时候为了这点小事而惹来闲言碎语,那还不如找个其他的地方居住,也能舒心一些。   左修恭声道:“是。”   第二个宅子,是位于城内的东南方向,那边的位置幽静,周边有一处小湖,环境没的说,适合喜静的人居住。   祁陆迟疑了一下,沉吟道:“烦请左兄再讲一下最后那处宅院是什么样的。”   “不敢当不敢当,公子直接称呼我名讳便是。‘左兄’二字,还是莫要再提起了。”   不得不说,左修还是非常有逼数的,在姬无厉面前,他要是敢应下这个称谓,指不定转头就得被骂的狗血淋头。   这个天下,处处都是身份的压制,让左修不敢逾矩。   “这第三个宅院,位于城中的主干道东侧,外庭有一间房子,是沿街的门面,后边则是院子,三侧共有五间瓦房。宅院不大,出行也方便。房主想在其他的位置买大宅子,但钱有些不凑手,比较着急出售。”   等左修将三处宅子的详情都介绍过后,祁陆仔细的思索了一番,然后微笑道:“不知可否去看看第三套宅子?”   “自无不可。”   左修点头应声下来。   见此时吃的也差不多了,祁陆拱手道:“先行告辞,等我将母亲安置妥当之后,再来叨扰。”   “所幸闲来无事,不如一起陪你去看看罢。”   姬无厉说着就要起身,而祁陆却连忙摆手制止,“你堂堂皇子,陪我一介布衣去选宅子,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利。还是就此止步,在这时候,莫要多生事端了。”   “如此也好。”   姬无厉沉吟略许,对左修嘱咐道:“你去陪着走一趟,如果可行的话,让他们来皇子府取钱。”   “是。”   左修应声回答。   酸了酸了……   看人家混的,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咱在皇子府当差了这么久,都还买不起一套宅子呢,看看人家祁陆,人生赢家也不过如此了吧……   等张氏她们来了之后,祁陆一行五人出了大厅,向着府外走去。正在这时,只听得一声巨响传来,整座皇子府似乎都颤动了一下,鼻青脸肿、浑身带伤的阿力穿透了墙壁,重重的落在了他们的面前,壮硕的身体仍旧止不住的向后蹭飞了好远才止住。   “阿梅!你听我解释……我阿力对你可是一片真心啊!”   从侧方的宅院之中,传来一道冷冽的呵斥声:“滚!”   阿力瘫在地上,眼中满是痴情与被拒绝之后的痛苦,粗重的喘着气,像是脱离了水面的鱼儿,绝望的喊道:“阿梅!我是不会放弃的,谁也不能把你从我的手中夺走!”   “滚!”   ……   祁陆有点懵了,刚开始听到响动,还以为有哪个头铁的攻打皇子府呢,给他吓了一跳。等看明白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之后,顿时啼笑皆非,真想诚心诚意的对它说一句:你特么好骚啊!   这不用想,都是被拒绝了啊!   “你个犊子玩意儿,就不能给老子争口气?每次一见到阿梅,就变成这一副鸟样!你的雄性气概呢?用你那满溢出来的雄性气息蹂躏、征服它啊!每次都玩这种苦情把戏,能有效果才……啊!”   气急败坏的龙傲天脸红脖子粗的教训着阿力,就差亲自上手给予指点了。只是他那一番歪门邪道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一道柔光闪过,直接把他给打飞了出去。   “你们两个,没一个好东西,滚!”   阿梅的声音冰冷的像是寒冬腊月里的冰棱,声线却听起来清脆悦耳,如同少女般的让人听起来异常舒服。就连祁陆都有些好奇,声音如此好听的……兽?到底长的什么模样,能让阿力神魂颠倒。   “咳……”   姬无厉尴尬的看着他们打闹,对祁陆解释道:“阿梅是我的伴灵,有着上古九色鹿的血脉,而她则与阿力一样,都是属于变异之后的异种。”   “确实有性格!等改日有机会的话,必须得见见。”   姬无厉闻言笑道,“何须改日?”   说着,对那处宅子招了招手,温声道:“阿梅,客人要离开了,来与客人道别。”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场间顿时陷入了静谧,那宅子中毫无动静,气氛渐渐地有些尴尬起来。   “那啥……没必要现在就见,毕竟不能强人所难嘛。”   祁陆自己给自己台阶下。   只是他才刚刚说完,就见那半敞的门后方,一道冰蓝色的身影出现,其上毫光若隐若现,似鹿身,却比寻常的鹿要长的小巧很多。浑身上下似乎有水波流转,通体宛若晶莹的宝石般璀璨,每一步落下,脚蹄之下都有一朵冰蓝梅花出现。一路行来,鲜花盛开随即破碎,在阳光下溅落一路晶莹。   来到祁陆身旁,略微弯了弯四肢,一双眸子里满是无奈,对祁陆道:“阿梅并非是不想送公子,只是今日府上有恶客来访,不想与某些家伙有太多纠缠,还请公子见谅。”   “哇……”   羞花这时候才从惊叹中回过神来,看着举止雍容尔雅的阿梅,不由得发自内心的感慨一句:“姐姐,你好漂亮呀……”   羞花是真的喜欢阿梅,眼睛里都是小星星。这不都跨越了种族的隔阂,张口就叫上姐姐了…… 85.安家京师   祁陆也有些惊讶,还别说,阿力的眼光不错啊……   本身听着‘阿梅’这个名字,祁陆还以为是啥长相狰狞、只有妖族的审美观才能接受呢,结果这一出来,好家伙!还真有一种别致的美感。   那步伐迈动间,就很高级的样子。   果然,丑可以跨越种族,这美好的事物,同样也可以跨越种族的。   阿力眼中带着忧伤,痴痴的看着阿梅,那神态、那表情,当真是……莫名想笑。   备胎舔狗能有啥好下场?   哦……这么形容好像也不对。   人家这还不是故意钓着你,而是明确的表示了拒绝啊!你这连备胎都当不上。   就……喜闻乐见。   祁陆与阿梅打了个招呼,笑道:“不必听你家公子的。如此,就告辞了。”   与阿力交错而过的时候,祁陆想了想,毕竟也是为他拉过车的,就这么走了的话,显得有些不太地道。   伸手拍了拍它头上的角,安慰道:“爱而不得最是伤人,但这并不是你的错,其实你还是有优点的。”   “什么优点?”   阿力心丧若死的询问着。   祁陆:“……”   我这……就是日常安慰啊,你怎么还打蛇尾上棍了呢?   优点……   祁陆试探着说道:“比如……可以用来拉车?”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最怕……犊子突然的关心……   你特娘的这说的是人话吗?!   我拉你大爷啊拉!   “老子杀了你这狗贼!”   阿力猛的站了起来,对着祁陆就拱了上去……   院子里突然多了一丝欢乐,就连阿梅都忍不住嘴角微翘,眼中出现了一抹暖色。   打打闹闹之后,由左修在前面引路,众人去了那第三套宅子的位置。   翼虎街就是京师的主路,沿着街道一路走一路看,看着来往不息的人们脸上洋溢着的笑意,祁陆的心情也变得舒缓下来。   街边有副道,副道两侧小桥流水,此时已经进入深秋,金线树的黄色树叶在凉风的吹拂下沙沙落地,给石砖铺就的地面铺上了一层金黄。   两侧的商铺中人来人往,制作衣服的裁缝铺、售卖草药的药铺……糕点铺子、酒楼饭馆应有尽有,生意看上去都还不错。   四女看的目不暇接,不时地看向新奇的玩意儿,像是欢快的雀儿一般,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张氏出身自张家,虽然算不上豪门权贵,却也自小就见过世面,因此只是淡笑着看着,目中不时的露出些许感慨。   在出皇子府之前,就有下人一路疾跑着去传递消息,等他们到了那处宅子的时候,房主早已等候多时。   见到他们前来,立刻眼睛一亮,几步迎上前去,“左侍卫,这位就是买家吗?”   祁陆点头应下:“在下祁陆,从清源城来,身体不便无法见礼,还望见谅。”   “公子无需多礼。”   双方互作介绍之后,直接步入正题。   “若非是有了做其他生意的机会,而且又相中了一套更大一些的宅子,这边的房子还真不舍得售出……”   “多少钱?”   左修跟随前来,一是为了领路,其二则是来谈价付钱的。   因此在听了对方磨磨唧唧的话之后,直接截断了他的话,开门见山的询问。   “这个……”   似乎也没想到左修这么猴急,那人见状迟疑了几息,伸出了一只手掌,比划了一下:“五千五百两。”   左修看着他,直到把他看的额头冒汗,身体都快发颤了,这才施施然的道:“四千五百两,可以的话,就随我去皇子府领钱。”   京师的宅子贵是贵,但也不是你想要多少钱就能收到多少钱的。虽然在近些年他在京师生活的时间不长,但在先前打听宅子的时候,也大体上有了了解。   这座宅子按照当前的行情来看,价格在四千三到四千八之间,对方张口就要五千五百两,那也太狮子大开口了。   “哎哟左侍卫,您这是在我身上割……”   “别扯那些废话,皇子府的人,你也敢欺骗?”   那人被一句话给堵住,可神色还是有些不甘心的样子,能卖的高一些的话,谁想贱卖呢……   “五千两,您看成不?”   左修看了他一眼,都给整的气笑了,摇头道:“你当这是买菜呢?”   说着转身看向祁陆,拱手施礼道:“祁公子,这房子不值这个价,您若是相中了,那自然没二话给他钱。但您若是还未做决定,不妨再去看看后边的那几幢宅子,比这里也是不差。”   祁陆自无不可,也知道左修这是在压价,因此温声与他演起了双簧:“说的也是,反正时辰还早,就去那几处……”   “唉唉!二位爷且慢!四千六,四千六您看怎么样?这个价格也算符合市场行情了。如果再低的话,小老儿可就真要血亏了啊!”   左修与祁陆相视一眼,顿时明白了祁陆此时的心思,看向那房主,冷哼道:“早些这么做,哪还有这么多事儿啊!”   四千六百两,将地契交割清楚后,时间已经不早,左修与祁陆告辞后,带着原房主去皇子府领钱了。   按理来说,像是这么大比的买卖,肯定是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才最安全。但还别说,启国的诸位皇子,在京师的口碑都非常硬挺,若是为了这些钱选择耍无赖的话,名声可就臭了。   因此房主倒也没多心,在京师,皇子的脸面足以抵的上区区几千两银子。   将他们送走后,祁陆看向神色中透着感慨的张氏,温声一笑:“娘,咱们有家了。”   “是啊!”   张氏环顾四周,宅子虽小,却五脏俱全,基本的生活是完全足够了。院子左侧的位置上是院门,右边正冲着前面的那间屋子,透过开启的窗户,可以看到街上的人来人往。   少了几分高门大院的冷幽,却多了几分属于世俗之间的人气。   初来京师,有了一座属于自己的宅子,一切都慢慢的步入了正轨。脱离了祁家之后,祁陆就像是摆脱了某种枷锁,道心微凝。   他有种预感,即便双腿依然难以行走,可不需要多久,他的修为却是能够突破了。 86.做生意难啊!   宅子之中,在院落的正中位置,生长着一棵枣树,恰逢秋季,红艳艳的枣子已经熟透,一颗颗的挂在枝头上,引人垂涎欲滴。   闭月与羞花合力摘了一些下来,洗过之后分给大家。   “恩,好甜呀!”   一直温温吞吞的沉鱼都是眼睛一亮,对此赞不绝口。   枣只是普通的枣,并非用灵脉滋养的灵枣,但往嘴里塞上一颗,脆脆甜甜的,汁水在口腔之中流淌,意外的有种别样的美味。   祁陆也吃了几个,然后来回的拍了拍手。外界纷繁锦簇,院中却幽然静谧。   仿佛隔绝了那些纷纷扰扰,不至于采菊东篱下,却也有些大隐隐于市的内味儿了。   当然,祁陆不是什么圣人,小学都没上过的他,文化素养还达不到太高深的境界,自也保持着年轻人的心性。   房间被前房主扫洒的很是干净整洁,添置些衣服床被,也就能直接入住了。   五间瓦房分于三侧的位置,将整个院子给围了起来,主厅不大,用来招待几个知己好友却也够用。左侧三间房子,其中有一间是灶房,右侧三间房子,共有五间房子可以用来居住。   恩,非常好。   像极了魔改版的四合院。   分配房间的时候,挨着灶房的那两间,自是给了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四女居住,剩余的另一侧的三间,祁陆与他母亲随意的选了一间。   家里人少了,房子分配起来就是方便。   宅子也小,没必要再额外找个管家,沉鱼虽也年纪不大,但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祁陆也是知道她是个沉稳的性子。   而且她是四人的大姐,威信是不缺的。与母亲商议之后,大管家的位置,也就落在了沉鱼的头上。   恩,手底下只有三个人的大管家,就有排面。   购买日常用品自不再细说,当他们忙碌过后,已经夜幕降临。   阳光自西方落下了最后一抹余晖,从门前的铺子里看向街边,行人渐渐稀少,士兵们分成数百纵队,在京师的各个位置巡逻,又有修士高手在夜间一闪即逝,于暗中守护京师。   在启国,单论防护力量,京师确实是其他城镇所无法比拟的。   铺子里的东西早已被收拾走,只余下几个空置的货架贴墙摆放着。   正前方有一副木质雕花隔断,用来遮挡来自于街边的视线。   祁陆坐于轮椅之上,感受着双腿日复一日的有了些许的力气,即使非常微弱,可对他来说,这也算得上一个极好的消息了。   “雁啊。”   落雁闻声上前,福礼道:“婢子在。”   “明日推我去丧葬铺子,买些黄纸来。”   “黄纸?”   落雁疑惑的出声问了一句,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处,但还是应声道:“是。”   祁陆也没多解释。   如今既然已经稳定下来了,身体还未恢复,即使身处于京师这等相对来说比较安全的地方,可说到防身用的东西,那自然是多多益善的。   其实画符的话,什么纸都可以用,但唯有黄纸制作而成的符纸,才能最大限度的激发符篆的威力。   黄色象征着仙灵之气,同时也代表着天地正气,是绝佳的沟通灵气的媒介。   只是祁陆曾经在路上询问过龙傲天,得知在这方世界之中,并没有‘朱砂’这种东西存在,既如此,就只能另辟蹊径了。   当然,他想到的那个方法,是灌注灵力于符纸之上,即便能成功,也只不过是暂时使用而已。   等修为增长之后,直接引动天地灵气,于虚无之中绘制通灵符篆,这才是最方便且威能最大的方式。   灵力凝聚于符纸之上,祁陆没试过,但从前世的典籍中曾经看到过,在灵气浓郁的古时,曾有道门前辈如此做过。   而他如今身处这方世界之中,在这种情况之下,符纸自然能够作为自保的手段之一。   他先前所遇到的鬼怪也好,还是修炼者也罢,按照龙傲天的说法,就是一群混迹在最底层的罢了。   遇见大佬之后,连放个屁都得小心翼翼的夹着、生怕坏了大佬的兴致,一指头戳死自己的内种。   说实话,祁陆还真怕恢复伤势的这段时间里,再遇见修为高强之人,或是再遇见难对付的鬼物,京师之中,可是没那么简单。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对于自己的人品已经不抱太大的期望了。   开局就成了瘫痪,若不是依仗着前世的积累勉强度日,恐怕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真就举步维艰。   就像是黄氏与祁正德那等恶心的人,难道他不想杀?   实在是没法杀。   杀了小的来了老的,对方的哥哥同样也是修炼者,还能没有几个好友?到时候呼朋唤友的一来,而张氏这边,祁陆的舅舅肯定也会惊动。   一场大战能跑得了?   到时候万一再有个死伤,以祁陆不想给人添麻烦的性子,道心必然受损,如此一来,那还修的什么道?   再者说,报仇嘛,还是亲自动手来的爽快。君子报仇论十年的话有些久了,他怕祁正德与黄氏这么跳的本性,活不过十年。等他身体恢复之后,必然会着手去做这件事情。   到时还有姬无厉与龙傲天掠阵,不好好的回报黄氏两人,祁陆都觉得对不起自己忍了这么久的时间。   ……   第二日,静心修炼了一整晚的祁陆睁开眼睛,面无表情的等四女为自己收拾完,内心之中毫无波动,甚至都早已放弃治疗。   出门买个黄纸,也不是什么大事,祁陆只是让落雁推着轮椅,两人出了家里,不到半个时辰,就在一处偏僻的位置找到了一家棺材铺。   这个世界的黄纸倒是与前世没什么不同,只是材质更顺滑一些,摸起来竟有种宛若丝绸般的质感。   但即便再如何,这也不是丝绸,价格非常便宜,五个大钱就能买三大摞。   按照店主老大爷的话说就是,“平日里单独买这玩意儿的不多,一般都是买棺材送黄纸。既然你想单买,收你个成本费就行了。”   临走的时候大爷还挺热情:“以后需要棺材的话来这里挑啊,到时候给你打个折扣……”   好嘛!这年代做生意是有多难啊,连卖棺材的都琢磨着拉回头客了。 87.快马入京师   也没心思与对方纠扯,祁陆抱着三摞黄纸,落雁在后边推着他离开了棺材铺。   东西不沉,只是抱着显得有些另类。一路之上,诧异的目光几乎都聚集在他们两人的身上。更有甚者眼中竟是流露出同情与可怜的神色,祁陆却对此并不怎么在乎。   感觉到轮椅被推动的速度略微加快,祁陆目光悠悠,看似注视着前方,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他的目光中并没有焦距。   似乎穿越了时空的距离,不知投向了何处。   “太过在意他人的目光,永远无法挣脱内心的枷锁。对于他们来说,你我就如同匆匆过客,看过之后留不下半分痕迹;对于你我来说,他们又何尝不是生命中所遇到的陌路人?   把心放开,不为他人的眼光而活,此为真。”   不愧是道士出身,这心灵鸡汤说起来那是一套一套的。他的声音似乎有些某种致命的吸引力,把没怎么见过世面的落雁唬的一愣一愣的。   如果龙傲天在这里的话,肯定会毫不留情的嗤笑一声,回复两个字:扯淡。   但落雁不行啊,她自小就没怎么读过书,又如何听过什么发人深省的大道理?因此在听到祁陆这番话之后,眸中顿时透出了思索的样子,脚步也随之放缓下来。   “公子,奴婢懂了!”   落雁用力的点点头,“多谢公子指点,奴婢今后会努力成为公子所言的那等人!”   祁陆的嘴角微微翘起,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懂了什么,但此时再问的话,明显的就堕入了下乘。   只是从落雁那明显变得轻快的步伐中,他还是能感受得到对方此刻的雀跃。   有此,不就足够了吗?   心灵鸡汤也好,毒鸡汤也罢,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就是好鸡汤。   “懂了就好。”   在这个时候,只说四个字足矣。   路边的摊铺不少,卖各种东西的应有尽有。虽然昨日已经外出采购过一回,但落雁却怎么都看不够的样子。   看到什么新奇的事物,总是惊讶连连。等他们悠哉悠哉的回到家的时候,轮椅的后把手位置上,已经挂满了各类的小食。   都是祁陆看她喜欢,就吩咐买了一些。带回家分给其他人一起吃。   在当初离开的时候,四女今后虽不会被黄氏所容,但也完全可以重获自由之身,回到已经今非昔比的家中的。   可她们却没有这么做,而是依然无怨无悔的跟随自己,长途跋涉的来到了京师。   并且一直始终如一的为自己收拾打理,未曾有丝毫的怨言。   而若说祁陆对此没有一丝触动的话,那也太过口是心非。   尤其是受到过前世熏陶的他,对于‘为奴为婢’这件事情,一直都持保留态度,也并不觉得当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物公子有什么好嘚瑟的。   在内心深处,他早已把四女当成了家人般的存在。   因此在外人看来,四女有时会做出某些逾矩的行为,他对此却只是笑笑就过去了。   说到底都是些孩子,他虽然二十多岁的时候就穿越了,但论心智年龄,恐怕比任何人都要豁达的多。   就比如说黄氏,他就很豁达的选择让她多活一段时间,等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再动手嘛!   这是啥?这都是对家人们满满的诚意啊!   他相信黄氏一定能看得到!   到家之后,张氏对于他的这些作为,倒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都已经沦落到如此境地,再做什么家主的威严,无疑是自己打自己脸。   就很做作。   张氏也不是这样的人,见落雁四女把那些小食大多都孝敬了自己,给她们自己只留了很少的一部分,不由得笑道:“我自己如何吃得了这么许多?再者说,我对于甜食也并不太喜爱,你们都拿下去分了吧。”   “夫人,这可使不得!”   落雁见状慌忙说道:“在路上的时候公子就说了,要给夫人带些的呢!”   “哈哈。”   张氏闻听此言,眉眼之中全是笑,即使年纪大了,却难掩雍容华贵的气质。   只见她越过门厅,看向对面铺子中正捯饬东西的祁陆,温和的摆了摆手,对众女说道:“好了……有这份心意就好。这么多小食我一人确实吃不下,留的久了恐怕就要坏掉了,你们拿去分了就是。”   四女你瞧瞧我,我看看你的,最终还是听了张氏的话,低头应是。   ……   铺子之中,大门紧闭。坐于黑檀桌后的祁陆,此时眼中透着肃然,周围的灵气宛若调皮的精灵,涌入他的体内,随即运转周天,在滋养修复双腿经脉的同时,转化为可供驱策的灵力,布于右手掌心。   灵力涌现,让他的手掌带上了一抹若隐若现的柔光,蕴养着一张又一张的黄纸。   以前的时候,制作符纸的流程并没有这么繁琐。如今周围灵气充足,有了条件的祁陆,自然就想着精益求精一些。   普通的黄纸在灵力的滋养下,其上似乎有光芒流转,让原本有些黄的刺目的纸张,莫名多了一丝的温润如玉。   也不知这黄纸是如何制成的,比那些工业化的产物确实要强了不止一筹。两者之间,与灵力的亲和度简直是天壤之别。   工业科技落后,并非所有的事物都落后。人族的智慧,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会孕育出令人惊叹的结晶。   等到将三摞黄纸都用灵力蕴养完成,几个时辰已经眨眼而过。   祁陆看着眼前自己的杰作,满意的点点头。这些东西,可都是宝贝啊!   到时候做些威力大些的符篆用来防身,还能制作些类似祈愿符、姻缘符或者平安符之类的符篆对外出售,也不失为一个创收的营生。   既然已经在京师安家,一直指望着张氏的积蓄生活,早晚有坐吃山空的那一天。   上辈子他就是‘凭手艺’吃饭的,此时再重操旧业,那是一点心理落差都没有。   凭自己的本事混饭吃,不丢人!   而陷入到对今后美好生活的畅想中的他,却不知道,此时正有一匹快马,在骑兵的驱策下,毫无阻拦的从东城门进入京师,直奔皇宫而去。   消息随后流传开来,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88.若是失了礼数……   “陛下,祁正德被自己的儿子打伤致残,此子之凶残豪横,老臣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若不严惩,此事传扬天下,恐会引发非议。   老臣提议,立即将其抓捕审讯,若罪名属实,杀之以正天地君亲师之传统!”   礼部尚书范德建在大殿之上慷慨陈词,唾沫星子乱飞,那惊怒交加的模样,不明就里的还以为被打的是他亲爹。   姬无厉游历归来,自是位于议政大殿的前列。闻听此言,瞥了一眼范德建,暗骂一声道德之婊,不分青红皂白就乱给人扣帽子。   而他先前所提议组建镇魔司的时候,这范德建也是冲在了第一线,反对的号角声吹的贼六。   真·老冤家了。   既然提起了祁陆的事情,于情于理,姬无厉都不能坐视不管。   眼见着对方慷慨激昂,仿佛不杀了祁陆就难以平天下愤的样子,姬无厉向侧方踏出一步,双手交叠环抱行礼:“启奏父皇,对于范尚书所言,儿臣不敢苟同。”   自从归来提出组建镇魔司、被喷的体无完肤之后,在众臣议事之时总是保持沉默的他,此话一出,顿时引来数十道诧异的目光。   他们不知道,九皇子这是又想唱哪一出。   而姬无厉却对这些目光视而不见,身体微躬,视线注视着身前的鎏金地面,语态温和有礼:   “范尚书通篇大论,看似有理,实则无据。   古往今来,天地君亲师乃是人族薪火不灭之根基,若根基不稳,则人族不稳。此话确实言之有理……”   这番话看似是站在了范德建的立场上,但他对此却并没有露出喜色,也不会认为前些日子才刚被自己喷了一顿的九皇子,会就此认怂,反过来为他站台。   没见对方的开头语是‘不敢苟同’么?   范德建双手拢于袖中,面无表情的看着姬无厉,静待下文。   果不其然,姬无厉收了对皇帝的礼节,将头抬起,身体如劲松般的挺拔,眸中似有星辰闪耀;同时又有丝缕恬淡的气息萦绕在周身,搭配上那身合体的翼虎哮日袍,温文尔雅之中,更隐藏有三分锐利的锋芒。   “只不过……”   姬无厉淡笑着看向范德建,对方朝冠之下那已经花白的头发非但没有为他增添半分慈祥,反而是越看越可恶,越看越想着把他的脑袋给掰下来当夜壶。   “在讲天地君亲师之前,范尚书可知道‘款言不听’的道理?”   范德建闻言厉声呵斥:“老夫何曾听信过谣言?!那祁正德被他的儿子所伤,难道还是假的不成!九皇子,您贵为皇子,身份尊崇无比,说话可是要三思而行啊……”   “多谢范老指点,只是本皇子所指的,并非是这件事情的真实性,而是……在做出判断之前,难道不需要查探一番事情到底是因何而起的?”   姬无厉看着对方,意味深长的笑道:“您已经如此岁数,在礼部尚书的位置上坐了如此久的时间,更要懂得凡事不能妄下定论,需谨记人言可畏啊!”   说完,还颇感惋惜的摇了摇头,似乎在为对方惋惜。   被骂成了老不死的,还被讽刺信口开河,范德建的神情更冷了几分,脸上的沟壑也更醒目了一些。   “哦?因何而起?呵呵……”   范德建笑了笑,与他针锋相对,“自古以来,父子相残,父无罪,子万死!这是铁律……”   “谁定的铁律!”   姬无厉毫不留情的打断了对方的话,眼中闪过一抹怒色,随即被他隐藏。   “自是这个天下苍生……”   “你听闻消息之后,不做调查勘验,想都不想的就为其他人扣上一顶欺师灭祖的大帽子,让他人连辩解的余地都无。   若是就此定罪,对方只不过是一被逐出家门的无家可归之人,而你呢?   你是礼部尚书!仅仅凭借你的这层身份,就能压的对方死无葬身之地!   天下?   苍生?   呵呵……”   姬无厉的胸膛微不可查的起伏着,盯着被接连打断了话语之后,脸色铁青的范德建,一字一顿、认真的轻声问了三个字:“你,也配?”   “无礼。”   三十六层玉石高台之上,那张宛若猛虎盘踞、其上有各类宝石灵玉点缀的宽椅之上,一直安静的坐在上边,双眸半开半阖的姬天行,此时眼睑微抬,出声呵斥了一句。   皇帝一开口,殿堂抖三抖。   别看姬天行少言寡语,但他那赫赫战功所建立起来的威信,众臣子顿时心头一凛。   因姬无厉两人争执而有些议论声的议政殿内,再次恢复了安静。   “儿臣有罪。”   “老臣……惶恐。”   姬天行嗤笑一声,一只手扶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抬起,身体略微前抻,遥遥的指着低头请罪的姬无厉与范德建。   “一个有罪,一个惶恐……”   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像是在喃喃自语,但声音却极赋穿透性的在殿内回荡,   “朕看你们两个,有恃无恐的很啊!!”   姬天行的声音猛然提高数层,一股只有身居高位者才有的威压释放而出,让两人心惊肉跳之余,尽皆跪伏下来,不敢再多说一句。   “你们看看自己,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殿前失仪……”   姬天行不屑的冷哼一声,从嘴中吐出了两个字:   “丢份。”   殿里沉寂了很长时间,没有人敢在此刻说一句话。姬无厉坐于高台之上,环视着殿中众臣,脸上的表情无悲无喜,让人捉摸不透。   “老九。”   姬无厉身形一顿,头埋的更低了一些:“儿臣在。”   “那谁谁,敢把朕的臣子、他的亲生老子弄残废的……是叫祁陆?”   “是。”   “哦……”   姬天行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句,然后极为放松的拍了拍腿,啧道:“他不是前日就被傲天接来京师了?正巧,明日就让他来殿前奏对吧。”   “父皇!”   姬无厉猛然抬起上身,跪在地上的他几乎在这一瞬原地跳起。   “怎的?你认为,朕,没有资格见他一个瘫痪不成?”   “儿臣自是没有如此荒谬之想法。只是……”   只是,我的府中,果真是有您安插的眼线吧?   姬无厉抬头仰视着他的父皇,这个问题只能心照不宣的当做不知。   只得左顾右而言他的迟疑道:“只是祁陆从未来过宫中,若是失了礼数……”   “无妨。”   姬天行摆了摆手,“若奏对有差,迟早都是要杀了的,多几个罪项也无伤大雅。”   这一刻,姬无厉脸色苍白。 89.前夜   朝堂之中发生的事情,祁陆丝毫不知情,此时的他正研究着如何将灵力嵌入黄纸之上。   裁剪好的黄纸被整齐的叠放在桌面上,而放眼望去,在他周围的地面之上,已经丢满了画废的符纸。   没有朱砂作为媒介,单单以灵力为墨,想要附在黄纸之上,看似很简单的事情,等真的做起来之后,却是千难万难。   如何将灵力附上去之后,使其凝而不散,祁陆尝试了数种方式,都达不到预想之中的效果。   “锁灵阵还是太过复杂,无法烙印在巴掌大的符纸上……”   在这种情况下,精简阵势就成了解决问题的关键节点。   可一个成熟的阵势,又如何能在三两个时辰之中就能改善缩减的?   一直到夜间来临,落雁来喊他吃晚饭的时候,祁陆都没有思考出破局点。   “罢了,看来这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做到的。”   祁陆满面苦笑,没想到原本觉得简单的事情,却因为没有‘朱砂’这种东西,而陷入了迟滞。   符纸附灵,与直接动用灵力画符不同。像是灵力直接凌空画符的话,会在短时间内直接消耗掉,不用担心‘储存’的问题;而符纸附灵,恰恰对于‘储存’的要求极高,根本就是两个种类了。   看样子自己预期中的符篆铺子,想要开起来的话,还得向后再拖延些许时日了。   而此时,正当他准备进餐后开始修炼,以求早日将身体恢复的时候,敲门声自门外响起。   ‘砰砰!’   “祁兄可在?”   祁陆一听声音,就知晓是姬无厉来了。   院子中的闭月闻声走过去开门,“奴婢见过九皇子、龙公子。”   恩,跟在他们两人身后的侍卫左修,自动被颜值控闭月给无视过去。   “祁兄在何处?”   那间仍旧显得有些空荡的铺子中,窗户被打开,露出了祁陆的身影。   只见他笑道:“怎么想起夜里过来了?”   “唉!”   姬无厉这一声长叹,让祁陆顿时疑惑的问道:“唉声叹气的,到底发生了何事?”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啊!”   铺子里,只有祁陆、姬无厉与龙傲天三人相对而坐。左修尽职尽责的守在门外,任谁都不能进来。   就连闭月想要为他们添些茶水,都被左修冷冰冰的拒绝。   在他看来,这是深刻贯彻落实九皇子的要求,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才不是因为进门的时候,被闭月无视之后的打击报复。   他左修就不是那种人!   ……   当听了今日朝堂之中的前因后果之后,祁陆说不懵哔是不可能的。   “殿前奏对?”   有些欲言又止的看着姬无厉,想了想,还是把下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你爹是不是脑子抽了啊?   我一不是启国官员,二不是山野名仕,殿前奏的哪门子对啊!   是不是闲的球疼,非要为难我一个瘫痪之人?   残疾人保障法你没听说过……罢了,这里哪里有什么保障法啊!   不说这些,单说殿前奏对这件事情,   “你爹做出这个决定,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啊?”   祁陆憋了好久,终于还是开口问了出来。   姬无厉:……   平日里都是叫‘父皇’的,‘爹’这个字,对他来说都已经陌生的快忘了它的含义了。   当然,真的忘记也是不可能的。   “爹……父皇让你去,自然是有他的考虑。”   说到这里,姬无厉的眼中满是无奈,他也不知道他……父皇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   “明日我与大哥都会前去,无论如何也要帮你度过这一劫。”   好家伙!祁陆直呼好家伙!   这都直接用‘劫难’意指明天的事情了,你俩到底行不行啊?   祁陆好一阵的悲从心中来,试探着问道:“要不然……我趁着天黑没人的时候,偷偷跑路?”   结果他这话一出口,坐在他对面的俩人,目光齐刷刷的从他的身上,挪移到了那副轮椅上。   祁陆:……   是啊,就算是双脚利利索索的,都不一定能跑得掉,就别说现如今还坐着轮椅了。   “今次从宫中离开之后,我也仔细想过,若是父皇当真要杀你的话,没必要叫你去殿前奏对。”   姬无厉沉吟略许,目中透着思索,缓缓分析着:“你来京师的一举一动,都已经在父皇的视线之中。   我怀疑,在祁正德被你打伤之后,这个消息父皇必然早就知晓了,只是出于某种目的而没有发作出来。   而今日的举动,更多的……像是顺势而为,借此机会见你一面。”   说到这里,姬无厉停了一下,目中带着一丝不确定,缓缓开口道:“这些也是我离开皇宫之后才想到的。若是当时就能想到此层的话,我必然会再试探一二句,以便确定心中所想。可根我那时心头纷乱,没有来得及仔细思索……”   祁陆:……   我还能说什么呢?   当然是选择锤你一顿啊啊啊啊啊啊!!   还是太年轻,太单纯啊!   还有,果然能当上皇帝的家伙,心都黑透了!   “可如果陛下当真是如同你所说的那样,明日见祁陆,是别有所图的话,那祁陆的身上,恐怕也就只有……”   龙傲天并未继续说下去,但话已经挑的这么明显了,祁陆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   “唯有符篆之术。”   这话不是祁陆说的,而是满面无奈的姬无厉所言。   只见他满含歉疚的看向祁陆,嘴唇嗡动间,略显苦涩的叹息一声:“如果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的话,终究是我害了祁兄。”   祁陆沉默了。   早在使用道家法门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暴露的准备,只是没想到就连这个国家的皇帝,也会对他一个无名之辈感兴趣而已。   如果皇帝明目张胆的向他索要道门修炼之法,他是给,还是不给?   他的心头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做,更不知道,明天会面对些什么事情。   皇帝到底是想要杀了他以儆效尤,还是当真想要谋算其他的东西……祁陆无论怎么想,都只能颓然的发现,以他当前的实力,没有丝毫的破局之法。   暴露道门修炼法的事情,终究还是有些草率了啊…… 90.殿前奏对   太阳初升,阴霾像是融化的冰块,瞬间消散。   祁陆坐于妆镜之前,任凭沉鱼在身后为他梳理着满头的白发。   昨夜修炼了一夜的时间,哪怕遇上了要去‘殿前奏对’这样的糟心事,他都未曾停止修炼。   双腿已经渐渐地有了酥麻感,经历过重续双臂经脉的他,明白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恢复完全。   可偏偏在这种关头,遇到了这些麻烦事,让祁陆颇感无奈。   用句通俗的话来说就是: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自从穿越伊始,他发现就没有一件顺心的事情,而这一切的源头,自然就是黄氏那个阴毒娘们儿。   小本本上,理所应当的又给黄氏添了一笔罪状。   但现如今再想那么多也没什么用,今次的殿前奏对,能不能安然度过,他的心里一点谱都没有。   昨夜的交谈内容,祁陆为了不让母亲担心,未曾透露半个字。只是说明了,今日一早九皇子会派人来接他,有要事相谈。   张氏也没有多想,只是叮嘱他遇事多长心,莫要冲动行事。   祁陆对此唯有内心苦笑。   跑是跑不了的,这种命运不由自己掌控的感觉,让祁陆感到分外无力。   他也是第一次的,无比渴望着力量。   不提‘我命由我不由天’这种中二气息十足的话语,祁陆最起码是分外反感这种任人揉捏的感觉的。   不知不觉间,他的心态也已经悄然发生了转变。   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他只想着治疗好伤势并且弄死黄氏之后,做一只游山玩水的闲云野鹤;   期间意外的遇到了姬无厉,觉得对方可以做朋友,同时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千疮百孔,就想着顺手能够做一些事情,好让自己也能生活的舒心一些,不至于游山玩水都落得个没心情的下场;   等来到了京师,短短几日的工夫,就让他的命运发生了巨变。打废祁正德的事发,让他由默默无闻直接被推上了风口浪尖。皇帝不知安了什么心思,搞了一出殿前奏对……   这一系列的事情,让他终于摆脱了前世所带来的咸鱼状态,几乎完全的融入进了这个世界。   在这里,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是他以往的一厢情愿罢了。   启国皇帝的命令,就像是一把透着寒光的利剑悬停在了他的脑袋上。那种死亡的威胁,让他放下了在黑网吧里玩游戏的心态。   彻彻底底的意识到了,这里不是游戏,如果不让自己变强,真的会死人的。   “公子,已经梳理好了,您看一下是否满意?”   沉鱼温婉的嗓音把他的思绪拉回。   望着镜中的自己,熟悉又陌生的脸,银发披肩,头顶打了一个简单却看起来精致的稽。   湛蓝的发带分成两道,顺着白发在脑后垂落。   “鱼啊……如果我此去不回,就让我娘回到张家吧。”   “公子?”   沉鱼心头一颤,慌乱的问道:“您……您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您今日是要去哪个危险的地方……”   “不要多想,就在城中,哪里也不会去。”   祁陆温言抚慰着,叮嘱道:“只是要记得我说过的话。还有,你性格最是沉稳,这件事情,先不要告诉我娘。”   “公子……”   “别问,照做就是了。”   祁陆打断她的言语,咧嘴笑道:“我也只是随口一说,也许午后便回来了。”   一夜的时间,哪怕是在修炼之中度过,但当新的一天来临之后,祁陆的心里也已经有了答案。   如果皇帝讨要道门修炼法……   对不住,   一死而已。   东西是我的,我可以给你,但你不能伸手要。   这就是他的答案。   既然没有破局之法,那不如就莽这一次。顺便看看,姬无厉与龙傲天,究竟能为他做到什么地步吧。   这无关试探,也非不信任对方。   死局还是重获新生,已经不是他说了算,而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   马车已经来到院门外,左修临时充当起车夫,看向祁陆的眼神中,情绪复杂。   他隐约知晓了,今日要发生何事。   对于祁陆的安然淡定,心中也是颇多感慨。   抱拳施礼,从未有过如此郑重。让祁陆一度认为对方是来给自己送终的。   就特么晦气!   “走吧。”   上了马车,在听到他的吩咐之后,马鞭扬起,马车缓缓行驶起来。   ……   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议政殿了,但这一次,推着轮椅,在所有视线的聚集中,由门外走向殿中的这段路程,还是让左修差点软在地上。   以往的时候,哪里会有文臣武将修炼大能关注他这个皇子身边的小小侍卫啊,哪怕他同样是修炼者……   他也知道,今次的主角不是自己,而是坐在轮椅上、此时只能看到背影的那个年轻人。   但身为推轮椅的人,此时此刻所感受到的压力,岂是三言两语就能概括的?   终于把祁陆推到了大殿中线靠前的位置上,左修的心里长长的吐了口气,感觉后背都湿了一层。   对着高坐大殿之上的陛下行礼之后,步伐坚定却内心慌乱的转身退出了大殿。   我滴个亲娘四舅姥爷咧,太吓人了!   普通的文臣武将还无所谓,怕的是那些有修为在身的啊……   真就如芒在背不敢有丝毫异动啊!   ……   “小子祁陆,拜见陛下。身体抱恙,双腿瘫痪,还请陛下饶恕小子不敬之罪。”   不管接下来要面对什么,该说的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怕是不可能怕的,已经到了这一步,就算是死,祁陆也想有尊严的死。   摇尾乞怜,那些人就能放过自己了?   怕不是喝多了假酒,又吃多了重金属超标的花生的人才会如此天真。   大殿之中沉静异常,像是空荡荡的没有存在一个人。   良久,姬天行的嘴角轻轻动了一下,似乎是在笑,仔细看去,却又像是满含嘲讽:   “倒有几分骨气,知道今日叫你前来,是为了何事吗?”   “打了一个欠打之人,某些腐朽之人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肆意撒欢罢了。”   祁陆说着,砸吧砸吧嘴,意犹未尽的又添了一句:“就像猴子。”   此话一出,大殿之内顿时死一般的寂静,针落可闻。 91.修炼者的二三技巧   “大胆!”   “在议政殿之上,竟敢口出狂言!果真朽木难雕!”   “将亲生父亲打残,枉为人子。此时又没有丝毫悔意,此子若是留着,必会引起民愤!”   ……   文臣愤怒,武将阴沉,唯有那些修炼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向祁陆的目光之中,大多透着揶揄之色。   揶揄并非对祁陆而去,而是对着那些文臣武将。   文臣与武将有矛盾,但修炼者可是与文臣武将尽皆有矛盾啊。   无论在何时何地,柠檬精总是存在于各处阴暗的角落。   祁陆无视了所有的目光,对于那些愤怒的责骂声充耳不闻。   一人一轮椅,静静地坐在大殿靠前的位置上,长袖之中的手指,不时地拨动着那枚扳指。   “把朕的臣子比作猴子,甚至就连朕,也被你拐弯抹角的骂了进去。”   姬天行的身材并不算高大。瘦长脸,八字胡,上眼皮有些长,在注视着人的时候,半开半阖的眼眼中,却总是透出冰冷的压力。   而祁陆则是与他对视着,未曾有半分退缩。   “小子从未嘲讽陛下,只是听闻有某位为老不尊之人,不问缘由的想要治我的罪。因此心中不愤,觉得那人居心叵测,欲挟天下之名,行自私自利之事。”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舌战群雄的戏码?抓住跳的最欢的那人不放,以点破面,如此才是自保的最好方式。   祁陆不认识什么范德建,只是见自己都已经说的如此明白了,对方竟还是没有出列对峙,不由得感叹对方的脸皮之厚。   环视神态不一的这些人,扬声问道:“敢问此间,是否有一位范大人?”   当他这句话落下,殿中沉寂了一瞬,随后,范德建出列。   祁陆一看,哟呵!这还真是方才跳的最欢的那个老头儿啊!   那唾沫横飞厉声呵斥的样子,怎么到了这时候,不指名点姓就开始装聋作哑了呢?   “老夫就是,怎的?”   “敢问范大人,因何治我之罪?”   范德建的脑袋微微昂起,藐视的看着祁陆,“我乃礼部尚书,你只不过是一被逐出家门的丧家之犬,如何以质问的语气,与老夫讲话?”   祁陆转动轮椅,轮子与地面接触,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直到相隔半丈,目光相对,似乎有刀光剑影闪烁。   一站一坐,一老一少,俯视之老人气息沉凝,仰视之少年不卑不亢。   “丧家之犬?此话从何讲起?”   范德建眼睛微眯,沉声道:“清源城中得来的消息,祁正德早已将你逐出家门,难道此事有假?”   “呵呵。”   笑声之中,没有丝毫情绪。祁陆点头道:“自然是假的。”   放屁!   饶是范德建老奸巨猾,也被对方顶的胸口发闷。清源城密谍亲自传回的消息,并且有祁正德的手书在此,竟还敢当着满朝文武撒谎,“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胆子大不大,不是你说了算。”   祁陆厌恶的侧了侧脸,避开了对方的唾沫星子,气运肺腑,开口道:“祁家,是我主动脱离,何曾应下了他祁正德的污蔑?”   口舌生津,残星飞溅,宛若倒悬之银河,以精妙无比的轨迹,喷在了对方的老脸之上。   【论:修炼者在日常生活中的二三技巧】   范德建向后退了两步,气势瞬间落了下来,伸手抹了一把脸,声音隐隐的有些发颤:“你……你!不懂尊老,满嘴污秽!”   祁陆掏了掏耳朵,放在嘴边吹了一下,冷笑道:“小子我尊的是品德高洁之老,却非为老不尊之畜,敢问您老,是前者还是后者?”   怼,就硬怼!   想要治我罪,你这不讲武德的老头子也别想好过!   “你……”   “你什么你!”   祁陆粗暴的打断了他的话,气势升腾而起,哪怕此时修为不高,却也惊的对方再次退后。   坐于轮椅之上的他,那看似单薄的身体之中,似乎蕴含了无尽的力量,令人一时之间竟是不敢掠其锋芒。   “敢问范大人!有人三番五次的想要杀你,你是束手就擒,还是拼命反抗?”   祁陆的话语隆隆,声震整座大殿!   嚣张?   憋闷了如此久,反正前路渺渺,凶吉难料,此时越是谨小慎微,活路就越发渺茫。   那还不如嚣张一个,给这个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的死老头子看看。   还有那位宛若高坐九重云霄之上的帝王,像极了俯瞰众生的泥胎神塑,只是冷漠的看着殿中的争论,不发一语。   将视线转回范德建的身上,见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祁陆不屑的嗤笑一声,满目鄙夷:“不回答?那我替你回答!”   “像你此等满嘴仁义道德,实际上整颗心都脏了的人,若遇见了刺杀,定会摇尾乞怜,没有半分骨气!”   “你……”   “我不会像你这样!”   祁陆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你音量高?我比你更高!   来啊!互相伤害啊!   “两月之前,我在清源城被袭杀,侥幸未死却丢失了先前的记忆。那时候的我,未曾想过放弃。”   “两月之前,昏迷醒来,于当夜第二次被杀上门来,若非昏迷中得传仙人之道法自救,恐怕此时坟头草都已经长出来了。”   “瘫痪之后,成为了废人,我依然没有放弃。”   “又过数日,第三次的袭杀接踵而至……这种绝望,你可曾体会过?”   “我可以再替你回答,你没有。”   “无休无止的袭杀,我知道是谁做的,若非祁正德的那张脸还有几分面子,我早已将那人灭了。”   祁陆并没有明说是谁,在场之人,该懂的自然懂,不该懂的,任你舌绽莲花,对方也会装聋作哑。   “而祁正德归来之后,未曾卸甲,只凭一己之私,马不停蹄的就要休了我娘,连打带踢的言说要将我们母子赶出祁家……”   说到这里,祁陆的脸上满是讽刺,   “受到不公待遇的明明是我们母子,偏听偏信眼睛瞎了的明明是祁正德!   试问,如此枉为人夫、枉为人父之人,只因愤怒于他的无耻,只伤了他一条腿,你们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疯狗一般乱吠,何其可笑!” 92.等着自己上套呢?   “天地君亲师?”   祁陆此时已经完全放开了心中的怒意,看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范德建,声音化作了利刃,直接戳在了对方的胸口之上,   “若天不公、地不平、君不正,亲无善师无德……”   “那这个天下,还有何继续存续的必要?!!”   一语出,四方皆静!   没有人敢在这时候接话,即便是范德建,一时半会之间,竟也找不到半分反驳的话。   那端坐于三十六层高阶之上的姬天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从嘴边发出一道嗤笑,未曾发怒,目光透着些许玩味,冷哼道:   “口气不小。”   “陛下!”   龙傲天被祁陆这番话说的热血沸腾,中二气息往脑门一顶,顿时出列,行礼道:“当日之情形,臣也是亲眼目睹。祁陆在当时确实已经异常克制。若此事放在臣的身上,说不得一怒之下,就灭了……咳咳!”   感受到皇帝的目光不善,而在修炼者的最前方站着的那个中年男人,同时也侧过头来,正以冷厉的余光盯着他。龙傲天连忙咳嗽两声,越过了这个话题,只是开口道:   “那个,总之……祁陆如此行事,确实情有可原,还请陛下明鉴。”   一番话讲完,龙傲天暗中长吐一口气。暗道辣个男人……咳,他爹的眼神儿简直太阔怕了!只差一点就要挨揍……   他是青年天骄不假,可还是惹不起他老子啊!   那是真揍……   正当他出了一身虚汗,等待着皇帝开口的时候,姬无厉随在他的身后,紧跟着出列,为祁陆求情:   “启奏父皇,儿臣与祁陆相识不久,却也一同经历过几次事情。无论是生母食子还是清源城之灾,其心性之善,绝非那等满口仁义道德之人可以批判。   祁正德与他虽有父子之名,可往日之中,无论行事也好言谈也罢,已无父子之实。此悲剧之源头,却非祁陆所造成。   试问在场诸人,当你们被如此对待,可能平心静气的去讲道理?若见到母亲受到欺辱而大气不敢喘者,恐怕才是枉为人子!”   说到此处,姬无厉停顿了一下,环视四处,随即收回视线,对着高阶之上弯身行礼:“儿臣恳请父皇明鉴,彻查居心叵测、意图祸乱朝纲之人。”   反将一军!   祁陆只是被迫反击,情有可原。而某些人,却以此事为由大肆宣扬,恨不得弄死祁陆,这不是居心叵测是什么?   范德建闻言,一口血差点就吐了出来,身形摇晃几下,厉声道:“身为皇子,就能血口喷人?!”   说着转回身去,面对着皇帝缓缓跪下,声嘶力竭的喊冤道:“老臣拳拳之心,天地日月可鉴!不掺杂半分私欲!陛下,求陛下明察啊!”   “有没有私欲,却不是您老说了算的。心照不宣的事情,您自己个儿心中有数就行。这直接挑明了说出来,您那张脸……”   龙傲天面色严肃,目光坚定地注视着身前的地面,似乎那上边有什么吸引他的好东西。啧啧叹了一声:“还要不要了?”   “你!你……”   范德建‘你’了半天,郁气难消之下,一口气没喘上来,眼珠子一番,竟是直接昏了过去。   “哎哟!范大人这是咋的了?大家可得为我作证啊!我可没碰他一下,是他自己碰瓷儿倒的!”   姬天行瞪了他一眼,只是那目光之中,却透着几分古怪。   身旁的大太监尖声喊着:“快来人呐!将范大人抬下去诊治……”   殿中乱作一团,嗡嗡的议论声不绝于耳,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看似战斗力极强的范尚书,怎的就这么轻易的晕倒了。   这……   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啊……   皇帝拂袖而起,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向着后殿走去。大太监见状,也顾不得管范德建了,连忙急步跟在身后。拂尘一甩一甩的,刚刚跟上皇帝的脚步,却没想到陛下猛地停下了身子。如果不是他身手矫健,这一次非得落一个冲撞之罪。   “传祁陆来养心殿觐见。”   姬天行侧身吩咐了一声,随即转身就走。   “老奴领旨!”   大太监满脸问号的领命之后,又急匆匆的回返议政殿。   ……   皇宫占地极大,无论是主殿还是副殿,近乎全部巍峨高耸,异兽雕塑坐落于各处显眼的位置。   过了议政殿,及至后花园旁的偏殿处,风格却自然而然的有了些许小桥流水、花鸟人家韵味。   灵植灵草交相辉映,蝴蝶飞鸟络绎不绝,宫女各个娇俏靓丽、太监尽皆精神抖擞,不经意的拐角处,还有暗哨侍卫把守警戒,观其气血翻涌如煌煌烈日,每一名侍卫,都有修为在身。   能够发现的护卫力量就已经这么强,就遑论隐藏更深的那些力量了。   启国皇宫之所在,自不是寻常人等就能轻易闯入的。   养心殿殿门外,大太监示意他稍等,然后才迈上了台阶之上,侧身对着店门,躬身长声道:“启禀陛下,老奴已将祁陆带到。”   此次前来养心殿,姬无厉与龙傲天本来都想跟着一起,却被大太监直言拒绝,只得约定好了在宫外等候,由祁陆自己前往。   好奇地左看看右瞧瞧,对于这处地方,心里没有半分敬畏,却也不是那种二愣子的姿态。如果非要找个形容词来表述他此刻心境的话,用‘淡然处之’四字就足矣。   确实没有想到,这殿前奏对竟是如此轻易的就过了,有些出乎预料。心里难免就产生了一种‘就这?’的情绪。   像是用力挥出的一拳打在了空气之中,就挺难受。   回想自己先前所说的那些话,都已经如此狂妄,就差指着皇帝的鼻子骂他昏君了,对方会不生气?   心胸这么豁达……个屁啊!   祁陆宁愿相信这世间妖魔鬼怪都是温驯的小绵羊,也绝对不会相信,堂堂一国之君会是多大度的人!   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水,在等着自己上套呢!   难道……   他觉得硬来的话,吃相太过难看,准备来一个怀柔智取修炼法?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寡淡的声音从养心殿传来:“进。”   来了来了,戏肉来了! 93.仙人……呵呵。   殿门被大太监缓缓推开,一路之上都没说半个字的他,瞥了祁陆一眼,尖声尖气的道:“进来吧。”   祁陆:“???”   确认过眼神,是故意逗我的人。   台阶这么多层,旁边也没个轮椅专用通道,你这是想让我飞上去么?   运转灵力,倒也不是上不去。只是那样一来,这普通木材打造的轮椅,可就要被震散架了。   大太监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左右叫了两个侍卫,把祁陆连带着轮椅,一同抬进了殿中。   养心殿并不大,周边的窗口都关着,却因为有灵珠点缀,房间之中并不会显得昏暗憋闷。正中的位置上有一炉鼎,镂空的鼎盖之中,有阵阵清香萦绕。   姬天行斜躺在软塌之上,右臂枕着身侧的四方茶桌,左手则是搭在腿上,轻轻地拍着。   ‘吱呀~’   殿门缓缓关闭,大太监施礼退下,殿中只留下了他们二人。   “小子祁陆,拜见陛下。因身体抱恙,无法起身行……”   “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这副表情当真虚伪的很。”   姬天行摆了摆手,打断了祁陆的话语,闻着炉鼎之中的清香,舒缓的闭上了眼。   真就闭目养神了。   祁陆也不觉得尴尬,见对方不说话,只顾在榻上侧躺着装哔,他于是也不再多说什么,场间再次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姬天行仍旧闭着眼睛,耳边却传来了他的声音:“你曾受仙人传法?”   祁陆闻言一怔,暗自轻叹一声,目光直视对方,开口道:“是。”   “那是一幅,什么样的场景?”   场景?   祁陆稳下心神,缓缓言说起来:“梦中云雾缭绕,仙鹤飞舞。   银瀑自倒悬于空中的仙山挂落,飞流直下三千尺。   有须发皆白之含笑老者,坐于青牛背上,自仙山而来,周身仙光湛湛而并不刺目。   言说,   道法自然。”   姬天行似是打起了瞌睡,脑袋微点,悠然长叹一声:   “当真是,令人神往。”   言罢,睁开了冰冷的眸子,“你以为,我会信你这鬼话连篇?”   “陛下英明神武,自是不信。”   祁陆本来就没想过,凭借三言两语就能蒙混过关,否则对方这个皇帝当的也太水了些。   只是……   没有办法解释了啊!   谁让这副身体并没有修炼者的身份呢。   “一夜梦回,突然就会了这世界并不存在之法……你的身上,秘密很多。”   祁陆的心头颤了起来,但面上却仍旧稳如老狗,颔首笑道:“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陛下有、文武官员有、百姓有,小子自然也有。这本就无甚稀奇的。”   姬无厉右臂一撑,将身体坐直后趿上了便鞋,双手倒背在腰上,像个小老头一样的弯腰盯着祁陆,围着他来回绕了几圈。   “啧啧!”   “啧……”   嘴里啧啧有声,不知是佩服还是嘲笑,耷下来的眼皮之下,隐藏着捉摸不透的神色。   终于,姬天行在祁陆的面前停了下来,弯腰侧头抬着视线看向这个满头银发的年轻人,轻声问:“你,当真不怕死?”   “那些自称不怕死的人,只不过是自身意志战胜了恐惧。整个世间,就没有不怕死的。”   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灵魂也许还会被抓去祭炼成阴毒鬼物,浑浑噩噩不分正邪善恶,这是大恐惧。   而对于能够战胜这种恐惧、直面生死的人,祁陆都深感敬佩。   他没有直面这个问题,看似退缩回避,但姬天行却明白了他话语中的意思:‘不要用生死来威胁我。’   我怕死,却也不是任何人能够用生与死来胁迫的。   “仙人……道法……放屁,臭不可闻。”   姬天行重新坐回软榻之上,双手撑在两侧,轻笑道:“道法是真,仙人……呵呵。”   祁陆:……   你知道‘呵呵’是什么意思吗你就‘呵呵’?这都跟谁学的毛病啊!   跟老狐狸交谈就是累,半天都绕不到正题上,还得绞尽脑汁的思索着对方话语中的好几层含义……   太难了!   而他在吐槽的时候,却也没想过自己,他所说的话,解读起来也够累人的。   “对于这个天下,你如何认为?”   祁陆的眉头微微皱起,这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呢?   “天下虽大,于我何干?百姓疾苦,何须自责?唯紧握手中三尺青锋,破除眼前虚妄……”   “说人话。”   姬天行饮了一口茶,喉咙翻动间咽了下去,抿了一下嘴角,打断了长篇大论。   祁陆手痒痒了,想掀桌子。   “天下太大,我不可能管得了所有不平事,只有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见一个杀一个,见不到的也不会特意去找。”   “你瞧,这人话,听起来不就舒服多了?”   祁陆:(/‵口′)/~╧╧   掀了掀了!   这还是第一次被压制的这么惨,你就是拿捏准了我在你的屋檐下,不敢跟你翻脸是吧?   现在他算是知道了,对方根本就没有杀自己的意思,就是在遛猴似的遛自己玩儿呢!   果然当皇帝的没一个好东西!在议政殿的时候,不就隐晦的骂了你几句,到现在还记仇,至于么你!   一点都不心胸宽广!   “功法交出来,饶你不死。”   祁陆正腹诽着,却乍然听到此话,猛的抬起头来,一字一顿的道:“不可能。”   “哦?你确定?”   姬天行说道:“朕有千万种方式,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子我没有别的本事,”   祁陆咧嘴一笑,眼神却无比冷淡:“恰恰对于灵魂这一方面,研究的比较多。逃走不可能,魂飞魄散……我还是能够自己做主的。”   两人的目光对视着,祁陆分毫不让。   这无关生死,只关乎底线。   他不能为了苟活,就做出那种对不起师父、愧对祖师爷的混账事。   在来皇宫之前,他就有了鱼死网破的决心,但经过养心殿的谈话之后,他的心里隐隐有所感觉,对方是在诈他。   若真想强取修炼法,对方身为帝王,哪怕不是世间唯一的帝王,也有着自身的骄傲。   根本不会与他说这么多废话,早就一声令下,无数侍卫冲进来把他给拿下了。 94.没关系,咱还有啊!   姬天行,启国第一任皇帝,一生之中征战无数,以普通人之资,统合修炼者与普通大臣,帝王之权威日盛,朝中上下无一敢掠其锋芒。   “你与老九,关系如何?”   姬天行并未沿着先前的话题继续说下去,而是转换了话题,似乎又关心起了儿子。   “莫逆之交。”   这一次,祁陆确实没有撒谎。能够在穿越之初,就遇到姬无厉,不得不说是他的幸运。如果没有与对方交好的话,他现在可能连一个朋友都不会有。   “你传授了他符篆之术?”   姬天行似乎意有所指。   “是。”   虽然传的只是皮毛,但法不轻传,并且姬无厉离开清源城的时候比较匆忙,他们再次见面,也不过是这两天的事情。   本想着安定下来之后,再与对方详谈,却未曾想被今日之事给打乱了计划。   “回去吧。”   祁陆猛然间抬头,这就完事了?   “你还真想着,让朕把你押入大牢?”   姬天行的眼中透着戏谑,八字胡微微上翘,开口道:“朕还没有那么不要脸,去抢年轻人的东西。身为帝王,眼光当是这个天下,而非一城一地、一人一物之得失。你与老九交好,朕的这个儿子品性如何,朕自是了解。若你们能够为朕的启国做一些有用之事,也是极好的。”   祁陆打伤了他爹?   字面意思是这样没错,但详细的内情,姬天行早已知晓。一个为了踏入修炼界而抛妻弃子的废物罢了。   他从未瞧得上过这等人。   至于修炼功法,就像他说的那样,身为帝王,如果凡事都只想着眼前的利益,那他永远都不会君临天下,早晚都会被淘汰掉。   “朕的启国,隐患重重,想要变革,却始终都让朕觉得举步维艰。你们这些年轻人,有上进心自然是好的。”   这一刻的他,没有丝毫身为帝王的威严,像是一个寻常的半大老头儿,在温言鼓励着后辈。   祁陆沉默下来,上辈子看书看得多了,耳濡目染之下,让他对于‘帝王’这种生物,天然的带着一丝不信任感。哪怕对方画风突变,看似掏心窝子似的对他说了这么多。   可即便如此,既然对方已经摆明了不会追究打废祁正德的事情,那该感谢的,还是要表示一下的。   最起码像是范德建那种人再如跳梁小丑似的乱蹦的话,他可以放心的跟对方硬怼了。   “多谢陛下,小子告退。”   一直到离开养心殿,祁陆的心里都是有点懵的。对方喊来自己,只是为了简单地吓唬吓唬他、顺便拉几句家常?   总感觉有什么阴谋的样子,可思来想去却不得要领。   内心不由得感叹着:当帝王真累,弯弯绕绕的心思就跟乱了线的毛球一样,捉摸不透。   “敢问公公尊姓大名?”   离开的时候,祁陆看着前边夹着屁股走路的大太监,不由得开口询问。   “咱家江寅。”   江寅瞥了他一眼,似乎也有些惊诧对方进了养心殿,竟然没有受到陛下的呵斥惩戒。因此态度倒是缓和了一些,不至于像先前那般的冷漠了。   “今日有劳江公公领路了,这是一点小心意,还望公公不嫌弃。”   祁陆转着轮椅快行了几步,跟在江寅的身侧,从怀中取了百两银票,隐晦的递在了对方的袖边。   既然已经无事了,祁陆心情大好之下,自是要把小费往足了给。   江寅见他四处张望,就跟做贼似的动作,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给气的背过气儿去。我堂堂陛下身边的总领大太监,你当是那些见钱眼开的小太监呢?我江寅虽然没了鸟,但已经到了如今的地位了,你觉着我还会在乎钱财这种俗物?   然而还未等他开口,就见祁陆往前一伸,直接把银票塞进了他的手里。同时小声赔笑道:“有劳公公,有劳公公。”   听说把自己的鸟给放飞了的太监,一个个的都是小心眼儿。这刚怼完了范德建,若是再因为没打点到位,得罪了太监的话,到时候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幺蛾子的糟心事儿呢。   他就想安安静静的先把小铺子给整起来,然后平平静静的过几天安稳日子再说其他。这穿越来了之后,还没安宁过几天呢。   手里夹着那张银票,江寅真就是有种曰了狗的感觉。直接扔在了祁陆的身上,气急败坏的压低了嗓音道:“赶紧给咱家收回去!”   祁陆眉头一挑,   嫌少?   没关系,咱还有啊!   一边感叹着这太监当婊砸还给自己立牌坊,一边又把手伸进了怀中。这一次,直接取出来五百两,加上先前的那一百两,拢共六百两银票,这次直接不由分说的塞进了对方的怀里……   “小子我第一回进宫,不太懂咱这里的规矩。但您那句话的意思,我懂!您且放心就是,咱虽然年纪小了一点,但差不了事儿!”   说着,还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江寅:刀呐!咱家的刀呐!让咱家砍死这个小王八羔子……   哎哟喂!气的咱家肝儿疼!   可江寅还没法说什么,要是再多说两句的话,指不定这小王八蛋又自行领悟成什么意思了。   强忍着胸口被塞了一叠银票的不适,江寅脸色漆黑,转身直接就走。   等把他送出了皇宫之后,江寅看着与他道别的祁陆,那真叫一个万般滋味涌上心头,想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一句话没说,冷着一张脸夹着屁股就离开了。   临走前还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让祁陆觉得莫名其妙。   “江公公这是怎么了?”   在宫门外等候的龙傲天疑惑的喃喃道:“被陛下骂了?”   祁陆摇了摇头,心里也来了气儿,没好气的说:“我哪知道?收了钱还这德性的……”   “啥?你说啥?!”   龙傲天惊呼一声。   在听到他那句话之后,就连姬无厉都像是看怪物似的盯着祁陆猛看,试探道:“师兄你……贿赂……江公公了?”   祁陆不满的瞥了他一眼,“宫里的事情,怎么能叫贿赂呢?我这是……”   “你可拉倒吧!”   龙傲天搓着牙花子打断了他的话,随即又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我觉着,不超过半刻钟,你那银票就会摆在陛下的桌子上。”   祁陆:“???” 95.这么神奇的吗?   皇宫之中,   养心殿,   如同龙傲天所预测的完全一样,那叠厚厚的银票,此时正安静的摆在四方桌上,旁边的茶碗之中,热气早已消散,只留下了冰冷。   “那小子,竟然贿赂你?”   姬天行的表情异常精彩,多少年了?他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出现过这种哭笑不得的情绪了?那小子完全就是个奇葩啊!   朕的统领大太监、道台境强者,在启国修炼界都有一席之地的高手,为启国的建立立下了汗马功劳的人,是你用几百两银子就能买通的?   江寅:可不是嘛!陛下您给评评理儿,他这瞧不起谁呐!   “哈哈哈哈哈哈……”   畅快的笑声从养心殿里传出,姬天行直笑的前仰后合,就差整一句:‘这小子有点意思’了。   “传朕的旨意,祁陆贿赂内廷统领,杖责一百,以儆效尤……恩,先记着账,等他身体康复之后再补上。”   江寅:这还能补上的?陛下您这么做,恐怕会引起文武大臣的非议啊……   看着姬天行那满是警告的眼神,江寅低下头躬身道:“是,陛下。”   ……   祁陆的家中,那间还未有用武之地的铺子中,祁陆三人屁股还没有坐热乎,宫里的旨意就已经传来了。   等祁陆接了旨意,这回可不敢再给钱了,将那位小公公送走之后,心情无比惆怅。   这算什么事儿啊!   先记着账是什么鬼?   “哈哈哈哈哈……”   龙傲天没心没肺的笑着,笑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姬无厉也有些忍俊不禁,摇头道:“你啊你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去贿赂大太监?”   祁陆嘴角抽搐:都怪曾经在黑网吧里看的那个叫做《猴子是如何娶到七个人类老婆》的电视剧,这不是害人么……   好吧,祁陆承认他当时是脑子抽了,被前世的演义给荼毒了。   ……   而直到这时,张氏才知晓儿子今日去了何处,沉鱼也明白了,公子在临走之前,为何要对自己说那些话了。   原来是去了宫中。   那些人简直太坏了!   “陆儿,”   张氏来到他的身旁,蹲下身子抚着他的脸,心疼的说:“今后有什么事情,我们娘儿俩一起面对就是,可莫要再做这等糊涂事了。”   “无事的,娘。”   祁陆摇头笑了笑,张氏已经承受了太多的苦难,再让她承担更多的话,确实也不像话。   晚饭的时候,张氏领着四女准备了一大桌子酒菜,纷香扑鼻,引人垂涎欲滴。留了姬无厉与龙傲天在家里吃饭,张氏不由得福身一礼,道:   “九皇子、龙公子,我儿祁陆对京师的事情还不了解,承蒙二位不弃,把陆儿当成朋友。我一个妇道人家终究是老了,不清楚你们年轻人之间所做的事情。   但,   无论如何,还请多多帮衬我儿一些,免得他上了倔性子之后,为他引来了祸事。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今后,就拜托二位了。”   姬无厉与龙傲天惊的连忙从座椅之上起身,苦笑道:“伯母您言重了,我们与祁兄之间的关系,说这么多未免显得生分。您快快起身,否则的话,我们可是不敢继续逗留下去了。”   “娘,您莫要如此。”   坐在轮椅上的祁陆没有觉得不耐烦,只是有些鼻头发酸,眼眶泛红。   可怜天下父母心,上辈子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师父的他,在这一世,如愿以偿的体会到了母亲对于孩子的那种关心与爱护。   如此母亲,他又如何能让对方再承受其他的压力?   祁正德,你还真是个王八瘪犊子啊!   此时此刻,祁陆无比期待,等他身体恢复之后,找他们算总账的那一天的到来。   一番好言相劝,张氏这才心中安稳了些,擦拭了一下眼角,强笑着道:“你们快吃,菜都要凉了。”   说罢,就带着四女离开了这里。   ……   桌上,见祁陆的情绪并不高,姬无厉不由得安慰道:“你且让伯母安心就是,既然有我们在,岂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吃亏?”   “是啊!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我龙傲天在京师之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朋友受到欺负之后不吭声,那也不是我的性格。”   祁陆回过神来,苦笑道:“我并不是担心这些,只是在感叹母亲的不容易。”   他这么一说,姬无厉与龙傲天也感同身受的唏嘘不已。并且再一次的,祁正德又被整出来鞭了一次尸。   聊着聊着,话题又转回了正事上,姬无厉与祁陆碰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之后,抿嘴道:“范德建是大哥的人。”   这个大哥,并不是指的龙傲天,而是说的大皇兄。   那个看似一直在书院后山修炼、不问世事只读圣贤书的大皇兄——姬无欲。   “今日被骂的昏迷,当真是丢了大脸,也不知姬无欲那边,会做何应对。”   说是不问世事,只是时机未到;说是读着圣贤之书,实则算计无双。依照姬无欲的性格,自然不会让自己的马前卒白白受了委屈。   因此,等过了今日之后,消息传开,还不知等待他们的,是何种报复。   “当然,你放心就是,如同清源城之中的刺杀,他绝对不会做出那等落了下乘的事情。”   祁陆不明所以的问道:“绝对?”   世间之事,哪里有什么绝对啊!祁陆觉得这话有毛病。   但姬无厉却叹息一声,欲言又止的说道:“等有机会见到我大皇兄的话,你就会明白了。”   这怎么还打哑谜了呢?   “我龙傲天活了这些年,让我感到佩服的人没有几个,姬无欲算是其中一个。”   面对龙傲天严肃的语气,祁陆很想问一声:被您瞧得起,应该感到荣幸的吗……   当然,这种话肯定是不能说出来的。祁陆想了想,迟疑的问道:“既然大皇子如此被你们佩服,那说明人品应当不错吧?”   龙傲天瞥了他一眼,郁闷的干了一杯酒,摇头道:“什么时候,人品与手腕是可以相通的了?就像老九说的那样,等你真的见到了大皇子,就能明白了。不是我们故意隐瞒着不对你说,确实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祁陆:……   好嘛,   那传说中的大皇子,这么神奇的吗…… 96.灵符   书院后山,终年云雾渺渺,山腰处有茅屋数座,瀑布从山巅之上垂落,却并不会让人感受到纷乱。   潭水之中,有座绿色的‘岛屿’悬停在中心的位置,可若是仔细打量,却分明是一只巨大无匹的玄龟。   不时地露出布满皱纹的脑袋,那宛若看透了世间苍凉百态的眸子,了无生趣的看一眼四周,随即再缓缓的缩回去。   “龟生,就是如此的枯燥、乏味。”   沧桑的声音像是在诉说着往事,令坐于潭边的那名男子哑然轻笑。   笑罢,轻轻摇了摇头,眸中温暖,看着天际的云卷云舒。   “你的心不静。”   龟壳之中,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让男子怔然一瞬,复而收回视线,“师兄何出此言?”   玄龟跟随老师数十年,比他们一众弟子都要早的多,虽只是记名弟子,却也当得上一声‘师兄’。   “没有人比我更懂枯燥的生灵之心。”   男子默然良响,随即却是笑了起来,温和点头道:“确实如此。”   那情绪温和恬淡,真挚无比,没有人会怀疑他此刻的真心实意。   玄龟缓缓的伸出脑袋,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随后将身体沉入了雾气氤氲的潭水之中。   空中只留下一声叹息回荡:“无欲啊,你就这点不好,让咱体验不到丝毫斗嘴的乐趣……”   无欲,   启国大皇子,   于书院后山追随院长修行。   望着对方消失的地方,姬无欲沉思片刻,忽而温声一笑,起身离开。   透着暖意的声音于林间小径之上回荡:   “祁陆……祁……陆……”   ……   此时的祁陆,丝毫不知道有个叫‘姬无欲’的家伙已经盯上了他。   或者说,即便是听姬无厉说过大皇子的事情,但终究是未曾见面。姬无厉所形容的又让人摸不到头脑,因此在心里也只是有一个模糊的概念。   被人念叨之后打喷嚏是不可能打喷嚏的,随着双腿渐渐地有了知觉,祁陆觉得自己的身体越发的强大起来。有谁听说过修炼者感冒打喷嚏的?那不是搞笑呢么……   正所谓有得必有失,在经历了全身瘫痪之后,又重新接续起全身经脉,血气之力更加畅通,比之先前那弱不禁风几乎一吹就倒的身体强了不知多少倍。   与天地灵气的契合度也愈发的多了,丝滑的不带半分滞涩。   伏在桌上,祁陆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制作出符篆,对于其他的事情,暂且不多考虑。   “锁灵阵确实适用于符纸聚灵,可无论怎么精简,都无法刻在小小的符纸之上……”   他的面前有着厚厚的一摞白纸,毛笔不时地蘸下墨,随后笔尖落于纸上,不停地写画着一些落雁与闭月看不懂的事情。   红袖添香?   不存在的。   白净修长的手上已经沾满了墨汁,甚至脸上都有几道黑色的墨迹。   嘴里不时地喃喃自语着,修了改,改了修,周而复始,接连往复。   闭月对二姐使了个眼神儿,压抑着声线担心的道:“姐……公子这是病入膏肓了吗?”   “呸!胡言乱语!”   落雁赶忙捂住了她的嘴巴,同时食指在唇上‘嘘’了一声,嗔怪道:“说话之前先动动脑子!”   “噢……”   闭月噘着嘴不吱声了。   人家就是关心一下公子嘛……   祁陆自是听到了她们的轻声交谈,只是这时候的他,根本就没有工夫去理会闭月罢了。   孩子没什么坏心,就当没听见吧……   被写写画画的纸张越堆越多,几乎都没到了脖子的位置,祁陆觉得自己的白发都要脱落了,这才有了些许的灵感。   “如果……将锁灵阵的阵基去掉,以符纸为阵基,阵头再稍加改动,转变成灵力爆发的通道,就像是……枪膛?”   虽然没真正的摸过枪,但在黑网吧的时候,也看过枪战类型的电视剧。自动去除了那些不着调的剧情,然后回想着枪支的原理……   往里面添加了一些自身的独特见解之后,越想,祁陆的眼睛就越亮。   这个方法,似乎可以试试?   想到就做!   祁陆又抽来一张纸,然后奋笔疾画,将阵基完全给去掉,又开始改造阵法本身的架构。   日未升也未落,太阳却已经日渐西沉。秋末的余晖透过窗户,倾斜的洒入铺子中,在他的身上熨了一层暖色调。   街上人流嘈杂,叫卖声络绎不绝,一派鲜活的气息。而他却未受到丝毫影响,等到画完的那一刻,不由得放声大笑。   “公子这是……”   “闭嘴。”   落雁瞪了妹妹一眼,真是怕了她了。公子明明正在兴头上,你这一番话说出来之后,还不当头一盆冷水就泼下去了?   妹妹啊,公子对咱们姐妹不错,你可别给人再添堵了……   想到这里,对着闭月使了个眼色:看看我是怎么说的。   “公子可是完成了?”   落雁探步向前,嘴角含笑的出声询问。   祁陆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笑道:“只是理论上可行,等我取张黄纸试试再说。”   说着,再次沉浸到研究之中。   将早已裁剪好的黄纸取来,祁陆屏气凝神,将灵念调整到最佳状态。缥缈的道蕴自身体周边流转,引动灵气运转周天之后,转化为可供驱使的灵力,运笔如飞龙盘旋,灵力落于纸上,却轻如飘飞之鸿毛落羽。   直看的落雁与闭月的眼中流光溢彩,惊异连连。   仅仅片刻的时间之后,被改的面目全非的锁灵阵刻画完成,一道光芒闪过,随即隐没下去。从符纸之上出现了一股微弱的波动,让祁陆心头一喜,   锁灵阵成!   而此时的他却并未停下,手指捏着毛笔,继续在其上刻画符篆。   一道道温润的光芒出现又隐没消失,他却并未对此有任何的失落,反而眼神越发明亮起来。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时间如同流水,感觉只是眨眼之间,半刻钟的时间已经流逝,祁陆挥动笔锋,猛的将笔向上一提!   ‘啪!’   承受不住灵力冲击的普通毛笔应声而断,而那桌子之上,一枚晶莹如同黄玉的灵符,同时呈现在眼前!   祁陆将断掉的笔随手一扔,放声大笑! 97.觉着自己又行了!   祁陆从来都没有想过,成功制作出一枚灵符,会有这么大的成就感。   实在是上辈子的时候朱砂用的顺手了,并且灵气太过稀薄,一枚灵符上面几乎蕴含不了灵力,这才没有想过要改造灵符的制作方式。   果然,技术的进步总是源自于现实的逼迫。   若是当初有灵符傍身的话,怎么会沦落到瘫痪的地步?   地狱一般的开局终于要度过去了,想想都是一把辛酸泪。   如今有太极道蕴护体,又有灵符作为攻击手段,再加上眼见着双腿就要恢复,实力必然会出现飞跃。   在这个世界中,没有实力傍身的话,简直是举步维艰。   而如今……祁陆仿佛看到了幸福的生活在向他招手。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昨日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情,如今几乎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师。   范家,   范德建早已醒来,那张满是褶子的苍老脸颊上满是疲惫。   眼袋像是两团疲软的肉瘤,垂在高高凸起的颧骨上面。在得知陛下并未处罚祁陆之后,一口郁气堵在胸口,眼神愤怒的像是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鬣狗。   今日来范家的人络绎不绝,门槛儿被踩的都落了一层漆。上至官员,下至各个书院的学子文士,几乎每一个人都是带着关心而来,复又带着愤怒离去。   引发愤怒的对象不是范尚书,而是那目无尊长、以下犯上的被逐出家门之人——祁陆。   范德建那声嘶力竭的吼骂声不时地从卧房之中传出,几乎每进去一波慰问的人,他都忍不住心头的气恼,唾沫星子喷在身前的薄被上,来来回回的不过就是‘不为人子’、‘不尊圣贤’、‘目无王法’之类的。   恩中间还掺杂着诸如:‘那小子竟然用口水喷我!’的奇怪话语。   如果说其他的责骂,还能生起一些同仇敌忾之心的话,最后这句话,却让很多人都觉得有些尴尬起来。   没别的原因,   这些人也尝试过范尚书的蜜汁喷雾,如今听到祁陆竟然回喷了过去,心里竟然还有点小雀跃?   不对!   这情绪不对!   赶忙的把内心之中最真实的想法给收敛起来,然后悄然转变了话题,不着痕迹的避过了这个尴尬的事情。   “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众学子们,在选出几个有名望的学生进入房中探望,出来之后,抹了一把被喷的湿漉漉的脸,一肚子火气全都向着祁陆撒了过去。   祁陆:???   你们自己喜欢吃老头子的口水,怪我咯?   “对!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   另一人舔了一下唇角,满面阴沉。   两人一高一矮,率先说话的那个个子高的名叫吕长敏,矮的那个舔嘴角的叫做杨卓。   两人前者出身书院前山,乃是整座书院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后者乃是萧山书院中的代表人物,别看长得丑,但一身学识,就连书院的很多学子都是自叹弗如。   京师,启国之中枢之地,书院众多,但一提起‘书院’这两个字,众人的脑海中,第一个出现的,永远都是那座有后山的书院,而非其他的。   因此在这场动员之中,无论杨卓在众书院学子中有多大的名望,说话谈吐之间,隐隐的还是以书院吕长敏为首。   聚集在门外的学子们,闻言顿时群情激奋,在范家的门口挥舞着手臂,大声吼着:“范老一心为国,却横遭小人污蔑,我等必要为范老雪耻!”   “雪耻!雪耻!!雪耻!!!”   声音隆隆,传遍了街头巷尾。那气势之恢宏,让在房间中犹自生着闷气的范德建,都止不住的‘呵呵’出声,老怀大慰之下,咬牙切齿的道:“如今学子沸腾,悠悠众口之下,老夫看你如何应对!”   这叫什么?   这就叫做‘得大势者得天下’啊!区区一个被逐出家门之孽障,都敢骑在老夫脖子上拉屎撒尿了?   天真!   坐在他身侧椅子上、前来探望的吏部尚书,此时也是抚须微笑,“老范啊,京师之中的学生们,可都是要为你出头呢。你也不要再生闷气了,静静地看着就是。老夫还真不信,如此浩荡大势之下,那小子还能把这天给翻过来不成?”   范德建自得一笑,觉得自己这些年确实没有白混,在学生之间的声望还是有的。   念及此处,他是头也不疼了、体也不虚了,老胳膊老腿儿的也觉得能爬楼梯了,胸口郁结的那团气顺畅之后,说话都不怎么带唾沫星子了。   总结下来就是一句话:我老范觉着自己又行了。   在尚书的位置上,我还要再干十年!   畅快的笑了起来,范德建看着吏部尚书张越,谦虚之中透着自得的摇头道:“唉!想那祁陆年纪轻轻的,却行差踏错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老夫也并非是因为被他气倒才有此怨念,实在是,打伤亲生父亲的行为太过恶劣。倘若不加以惩戒,恐怕天下不稳啊!”   当婊砸还立牌坊的最高境界,就是在睁着眼说瞎话的同时,还摆出一副‘我都是为你好啊!’的惋惜唏嘘的模样。   在这一方面,范德建就是其中的翘楚。而张越则是紧随其后,同样出声感慨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我启国想要浴火重生,必然不能舍弃精华,独留糟粕啊……”   祁陆:合着就你们这鸟样的,还想做大做强、再创辉煌呗?   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的吗?   he~   tui!   ……   昨日暮时做出决定之后,众学生各自回去拉人,传递要去找祁陆算账,为天下文人出头。消息顿时传遍了街头巷尾。短短的几个时辰之内,只要是读书人,都是得知了这个消息。   而大部分的学生那真是一点就着,摩拳擦掌的就想去教育祁陆,却被其他人拉住:“此时声势还未起来,且已夜幕降临,咱们明日一早集结之后,再一同前去。”   刚刚被他老子揍了一顿,严令禁足的龙傲天,以及待在府中修炼的姬无厉,同时也得到了消息。   一场席卷整个京师的‘狂欢’,即将来临…… 98.各方反应   皇子府,姬无厉脸色冰冷的派出了一队侍卫前往祁家,并且在临行前,还嘱托左修:若是有了消息,立刻报回皇子府。   无论是今夜也好,还是明日也罢,姬无厉若是提前露面的话,必然会被其他皇子趁机攻讦,到时候会将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而派出一队侍卫,即便是暂时不露面,那些人也已经知道他的态度。在事情失控之前,他那幕后看戏的兄弟们,也不会率先下场。   现在,只不过是试探阶段,就看谁先忍不住了。   ……   皇宫之中,   勤政殿,   已经入夜,皇帝姬天行依然处理着来自启国各地的奏折。   “陛下文武昌隆,臣茗景城城主吴波参上,拖陛下之洪福,近年茗景城上下一派繁华盛景,百姓安居乐业,商贾各司其职,乃数十年来从所未见之……”   姬天行一把将这歌功颂德的奏折丢开,想了想,又将其拿了回来,取过朱笔,写下猩红的批文:“有这时间拍马屁,不如平日里多做些人事儿,收了三十二房小妾,其家人可还安康?”   写完之后,将奏折放在一旁,吩咐立于侧面的江寅,“多派些好手盯着他,等时机到了,朕要他的人头。”   江寅微微抬头,瞥了一眼奏折上落款之人的名字,点头应声:“老奴记下了。”   “恩。”   姬天行靠在椅背上,疲惫的揉了揉眼角,沉声问道:“那些孩子,明日要去祁陆家讨说法?”   “回陛下的话,明日一早就去。”   “老九派了府里的人去保护?”   “九皇子与祁陆交好,自是要去助阵的。”   “呵!”   姬天行睁开眼睛,强提了提精神,恢复了淡然。摇头道:“还不算太蠢,没有亲自上阵。”   “陛下……”   江寅躬了躬身子,用独属于太监才有的尖锐声音轻声道:“安阳王之子龙傲天,去了祁家。”   “无妨。这小子若是不去的话,朕还担心事情闹不大。这群读书读傻了的人,是该敲打敲打了……”   江寅的脑袋垂的更低了,陛下喃喃自语的时候,还是装聋作哑的好。恪守本分,该说的时候说,该听不见的时候就听不见,这才是长久之道。   ……   一个时辰之前,   安阳王府,后宅之中。   “父王,孩儿要出门一趟。”   龙傲天揉着被打的生疼得屁股,缓缓的跪在了他爹身后。   龙泽芮双手负于身后,头也不回的看着面前的那幅山水画,威严的声音响起,直听得龙傲天心里发颤。   “你可知晓,若你今日出了这个门,会面对何等诘难?”   “孩儿知晓。”   “你可知晓,范德建那只老王八,并非是忘了你当日于殿中的所作所为,而是祁陆吸引了他全副视线。你若去帮他,将来指不定在什么时候,就会被他捅了刀子?”   龙傲天沉默些许,随后抬起头来,看着父亲那宽阔的足以为整个家遮风挡雨的后背,咧嘴笑道:“世间之事,当有所为,有所不为。孩儿不忍看到兄弟蒙受不白之冤,自是不会怕了那老匹夫。”   龙泽芮转过身来,虎目中布满威严,那铺天盖地的威压袭来,差点将龙傲天掀飞出去。那霸道的声音随即响起:“哪怕与整个世间为敌?”   运转功法,强行稳住身形,龙傲天额头的那一簇火焰更加的夺人心魄,只听他不屑的道:“这群读书人,还代表不了整个天下。”   他被喷了这么多年,依然还活的逍遥自在,不就是早就看明白了这些人的路数?要不然的话,随便一个心理承受能力差一些的,都要被喷的生活不能自理了。   他堂堂火焰山弟子、启国安阳王之子,若是怕了这群大部分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文人,那还混个屁。   “还请父王准许。”   房间之中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后,龙泽芮转过身去,“记得,你是从龙家逃出去的。”   龙傲天大喜,叩头之后,转身离去。   ……   祁家,   院门外,有数十人守护,各个如狼似虎,眼神之中神光湛湛,安静的保卫着祁家的安全。   而不大的院子里,祁陆与龙傲天相对而坐。   “你能来,让我很惊讶。”   说实话,在听闻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祁陆一阵无言。   那群读书人,吃饱了撑得?   倒不是怕了他们,就像是费了好一番功夫之后,煮出来一锅好粥,可还没等得及喝一口,眼见着就飞进去了一只……哦不!直接飞进去了一群苍蝇。   就挺恶心。   反正不管怎么样,想要安生的过日子?不能够!   “老九因为身份所限,没办法提前过来,但我却没这么多顾虑。”   说着,龙傲天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咧咧的道:“放心就是,老子与他们已经不知道纠缠了多久,那群人啊,就是些欺软怕硬的东西罢了。”   凭着一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坏的能给你吹出一朵花来,摇身一变就成了好的。   反正对于龙傲天来说,世间读书人他只佩服隐居在后山的院长一人。至于其他的……都是读书读傻了、任人摆布的蠢货。   “你觉得我会怕他们?”   祁陆摇头失笑,语气却变得冰冷起来,“明日若是敢硬闯,有一个算一个,我要让他们全都爬着回去。”   龙傲天:……   你这是要搞大事啊兄弟!   只不过……   好兴奋啊!   说实话,姬天行还真的不怎么了解祁陆,要不然的话,也不会说出‘担心事情闹不大’的话来。   祁陆接连遇到各种糟心事,任他平日里再如何咸鱼,此时也忍不住动了真火。   你们不是要闹么?   那就闹他个天翻地覆!   ……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那群读书人果真已经集结起来,足有数百人的规模,从东城门出发,一边喊着并不整齐的口号,一边在吕长敏与杨卓的带领下,向着祁陆的家门行去。   这种难得一见的情况,吸引了不少清晨早起之人的瞩目。没过一会儿,他们的身后就随上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如此一来,显得规模更大了,让一个个前来的学生,尽皆昂首挺胸,气势冲天!   我们,   战无不胜! 99.当真不后悔?   隔着老远,小院里的众人就已经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吵闹声。   闭月气愤的握着小拳头,像是面前有敌人一样,用力的挥舞了一下,“公子别怕,他们若是敢强闯,通通打死!”   羞花也是用力的点头应和着:“姐姐说的对!这些坏人太欺负人了!”   为了保证安全,张氏被祁陆请回了房间中,只是在屋子里透过窗口,双手扶着窗沿,目中满是担忧。   祁陆却仍旧老神在在的坐在轮椅上,藏在靴子中的脚趾头不经意的动了一下,感受着身体明显好转的他,心中微松。   嘈杂声越发的近了,那谩骂声已经清晰可闻,中间还掺杂着几句‘之乎者也’之类的文绉话。   文人嘛,祁陆表示非常理解。   门外的侍卫已经与对方产生了接触,这种明目张胆的‘庇护’,让那些学生们更加的恼怒起来,推搡嚎叫声不绝于耳。   “尔等是谁派来的?简直是助纣为虐!”   “快闪开!小心某的拳头无情!”   “某认得他们!他们是九皇子府里的人!这种货色竟然会得到保护,简直无法无天了!”   “打死他们!”   ……   皇子府的侍卫们全都保持着克制,脸上身上却被丢了许多的烂菜叶、臭鸡蛋。甚至有些鸡蛋直接飞跃了不算高的围墙,‘啪!’的一声砸在了院子之中。   那群侍卫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左修‘噌’的拔出了随身佩戴的宽刀,厉声呵斥着:“此地为私人宅院,再敢向前一步,杀!”   眼见着侍卫头领发话了,早已受不了这些窝囊气的侍卫们,同样拔出了长刀,明晃晃的宽背长刀在初晨的阳光下,闪着冰冷刺目的光。   “杀!!!”   虽只有几十人,面对大部分都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那股连在一起的煞气简直惊人!   几百号学生顿时安静了一瞬,随即吕长敏振臂高呼:“同窗们!这里是京师,并非蛮荒之地!我们做的这一切,朝中大臣都在看着!皇帝陛下也再看着!他们会为我等撑腰!区区皇子府的侍卫,岂能阻挡我们拳拳报国之心!”   “长敏所言极是!莫要怕了他们!我等今日就算死在这里,也总有人会为我等报仇雪恨!”   杨卓此时也急声声援,他俩这么一说,场间顿时就骚动起来,那股子降下去的气势,猛的又恢复回来,甚至比之前更加强势!   汹涌的人流如同惊涛拍岸,不停地冲击着侍卫所组成的防线。左修脸色铁青,本想着吓唬这群人一番,虽然恨不得抽死这群人,但若说真的动手,他还真不敢下令。   对峙的情绪越发激昂,有几个侍卫的脸上都被挠花了,身上也被踹了几脚。但左修迟迟的不下令,他们也不是傻的,同样不敢抽刀子啊!   如此一来,让左修方才杀气腾腾的那番话,简直就变成了笑话。   见他们果真银样镴枪头,那群学生的气焰更是嚣张了起来。   烂菜叶子臭鸡蛋,犹如疾风骤雨般的落下,一股腥臭的味道弥漫在四周,令人闻之欲呕。   眼见着防线就要被冲散,院中与龙傲天一直淡定聊天的祁陆,看了一眼挂在那棵枣树上的烂菜叶子,以及周围散落的鸡蛋壳,蛋清蛋黄洒了满地。脸色平淡的问道:“雁啊,敢不敢推着公子我,咱们一起出去闹一遭?”   早已气的浑身发抖的落雁,闻言福身一礼,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龙傲天把嘴里的枣核一吐,抹了一把嘴:“这种事情,哪里用得着让小姑娘抛头露面的。”   说着,对一脸懵的落雁摆了摆手,亲自推上了轮椅。   落雁:不是……我想动手很久了呀,您这就给我抢了?   可她也不敢拒绝龙傲天啊,只得委屈巴巴的挪到了一旁。   祁陆诧异的看了龙傲天一眼,“你不怕被你爹揍了?”   “怕的话我也不会来你这里了。”   龙傲天的眼神中满是兴奋,“老子早就想揍那群憨瓜了,只是一直没机会动手。”   “开门。”   祁陆也不再多说,听着外界越发混乱起来,直接吩咐沉鱼开门。   ‘吱~’   院门开启,烂菜叶子臭鸡蛋顿时就沿着门口飞了进来,也就是沉鱼身手灵敏,否则的话,必然要被溅一身。   祁陆手持木棍,龙傲天在后边推着,那叫一个‘披荆斩棘’,这才堪堪来到了院门外。   “他出来了!”   “竟是白发?果不其然,年纪轻轻的就满头白发,妖人也不过如此!”   “后边那个推轮椅的,这不是龙傲天吗?”   场间寂静了一瞬,随即再次爆发出了更加高亢的喧嚣声。   龙傲天此人,是他们的老冤家了啊!新仇旧恨一起算,还没怎么着呢,那群人自己就已经高潮迭起了。   能跟龙傲天玩到一起的,有几个好东西?这次来寻祁陆的晦气,也算是名正言顺了!   祁陆:你们怕不是对名正言顺有什么误解?   左修此时来到祁陆身旁,脸色阴沉的道:“公子,你莫要出来,这些人虽然实力不强,但站在他们的身后的皆是……”   “左统领辛苦,烦请让兄弟们让开一下。”   “您……”左修神态焦急。   “无须担心,一切后果,我自行承担。”   祁陆打断了他的劝阻,温声说着,那看向那群学生的眼神里,透着深深地厌恶。   让你们学习,是学习‘知理、谦和,胸怀天下’的,可不是让你们拉帮结派、排除异己的。   既然你们不懂这些道理,那说不得今日我就替你们的师长教育一番了。   等侍卫们沿着两侧闪开之后,祁陆微微侧头瞥了龙傲天一眼:“当真不后悔?”   龙傲天对此直接翻了个白眼,“废什么话呐!”   说着,直接推起祁陆,迈着兴奋的步伐,俩人一前一后的冲入了茫茫人海之中。   “干特娘的!”   所过之处,祁陆棍棒飞舞,挑翻无数人;龙傲天双手掌控着前进的方向,双脚却也不闲着,只是轻松写意的踹出一脚,身旁就会跌飞出去一串人。   没办法,数量太多了,人挤人的,而龙傲天与祁陆的力量又大。即便不动用灵力,也不是这群读书读傻了、听风就是雨的弱鸡能够比拟的。 100.冤冤相报何时了【百章撒花~】   场间一片混乱,鸡飞狗跳的,惨嚎声不绝于耳。   骨断筋折都是轻的,更有甚者,被祁陆一棍点在胸口,那寸劲爆发,直接将对方给点飞出去,吐血倒地。   祁陆是动了真怒了。   忍让忍让,道门祖师爷可不像是某教一样,只教弟子一味的忍让,即便怒了之后,还立个牌坊弄个怒目XX来遮掩一下。   如今被打上门来,都丢烂菜叶子臭鸡蛋了,道爷我不发威,你们还真拿我当哈士奇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谁先趴下谁鸡儿小!   两个修炼者,冲进人群里就是一通乱干,太极剑势用木棍使出来,那威力也极大,直抽的他们哭爹喊娘,狼狈逃窜。   “打人啦!当街打人啦……”   “救命啊!”   “别挤我……别特娘的向前挤了啊!”   这些人是实在没想到,祁陆这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自从启国宣称以武立国、以文治国之后,近些年里,文人仕子的小日子那叫一个蒸蒸日上。尤其是在京师郊外的那座山上,有院长的注视,他们这群人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明里暗里的都在宣扬‘士大夫以治天下’的道理,让读书人的地位愈发提升,不可动摇。   没见就连那些在朝中任职的修炼者都不敢轻易招惹他们这一股势力吗?   你修炼者是强,但若是惹了读书人,不止喷的你生活不能自理,还让你想动手都动不了!   真当咱们读书人里没有修炼者了?那隐居后山的院长,号称启国第一了解一下?   把启国修炼界也算进去的,那种真正的启国第一。   也正因此,他们本以为今日之事,只是读书人单方面的狂欢。而当祁陆与龙傲天双剑……呸!双贱合璧冲入人群的那一刻,他们才发现事情不妙了。   真就照死里打呗?   祁陆:死是死不了,顶多就是变成残废而已。   “别打了,别打了!”   痛哭流涕声不绝于耳,惨嚎声传出了很远,引来了大批人的围观。   “这是咋的了?”   “听闻是这群读书人堵人家家门口,没想到主家也是个楞的,坐着轮椅抽棍子就上啊。”   “坐着轮椅?你可知道那负责推轮椅的是谁?”   “谁啊?我眼神儿不好,看不太清。”   “那可是安阳王府的大公子,龙傲天!”   “啥?傲天大公子都亲自上了?那这群读书人可有的苦头吃了……”   “哈哈!还别说,见到这群眼高于顶的狗东西被打,这心里还挺痛快。”   “嘿嘿嘿嘿……”   围观人群指指点点,见祁陆一根棍子舞的分外好看,竟是还不时地传出几道叫好声。   城卫军此时已经大批集结,向着此地集结过来。   这事情闹的太大了,几乎把京师的主干道都给堵了,城卫军若是还不来的话,那岂不是成了吃白食的?   然而就在此刻,吕长敏与杨卓同时冲入了人群中,向着祁陆攻击而来。   没办法,再不上的话,那群学生都要一哄而散了。而且事后他们的声誉必然会受到影响。   在这种情况下,身为领头之人,自然不会允许那种事情得发生。   “妖人受死!”   “今日伤我同窗,必让你血债血偿!”   祁陆抬头看向他们,一棍抽飞欺上身来的其他人,眼中闪过一抹冷色。   方才的时候,就是这俩人跳的最欢吧?正愁人太多找不到你们呢,如今竟然直接送上门来?   恩?   拳脚功夫打不过了,直接动用灵力?   祁陆哈哈一笑,调转体内灵力,太极阵势汹涌而出,阴阳二气盘旋升起,将木棍随手一扔,不知扔向了哪个倒霉鬼的头上。   只见他右手一引一带,那吕长敏就像是喝多了的酒鬼一样,脚步虚浮中,体内灵力都变得滞涩下来,旋转着被丢了出去。   ‘扑通!’一声,脸朝下跄在了地面上,两颗门牙挂着血丝应声而落。   而那杨卓更是凄惨,只见龙傲天周身一震,浓郁的火光乍现,只是一个接触,就将对方震飞出去。   落地的时候,那衣服直接被烤出了数个大洞,一股肉香味儿飘出,吭都没吭一声就晕了过去。   “杀人啦!!!”   眼见着有修为在身的吕长敏与杨卓,在祁陆两人的手里都走不了一招就被打败,其余的那些人哪里还敢再上前送死?   两人一坐一站,立于人群包围之内,眼神鄙夷的环视着这群软脚虾。   “真是……不经打啊。”   祁陆悠悠感慨,打这么一群只会耍嘴炮的东西,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若非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太过分,祁陆还真懒得收拾他们。   打架之前你们指点江山,打架之后怎么一个个的怂的跟个鹌鹑似的了?   “怎么不继续骂了?”   祁陆抠了抠干净的耳朵,旁若无人的剃着指甲,温声笑了笑。   只是他这么一笑,吓得那些人再次向后退了几步,让祁陆分外无言。   “都做什么呢!让开!”   城卫军统领亲自领着麾下冲了进来,一把推开那些学生,看着场间的狼藉,那张本来就不怎么白净的脸顿时黑成了锅底。   “在京师之中竟敢聚众闹事?全都给我拿下!”   “哎~林统领,把这些人给拿下也就行了,至于我们两个,可是正当防卫啊!”   眼见着那群士兵如狼似虎的冲了进来,龙傲天踏前一步,身形挺拔的他,一字一顿的道: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林宇看了他一眼,对于龙傲天的身份,他自然是认识的。寻常的时候还能卖他一个面子,但今日之事,可是某位身份尊贵的贵人,特意嘱托了的……   “职责所在,还请龙公子……还有这位公子,随我们走一趟吧。”   龙傲天啧啧一声,这种屁话,他耳朵都听的起茧子了,自是不信对方的鬼话。   “这群暴民无故攻击我朋友的宅子,我们只是气不过自卫反击罢了,敢问统领大人,我两人何罪之有,要随你回平天府?”   平天府,京师之中类似于衙门的存在,主管京师治安之事。龙傲天这次打人,打的有理有据,怎么可能仅仅凭借对方的三言两语,就跟着回去?   若是去了,再被有心人一挑拨,那不就坐实有罪了? 101.这回保准挨骂   林宇与龙傲天对视着,谁都不肯相让。   而城卫军的到来,让那群学生似乎又找到了靠山,一个个的跟打了鸡血似的怒斥起来:“统领大人!您可要为我等做主啊!我们……被打的好惨啊!”   “这等妖人就在京师,就是祸乱之源,必然要狠狠地处置了他!”   那人没敢说‘他们’,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我自己一个人惹不起龙傲天那个王八蛋,我还能惹不起你?   修炼者怎么了?在京师这地儿,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也得趴着!   只是当他说完那句话之后,却见祁陆的目光猛的盯在了他的身上,让他遍体发寒,忍不住颤抖着问:“你……你想干嘛?”   “想。”   祁陆认真的回了一个字,还未等那人反应过来,那个‘想’字是什么意思,就见他双手一拍轮椅,身体凌空跃起,眨眼间来到对方身前,甩起一巴掌抽在了他的脸上。   ‘啪!’   鲜血飞溅,牙齿吐出来几颗,那人吭都没吭一声,干脆利落的被打昏过去。   而祁陆却是双掌在地上一拍,借助冲力飞身而回,重新坐回了轮椅之上。   “大胆!”   林宇厉声暴喝,踏前一步就要动手,却被龙傲天拦在了身前。   “何来大胆之说?”   龙傲天直视对方,分毫不让:“当众被人污蔑,被打也是活该。”   “龙公子今日,是不肯退步了?”   林宇的眼睛眯了起来。   此时周围的书生们,尽皆躁动起来,要求林宇严惩对方。   “闭嘴!”   林宇看向那些人,心头划过一抹不屑,对着麾下森然道:“本统领的话,你们都听不到?把他们抓回去,一个都不要放过!”   “诺!”   城卫军们得令之后,粗暴的抓住了一个又一个的书生,任凭他们如何反抗,却始终挣脱不了那一双双粗糙的大手。   “放开我!”   “知道我是哪个书院的吗?若是敢无故囚禁我们,等闹到了议政殿,当心尔等人头落地!”   “不要抓我……我没有动手啊……”   ……   祁陆的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而龙傲天也没想到,林宇竟真的敢将那些读书人都抓进去。   看来他身后之人,想要凭借此事,恶心双方啊。   恶心的最终目标是谁?   他们这边自然是九皇子,而书生那边……可是一直都支持在书院学习的大皇子的。   两边人马同时得罪,也不怕步子迈的太大,闪了那两颗球?   “某再问龙公子一句,这平天府,二位去是不去?”   龙傲天向前走了两步,俯身贴着对方的脸,距离之近,就连鼻息都已经喷在了对方的脸上。只见他突的咧嘴轻笑一声:“不去。”   说完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背负着双手道:“把你背后的主子叫出来,整天藏在背后阴人,也不怕给自己整成变态?”   “某的背后,唯有陛下一人。”   “呵!”   龙傲天不屑的看了他一眼,随即轻笑一声,拍了拍对方肩上的甲,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谁知道呢……”   林宇却不想与他在这件事情上纠缠,只是沉声道:“若两位公子不肯就范,说不得今日就要请教一二了。”   龙傲天嗤笑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腕,“吓唬我?”   论打架,他还从没有服过谁。哪怕是他的亲爹,他也是出于最基本的尊重才不还手。若是真的打起来……好吧还是打不过他。   只不过即便被打的再惨,那颗不服输的心,依然不曾改变!   城卫军统领?   修炼者?   很强吗?   很强!   龙傲天在心中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但对方很强,自己就不敢应战了?还是在己方占理的情况下?   “如果你不怕事后陛下追究你的责任,如果你认为你背后的主子能够帮你摆平这件事情……那我可以陪你试试,看到了最后究竟是谁倒霉。”   说着他又探过头去,轻声问:“不知陛下知晓他最忠诚的狗,认了新的主人之后,会做出各种应对?   我对此,   非常期待。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到最后,龙傲天放声大笑,根本就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场中的气氛变得凝滞下来,林宇手中紧握利剑,冷声道:“请。”   说罢抽剑而上,而龙傲天眼神一凝,双手合在一起,直接夹住了对方那蕴藏灵力的攻击。随后手掌一错,将其剑身翻转过来,灵炎顺着剑尖汹涌而出!   林宇见状直接抽身疾退,并指如剑,猛的在身前划了一道,一道剑气汹涌而出,与灵炎应对一记!   “轰!”   两股气势宛若惊涛,互相撞击之下,爆发出轰然巨响!   龙傲天胸口一闷,眼睛瞬间布满血丝,怒吼声中,额间的那簇火焰瞬间脱离了身体,迎风而涨,漫天火光几乎能够将人烤干。   围观的那些人惊呼着向后退去,看着场间争斗的两人,眼中透出惊恐。   凌厉剑芒与滔天剑气交相辉映,狂风席卷着飞沙走石,几乎形成了龙卷之势!   祁陆眼中精芒湛湛,但此时此刻却根本插不上手,眼见着龙傲天被打的步步退后,摊手入怀,一张灵符电射而出,向着龙傲天飞去!   “捏碎!”   引灵符,祁陆于昨日刚刚刻画而出,可以聚拢天地灵气,并且加速身体对于灵气的转化速度。   龙傲天闻言,感受到了身后袭来的劲风,头也不回的反手一掏,那引灵符直接被他攥在了手心之中。   对于祁陆的信任,让他并未多想,直接捏碎了引灵符!   ‘啪!’   轻微的破碎声响起,淹没在交战引发的巨响声中。   只见一道湛蓝色的光芒自他的掌心出现,飞快的冲入了他的身体之中,随即……   原本晴朗的天地之间,突然静止了一瞬,随即风云变色,周围数百丈之地,天地灵气骤然一空,而龙傲天则是头箍瞬间蹦开,满头长发凌空飞舞!   吸收并转化灵气的速度凭空加快了两倍!气血滚滚如同奔雷啸月,那团火焰,几乎已经凝聚成了实质!   此时,远处商铺屋顶上,原本正眯眼晒太阳的一名男子,猛的坐了起来,望向交战的位置,一张脸垮拉的就跟谁欠了他几百万两银子一样。   “完了完了……这回保准挨骂……” 102.成全你了   九凤,启国皇帝姬天行之贴身侍卫。一身修为强横无比,法器天翼灭神弓可幻化灵箭,其敌人往往还未近身,就已被灵箭穿身而死!   号称箭无虚发。   见场中争斗愈发激烈,若再放任下去,恐怕小半个京师都要变得满目疮痍,九凤咗着牙花子直跳脚,嘴里骂咧咧着:“两个王八蛋,净给老子添麻烦!”   说着,又看向坐在轮椅上的祁陆,“这个小王八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的灵识可是清晰的捕捉到了祁陆送东西的那一幕,本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九凤,等那枚灵符被捏碎之后,才猛然发现:自己特娘的草率了!   这一次若是不被陛下拎着骂,他九凤的名字倒着写!   特娘的!   从身旁取来六尺长弓,对着那激战的场中轻抬弓弦,随着手指的拉动,本是黑漆漆的宛若凡铁的弓身之上,镶嵌在两头的宝石骤然亮起,同时又像是有液体一路沿着弓身的密纹流淌而过。   神光隐隐,一丝暴虐的气息一闪即逝,随着那支凭空聚现出的灵箭虚影,向着交战的场中电射而去!   气浪翻飞,屋顶的瓦片寸寸碎裂,凌厉的气息猛然锁定了场中的三人,一股危机感同时从他们的心中生起!   “躲开!”   龙傲天大惊之下,再也顾不得还处于战斗之中,连忙抽身飞退。   林宇也并未乘胜追击,因为他清晰的预感到,只要敢向前一步,自己必然会身死当场!   祁陆周身灵力疯狂运转,猛的推向地面,借着反震之力向后挪移而去,同时身前凝聚阴阳道蕴,护住了周身上下。   “九凤!你特娘的至于么……”   在京师混迹了这些年,龙傲天自然知道攻击他们的这个人是谁,只是那气急败坏的责骂声还未说完,就淹没在了剧烈的轰鸣声中。   “轰!”   宽阔的街道之上,似乎出现了一颗迷你太阳,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简直能闪瞎眼睛好吗!   闪光弹也没这么牛哔啊!   ……   气浪掀飞,阴阳二气竟是抵挡不住对方攻击的余波,祁陆只感觉胸口一闷,身体不由自主的撞进了身后的铺子之中。   至于其他两人也并不好受,因为在先前的战斗中,他们两人才是主力,因此气急败坏之下,九凤对这俩人特殊照顾了一下。   “在老子的地界上捣乱,你俩这是要特娘上天啊!”   房顶上的九凤撇了撇嘴,嘟嘟囔囔的样子跟个街溜子并无二致。   此时再看场中,等光芒散去、尘埃落定之后,只见街道得正中心位置,出现了一个三丈长宽、正汩汩冒水的深坑。   林宇受伤最轻,但既然九凤当面,身为侍卫统领的他也是不敢造次。   反观衣衫破烂的龙傲天,此时却是气愤无比,跳脚大骂道:“九凤!你这偷袭算是什么本事?有本事正面决战啊……”   只是他那一番话还未说完,就见远处房顶上站着的九凤,提弓飞身而来。   仅仅一个呼吸的时间,九凤的身体接连几个闪烁,已经冲到了龙傲天的面前。   反手一套,将长弓斜挎在身上,随即右拳握起,灵力于拳锋之上爆发,一拳正中龙傲天的小腹。   龙傲天的身体直接弓成了虾米,从正面看去,胃液都被打的从嘴巴里喷了出来,眼睛瞪的提溜圆,巨力冲击之下,差点就从眼眶子里飞出来。   “唔……”   喉咙里只发出了一个音节,就再也没有力气说话。   九凤却是笑嘻嘻的说了一句:“小兔崽子,成全你了哦……”   那语气中满是宠溺,但拳头却真的不留情啊!   此时的龙傲天,脑海中只有一个词在回荡:“友尽……”   他与九凤相识许久,平日里无事的时候,也会凑在一起喝点酒什么的,建立了十分深厚的‘酒肉朋友’的关系,本以为以对方的身份,他们两人之间即便是到不了知心朋友的地步,但也有点人情面子。   当他被锤了这么一拳头之后,龙傲天清醒过来了,这特娘的就是个拔鸟无情的王八蛋。   “公子!”   还没有正式开业的铺子,就这么被砸出来砸出来一个大洞,以他现如今的能力,连硬抗都做不到,不由得暗自咋舌,暗骂晦气。   刚刚有了复原迹象的他,经此一战,差点又给他整瘫痪咯……   感受了一番身体状况,还好还好,只是受了轻伤,调息几番也就好了。要不然的话,他真是哭死的心都有了。   沉鱼她们从各自的房间中冲了出来,来到了破损严重的铺子中,将祁陆扶着坐了起来。   “不碍事。”   祁陆摆了摆手,刚想让羞花把他那备用轮椅取来,却见捶了龙傲天一拳之后,心情愉悦的九凤来到了他的面前。   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阴影遮挡了祁陆的大半个身体,而九凤因为是背光的缘故,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看着有些阴沉。   突然,九凤蹲下来身体,与祁陆平视着,嘴角一咧,露出了洁白整齐的牙齿,祁陆一瞬间想到的并非是害怕或者担忧,而是黑人牙膏。   就特么晃眼。   “小子,你这攻击手段,挺别致的啊?听说是仙人传授给你的?”   然而不等祁陆回答,就见九凤自顾自的接上了话:“我不管到底是谁传给你的修炼法,等有时间的话,来找老子,到时候咱俩切磋切磋。”   祁陆:“???”   我得是有多厌世啊,活腻味了,在这时候跟你切磋?   “放心就行,老子知道你现在还只是一只弱鸡,到时候不会用箭射你的。咱们点到为止就是,绝对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交情。”   祁陆觉得这货是个神经病吧?说的这话怎么听怎么都觉着味道不对呢……   还有啊,咱们之间有交情?真是张口就来啊!   同样不给祁陆说话的机会,九凤一番话讲完之后,直接起身,转身去了外面。   懒散的伸了个懒腰,拳头轻轻地捶着腰,随即哈欠连天的摆了摆手:“散了,都散了啊!”   说着看向蹲在一旁干呕的龙傲天,笑道:“傲天啊!这修缮地面还有铺子的费用,就由你家承担了吧。”   龙傲天:什么叫就由我家承担?凭啥啊! 103.见好就收呗!   “九凤大人,此事影响极其恶劣,就这么散了,恐怕不太合适……”   林宇听到九凤那么说,明摆着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可不行啊!而且现如今才只是将那群不成气候的书生给抓了进去,最主要的目标还没有完成呢啊!   若是就这样草草收尾,他恐怕真的就没法交代了。   因此即便是不敢惹九凤,但为了自身的前途着想,林宇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几步,对九凤的处置方式提出了质疑。   九凤看着对方,笑着问了一句:“你有意见?”   “这……”   林宇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并无意见,只是……”   “只是,书生前来此地,为范大人讨一个说法,虽是行为过激了一些,如今却也被抓去了平天府受审。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龙傲天与祁陆,却没有受到半分惩罚……如此行事,怕是有失公允吧?”   这话并非是林宇所说,而是街头对面的三层酒楼中,最高层之上,有一年轻人扶窗而立。其声音朗朗,街道上的诸人尽皆听的分明。   九凤看向对方,恭敬行礼之后,等直起腰来,却分毫不让的问道:“这是哪阵风把七皇子给吹来了?”   此人正是启国七皇子,姬无天。   只见他手掌一撑窗沿,飞身而下,等落到地上的时候,已经跨越了大半个街道,来到了九凤的面前。   狭长的眸子透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神色,嘴唇轻启,不答反问道:“难道九凤大人,不觉得此事的处置方式,有失公允么?”   九凤冲着斜上方拱了拱手,随后道:“奉陛下之命,特来阻止争端,可并未接到处置龙傲天他们的口谕。再者说,打上门来却被人家反打了,这也是咎由自取,七皇子以为如何?”   “不如何。”   姬无天环视一周,此时那些书生大多都已经被抓走,他也没必要在这时候充当好人。只是沉吟道:“上门讨说法是真,但‘打上门来’,却不见得是这样吧?本皇子在酒楼中看的分明,先动手的,可是龙傲天他们吧?若说半分责任都无,恐怕京师中的百姓,不服啊。”   在远处围观的百姓:我们这就被代表了?管你们狗咬狗呢,关我们屁事!   可他们也就只是在心里想想,当真说出来的话,那得有多脑残啊!真正的心中王者,从来不屑于耍嘴炮。   正因此,在姬无天一番话讲完之后,场间再次陷入了……好吧,并未陷入寂静。   因为干呕过后的龙傲天此时已经恢复了过来,阴阳怪气的道:“还不曾知晓,某条狗竟是投靠了这等身份尊贵的人呐!”   缩在一旁看着神仙打架的林宇,顿时怒目相视。   当我听不明白你是在骂我?   龙傲天:就是骂你怎么了?有本事咬我啊!   此时祁陆也已经坐上了备用轮椅,从院门处走了出来。   见着两方或者说三方剑拔弩张的样子,不由得失声轻笑,“这还是某第一次见到七皇子,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呐!这大帽子一个接一个的扣下来,您也不嫌累?”   这件事情本就是因他而起,自然不能看着龙傲天为了他,独自一人面对这些压力。无论如何,哪怕是知晓前方是万丈深渊,祁陆也做不出那种缩回去瑟瑟发抖、让别人为他出头的窝囊事。   “你是谁?”   七皇子看着祁陆,眼中满是不屑。在方才的时候,就已经说出来祁陆的名字,并且在酒楼中全程围观的他,当然不会不认识祁陆。   他这么说,分明就是伤害不足,但羞辱性质极强。   祁陆也不生气,反而还分外开心的笑道:“我是你爸爸。”   “爸爸?”姬无天愣住了,他不明白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啊!   “哎!”   祁陆点头应允着。   想知道什么意思?跪下……咳!跪下是不可能跪下的,小打小闹的还没什么问题,但对方若真的这么做了,他也不要在启国混了。   姬天行还不得变成愤怒的小鸟,把自己给啄死昂!   除了祁陆本人之外,这个世界里没有人知道‘爸爸’这两个字的含义,而祁陆就是要以这种方式,来回怼对方。   看我表情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词儿,但你就是没有证据来反驳我,就让你干瞪眼生气。   “别以为傍上了老九的大腿,本皇子就拿你没办法了。”   姬无天的脸色阴沉了下来,狭长的眸子里透着一股冰冷的神色。   “那你倒是拿出……”   “七哥此言差矣,我与祁兄一见如故,乃是平辈论交,何来傍上不傍上这么一说?难道身为皇子,就不能有几个真心朋友了?”   今日的京师之中,热闹非凡,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让吃瓜群众们看的兴致勃勃、不能自己。   姬无厉的出现,也算是情理之中。毕竟七皇子已经忍不住出现了,他再从暗处看着,也没有多少作用了。   而不管七皇子是不是此事的幕后主使,他总是要出来皇子兑皇子的。龙傲天的身份虽然也不差,但与姬无天相比起来,还是要矮了那么一两层的。   “我不管你与他是什么关系,只是今日,必须要将龙傲天与祁陆绳之以法,否则的话,无法为天下作出交代。”   眼见着姬无厉来了,姬无天也懒得再与对方磨蹭着斗嘴,直接开门见山的,以天下大势为要挟,要求处置那两人。   祁陆惊讶的反问:“你不是不认识我吗?”   “我!”   姬无天一口气没喘上来,身形顿时晃了一下,就没见过这种嘴贱的!我认不认识你重要吗?重要的是需要处置你们懂不懂?   “两位皇子,是否没把当今陛下放在眼里?”   见到他们双方撕的起劲,哈气连天的九凤只想赶紧的处理完了这件事情,好回到宫中舒舒服服的睡个觉。   “今日之事,就此了结。若有不服者,大可以去宫中寻陛下理论。”   姬无厉缓缓点头,温和道:“有劳九凤大人了,我等对此并无异议。”   见好就收呗。   反正那些书生被打了一顿狠的,如今还被关进了平天府,想必自己的大哥,又得为此头疼一阵子了吧?   而姬无天此刻,却是眼神冰冷。 104.你怕不是想死了   “若是我不同意……”   九凤一拍身后的长弓底座,反手将长弓握在了手中,气势呼啸而起,直接将姬无天的话语给压了回去。   只见他眉宇之间满是不耐烦,那足足有九尺三寸的身高,压迫感十足的正对着姬无天,一字一顿的道:“某给七皇子两个选择,其一,我们决斗一场,若你赢了,今日之事由你做主;其二,你可以去宫中抱着陛下的腿哭上一场,看看陛下是否能答应你的请求。除此二项,别无他选!”   姬无天咬牙道:“你以何种语气与我……”   “我九凤十五年前得遇你父皇所救,自此以后,这条命都是他的。但你给老子记住,老子称呼你七皇子,给的是你父皇的脸。”   九凤的眸子之中透出了几分妖冶,满是张狂的继续道:“至于你……你算什么东西?”   “九哥威武!”   龙傲天这时候也顾不上才被九凤给揍了一拳,连忙鼓掌叫好。   再说了,方才九哥的那一拳,在现在看来,那哪是毒打啊,那明明是对我爱的鞭策啊!   阳光刺目,街道狼藉,周围百姓聚集,众目睽睽之下,被如此羞辱,偏偏姬无天还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出来。一张脸涨的通红,阴鹫的看着他们,怒极而笑,连连点头:“好!好!!好!!!”   让他跟九凤打,除非他脑子坏掉了,才会想着去找虐。至于抱着父皇的腿痛哭流涕?他非常确定,恐怕还没有挨到父皇的大腿,就会被踹飞出去。   “九凤大人,那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这句话之后,姬无天拂袖而走,直接无视了姬无厉众人。   姬无厉一看这样哪行呢?你个当哥哥的,眼里可以没有我这个弟弟,但咱这个当弟弟的,必须要在这时候送您一波啊!   “恭送七哥。”   唉!没办法,谁让自己读书读得多,养成了彬彬有礼的性格呢?   姬无天身体晃了一晃,随即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此地。   脸是丢光了。   目送着姬无天离开,随即收回视线,姬无厉恭敬的对凤九道:“多谢凤九大人出手相助。”   “相助个屁!以后少给老子惹麻烦就行了!知不知道陛下一句话,老子就得跑断腿?”凤九骂骂咧咧的将长弓背在身上,然后指了指龙傲天:“小王八蛋,限你两日之内把这条街给修好了,否则老子又得被骂。我被骂了,你也别想好过!”   “是是是!不就是修缮接到么,保准给您办得漂漂亮亮的!”   龙傲天嬉皮笑脸的回答着。   凤九这才神色稍缓。说实话,他还挺喜欢龙傲天这种性格的,看似嬉皮笑脸没个正形,其实这样活着才舒服。看那些皇子什么的,一个个年纪轻轻的心思藏的那叫一个深,在他看来,活的多累啊!   不就是一个小国的皇位么,至于争破了脑袋的想着上位?   “改天去寻你喝酒。”   凤九丢下这么一句话,脚尖连点之间,身形宛若惊鸿,几个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在了街道之上。   回去补觉了。   龙傲天苦着一张脸,啧啧感叹着:“真就是酒肉朋友呗……”   姬无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安慰道:“凤九大人对我们已经颇多照拂了,今日哪怕是父皇的意思,若非有他在场,按照七哥的性子,可不是如此轻易就罢手的。”   “说的也是。”   龙傲天想了想,点头认同。   ……   客厅之中,沉鱼几女给他们添置了茶水后,福身退下,去收拾院子里的狼藉,同时也留给他们闲谈的空间。   至于张氏,在事情结束之后,祁陆就已经安抚了一阵,让母亲回房歇着了。   张氏心疼儿子的遭遇,言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所造成的。那目中的自责,让祁陆分外难受。   “娘是你的累赘,陆儿,娘想着要不然就带你回……”   “娘。”   祁陆打断了她的言语,他知道,为了让自己少吃点苦,在选择来京城的时候,张氏就提过,想要带着祁陆去张家寻求庇护,但却被祁陆给拒绝了。   在他看来,与其寄人篱下,还不如自立门户,谁的脸色也不需要去看。张家毕竟是他两个舅舅的家,他们娘俩过去之后,算是什么事儿啊!   看着母亲短短时日里,就已经出现的白发,祁陆握着她的手,抚慰道:“您不是累赘。”   他从来都没有把张氏当成累赘,从未感受过母亲关爱的他,反而觉得,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能够有一个全心全意为自己付出的、无时无刻不在关心着自己的亲人,当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让他感到开心的,不是能够开始正经的修炼、也不是成为亿中无一的穿越者的侥幸、更不是遇见了一两个知心的朋友……   张氏的存在,才是他觉得最温暖、最开心的事情。   ……   时间回到现在,安排了母亲歇下之后,祁陆他们三人相对而坐,收敛了内心情绪,不由得出声询问道:“那位九凤,到底是什么人物?”   就连姬无厉都对他极为恭敬,想必不是简单地皇帝贴身侍卫这么简单吧?   毕竟祁陆就没见过,有哪个主人家的保镖,敢对着主人的儿子吆五喝六装大爷的。   “十五年前,那时候还没有建立启国。在对外征战的路上,陛下捡到了九凤。”   “捡到?”祁陆更疑惑了。这种修为高深的高手,是路边的大白菜,随随便便就能捡到的吗?   如果这么简单的话,那给我称上几百斤高手!   “确实是。”   姬无厉点头,算是认同了龙傲天所言。只见他缓缓补充道:   “那时候我也才一岁大小,也是等长大了才通过别人知晓的。九凤当初不知与哪位高手交战,身受重伤,昏迷在路边,是父皇费尽了千方百计,才将他给救回来的。为了报答救命之恩,自此以后,对方就追随在父皇身侧。”   龙傲天贼眉鼠眼的小声道:“而且,听闻九凤虽是人族,但体内,可是有着凤族血统……”   祁陆瞪眼无言。   人兽杂交?   九凤:你怕不是想死了…… 105.下山历练   “他们……打了那群书生?林宇又把书生给抓走了?”   养心殿,姬天行端着茶碗的手顿了一下,眼神似笑非笑,那八字胡也是一翘一翘的,强忍着的笑意,最终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一道嗤笑。   “陛下……这恐怕会造成京师不稳啊……”   大太监江寅脸上带着深深地忧虑,欲言又止的说道:“如今读书人的分量,在朝中可是愈发的重了……”   “朕要的就是京师不稳。”   缓缓的放下了茶碗,姬天行的目光悠悠,冷笑道:“呵!读书人?朕开让他们读书开化,可未曾说过,让他们把持朝政。朕的天下,只有朕一个声音就够了。”   江寅‘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声道:“老奴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鉴……”   “行了行了!”   姬天行腻味的扯了扯嘴角,摆手道:“瞧你这点胆子,朕何曾说你不忠心了?”   江寅是真的怕啊!跟了姬天行这么多年了,对方是什么性格的,他比皇后娘娘都要了解!眼见着话题越说越深入了,他一个阉人,可不敢再继续了。   ……   书院,   后山。   云雾渺渺仙鹤遨游,半山腰的茅屋之外、院落之中,那处青石桌旁,姬无欲与一名男子比邻而坐,品香茗,话天下。   “师弟的心,不静。”   男子摇头轻笑,目光灼灼的言说道:“还在为书生们的事情发愁?”   姬无欲闻言一怔,摇头轻笑着:“愁又如何?无非就是去平天府一趟罢了。”   男子点头道:“是该走一趟。只是今次之事,确实是有些草率。”   “被人利用了而已。”   姬无欲起身,躬身施礼道:“老师闭关不出,弟特意来向大师兄辞行。”   “离着也近,算不得辞行,随时回来便是。”   姬无欲闻言沉默半响,回道:“老师辛苦半生,能于启国耕耘到如此境地实属不易,弟终究不想牵连书院。”   “此言差矣,书院前山吕长敏的行事,已然将书院牵连进来。无论他说甚做甚,代表的终将是书院,也只能是书院。”   “如此,弟便去了。”   姬无欲再施一礼,告辞离去。   后山大阵开启,一女子于缥缈云雾之间,轻纱半露,看不分明,唯有百灵脆声自云雾蒸腾中传出:“小师弟此去保重,另外,可莫要堕了书院威名。”   姬无欲衣着飘飘间,弯身轻笑:“谨记二师姐教诲。”   言罢,飘然而去。   启国十四年秋,书院小弟子、启国大皇子姬无欲,结束修行,下山历练。   是日,姬无欲现身礼部尚书范德建的家中,家眷下人闻房中两人相谈甚欢,不时有老气横秋之大笑声传出。   因读书人被抓者十之四五,而胸闷吐血的范德建,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随后,姬无欲独身一人去了平天府,与刑部尚书再谈半日,期间气势升腾,无人敢于靠近。待临走之时,押入天牢之中的数百书生,尽数被放回。   京师轰动,让一众读书人仿佛陷入了狂欢,更有甚者热泪盈眶,言说此为‘读书人之胜利。’   祁陆的名声,也伴随着那些人被放出,而变得臭了。   想让我们读书人认错?只要憋动手,那就叭可能!   只是即便私底下骂的再狠,也没有人敢再来祁家门外放肆了。   按照他们的话来说就是:只有莽夫才会动手,读书人都是用嘴来战斗的!   祁陆也听闻了这些坊间传言,只是晒然一笑,并未多做理会。   只要别来他面前装哔,否则的话,他不介意再把他们给揍一顿。   莽夫?   能动手解决的事情,你给我叭叭你娘呢?   此时遭到毁坏的商铺已经被修缮完毕,龙傲天与姬无厉早已离开,祁陆再次把自己闷在了铺子中,制作着灵符。   先前的战斗中,工具人龙傲天已经亲自验证了这方世界里灵符的威力,让他对于这个战斗方式信心满满。   即便等以后修为日渐高深,用灵符的机会少了,留给家里人使用也是极好的。   再者说了,祁陆觉得自己对于灵符的开发程度远远没有达到极限,持续研究下去的话,也许会在不远的将来,给自己带来额外的惊喜。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祁陆抬头望去。   只见有一身材修长的身影,正立于铺子门外,阳光洒落,在那扇门之上映出斑驳身影。   闭月看了看门外,又看了看祁陆,迟疑着不知该做什么。   “去开门吧。”   祁陆倒是没有多想,该来的躲不了,无论门外来的是谁,那还能今后都闭门不出了?   “是。”   闭月应了一声,打开了铺门。   街上的喧嚣声顿时就传进了铺子之中,先前的打斗还未过去多久,就已经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川流不息。   一国之都,其繁华程度可见一斑。   “这位兄台,可是祁陆当下?”   男子对着开门的闭月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就将视线转到了祁陆身上。   “在询问别人之前,是否需要先自行介绍?”   那人赞同的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在下姬无欲,敢问兄台是否是祁陆?”   祁陆眼瞳微不可查的收缩了一下,将面前的灵符归类整齐,一件一件的放入袖中之后,这才抬头问道:“是又如何?这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那语气之中满是揶揄不屑,而姬无欲却并未动怒。   双手抱拳施了一礼,姿态从容中透着一股书卷气息。   “我辈读书人,习治国之道理,修自身之品德,往去如徐风平缓,岂会因三二小事,就行那报复之举动?”   “既然不是来报复的……”祁陆拖着长音,然后看向闭月:“月啊,关门送客。”   “公子请。”   闭月方才听他报上了名讳,只道是启国的某位皇子,可也不清楚对方到底是老几。担心说错话之下,便直接以‘公子’称呼了。   简单、方便、快捷,而且适用于各种年轻群体。   姬无欲分外有礼的对闭月道:“还请姑娘稍候片刻。”   说着,又将视线转回到了祁陆的身上,开口道:“祁公子如此迫切的赶我走,可是为了与老九打抱不平的想法?”   祁陆撇了撇嘴,这怎么还当上癞皮狗了呢…… 106.您开心就好   只是一直这么对峙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啊!   祁陆示意闭月关上门,铺子中稍稍清静了下来。   看着面含微笑的姬无欲,耐心的解释道:“并非赶人,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没有请他坐下,姬无欲还真就一直站在门边,并未往前一步。当真是将‘礼’这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处处透着拘束,言谈气质却颇为洒脱,这种相背的气质同时放在一个人身上,当真令人惊奇。   只见他唇齿轻启,声线温和的让祁陆几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疾不徐的道:“兄台未曾听过我的道,又何来道不同不相为谋?”   人家都这样说了,祁陆如果再着急忙慌赶人的话,就显得心虚不敢面对了。   闻言对着桌前的座椅做了个‘请’的手势,身体放松的靠在椅背上,吩咐道:“闭月,上茶。”   说完,又认真的看向姬无欲,“某洗耳恭听。”   香茗阵阵,茶雾缥缈,于两人之间升起,随即隐没于虚无。   “好茶。”   姬无欲饮了一口,礼节性的称赞一声,随即将茶碟轻轻放下。   “自是比不上书院后山的缥缈灵气。”   “兄台所言极是。”   祁陆:“???”   不是,刚才不还挺客气的吗?怎么邀请你坐下之后,就画风突转了呢?   似乎看破了他的想法,姬无欲温笑道:“读书以直,方为本我。”   “呵呵。”   祁陆假笑两声,在对方说出这句话之后,他就已经确定了,他跟姬无欲,尿不到一个壶里。   真以为直男有多惹人喜欢呢?祁陆先前的‘直’,是故意那么说的,就像是先前面对黄鼠狼的时候,又或者是更早之前,针对祁哲那个早已被教歪了的小王八蛋。   不故意气气对方,他就感觉分外别扭。   可以说他是假的直性子,而面前的姬无欲,无论是话里话外还是言谈举止,儒雅的外表之下,都是难掩直男的气息。   这种人认死理,无论在何时何地,你想要说服他的话,那还不如直接杀了来的简单。   果不其然,姬无欲在简单解释一句之后,话锋一转,直入主题道:“九弟的道,并不适用于如今的启国。”   祁陆微微一笑,并不欲置喙。   对于姬无厉的理念,他可以说是了解的比较仔细的。再加上最近这些时日里,他们也曾经探讨过,里面已经混掺了祁陆的各种建议。   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以法治国,划规矩成方圆。”   如今百姓愚昧,你再如何宣扬,都不如直接定下规矩去遵守要见效的快。   当然,这只是前期的计划,如果真有实现的那一天,自然会逐渐的转为怀柔策略。一味地强压只会受到反噬,这一点祁陆还是明白的。   而姬无欲此话一出,就更加坚定了此人那极端的自信,坚信自己的东西,才是最好的。   “不知大皇子有何高见?”   祁陆这话一问出口,就见姬无欲点头道:“依某之看法,应以读书治国。唯有读书之后,明了事理,此方能根治启国之疾。”   “读书自是有用的,但若是以读书为治国之本,未免太过极端。”   祁陆觉得对方说的太绝对了。读书认字并不是一朝一夕、甚至都不是十年八年就能起到效果的。   依照启国如今的各种矛盾,能不能撑到那时候还不好说呢,又何谈读书治国?   “大皇子说的这些,就像是空中楼阁……中看不中用。”   祁陆一句话就把对方的理念给否决了。   “哦?愿闻其详。”   姬无欲对此也不生气,只是伸手相邀。看似在虚心求教,但目中的那种迷之自信,还是让祁陆感到意兴阑珊,颇有一种对牛弹琴的腻味感觉。   “罢了,大皇子说的有理,您……开心就好。”   解释那么多有啥用?是修炼不香了还是画灵符没有吸引力了?说来说去,对方保准要来一句‘此言差矣’之类的,然后又是没完没了的辩驳……   顿感心累。   自从揍了那群书生一顿,皇宫中的那位就像是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一样,对此连个表态都没有,祁陆就大致猜出了那位的想法了。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皇帝也对他们不满了,又不好明面上行雷霆之威,顺手就借着此事敲打那群读书人呗!   此时他真想对姬无欲问一句:“亲,你老子已经对读书人不满了你造吗?”   姬无欲不造,或许也可能是他造了,但是选择了假装不造。   只是不管他造还是不造,祁陆都没心情跟他来一场旷日持久的辩论。   直接就举起那快乐的小白旗,小手‘啪啪’的鼓起掌来:你言之有理,你开心就好,你哪来的赶紧回哪里去吧……   “兄台可是不愿与我明说?”   姬无欲眸中满是失望。那小眼神儿,就仿佛在说:渣男!是我看错了你……   祁陆根本就不接这个话茬,这一次异常坚决的下了逐客令:“观一言便知全貌,无需再说了。闭月,送客。”   他不否认‘读书有用论’,只是对方那笃定的语气让他不喜。打嘴炮谁都会,但真正的落实到看得见的地方,哪是只通过读书就可以解决的?   这货不会是被那个什么院长,给洗脑了吧?   不至于吧?   堂堂大皇子被洗的这么彻底,张口闭口都在为读书人谋福祉,这是你应该干的事情吗?   得亏你不是启国的皇帝,若是姬天行在今后真的把皇位交给你的话,那群读书人绝逼会形成一个新的垄断阶层,那会是比如今的贵族王侯更加可怕的毒瘤。   身为皇帝,或者说立志要成为皇帝,你这单独对一个阶层偏爱,确实不应该啊……   可这些话祁陆不会说出来。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说了你又不听,听了你也不做,做了你还做错,错了你绝不改……   既然如此,那对不住,咱没这闲工夫跟你一起扯皮。   “兄台此举,当真令某失望。某来之前,还道兄台有大智慧,未曾想却当真如同传言的那般,全都是草莽之气。”   听着对方的感叹,祁陆哈哈大笑。   联想到当初龙傲天给他介绍大皇子的时候,那欲言又止的样子,真想他此时就在这里,然后摊手问他一句:“就这?” 107.一块给办了?   虽然对方有些太过于理想化,但让祁陆诧异的是,他都已经把‘不屑’的表情明晃晃的挂在脸上了,对方却仍旧微笑面对。   不恼、不气的样子,让他都不由得想问:连七情六欲都被压的快没了,你这还是个人么……   像是这种人,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就是真的被洗脑洗的彻底,一心投入到自己认为正确的事业中去的。   另一种则是真的狠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为了达成目的可以压抑天性,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反正不管是第一种还是第二种,祁陆都觉得挺可怕的,没事儿的时候还是离这种人远一些,免得不知道啥时候就被溅一脸血。   身为启国的大皇子,他现在已经有了明确的立场。   打着为天下百姓着想,本质上却是为读书人代言,这种挂羊头卖狗肉彼此还乐在其中的事情,祁陆一点兴趣都没有。   “可否……”   “闭月,送客!”   祁陆加重了声音,直接打断了对方要说的话,然后对姬无欲展颜笑道:“对不住,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不能久坐,还望见谅。”   姬无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叹息道:“也罢,那你好好休息。”   在起身离开的那一瞬间,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头笑道:“二弟还有几日就将归来,到时宫中必会设宴,如果九弟未邀请你的话,某倒是可以邀兄台前去,继续今日未说完的交谈。”   祁陆眉头一皱:“你这是准备,死缠烂打了?也不怕平白堕了你的身份。”   什么设宴?到时候你们一群心机鬼明争暗斗的,就算是好好的宴席,也会变成鸿门宴。   祁陆本能的就对这种宴席异常排斥。   姬无欲闻言却是摆了摆手,解释道:“到时只是想让你与范尚书见上一面,解开先前的误会罢了。   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如果双方冰释前嫌,说不得还会成为一段佳话。”   祁陆的眼神顿时古怪了起来。   这怎么着,到时候还能见到范德建?   想想到也是,宫中设宴,自然不只是皇帝与儿女们之间的家宴。   二皇子如今得势归来,无论皇帝内心之中的最真实想法是什么,大宴群臣做个样子还是必须要走的流程。   只不过,想让自己与范德建冰释前嫌?你这货果然心黑的都返璞归真了啊!就我与他之间的恩怨,是三言两语就能冰释得了的?   我可是刚打了某些不开眼的狗东西,听说范德建为此吐血三升?也没吐死这狗曰的哈!   恩,想的有点远了,而且骂人不对,无量那个天尊!   可就算不骂人,到时候这你来我往刀光剑影的,我再忍不住把范德建为首的那群道德婊给怼出个好歹来……   嚯!   这是准备喜事儿丧事儿一块给办了?   简称……喜丧?   想想还挺激动是怎么一回事……   当然,那时候皇帝必然是要控场的,应该也闹不到那个地步。   只是依照先前打了那群读书人之后,皇帝那番装聋作哑的表现……   嘶!   恐怕自己怼的少了,皇帝还会不开心?   祁陆越想越是没谱,那思绪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思索着姬天行的种种异常,他的眉头不由自主的越皱越深,都快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闭月这时候见对方还不走,鼓了鼓勇气,暗地里说了不知多少句‘闭月不要怕!你可以的!’这种话,才向前走了几步,拦住了姬无欲的视线,开口道:   “大皇子,我家公子需要休息了。若您想要前来拜见,还请另选吉日。”   姬无欲缓缓的转过脑袋,视线转向闭月,眼睛下意识的眨了几下,差点被破了功。   前来……拜见?   另选吉日?!   姬无欲惊讶的微微张合着上下唇,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姑娘……你……认真的?”   祁陆回过神来,强憋着笑训斥道:“月啊!说你不学无术你还总是不听,还不快向大皇子赔罪?”   闭月于是知道,自己貌似又说错话了……   大皇子离开的时候,气息稍显凌乱,祁陆对此也懒得去管。   还别说,这么长时间了,他还是第一次觉得闭月这个‘话题终结者’,也是有用武之地的。   ……   也许是知晓大皇子来过祁家的原因,自从他走后,倒也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找上门来讨打了。   整个京师像是重新恢复了平稳与安定,只是偶尔与姬无厉亦或龙傲天的往来中,祁陆才能清晰的感受到,那隐藏在平和之下的湍急暗流。   这几日里,难得过了几天舒心日子的祁陆,几乎把全副心思都放在了修炼上。   重新打通双腿的经脉,已经成为了他的执念。而他内心之中也隐隐有所担心,若不在二皇子归来之前,让身体彻底恢复的话,恐怕迎接他的会是更加艰难的遭遇。   为了加速修炼,祁陆所制作的引灵符犹如不要钱似的使用着。   若是细心观望的话,祁家的小院中,几乎每日都处在灵力暴动的边缘,那席卷而起的漩涡,让很多居住于京师的修炼者都感到心惊肉跳。同时阴暗的感慨着:   “引动这么多的灵气,也不怕被撑死!”   撑死是不可能撑死的,若是被自己制作的灵符给弄死,祁陆觉得都没脸去见师父他老人家。   八天,   七天,   三天,   两天……   随着二皇子归来的时间越发临近,负责报信的前哨都已然策马进了京师的时候,祁陆的修炼也已经进入到了关键的时刻!   双腿经脉几近全部贯通,那正在重新接续组合的血肉经脉,一丝丝一缕缕、却足以让寻常人感到生不如死的疼痛不停冲击着脑海,让祁陆感觉度日如年。   身上青筋暴起,祁陆于修炼疗伤之中,双手竟是不停地掐动起法诀,同时嘴中极速念道:“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引天地灵气,灌于己身,塑经脉、活血肉,通灵重开!急急如律令!”   ‘轰!’   只听体内如同惊雷炸起,随即所有骨骼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如同爆豆子般的脆响,祁陆猛的睁开双眼,目中两团精光一闪而逝!   “吼!!!!!!”   二皇子归来前一天,祁陆全身经脉重续,实力飞跃……   静候,   鸿门宴! 108.宴   京师东城门,翼虎街两侧人流如织,靠近中间的街道上,有两排一眼望不到边的兵士镇守。   只见那兵士一个个的如狼似虎,甲胄锃亮,长矛缨碎如同盛开的血红花朵,迎风飞扬。   行人窃窃私语,在得知了今日二皇子班师回朝的消息之后,顿时一个个的眼睛放光,那与有荣焉的模样,确实提升了极大的凝聚力。   “听说二皇子今次打下了一郡之地?端的是气势如虹,为咱们启国长脸啊!”某战争贩子兴奋的张口就来。   “是啊!如今启国上下一心,百姓安居乐业,对外又如此强硬,咱们的日子可越发的好了。”某从未离开过京师的人睁着眼说瞎话。   ……   皇帝姬天行早早地立于皇宫宫墙之上,各位皇子大臣尽皆站在他的身后。   而在宫门下方,普通官员分列两侧,又有各大家族之人处于后方。整座京师之中,张灯结彩,比年节还要热闹许多。   “报~~”   东城门外,突有快马飞奔而来,骑兵风尘仆仆,声音遥遥传来。   一路畅通无阻的行至皇宫之前,猛的一提缰绳,骏马直立而起,仰天长嘶。随即那足有婴儿脑袋大小的马蹄重重的落下,发出沉闷的巨响!   骑兵从马背上飞跃而下,单膝跪地,右臂横置于胸前,昂声吼道:“启禀陛下!二皇子亲帅大军得胜回师,如今距京师五十里!我军此行一路大胜,祝启国开万世太平!愿陛下万寿无疆!!!”   “好!”   戎马半生的姬天行,视线所及之内尽是欢呼雀跃,又听闻此话,饶是他的目光已经不止局限于疆土,但仍旧忍不住热血沸腾。   一股热流席卷胸腔,环视四周,声音隆隆:“诸位将士辛苦!”   “为陛下效死,乃我辈之荣耀!”   祁陆坐在轮椅上,在姬无厉的安排下,倒是找了个前排的位置。看着那骑兵周身煞气腾腾的样子,忍不住赞了一声:“单看此人,就能知道,这确实是虎狼之师。”   这精气神儿,胆子小的都能给吓尿咯。   骑兵翻身上马,沿着翼虎街向城外飞奔,负责传递最新消息。   五十里的路程,已经是一个非常近的距离,如此又等了大概半个时辰,只听得一声巨吼从东城门外传来,半个京师都被惊动。   惊呼赞叹声从城门外接连响起,片刻之后,只见一异兽四蹄有雾气升腾,飞奔之间宛若腾云驾雾,只是几个眨眼之间,就已经来到了皇宫之前。   其上有一男子,身高足有九尺,身着连身锁子甲,护心镜非金非玉,其上有阵阵灵力波动,一看就并非凡品。   手持类似于青龙偃月刀的武器,只是比之更加长了一些,那碗口粗的刀身,重量怕不是有数千斤。   从周围一众人的反应来看,此人便是启国二皇子姬无意。   只见他纵身一提,脚尖于异兽背上踏了一下,身形宛若炮弹般的砸在了地面上,‘轰隆’声中,地板皲裂,裂纹足足延续了十几丈之后,才堪堪停止。   ‘咚!’   长刀末端怼在地上,直接砸出来一个深坑,祁陆看的一阵龇牙咧嘴。   视线转向宫墙之上,那姬天行的目中也透出来几丝无奈。   得了,又得重新修缮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被有心人所乘,大军于城外三十里安营扎寨,由姬无意独自一人入城,觐见皇帝。   “儿臣姬无意,拜见父皇!”   姬无意往地上一跪,膝盖与之接触之下,再次将石板砸碎,让宫城之上的姬天行忍不住眼角抽搐了一下。   “我儿辛苦,众将士辛苦。传朕旨意,犒赏军中将士,今日宫中设宴,庆贺我启国疆土再添一郡之地!”   “谢陛下隆恩!”   封赏是不可能现在封赏的,毕竟对于一系列的赏罚,需要等姬无意与兵部对接之后,再行颁发旨意。   如此一来,才不会显得草率。   姬天行身后的众皇子,有的若有所思,有的嘴角挂着符合身份的淡笑,还有的面色冰冷,就跟谁欠了他们钱一样。   姬无厉眼角含笑,启国能够多一片疆土,总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至于后面的事情,现如今想太多也没什么用。   无论是支持也好,亦或者很大可能的阻碍也罢,既然父皇并未否决,那镇魔司的组建,并非没有可能。   宫门居中的两扇正门大开,姬无意直起身子,将兵器挂在异兽身旁,拍了拍对方的大脑袋,自是有太监前来,毕恭毕敬的将异兽领下去好生伺候着。   姬无意环视四周,高大的身影带给周围众人十足的压迫感。迈步前行,踏入了宫门之中。   祁陆自己转着轮椅,悠闲的跟在一众从侧门进宫的臣子身后,心中无喜无悲。   这一次,在与姬无厉商议过后,为了不让自己处处被动,祁陆以皇子府谋士的身份,参与了这场宴会。   宴席早已于宫内备好,姬无意在请示了皇帝之后,先去了后宫之中拜见母后,随即就来到了宴席之上。   祁陆的轮椅已经用的贼溜,虽然身体已经恢复了,但不是还有一百棍没受么?万一皇帝看到自己好了,突然想起那个事儿怎么办?自己到时候是反抗还是不反抗?   所以,安全起见,还是再坐一段时间的轮椅为好,反正只要不战斗,就不怎么碍事。   而坐于九皇子身后的他,无巧不巧的,旁边竟然就是范德建。   这让他在无聊至于,稍稍的找到了些许的……快乐。   “哟!范尚书这是身体康复了?”   祁陆压低了声音笑道:“不知今日又准备了何种借口,来寻某的晦气?”   “哼!”   范德建真是烦死这个货了。此时宴席已经开始,皇帝在场,众臣子也不敢太过肆意。   按照先前的约定,会有另外的臣子抛砖引玉,将祁陆的事情挑出来之后,他们这些人再借由此事,将事情闹大。只是此时被这么一激,范德建就有点牙碜了。   “别嚣张,稍后有你好受的。”   祁陆‘哦’了一声,换了个舒服的坐姿,笑道:“那某静待出招。” 109.诗词歌赋?   酒过三巡,姬无意与诸位大臣言谈甚欢,同时与其他皇子之间,也是酒到杯干。那相处融洽的关系,让不清楚状况的人还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多好。   恩,   关系是好,   但那也只是曾经。   成年人的世界里,哪里来的那么多温情脉脉?尤其是身处皇家,即使想要与人为善,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然而这看似欢快的气氛并没有延续多久,只见一名文官从桌后走出,绕过了一干大臣,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他的身上,让他双股颤颤,却依然坚定的匍匐在了姬天行的面前。   姬天行那本有些笑意的眸子,顿时冷了下来。   “启奏陛下,臣张启礼有奏请上。”   一语出,四方皆静。   祁陆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暗道这群家伙,果真是记吃不记打。   “何事?”   姬无厉语气冷淡,顺手捏了一粒葡萄,轻缓的放在嘴中咀嚼。   那张启礼低着头不敢抬起,只是按照预先讲好的,目标直指祁陆。   “前些时日,众书生前往祁陆的宅子,本想为天下读书人讨一个说法,并肃清不忠不孝之子,还天下一个公正。   但未曾想,却被那祁陆倒打一耙,打伤数十人,更导致近半学子无辜被关进平天府,蒙受不白之冤。   臣奏请陛下,处置祁陆,以儆效尤!”   正此时,范德建与其他众臣相视一眼,尽皆起身,行至殿前,跪伏道:“臣等……附议!”   其他人还没什么特别的,范德建却是一马当先,直接开口道:“陛下!此子如今正在宴席之上!试问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如何能够出现在此地?!若是传将出去,恐会贻笑大方啊陛下!”   姬天行面无表情,看向九皇子,又看到祁陆此时吃的正欢,仿佛被骂的不是他一般。那真叫一个酒到杯干、肉到尽消。   “祁陆,你可有话说?”   “父皇!”   姬无厉此时起身,将祁陆挡在身后,沉声道:“此事乃是那些所谓的读书人攻讦在前,肆意围攻祁家宅院。孩儿敢问,被人打上门前,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不受辱,奋起反击难道有错?”   范德建分毫不让,痛心疾首的直言道:“九皇子,你还年轻,可不要被这种奸诈小人给蒙蔽了啊!当初那些学生们,手无寸铁,只是想要讨个公道,怎的就成了围攻祁家?”   说着,那表情似乎受到了天大的委屈,目中老泪纵横,言语却丝毫不喘:“再说那祁陆,仰仗着有龙傲天的撑腰,竟敢行那打人之事,言行之粗鄙,令人胆寒啊陛下!   像是这等不学无术之人,又有何脸面久居京师!”   他这话说的,可真就是杀人诛心了。   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龙傲天气的暗骂一声‘老匹夫!’紧接着就要站起来为祁陆声援。   自从祁陆来到京师之后,各种攻击污蔑随之而来,他们的目的无非就是站在祁陆身后的姬无厉。   通过祁陆的举止不端,从而轻易的扯到姬无厉的身上,往他身上泼尽脏水。   而龙傲天将将起身,准备撸袖子继续怼这老混账一炮,却见祁陆此时吃饱喝足,顺带着还打了个嗝儿,轻轻拍着肚皮问道:“不学无术?”   “范大人似乎与我只见过两次,从何而来的不学无术?难道只有追随在你们的屁股后面吃屁,张口院长如何了得,闭口文章诗词歌赋,言行举止放荡却声称此为文人傲骨……这就能不学有术了?”   “强言狡辩!”   范德建起身道:“你一不读圣贤之书,二不遵教化之道,诗词歌赋?”   说着,不屑的冷哼一声:“听闻你记忆全失,不知字可认全了?诗词歌赋乃高雅之事,就连大多文人都掌握不得,掌此要领者,屈指可数,尽皆受世人敬仰!一言一行,足以震荡朝纲!岂是你能口出污蔑的?”   祁陆的脸色顿时古怪起来,像是便秘一样。这看在范德建的眼里,还以为他是被说的哑口无言了,顿时气势更盛!   “掌握诗词歌赋,就受人敬仰?”祁陆仿佛没有听清,难以置信的出声询问着。   “自然如此!”   祁陆又问:“掌握诗词歌赋的人,他们放的屁都是香的?”   范德建呼吸一滞,怒声道:“粗鄙不堪!”   环视四周,看到大多数的人,在听到他的问话之后,都是带着不满的表情,似乎不能接受那些文豪被羞辱。   祁陆顿时觉得,这启国果真该下猛药整治一番了。   诗词歌赋无论在何时,都只是文化昌盛的附带品罢了,若是左右了朝政,那要其何用!   看向姬天行,见他脸色微沉,眸中透着意味不明的神色。祁陆微微一叹,有些明白了当初在养心殿中,皇帝那番话语中的无奈了。   书院就像是一座大山,院长已然于民间被神话,其权威甚至隐隐凌驾于皇权之上。所宣扬的‘读书治国论’,仅仅经过了十几年的时间,就培养出了如此多的死忠。   姬天行若是不忌惮的话,那他这个皇帝也当到头了。   这时候,姬无厉却是反应过来,‘嗤!’的轻笑一声,看向文武百官的眼神之中,满是揶揄。   “有何可笑?九皇子,老臣劝您一句,离着某些居心叵测之辈远些,莫要自误啊!”   “自误?不不不……”   姬无厉看着对方,缓声道:“只是说起诗词歌赋,本皇子却是想起,与祁兄初相识的时候,曾有幸听他作了一首诗。不知在座的诸位,是否有兴趣品上一品?”   宴席之上,顿时响起了嗡嗡议论声。范德建不屑的瞥了祁陆一眼,冷笑道:“不学无术之人,能作出什么佳作?九皇子年幼,可莫要再被他蒙骗了。”   “年幼者并非五感不灵,年老者也会有眼无珠。本皇子认为,那确实是难得一见的佳作。”   姬无厉也不生气,微笑着怼了对方一句,也不管范德建那铁青的脸色,随即对着席首遥遥一礼,“儿臣请父皇应允,于此时此地,吟诵此诗。”   “准!”   得到准许,姬无厉的声音抑扬顿挫,仿佛清风拂面,又似泉水流淌,传入众人耳中…… 110.一文不值!   “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   声音徐徐,初识之时,并未听出其中深意。范德建更是冷笑连连,若非皇帝首肯,他必然会问一句:“你管这种平铺直叙的玩意儿,叫诗?”   “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场中议论声纷纷响起,都觉得被九皇子如此盛赞的诗,不应该是这种档次的啊……   难道真如范德建所说的那样,九皇子当真是被蒙蔽了?   只是,正当他们互相耳语嘀咕的时候,下阕在姬无厉的吟诵声中,宛若一道闷雷,击的他们心神俱震!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万籁俱寂,本还不屑的任凭九皇子表演的范德建,这时候老脸涨红。尤其是将整首诗连在一起细品之后,身形直接摇晃几下,差点向后跌倒。   “不可能!”   范德建犹如疯了一般,色厉内荏的尖叫起来!   丝毫顾不得殿前失仪,像是见了鬼一样,眼神从姬无厉与祁陆的身上来回扫视着。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大笑道:“九皇子,这首诗是你作的吧?何苦为了救这种人,平白将声名送给对方?”   众人一听,也对啊!这首诗的意思很明显,不就是说的兄弟相残的事情吗?   没见其他的几位皇子,脸色一个个的都不怎么好看了?这简直就是九皇子的内心独白啊!   若说这首诗是九皇子所作,他们还勉强能够接受。但若是安到祁陆这个刚刚打了一群读书人的‘刽子手’身上,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姬无厉原本温润的脸上,此刻也不由得带上了一丝寒霜。   “此诗确为祁陆所作,本皇子还不屑于为此撒谎。”   “呵呵……是吗?臣不信……”   范德建依然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反正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信!   “除非……”   说到这里,似乎也觉得继续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为了给九皇子一个台阶下,或者说,为了坐实祁陆是个占用他人声誉的无耻之徒,范德建冷笑道:“除非……他还能再作出相同档次的诗。”   ‘相同’这两个字,就很灵性。   依照范德建看来,能够作出一首如此发人深省的诗,都是依仗了姬无厉的亲身体会。而相同档次的诗,怎么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再作出来?   而即便是对方为了应对此事,当真提前准备了,可自己先前是怎么说的?大可以在‘相同档次’这个要求上大做文章啊!   想让我认输?绝不可能!   范德建心里的算盘打的劈啪作响,只是他那一番话说出,姬无厉冷着脸还未做出应对,就见祁陆再次打了个饱嗝,大刺刺的说了两个字:“好啊!”   “老夫就说你作不出……什么?”   范德建见对方开口,还以为是认怂了,讽刺的话下意识的就脱口而出。只是话说了一半,就猛然发现不对味儿,“你说什么?!”   “这么大年纪,耳朵都不好使了,趁着还有点名声的时候,辞官回家颐养天年不好么?偏偏临老了弄得一个身败名裂的下场,这又是何苦呢……”   祁陆啧啧感慨两声,双手转着轮椅绕了出来,像极了在议政殿的时候,一坐一站,四目相对。   站是不可能站起来的,除非遇到战斗,否则的话,祁陆就准备这么一直装下去了。   被打一百棍,谁知道皇帝是不是想要弄死自己啊!听说在蓝星古代的时候,监刑太监每次监刑的时候,有内八外八之分。可如今在这个鬼地方,可并不一定有了。   经验主义害死人,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祁陆再也不信上辈子的所谓‘经验’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本来两人之间只距离半丈的距离,祁陆又转着轮子向后退了半丈。无他,主要是对方的‘暗器’太恶心了。   “吟诗作赋受人敬仰倒也无所谓,可指望着这些东西搅动朝纲,影响国运……你们怕不是人脑子变成了狗脑子。”   祁陆牙疼的撇了撇嘴,继续道:“不就是作诗么,你想听几首?”   想听几首可还行?   姬天行的目中流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本身以为留着祁陆,能够为一潭死水的京师带来稍许变化,若是能够借此推动改制,那自然是意外之喜。   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这祁陆带给自己的何止是意外之喜?听他对读书人的不满,似乎此事还大有施展的空间啊……   一时间,姬天行的心中转过了许多的念头。   对于皇帝的心思暂且不提,却说祁陆一番话讲出之后,在场诸人无不侧目。   那些出列要求严惩祁陆之官员,更是怒不可遏,个个出声厉斥起来。   “大言不惭!”   范德建气的唾沫星子又飞了出来,还好祁陆早有准备,任凭对方唾沫横飞,都是溅不到身上半分。   “大言不惭?”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何况被怼了这么长时间,祁陆可不会唾面自干。   今日,我就用你们最引以为傲的东西,将你们的所谓骄傲,一脚踏碎!   想到这里,祁陆根本就不给对方继续讲话的机会,更不管周围的谩骂之声,声音朗朗犹如洪钟,一字一字的敲击在所有人的心头,轰隆作响!   “君不见,阳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一字字,一行行,祁陆自从开口之后,片刻都懒得停顿。什么抑扬顿挫,什么感情丰沛……不需要,通通不需要!   轮椅停于殿中,祁陆未曾挪动一步,声音却越发高昂!   殿中怒骂声、指责声亦或是摇头叹息声,在他那犹如机器一般的声线之中,慢慢的重新恢复沉寂。   留下的,唯有错愕。   怎么就,   怎么能,   怎么敢……   犹如吃饭喝水般简单的,作出如此多脍炙人口却又闻所未闻的……   诗!   而祁陆接连说出数十首诗词之后,看着寂静无声的大殿宴厅,声音一转,继续开口道:   “空山新雨后,自挂东南枝;欲穷千里目,自挂东南枝!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自挂东南枝!   误人子弟自得意,老狗自挂东南枝……”   这最后的自挂东南枝,无疑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所有人的脸上!   你们引以为傲的东西,我却可以批量生产!想听下阕?我偏偏自挂东南枝!   你们所谓的骄傲?   he~   tui!!!   一文不值! 111.名虚立,士虚附   侠以武犯禁不假,但不要忘记,前一句却是儒以文乱法。   虽此话不能一概而论,但在此时此地,却分外的契合。   念及此处,祁陆大喝一声,“笔墨伺候!”   你们不是装哔吗?你们不是觉得凭借一杆笔一张嘴,就能将这个天下给翻过来吗?那就试试,这个世界,到底能不能让你们说了算!   姬天行眼神明亮,闻言沉声道:“给他笔墨。”   宣纸铺就,毫笔备齐,祁陆环首四顾,见八方静默,不由得冷笑数声。研墨提笔,字迹虽并无美感,文意却跃然纸上!   “儒以文乱法,而侠以武犯禁!”   姬无厉隔着近了,随着祁陆的书写,轻声品读起来。   而只闻开篇,就让他想起了在清源城的时候,祁陆与他交谈时所说的那番话。   那时的祁陆对于这个世界并不是很了解,只知晓妖魔鬼怪横行无忌、又有邪修扰乱世间,却并不知道,原来那文人已经开始了抱团,这股势力若是放任自流,不超几年,恐怕必成祸患!   没见现如今,以范德建为首的这群文人,就已经有了那种苗头了?   “二者皆讥,而学士多称于世云……”   好家伙!姬无厉直呼好家伙!这是一杆子打翻了一船人啊!   他有种预感,今日的祁陆,怕是要成为公敌。   而祁陆则表示:公敌?当个任人欺负的鹌鹑,这些人就能放过我?别给我整那些虚头巴脑的,在当疯狗咬人之前,先做好被崩满嘴牙的准备。   果然,接下来祁陆笔锋更是锋锐,将《游侠列传序》进行了大幅度的改动,目标直指范德建等人:   “至如以术取圣人、公卿、尚书大夫,辅翼其世主,求功名俱著于书院圣地,以誉为尊者,如德建、长敏及诸多士子文人,皆言天下以文治,然不修其内之德性……”   你不是要当‘先驱’么?你不是标榜文人为尊么?今日就把你钉到耻辱柱上,让天下人都看看,被揭露了本质的你们,内心之中是如何龌龊!   还有当初堵自己家门反被打了一顿的,叫做吕长敏的是吧?听说你是书院的?哟!今日碰巧书院的门面——大皇子姬无欲也在这呢。   你以为我会忘了你?那不能够啊!这种好事儿必须得借由此事广而告之。   书院?   前山治世后山出世?   呵呵……   去尼玛的!   为自身势力谋利益就明说,当婊砸还要立牌坊,就是你们的不对了。   “……名虚立,士虚附。至如朋党宗强比周,设财役贫,豪暴侵凌孤弱,恣欲自快,游侠文士亦丑之!”   洋洋洒洒千字,将旁征博引算不上,却句句都戳在了那些邪修、文人士子的心头。   待姬无厉读完,祁陆将笔一丢,哈哈大笑起来。   笑罢,祁陆看向脸色苍白的范德建,冷笑道:“不学无术又如何?照样吊打尔等结党营私、排除异己之徒。”   还有何话说?   诗也作了,文章也写了,你们所标榜的诗词歌赋、文人为尊,在我这里只是业余的消遣。   可即便是消遣,你们也比不上啊!   这个结果,你们可满意了?   范德建表示并不满意!   宴席之上,以文官为首的诸位官员,同样也不满意。   可不满意又如何?对方这出口成章的样子,指不定肚子里有多少存货呢,想要把丢失的面子再找回来,那当真是千难万难。   自诩文雅无双、言谈间自带风流倜傥之气质的他们,左思右想之后,只得瞠目结舌的发现,自己这边竟是没有回怼的资本!   单凭那开场的几首诗作,就不是他们平日里那些‘作品’能够比拟的。   现在回想起范德建先前所说的‘不学无术’,以及那言之凿凿的理论,顿时一个个的面上无光,找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兄台果真有真才实学。”   寂静之中,大皇子姬无欲含笑点头:“只是有如此学问,若放任自流,恐怕耽误了前程。我书院存于世间,在启国立足,并非只是蝇营狗苟,也有发人深省之言论。   况且,读书明理,乃为大势所趋,如滔滔洪流不可阻挡。若只是因为几只蛀虫,就将整个书院或是所有读书人尽皆混为一谈,恐怕有些不妥。”   终于有个接话的了,祁陆的气势凛冽,分毫不让的反问:“所以,说了这么多……不知大皇子究竟想说个啥?”   若是想为你书院正名,那就来点实打实的东西。你这东拉一句西扯一句的也没个主题,很费脑子啊!   “吕长敏身为书院前山学生,在未经了解事情真相之前,就做出那等错事。令书院蒙羞,实为不智。”   姬无欲淡然一笑,环视周围,复而又与祁陆对视,继续道:“今日,我以书院后山小弟子之名义,代师清理门户,逐吕长敏脱离书院,终生不得踏入书院一步。   此事乃书院监察不力,今后在招手学生时,必会严加管理,以求我书院之煌煌威名,不被别有心机之人所趁。”   他这话一出口,宴席之上哗然声瞬间响起。祁陆则是惊讶于他的果断,为了保护书院的声誉,竟然当机立断的直接把吕长敏给清退了。   一句‘监察不力’,几乎就将书院名声的损失降到了最小。   而不等其他人开口,姬无欲话锋一转,竟是直接相邀道:“兄台大才,今日之后,大名必会传遍启国。只是行为有些偏激,想来今后多磨难。不知可有想法,入我书院前山交流学习,以便去其糟粕,返璞为真……”   “没想法。”   祁陆断然拒绝。   神特么的去其糟粕,返璞为真。而且让我去书院,前山?   呵呵,   还真就把你书院当一回事了呗?   若是真的入了书院,想必你反手就要大肆宣扬此事。不管是不是真的,天下人才不管这些,他们只会认为,在宴席上大放厥词的祁陆,最终却被书院给折服了。   这是书院挽回声誉的最好的方式,是姬无欲想要看到的,却并非祁陆想看的。   我是疯了还是傻了,要去做你们书院的背景板?   因此他这一番话拒绝的干脆利索,根本就没想着要给对方留面子。   而坐于宴席最上首的姬天行,此时却畅快的大笑起来。   这祁陆,硬是要得! 112.突变   本来听着自己的大儿子一口一个‘我书院’,情绪已经极度愤怒的姬天行,在听到祁陆斩钉截铁的那几个字之后,顿时就找到了宣泄的口子,放生大笑起来。   书院就像是压在启国头顶的一座大山,压的姬天行喘不过气。   当初四方征战的时候,姬天行分外欣赏院长的理念,因此曾放出豪言:“待我立国之日,便是文人昌盛之时!”   然后,十几年过去了,随着启国的发展、文人士子越发的多了之后,他才恍然发现:这特娘的跟自己所想的不一样啊!   在他的预想中,人人有书读,开智慧明事理,于国于民有利,对于启国的安定也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但经过现实里发展了十几年之后,他却猛然觉得自己错了,因为他小看了人心。   读书多了,明事理了,就能成为无欲无求的圣人?可以教化万民?   他不否认有胸怀大志的人,但绝大多数的文人,却已经渐渐地变了质。   权利、欲望渐渐地支配了他们原本纯粹的心,相互勾结、结党营私,将不同理念的人视作对手,排除异己的手腕用的越发称心如意,大帽子一顶接一顶的扣下,不知阻断了多少人的路。   若说只是如此的话,姬天行还有信心通过律法将这群蛀虫给揪出来。   但身处于这方天地,邪修当道、妖邪横行,又有各个国家之间连年征战,这些事情就已经牵扯了他非常多的精力。   如果这样的话,咬咬牙狠狠心,内外兼治也不是说不行,大不了就是发展的缓慢个几十年,今后他的子孙只要不是太混账,终究能够将启国上下梳理完全。   可……   不得不说,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书院的势力,已经渐渐地凌驾于皇权之上。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动那群读书人,就当真要掂量掂量了。   动是必须要动的,但不能是他这个皇帝动手。否则的话,别看现如今院长已经闭关三年,若是牵连到对方的根基,正处于风雨飘摇之际的启国,可再也经受不住如此毁灭性的打击了。   正当他为此一筹莫展,寻找破局点的时候,祁陆的出现,就像是一道光,射入了他的心间。   这不就是自己日夜期盼的破局之人么!   文采斐然,却与老九交好,天然的就站在了书院的对立面上。   言谈举止之间,更是对于如今那群读书人的不满溢于言表。   当真是,天生的先锋啊!   祁陆:滚犊子!要不是这群贱人没事找事,我才懒得抽他们!   无论如何,对于祁陆今日的表现,姬天行都是分外满意。   随着笑声落下,直言道:“不学无术之人都能作出如此脍炙人口的诗词文章,朕心甚慰。”   场间诸人面面相觑,大多数都已是明白,皇帝已经偏向祁陆,不知何时就要对读书人动手了。   可明白归明白,他们却没办法宣扬此事。毕竟皇帝也并未明确言说,这就让他们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一颗心半悬着,别提有多难受了。   “不可能!这一定是抄袭!老夫从不信有生而知之者!”   范德建脸色惨白的大吼起来,竟是直接打断了皇帝的声音,姬无厉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   其他人尽皆摇头叹息,觉得范德建已经言谈失矩了。   然而还未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就见范德建身体绷的笔挺,随即竟是浑身抽动起来。那原本惨白的脸色,瞬间印堂发黑,白沫止不住的从嘴里流出。   “你……你!”   范德建指着祁陆,手指不停地点着他,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祁陆连忙推着轮椅向后退去,惊呼道:“你们看到了啊!我可没碰他一下,他这是碰瓷儿……不对!”   祁陆下意识的就给对方划清关系,实在是被这个老不要脸的给搞怕了。但话将说到一半,眉头却紧皱起来。   范德建的身体,正以极快的速度干瘪下来,几乎只是几个眨眼的工夫,就成了皮包骨头。唯有那一双眼珠子,像是死鱼一样向外凸着,很快的就没了气息。   并不是所有的人,在死后都有魂魄出现。有的魂魄之力太弱,在死去的那一刻就已经尘归尘土归土,魂魄无法凝聚。   化作虚无的他们,就连进入幽冥之地的机会都没有。   范德建就属于这类人,当真是死了之后一了百了了。   可他在宴席上的突然死亡,在所有人的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这范德建虽然没有几年好活了,可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惨烈的死法啊!   瞧瞧,都不成人样了!   宴席之上顿时一片大乱,而祁陆却是在发现异常的一刹那,就已经寻了上去,灵力轰然爆发,感应着周围的异常。   姬无厉等一众有修为在身的,随后也是飞奔上前,脸上满是冷色。   敢在宫中寻衅,从而瞒过他们所有的人,众目睽睽之下杀了朝中大臣,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出现。   姬天行暴怒的长身而起,八字胡都在他愤怒的情绪下,几乎都上挑了起来:“封锁京师!彻查幕后凶手!”   对于范德建这个人,姬天行哪怕再讨厌,即使早已准备找个事由把他一撸到底,但从来都没有想过,用这种方式让他离开。   这是对启国的羞辱!对他这个帝王的藐视!若不查个水落石出,这才是足以沦为天下笑柄的事情!   整座京师的力量都调动了起来,街上一片兵荒马乱,士兵尽皆上街,把控住了各条道路。而皇宫之中也是全力运转起来,宫门关闭,彻查到底!   若是凶手被抓住的话,帝王暴怒之下,必然就凉了。   祁陆没有管那些事情,只是皱眉沉思之后,随即抬起头来,与姬无厉对视一眼,神色说不出的古怪。   其他人此时也已经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大皇子直接开口道:“父皇,此事恐怕有蹊跷。”   姬天行气息粗重,眸中有怒火升腾,闻言冷声道:“讲!” 113.朕让你离开了?   既然姬无欲开口了,发现了异常的祁陆也就顺其自然的退了出来。   在这种时候,没必要强行出头,而且还是为了一个先前还在故意找茬的人。   说到底无非就是一个原因:他还没这么贱。   不落井下石就算对得起自己的道心了,让他去为范德建申冤明雪?   呵呵……   心里放起了十万响的鞭炮,强忍着让自己的表情变得正常,嘴角的抽搐,却隐藏不了正义必胜的雀跃,   真就,喜大普奔。   他这边犹自心情舒畅,却见大皇子却是已经开始了解释。   “范大人这应当是怨气缠身。若是往常的时候,此等伎俩必然无所遁形。但前几日的时候,范大人怒急攻心留下了病根,让所有人都认为,他是旧伤未愈所导致的气息萎靡。”   说着,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顺带着还瞥了祁陆一眼。那意思似乎是在说:如果不是因为祁陆的原因,像是怨气缠身这种很容易就能发现的异常状况,怎么会导致范大人身死?   “你瞅啥?”   祁陆心头腻味,这货怕不是脑子有病吧?这都能怪到我头上来?   姬无欲顿了一下,笑道:“并未……瞅啥。只是在阐述事情的始末。”   “你的意思是,此事因我而起?”   “本皇子已经说过,只是在阐述事情的始末罢了。”   在招揽被拒绝之后,姬无欲也是明白了,长此以往下去,祁陆必会成为书院的对手。既如此,自然就不必再多行那些虚伪之事。   虽然没有明说‘这事儿就怪你’,但言语之中,已是要将屎盆子扣在祁陆身上了。   龙傲天此时插话道:“若按照大皇子的理论,最终与范德建辩驳之人,是我,而并非祁陆。”   “但这一切都由祁陆而起。”   姬无欲始终咬住一点不放,势必要将祁陆拍死在这里。只有如此,才能让书院丝毫无损。   全副心思都放在书院之上的他,接受不了关于书院的任何污迹。   “那按照大皇子的意思,今日若是你我争辩起来,等到哪一天,您出门被车撞死的话,那也得怪到我的头上。   正是因为我们之间的争辩,导致您心神不宁,这才被马车撞死……您说对吗?”   “大胆!”   “竟敢当着陛下的面前,如此污蔑皇子,其心可诛!”   “陛下,要严惩此人啊!”   当事人还没有说话,就有其他人忍不住的高潮了。那言辞之激烈,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刨他们祖坟了。   “你们一个个的,标榜自己为正义。而我一介布衣,只是因为被污蔑之后的奋起反抗,就让你们觉得受到了挑衅,千方百计的想要打压我,让我跪在你们的面前忏悔认错……”   祁陆的声音并不大,却不知为何,死死的压制住了所有人的声音。   那语气之中满含嘲讽,手指轻轻地拍打着轮椅扶手,冰冷的声音穿透了虚空,传入所有人的耳中:“忏悔?认错?干你老母!”   “今日我将话放在这里,能动手的时候,尽量别哔哔。若觉得自己有能耐的话,尽管来尝试一下。”   “此言之无理……”   祁陆直接打断了姬无欲,“敢问大皇子!范德建之死,明明是不知做了什么昧良心的事情导致的怨气缠身,于我何干?   你不去根据线索寻找凶徒,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将话题引到我的身上,分明就是不怀好意,想要拉我下水罢了。   这种行事,可真是下作的很。”   “本皇子只是叙述此事,何来的下作?”   祁陆的辞锋变得锐利起来,昂声道:“说的就是你下作!蝇营狗苟的让人耻笑!就不能大气一点?这么虚伪是想给谁看?”   “恶心。”   姬天行拂袖而起,脸色铁青的爆喝一声:“够了!”   说完看向祁陆,凛冽的眼神盯着祁陆:“你很大胆。”   “小子只是说些事实。陛下都已认定小子无罪,这些人却接连往复的抓住此事不放。敢问陛下,是谁给他们的胆子,来质疑陛下的决定?!是谁给他们的胆子,来三番五次的挑衅?!   书院……真是好大的威风!   只是我有一事劝谏大皇子,您这屁股,恐怕是坐歪了。”   祁陆一番话说的对方哑口无言。为了尽快结束这场闹剧,直接开口道:   “此事哪有那么多狗屁倒灶的原因?无非就是范德建暗地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龌龊事,从而导致了怨气缠身,老胳膊老腿的快死的人了,自然是撑不住那等阴秽之气的侵蚀。再加上今日一番歪理无处诉说,郁气积压之下,爆发而亡。”   “陛下,也不用封城封皇宫了,就从范德建的家里开始调查,龌龊事即使做的再隐蔽,也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到时候一切水落石出,顺藤摸瓜的找到幕后黑手还不是简单的一件事情?”   “言尽于此,小子我也不是朝中之人,就不打搅英明神武的诸位探查案件了,就此告辞。”   只不过就是死了个老王八,看把这群人能的。   祁陆本来不想管这种破事儿,却没成想姬无欲在被自己拒绝了招揽之后,竟然选择了直接报复回来。   这一次算是直接撕破脸了,祁陆也不在乎。一家破书院,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还有那明显屁股坐歪的大皇子,一举一动都惹人发笑。   你爹为了给你们留下一个没有隐患的江山,煞费心机的在想着打压书院,你这个当儿子的不说帮忙也就算了,竟还给你爹拖后腿?   张嘴书院好,闭嘴书院妙……   说你是憨憨都是抬举你了,你这明显就是个沙滩上的大雕啊!   这么多年下来,你爹没有被你气死,也算是内心强大的一批了。   “朕让你离开了?”   大儿子被人当面骂了一顿,说不生气是假的。但看到姬无欲那即便被骂了都死不悔改的样子,更多的却是心寒。   这一刻的姬天行,分外后悔当初让大儿子拜师院长的决定。   压下心中纷乱的思绪,身为帝王,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是必备的心理素质。   既然已经有了祁陆这个急先锋,他自然不准备轻易放过。   “既然你说的如此简单,那关于此事的调查,就由你来负责。”   祁陆:“???” 114.臣会怕他们?   怎么绕来绕去,又绕到自己身上了?   你这老头儿是不是抖M?越是怼你,你就越兴奋?   姬无欲的表情也是凝滞了一瞬,他也没想到,父皇竟然会做出这种决定。   让一个没有丝毫官职在身的人,去主导调查礼部尚书的死因。   这是要做什么?   一瞬间,他的脑海中想到了很多。   诸如说……老九前段时间所提议的镇魔司!   如今范德建的身死,让此事的反对者少了一个冲在最前方的主力。不得不说是极为惨重的损失。   对于‘镇魔司’这个官衙的提议,身处书院之中的他,从心里也是反对的。   以姬无欲看来,镇魔司的组建,会成为皇帝手中的一把刀,加上了皇权的同时,还会对修炼界的格局产生影响。   到时候势必会造成凡俗与启国修炼界的对立,若长此以往,启国国运堪忧。   他不是对启国没有感情,而是从小跟随在院长身侧,耳濡目染之下,认为以文化作为传递,潜移默化的对民间进行渗透,最终统合大势,将启国彻底平稳下来。   姬天行也大致能够猜到儿子的心思,只是不得不说,没有坐在帝位之上的人,永远都无法理解那种疲惫的心境。   若当真按照姬无欲的想法去做,到了最后,说不得就为书院做了嫁衣。   即便书院到时候不会抢夺帝位,但满朝上下全部都是读书人的身影,言谈举止尽皆以书院为中心,那他这个皇帝,做的与傀儡何异?   现如今的状况,已经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姬天行不允许辛苦建立起来的国家,就此烟消云散。   而祁陆的出现,不能说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却也能称得上破局点之一。   尤其是今日宴席之上,祁陆那挥斥方遒的姿态,用这些人最擅长的方式,正面击溃所有人的心神,让他们竟是无法反驳的样子,无不说明了这小子可堪大用。   姬天行本就在思索着,找个由头将祁陆提拔起来,这种人才若是白白放过的话,他也没资格做这个皇帝了。   范德建的身死,无巧不巧的,就给了姬天行一个理由。   “你不是说的头头是道?姬无欲说的没错,此事终究是因你而起,就由你的调查来做结尾,想来对于范尚书来说,也算得上,有始有终了。”   有始有终?   不存在的。   若是祁陆负责这件事情的话,无事都要翻出事来。   这些人能够做到如今的位置,有几个是干净的?   “父皇……”   “不必言说,朕做的决定,何时轮到你来置喙了?”   姬天行瞥了一眼大儿子,心中暗自摇头,若非姬无欲一心向着书院,老二姬无意又是空有领兵打仗的实力、对于勾心斗角平衡关系的能力差了不少,他何苦直到如今都未曾重新立下太子的人选。   最近这些时日,反而是九皇子姬无厉最是合他的心意。   不骄不躁,沉静的等待机会。若非因为祁陆被牵连进来的缘故,姬无厉还不知会蛰伏到什么时候。   自身有实力,懂得见机行事、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隐忍不出,这才是成为合格皇帝的必备素质。   想要做皇帝,要做的不是如同祁陆方才所作的诗般‘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而是讲究‘同时清算十年不晚,若要清算斩草除根!’   如今能不能成为‘斩草除根’的开端,就看祁陆能否将此事做的漂亮了。   “你可也有话说?”   想到此处,视线投向欲言又止的祁陆:“你可也有话说?”   祁陆哪还不明白自己是被当枪使了?只不过……早已经将那些文人得罪了个遍的他,先前又被大皇子给恶心了一次,还在乎继续给他们插刀?   扫视着宴席之上的一众人,听着宫中侍卫彻查各处的吆喝怒骂声,九凤也不知何时,悄然守卫在皇帝的身侧。   祁陆讪笑起来,只是那表情让在场的很多人都想一拳捶在他的脸上。   “小子我平日里懒散惯了,行事之间也遵循以德服人。如今被陛下委派调查此事,唯恐被有心人宣传成……‘打击报复’啊!”   以德服人?   众人一阵腻味,特娘的你要是以德服人的话,早就被我等拍死了,哪里还轮得到你继续蹦跶!   至于打击报复?   没跑了!你这就是打击报复!别以为会吟诗作赋就能成文圣!等出了宫中,必然要寻机将你的名声搞臭!   “怎的,怕了?”   姬天行也是知晓其他人心里的弯弯肠子,只是他这时候却并未理会。但他的这句话的意思,所有人却心知肚明:有朕为你撑腰,你怕个毛线!   祁陆闻言撇了撇嘴,“您这激将法对小子没用……”   “若调查清楚此事,封你为礼部主事。你如今也算得上修炼者,赏修炼所用的灵石五百。”   启国建成没多久,官职本就不多,三公九卿的更是空置,六部尚书就已经是顶头的官员了。而礼部主事只在侍郎之下,也算得上有点权利的官职了。   祁陆有点懵,这就成了京官儿了?您这启国的官位,也忒不值钱了……   还别说,启国的官员体制确实比较混乱,说值钱吧,其实也就那样;说不值钱吧,你想要入朝为官,没点关系没点能力的话,你花钱都进不来。   这种奇葩的情况,也与启国连年征战有关系,根本没有多少时间整理内政,时间一长,也就这么拖延了下来。   虽然官位对于祁陆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吸引力,可那灵石就不一样了。足足五百枚灵石,姬天行不说下了血本,却也是为数不多的诚意满满的时候了。   可我祁陆是为那种东西而折腰的人么?   祁陆义正辞严的道:“陛下这是说的哪里话!为陛下分忧,是小子……恩,是臣的分内之事,至于某些龌龊事情……臣会怕他们?”   艾玛!五百灵石真香!   等他说完,宴席之上大部分人的表情都像是吃了屎一样,有几个脾气暴躁的,撸袖子就要干他的样子。   “大胆!竟敢口出狂言!”   祁陆掏了掏耳朵,根本就不鸟他们。 115.凉薄   无论如何,这件差事,祁陆都选择接下了。   你们越生气,我就越开心啊!   对着恶心呗,看谁能把谁先恶心死。   范德建的尸体被抬了下去,即使已经死掉,可他身上的怨气却依然未曾消散,可想而知那缠身的怨鬼,怨念极大,单单凭借怨气就已经影响到了范德建的身体。   恩,   或者说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范德建老胳膊老腿儿的,身体机能已经降低了太多,不足以抵挡鬼气了。   领命之后,皇宫中的彻查也已经告一段落,殿前侍卫前来禀报,并未发现异常。   而稍后半个时辰,被封锁的城中,林宇也匆匆而来,言说城中一切安好,顺手抓住了几名邪修,但经过审讯后发现,此事并非是他们所做。   “陛下,若是其他国家派了刺客前来,在如此周密的巡查之下,必然会露出蛛丝马迹。但直到此时依然没有线索。臣请领人前去范尚书家中调查,看看能否找到线索。”   直到此时,林宇才发现了站在此处的祁陆,心里别提多腻味了。   闻言下意识的反驳道:“臣?你一介布衣,只不过是九皇子府里的门客,又是谁的臣子?在陛下面前,真是贻笑大方。”   他此话一出,宴席之上,气氛变得诡异起来。几乎所有人都用看傻瓜的眼神看着林宇,让他分外摸不着头脑。   这一个个的都看自己做什么?难道不应该顺势嘲笑祁陆么!   “林统领辛苦,放开城门罢,此事已经交由祁陆负责调查。”   说完,不理呆若木鸡的林宇,环视四周,朗声道:“今日本是庆贺姬无意统兵归来,为我启国再添疆土之盛事。奈何范尚书身死,此事若不彻查清楚,朕心难安!祁陆领旨!”   “命祁陆彻查范尚书身死之事,若期间发现幕后主使,可便宜行事,将凶徒当场镇压!以正我启国之声威,震慑四方宵小!”   祁陆似模似样的拱手行礼,声音朗朗:“臣……接旨!”   领旨之后,祁陆转过轮椅,对姬无厉笑道:“九皇子,还请一同前往。”   他一介布衣,哪怕皇帝已经允诺,此事若是办成了,就给他个官儿做做,但这不是还没成么?他想要调动京师的力量,或者直接坐着轮椅去范府,又有谁会理会他?   虽然现在的朝中已经没有几个人不认识自己了,但这所谓的‘名气’,可全都是恶名。   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叫着姬无厉一起,最起码还有个威慑。   姬无厉对此自无不可,欣然应允:“自是要去。”   “父皇,儿臣闲来无事,也想着去看看。”   在矛盾爆发之后,一直作壁上观并未言语的二皇子姬无意,此时声音隆隆的开口,“这范尚书究竟被谁所趁,儿臣倒是疑惑得很。还请父皇应允。”   对于刚刚打了胜仗的二儿子,姬天行自然不会有多少苛责,闻言轻轻点头道:“允了。”   “多谢父皇!”   姬无意下意识的就想单膝跪地,可看到父亲那严厉警告的眼神之后,讪讪的停下了动作,只是低头抱拳拱手。   这宴席之地,脚底下的黑玉石板可是造价不菲。若有个磕磕碰碰的,姬天行肯定会认为这个儿子是故意的。   不知道你吨位有多大么……   “父皇,”   见姬无意要跟着去,大皇子的脸上风轻云淡,这一刻倒是像极了儒雅书生,行礼道:“儿臣……”   “怎的,都把范尚书家当成了城南菜市不成?这一个个的,都想往他家去?”   姬无欲哑口无言。他只是想要跟着前去做个见证,顺便……真的是顺便在祁陆找到对文人不利的证据之后,能够想办法阻止一二。   说实话,对于范德建是否廉洁清正,他的心里也没谱。而祁陆又与范德建有怨隙,他才不信对方不会在调查结果之中添油加醋。   范德建挂名书院前山教习之位,他的一切行为,只要被有心人故意拿捏的话,必然会牵连书院。   因祁陆之事,书院声誉必会受到影响的前提下,如果再将范德建牵扯进来……   若是范德建当真清正廉洁的话,那一切都好说。而倘若他的外表之下,隐藏着斑斑劣迹,则姬无欲不知道,将会引发何种后果。   祁陆会不抓住此点,顺势引到书院身上,姬无欲都觉得不可能。   可他想要随同前去的心思,却被他的父皇直接给阻绝了,事情开始变得被动起来。   而他的心中也出现了一丝后悔,先前为范德建开口,有些操之过急了。   一个人的死亡,牵连着众多人的心神,但却没有一人为范德建的身死而感伤流泪。此时的他们全都在计算着自身的利益,避免被卷入这趟浑水之中。   生前你有作用的时候怎么都可以,朋客遍地,举目望去皆为同道之人;而当你身死之后,所留下的烂摊子有可能会对其他人造成影响的话,则万事皆休。   不得不说,人性之凉薄可见一斑。   利益为先到底是好是坏,祁陆对此不做评价。现在的他只想去掀起更大的风暴,让这群平白招惹他的人,付出代价。   睚眦必报?   有皇帝支持,又有姬无厉、龙傲天这般有身份又有实力的朋友在身侧,正常的调查取证而已,怎么能说是睚眦必报呢?   在姬天行的严令之下,林宇不情不愿的离开皇宫,抽调五十城卫军于宫门外侯着,祁陆则是与姬无厉等一行人,一同出了皇宫,领兵向着范府前去。   自始至终,他都未曾正眼看林宇一眼,也没有一句话的交流。   就像是对待空气一样,视而不见。   龙傲天倒是跟对方聊了几句,直把林宇气的差点忍不住动手。   只是皇宫门前,并非法外之地,他也只得咬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了。   范府占地极大,行至范府门前时,只见那恢宏的两扇大门紧紧关闭着,府外两排十六名家丁守卫,各个气息内敛,目中有神。   “范……府……”   祁陆嘴角挂着淡笑,敲打着轮椅,喃喃自语。 116.登门入府   那门外的家丁们,见到祁陆这群人的到来,眼中划过一抹惊愕。   先前即便是封锁了整个京师,可是消息并未传出。人心惶惶之中,除去宫中的那些人之外,范德建身死的消息,其他人并不知晓。   那家丁之中走出一人,疑惑的抱拳道:“此地乃礼部尚书的家宅,诸位因何事来此?”   身后跟随着这么多兵士,为首的几人又一个个的气势不凡,能此时上前来问话的家丁自然不是没有眼力见儿的人,将姿态放的很低,出声询问。   “奉陛下旨意,特来调查范尚书意外身死之事,还不开门?”   祁陆老神在在的说了一句,此话一出,让门外侧耳倾听的所有家丁如遭雷击。   “什……什么?!不可能!我家大人此时正在宫中赴宴,怎么会意外身死!”   家丁的眼睛瞪的溜圆,也顾不得尊卑之分,出声厉斥起来。   “倒也是个忠心耿耿的。”   龙傲天嘿笑一声,上前两步直视着对方:“吾乃安阳王府大公子,其余这三位里面,两位都是当今皇子,一位即将上任礼部主事一职,身处京师之中,如此光天化日之下,又何必以此事坑骗尔等?”   “什……大……大人他……”   龙傲天不耐烦的点头道:“死了。”   “老夫人!老夫人!大人……大人去了啊……”   家丁急呼一声,回身飞跑几步,用力的推开了府门,向着院中跑去。   那声音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尖锐的刺人心神。   祁陆任凭他进去哭丧,视线来来回回的扫视着剩下的那些家丁。   与当头的那个家丁所不同的是,这些家丁之中,除了仅有的几人透出了哀伤的神情,其余之人慌乱者有之、懵然者有之,更有几人的眼中竟是露出了喜色。   祁陆指着他们,吩咐道:“这个、这个,还有那个……再加上站在台阶右侧最上边的那两个,看好他们别让他们离开。”   “诺!”   被点名的那几人尽皆是先前眼中有喜色的家丁,如今被祁陆一个一个的指了出来,顿时脸色大变。   “大人饶命啊!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小的只是府里的家仆,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啊大人……”   “大人……”   这突如其来的一出,整的祁陆差点笑出声来:“我这什么都没问呢,你们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不是不打自招么……   “看好他们。”   祁陆摆了摆手,自有兵士上前,将他们给控制下来。而此时,随着那个跑入府中家丁的大喝声,整座范府顿时陷入了悲恸之中,嚎哭声顷刻响起,范府一片大乱。   同情么?   对于范德建,祁陆就连一丁点的同情都升不起来。若非他阴差阳错的进入到了皇帝的视线,明里暗里都在保着自己,恐怕整个启国上下,都没有他们母子的容身之地了。   如今落得这样一副田地,也不过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围住范府,不准任何人逃跑。”   祁陆吩咐一声,与姬无厉等人相视一眼,顺着大敞的府门进入其中。   “老爷啊……老爷!!!老……爷啊……你怎么就去了啊……”   范德建只有一妻,并无妾室。因此整座府中,就只听见他的发妻殷氏嚎哭,几次三番的差点哭背过气去。   能做到如此地步,要么是夫妻之间的感情极好,要么是殷氏的演技太强。   祁陆不想去恶意揣测,只是道了一句:“夫人节哀。”   报仇的心思,突然就淡了几分。   “我家老爷,是如何去的?这……这临出门的时候……可还好好的啊!”   殷氏的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语态哽咽的询问着。   对此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想必此时放开了宫禁之后,范德建身死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开。   因此,祁陆淡淡的开口道:“怨气缠身而死。”   “怨……怨气缠身?”   闻听此言,殷氏的脸色瞬间变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到了正常家里死了人的哀泣神色。   可这瞬间的转变,如何能瞒得过在场的诸人?   果然是知道些什么的吗?   祁陆与姬无厉相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等殷氏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些之后,这才询问道:“敢问老夫人,可曾发现过,范大人近些时日有无不对劲的地方?”   家里的顶梁柱没了,本就显出老态的殷氏,如今更像是苍老了十几岁一样,双目无神的喃喃着:“并无不妥之处……只是前些时日听闻受了一个年轻人的气,吐血昏迷……”   说到这里,殷氏似乎是抓住了什么,神态激动的道:“这几位公子!一定是那个惹了我家老爷的年轻人!是他害死了我家老爷!我曾听老爷说过,那个人会妖法啊!必然是他!必然是他……”   在场之人面面相觑,这没有证据就乱咬人的样子,简直跟范德建一样一样的……   真是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祁陆指着自己,面无表情的说道:“一直以来,都是你丈夫寻找我的麻烦,何来我招惹他之说?”   “你……你……原来是你!你来我们家做什么!来人呐,来人呐……快把他们轰出去!我们范家,不欢迎他们!!”   可此时整座范府都已经被控制了,哪里有人敢上前找不自在?   “我要入宫告御状!让陛下杀了你,为我家老爷陪葬!”   祁陆等她歇斯底里的吼完之后,这才开口道:“有理不在声高,如果老夫人心中无鬼,那么敢问……”   说着,祁陆指了指范府深处,轻声问着:“那处位置,似有若无的阴气是怎么回事?”   殷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浑浊的瞳孔微微一缩,转回身来望向祁陆,冷笑道:“我范府之内有什么东西,何须你来置喙!况且你所言的阴气……我府中女子甚多,正所谓女子乃聚阴之灵,又些许阴气还不是正常之事?”   祁陆鼓了鼓掌,轻笑着赞叹道:“老夫人能在悲痛之余,还能将因果理顺,实非常人啊。”   说着话锋一转,不理脸色骤变的殷氏,兀自说道:“听闻范大人老年得子,平日里对这个儿子可是珍贵的很。如今府里发生如此大事……怎的未曾见到范大公子的身影?”   此话一落,殷氏那张苍老的脸上顿时铁青! 117.继续挖!【十章奉上,元旦快乐!】   别看范德建七老八十的人了,按理说这个年纪的,孙子都能出去调戏大姑娘了,但范德建不一样,也许是年轻时候落下了病根儿,几近六十的时候,才有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儿子。   要说也是老天眷顾,在生儿子的那一年,他的夫人虽然年纪比他小不少,但也已过中年。能母子平安,在当时可是引发了不小的轰动。   范府大公子名叫范安,从小到大当真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老两口把他们所有的爱护都给了这个儿子。   理所当然的,受到了精心照料的范安,成了京师中的一霸。   熬鹰遛鸟那都是业余时候的放松,吃喝嫖赌才是他的主业。每当夜幕降临,吃饱喝足之后,澜沧河边的青楼之中,总是少不了范大公子与他一众狐朋狗友的身影。   这一切,也是祁陆在来时的路上听龙傲天说的。至于对方为什么知道这件事情?   恩,   之前揍过范安罢了。   祁陆问范大公子的去向,也只是顺口一提。毕竟他老子都死了,如果他在府中的话,无论如何也得出来露个面吧?   可范府都乱成这副模样了,却依然没见范安的身影。   当然也许是对方出去浪还没有回来,依照他的性子,这种事情也不过是正常操作。但范夫人的应对方式,却让祁陆起了疑心。   “阴气不阴气的,不是老夫人您说了算的。”   祁陆‘呵呵’一笑,扭头吩咐侍卫道:“随我来。”   “你们要如何!”   殷氏横身一步,拦在了祁陆的身前,厉声呵斥道:“我家老爷将死,尔等就要行抄家灭门之事不成?我看今日谁敢!”   还别说,殷氏不愧是高官夫人,年纪虽然大了,但一身气势却巾帼不让须眉。此话一出,竟是让那群侍卫都讷讷不敢向前。   气氛瞬间冷了下来,可祁陆却没心思与她僵持,摆了摆手,淡然吩咐道:“拿下。”   “谁敢拿老身!”   “拿下!”   “小贼尔敢……”   祁陆扭头看向那群兵士,眼神冷冽刺骨,“某再说最后一次,拿下!”   龙傲天轻笑一声,摇头晃脑的道:“说不得,要去陛下面前参你们一本……”   他这话还未说完,就见从身后冲出两名兵士,一把将不停挣扎的殷氏给按在了地上。   “啧啧!”   祁陆摇头感慨一声:“老夫人这又是何苦呢?”   说完,不理会兀自谩骂不休的殷氏,绕过亭台假榭,来到了一处花园之中。   花园占地极大,其中花草锦簇,各类灵植争奇斗艳,再往深处看去,竟是有七彩云雀婉转啼鸣,端的是世外桃源般的存在。   深入进去,石板小路秘境通幽,一棵足有三人环抱的罄苍树枝繁叶茂,看年头足有数百年的树龄,也不知对方从何处寻来的树种。   而在树根周围,祁陆几人分明看到那泥土有翻新的痕迹。   阵阵隐晦的阴气从泥土之中传出,还未靠近就让人觉得浑身发凉,思绪都变得有些迟钝。   隐约的,耳中似乎传来了‘砰!砰!’的敲击声,可仔细去听的话,又不似敲击。   那声音听起来极为的怪异。   “挖!”   祁陆一声令下,自有兵士寻来工具,沿着罄苍树的周围挖了起来。   一股腐烂的气息从被翻开的泥土之中传出,让众人忍不住皱起了鼻子。即便是屏住呼吸,都觉得那臭味儿往身体里的每一寸飘来。   殷氏在院前还在泼妇骂街,那情绪之激烈,就像是有人在刨她家的祖坟。   只过了数个眨眼的工夫,其中有个兵士一锄头下去,把泥土往上边一翻,随即就见有几块连带着骨头的肉被翻了出来,咕咕噜噜的弹动着,其中一块零碎,无巧不巧的落到了祁陆的轮椅之前。   肉已经腐烂,其上蛆虫密布,祁陆入眼望去,根本不用捡起来看,很清晰的就看了出来,这是三根人类的手指,连接着半片手掌。   刀很快,断掉的截面整齐,血迹早已流干了,如今只剩下乌黑的印痕。   “唔……”   那几名负责挖掘的兵士,一个个的脸色发白,干呕了几声。   还好身为驻守京师的精兵,心神都比较坚韧,若不然的话,当真就要吐在当场。   随着挖掘的深入,各种零碎被挖了出来,场中顿时恶臭扑鼻,寻常人等只是看看,必会吓得腿脚发软。   而当沿着深坑向下望去的时候,那颗被错综复杂的树根所缠住的脑袋,早已腐烂的不成模样,各类虫子从张开的嘴巴中、空洞的眼眶之中爬进爬出。   那已经没了眼珠的眼眶,正正的对着祁陆他们,似乎在无声的诉说着她的悲惨遭遇。   祁陆的拳头攥了起来,咬牙发出了讽刺的嘶笑:“好一个礼部尚书!好一个范家!!!”   杀人埋尸,知法犯法!   就这么死了,当真是便宜那个老东西了!   龙傲天看着眼前血淋淋的场景,听着前院殷氏传来的嚎叫谩骂声,脸色铁青的他,终是没有忍住,身形几个闪烁就去了前院,一把将那个老女人给揪了起来,随后直接将她拎来,‘啪啪!’两个大嘴巴子,直接把她的嘴都给抽歪了。   将殷氏扔在那零碎的尸骨之前,龙傲天额头的火焰极速跳动,此刻的他显然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   “罪恶滔天!某真是忍不住要杀你们全家!”   “啊!!!”   等殷氏头昏脑涨的抬起头来,入目就见到了一颗头颅正对着自己,顿时屁滚尿流的向后爬去。   “唔似我!唔似我家甘的!借似诬陷!”   因为嘴巴的上下颌被抽的脱骨,殷氏一番话说的口齿不清,但那死不承认的样子,让人见了之后,忍不住就想弄死她!   抬起一脚,再次将对方踹翻在地,龙傲天眼神冰冷,指着她对侍卫命令道:“将她押下,就这么死了的话……呵呵,这天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好事!”   “诺!”   祁陆没有理会无从发泄的龙傲天,只是吩咐道:“尸骨未全,继续挖。”   今日,他要杀人! 118.璀璨如焰火   树根被截断,那颗头颅被小心翼翼的取了出来,继续向两侧挖着,周围的泥土都已经被鲜血殷红。   除了稍显不适之外,士兵们尽皆沉默的执行着祁陆的命令,不放过树下的每一处位置,尽职尽责的搜索着。   他们也是人,他们也有着自己的思想。亲自经历着这件事情的士兵们,也同样怒火滔天,只是碍于身份,并不能像龙傲天那样肆无忌惮的发泄胸中怒火。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能够通过寻找尸骸,来帮助这个可怜的女子沉冤昭雪。   “倒也有点见识。”   二皇子姬无意一直在旁观着,周身杀气腾腾,不耐烦的踹了殷氏一脚,直接让她的苦胆都吐了出来。   皱眉看着那棵树,冷笑道:“罄苍树本就可以镇压阴物,将人埋在树下,按照常理来说,完全可以将此人镇的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可范德建他们都没有想到,此人怨气竟是如此之大,哪怕被罄苍树镇着动弹不得,依然冲破了镇压,对他造成了影响。”   少言寡语的二皇子这番长篇大论,让祁陆不由得侧过头去,有些惊奇的看了他一眼。   “看我作甚!”   姬无意眸子中泛着冷色,哼道:“老子领兵打仗,杀的人是多了一些,但也不是铁石心肠!”   “没什么,二皇子高见。”   祁陆摇了摇头,并未多说什么。在此等场合下,确实没有闲聊的闲情雅致。   “禀……大人,属下无能,已经掘地三尺,却无论如何都找寻不到脖颈的部位。”   这士兵说着,眼眶泛红,瞥了一眼趴在地上吐苦水的殷氏,紧握着拳头,那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之中却感受不到丝毫疼痛。   祁陆来到殷氏旁边,一把抓起对方的头发,让其看着自己,随后握住她的下巴,一拧一拍,让她嘴巴合拢后,询问道:   “剩下的被你们丢到哪里去了?”   “呸!”   殷氏吐了祁陆一口,却被他轻松避开。   “不说?没关系。”   祁陆松开手,对先前向他汇报的士兵道:“审讯范府所有人,先前抓住的那几个着重照顾一下。另外……寻找范府大公子的踪迹,有了消息立刻通禀。”   “诺!”   士兵应了一声之后,前去传递命令。   “把她嘴给我堵上。”   祁陆厌恶的指了指嘴巴好了之后继续辱骂的殷氏,顿时就有士兵坐在地上脱了鞋子,将已经泛黄的袜子脱了下来。   一股热气悠然升起,那士兵将袜子团成了一团,想都没想的,直接塞进了对方的嘴巴里。   “唔?呜呜呜……”   祁陆惊奇的看了那光脚穿鞋子的士兵一眼,暗道这是个可塑之才。   很懂得就地取材,就很灵性。   范府的下人们都被集中在了一起,开始了审讯。   一时间,惨叫嚎哭声遍地皆起,那范府的邻居们派了下人前来打听出了什么事情,但见到城防军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都不敢踏前半步,聚在远处窃窃私语。   范府之中,正在拷打审讯之时,只见他已经腐烂的勉强摆在一起的尸骨之上,没有了罄苍树的压制,那怨气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聚拢之后,滔天而起!   幽怨的哭泣声忽远忽近,伴随着‘砰!砰!’的声音。   现在想来,那声音根本就不是敲击声,而是……骨头被剁碎的声音。   祁陆的脸色并未有所变化,其他人也是如此。仿佛他们早已笃定,会发生这种事情。   阴风呼啸,覆盖了整座花园。于光天化日之下,却几乎看不清两丈之外的情景。   哭声越发的大了,周围的军士顿时面露痛苦之色,像是被攥住了心脏,身体也同时传来了被撕裂的疼痛感。   一道身穿碎花裙子、披头散发的身影,以诡异的姿势弯着身子,缓缓的,沿着他的肩膀,脑袋几乎是蹭着祁陆的脸,从他的身后伸了过来!   姬无厉他们并未惊慌,连同二皇子一起,将那些军士保护了起来。   看向坐在场中一动不动,似乎被鬼物缠住的祁陆,很是放心的没有前去帮助。   祁陆暗骂一声损货,侧过头去,与其四目相对!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   整张脸似乎是被砍的七零八碎之后,又重新拼凑起来的。   恐怖的裂痕之中,黑色的气息像是烟雾般往复吞吐,又有虫子不停地钻进钻出,那空洞的眼眶之内,浓稠的血水像是没关紧的水龙头,汩汩流淌出来。   “杀,杀了你们……”   鬼物的声音嘶哑,像是刀子划在坚硬的石板之上,刺人耳膜。   说着,伸手向着祁陆的脸猛的抓来!那泛着青色的指甲,若是被抓实了,就不是破相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祁陆猛的一侧脑袋,左手同时抬起,闪电般的捉住了对方的爪子。   “莫伸手,伸手必被捉。”   祁陆的掌心有金黄乍现,抵挡着对方那阴腐之气的侵蚀,嘴角撇了撇,轻声道:“别以为你身世凄惨,贫道就不敢灭了你。”   在公共场合,身旁有外人的情况下,祁陆第一次的,以‘贫道’自称。   说罢,手掌瞬间握紧,一把将已经神志不清的鬼物给丢飞出去。   鬼物:???   重重的落在地上,却没有受到丝毫损伤,原本略显透明的身形,此时更加的凝练,宛若实质!   神志不清的她,唯有临死之前的执念在支撑着。   杀!   将范府里的所有人……杀光!   她的身形更加灵活,几乎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就重新飞到了祁陆的身前,怨气直冲苍穹!   而在她的头顶,一颗狰狞无比的巨大头颅凝聚而成,张大了利嘴,随着她的爪子同时落下!   一枚灵符出现在祁陆的手中,猛的拍在了她的身上,顿时惨叫着倒飞出去。   镇鬼符!   祁陆一击完成,抬头看向那狰狞头颅,声音看似缓慢,实则以极快的速度吟诵起《太上洞玄灵宝往生救苦妙经》。   经文似有灵性,自他脱口而出的一瞬间,于空中化作金色符文,向着飞扑而下的头颅镇压而去!   阴风肆虐,晦暗的花园之中,那束温暖的光,璀璨如焰火。 119.怎么就这么难呢!   没有声音传出,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已经失声。   众人只看到一个光点从碰撞在一起的双方之间爆发而出,瞬间照亮了昏暗的花园。   “卧……槽?”   龙傲天的语调直接就给拐了弯了。   难道你不是应该怜悯对方的遭遇,然后苦口婆心的去感化她的吗?   怎么一上来就直接撸袖子开干了?   画风不对啊!   当然,这也只是玩笑之语。如果把他与祁陆对调一下身份的话,说不得他下手会更重。   这玩意儿……没有冒犯的意思,但已经变成了鬼物,并且还是怨气缠身的厉鬼,哪里是通过感化就能办妥的?   若真能如此的话,这个世界也就不会因为冤鬼索命而死那么多的人了。   经文吟诵而出,祁陆的脸色却越来越严肃。   这次的厉鬼,与他以往所遇见的,有很大的不同。   以他现如今的能力,竟是度化不了!   那凝聚的巨大头颅遭受重击之后,直接化作烟雾消散,而那女子所化的鬼物,受到度化之力的刺激之后,竟是再次发狂起来!   看她的尸身,死去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而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之内,进化成如此厉鬼,那生前所受到的折磨,必然是寻常人无法想象的。   与她一比,第一次遭到袭杀的时候,林辉所操控的厉鬼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   如果那时候遇到了此物,祁陆敢肯定,自己必然就凉了。禁术的威力再大,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只不过是渣渣。   场中,只见那鬼物仰天发出了无声的嘶吼,两侧的嘴脸越咧越大,随着‘嘶啦!’一声,竟是直接撕裂到了耳朵旁!   原本空无一物的口腔之中飞快的长出犬牙交错的利齿,空洞的眼眶之中有两只长长的虫子虚影探出,冲着祁陆来回摇摆着。   挑衅意味十足,属于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意味十足。   那接近凝实的身体之中,散发出足以将人冰冻的鬼气,体型也几乎就在瞬间变的足有三丈高。   方才明亮了一瞬的花园,再次陷入到了阴暗之中。花草树木全部枯萎,鬼气席卷着飞沙走石,打在人的身上生疼。   “离开这里!”   姬无厉厉喝一声,护送着此地的兵士离开。而龙傲天的额间火焰猛烈的燃烧起来,飞身来到祁陆身旁。   二皇子姬无意此时也并未袖手旁观,迈着壮硕的身躯冲了上来,浑身筋骨劈啪作响,显然也是要掺和一脚。   祁陆没想到对方会在这时候站出来,对于这个少言寡语的二皇子有了新的认识,同时也有些拿捏不准对方的意图了。   听龙傲天的意思,二皇子匆匆回到京师,难道不是为了搅和镇魔司的提议么?可从他归来的那一刻开始,无论言行举止,都未发现什么端倪啊!   只是此刻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姬无厉在护送着那些人离开之后,此时又冲了回来。   四人相视一眼,面色凝重的点头。   姬无厉袖中阵旗飞射而出,插在了花园的八个方位,不停扩散的鬼气终于得到了控制,可花园之中却更显阴邪。   龙傲天额头的灵炎飘出,将他的整个身体包裹在内,宛若天神下凡。   “吼!”   没带兵器的姬无意暴吼出声,声震八方。脚掌用力的跺向地面,地面顿时出现了明显的塌陷,身体犹如离弦之箭,挥拳就上!   那狂暴的气势直接掀起一股旋风,身在半空中的他,拳头几乎与鬼物的脑袋持平,随即轰然砸落!   龙傲天:???   姬无厉:???   祁陆:???   灵魂三连问。   只见姬无意蕴含着狂猛霸气的一拳,竟是直接从鬼物的身上穿透过去,没有造成丝毫伤害!倒是把对方身后的那堵墙给砸塌了。   就……怎么说呢,只要你自己不觉得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姬无意‘呸呸!’的从废墟中冲出,抹了一把脸,大吼道:“都特娘的看老子笑话是不?姬无厉你这混账小子,不知道老子无法修炼?”   他有龙象之力不假,可就算是一拳能轰碎山岳,对于这种缥缈的鬼物,那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物理攻击无效,就干瞪眼。   姬无厉脸色少见的一红,常年不在家的他,刚才看着二哥那么足的气势,一时之间还真忘了这件事情了。   他敢对天发誓,绝对不是故意看对方的笑话。   听到呵斥,姬无厉与龙傲天尽皆爆发灵力,向着正对他们冲来的鬼物攻击而去。   而以他们的实力,一时间竟然拿不下发狂的鬼物。   阵旗摇摇欲坠,若是时间再长一些,恐怕无法抵挡交战所产生的冲击。   祁陆叹息一声:我就想继续装个残疾人,可怎么就这么难呢!   隐藏不了了啊!   一时不察,被鬼物逼退的龙傲天,视线余光扫过,就惊恐的看到了……   你特娘的啥时候能站起来了?!   一时间,回想起以往背着祁陆行走的‘艰难岁月’,心头顿时闪过了一道光:荫茅!这特娘的一定是荫茅!   而就在他愣神的一瞬间,那鬼物竟是来了一招声东击西,锋利的爪子扫过,带着滚滚阴气,将他拍飞出去!   “祁兄?!”   姬无厉眼中透过欣喜,只是此刻也不是谈论此事的时机,连忙止住话头,攻向鬼物。   祁陆并未莽撞的冲上去,而是将这几日的‘存货’,只要是对付鬼物的,尽皆从宽大的袖子中取了出来。   镇鬼符、驱魔符、破邪符……   趁着姬无厉与对方纠缠的时机,一张张的用灵力托在面前的空中,上下漂浮不定。   不一时,他的周身已经飘了二三十张灵符,每一张都散发着浩然正气,用灵力镌刻在上面的符篆发出淡淡毫光。   “闪开!”   祁陆双手一震,灵符尽皆盘旋飞舞,随即并指如剑,引动全部灵符,沿着各个方向冲到鬼物的身体各处。   而听到他的叫喊之后,身形向后急退的姬无厉也已经拉开了安全距离。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引地水火风,衍阴阳正气!急急如律令,爆!”   “轰!!!”   巨响升腾,阵旗尽碎,狂暴的气浪掀翻了大半座范府,引得附近之人尽皆哗然!   皇宫之中,负责保护皇帝的九凤瞬间脸色铁青,身体一晃消失在原地…… 120.这恐怕不行   京师震动,只要有修为在身的,全都心有所感,目光透过了重重高墙,感应着传来波动的方向。   更有甚者,依仗自身的实力,极速的向着范府飞射而去。   九凤就是其中之一。   平日里保护着皇帝的他,更是承担着护卫京师的职责。如今感受到那股强劲的波动,又如何能坐得住?   再不过去看看,后果不堪设想!   而在飞速接近范府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到了,范府之中那冲天而起的鬼气,一双眸子更是冷了数分。   这群小兔崽子,就爱给老子找麻烦!   他哪里还不明白,祁陆那几个劣货肯定在那里,指不定又闹出了什么幺蛾子。   漫天怨气几乎凝成了实质,哪怕是普通人,都感受到了一阵冰寒刺骨的凉意。   发现了异常的林宇也早已带着城卫军向着此地冲来,将整座范府都包围住,避免闲杂人等靠近。   范府之中,也多亏先前将所有的仆人都聚集在了一起,并且离着后花园的位置比较远,这才没有造成伤亡。   殷氏看着破败不堪的范府,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被嘴里的袜子熏的,眼皮一翻,就此晕了过去。   场中,集合了祁陆三人之力,终是将鬼物压制了下去,只是想要度化对方,确实不是轻松就能完成的。   成为了鬼物之后,这实力提升的真就没有道理。   火光汹涌滔天,将对方压制的节节后退,姬天行手中的折扇扔向空中,瞬间化作数丈长,狂风乍然而起,灵光阵阵汹涌而出,向着鬼物镇压下去!   姬无意……   好吧,让我们暂且忘记因为没有法器异兽助阵,独自在一旁生闷气的二皇子。将视线转到祁陆这边,却见他口中吟诵不停,周身莲花盘旋飞舞,不停地与鬼气相抗衡。   眼角余光扫过,远处的高楼之上,及时赶来的九凤已然弯弓搭箭,目标直指鬼物!   “再让我试一下!”   那一箭若是射出来的话,他敢肯定,鬼物连根毛都剩不下。   祁陆厉喝出声,还想试着度化鬼物。   如果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的话,确实有些太过凄惨。   嘴上说着弄死对方,但心里还是想着能够力所能及的帮一下她,这无关圣母,只求心安。   “再试的话,半座京师都要毁了!”   范府的旁边全都住着高官权贵,若是影响继续扩大,到时候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九凤虽然不怕那些人,但他怕麻烦啊!   说着手指一松,灵箭就要冲出。而祁陆再次大喝一声:“等等!”   眼神无比认真的看向九凤,祁陆开口道:“半刻钟!”   说着,脚踩八卦方位,口中再次颂起经文,莲花聚拢,逐渐汇聚成一座三品莲台,朵朵金光绽放,飘向鬼物头顶。   “一念三宝常慈愍,愿得拔度出火坑;万罪千灾尽消散,跛痾积逮……”   度化之力由莲台洒落,那鬼气经过他们三人的压制,已经逐渐的消去了先前的气焰滔天。   祁陆的脚掌猛的向地上一跺,八卦大阵竟是直接出现在众人脚下。   “无极阴阳,八卦为基,乾坤巽震,坎离艮兑!   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常当视之,无所不辟!   今弟子祁陆,引阴阳大道之力,取其浩荡正气,度阴魔邪祟,急急如律令……镇!”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周边为之一静,紧接着无数金光洒落,片片莲花花瓣像是下了一场瓢泼大雨,自莲台倾泻而下!   而祁陆随手为自己拍了一张引灵符,加速吸收天地灵气,可依然入不敷出,脸色苍白如纸,仿佛身体被瞬间掏空。   再看那鬼物,嘶吼中缓缓被压了下来,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着,鬼气怨气不停被洗刷度化,后花园中为之一清,恢复了先前的明亮。   可那残垣断壁,却依然无声的诉说着,方才的连番大战。   碎花长裙,发丝盘起,不施粉黛的模样让人颇感清新舒服。一双眸子似乎有水波氤氲,柔弱纤瘦的身体,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钟灵秀气,让人见之难以抑制的生起一丝保护欲。   当然,祁陆并非是因为她的美貌而选择出手相救。再者说,对方化作鬼物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模样。   “多谢公子救助之恩情!妾身王张氏无以为报,下辈子当牛做马以报答公子相救之恩。”   “妾身?王张氏?”   祁陆虚弱的就要向后倒去,被眼疾手快的龙傲天一把扶住,强忍着灵力被耗尽的空虚感,晃了晃头痛欲裂的脑袋,喘息着问:“你已经……婚配了?”   那女鬼神色哀婉,泫然欲泣中点头道:“妾身乃是吏部主薄王宪忠之妾,月前出门时,被范德建之子范安强行掳掠进府……那畜生,那畜生!竟是将我……凌辱!”   说到这里,她的眸子再次变得血红一片,心智又有混乱的趋势,祁陆暴喝一声,声音中带上了奔雷之力,将对方的暴动再次压下。   只是如此一来,他却再也忍不住,喉咙发甜,一口逆血喷出,溅了满身。   王张氏恢复了正常,眸中满含愧疚,款款跪在地上,泣声道:“妾身自知罪孽深重,只是那范安一家不死,妾身即便是去了幽冥之地,也不会瞑目,还望诸位公子成全!”   说着,缓缓跪了下去。   “范德建已经死了。”   祁陆虚弱的道了一声:“死在你的怨气之下。”   “什么?!”   王张氏猛的抬起头来,随即露出了大快人心的神色,“死的好!死的好啊!哈哈哈哈……”   她明明是笑着,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笑过之后,厉声道:“还有范安!还有殷氏!他们还未死!求公子行行好,只要让妾身亲自杀了他们,哪怕是魂飞魄散,也心甘情愿!”   “你都听到了?”   祁陆先是看了一眼落下身来的九凤,等对方点头后,这才满意的回过头来,看向王张氏,认真的道:“这恐怕不行。”   不等对方反驳,祁陆已经继续开口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范门一家凌辱有夫之妇,事后杀人碎尸,其行为丧尽天良,自有律法严惩,以儆效尤。   而我能答应你的,唯有一点……不会让他们舒舒服服的死去。” 121.自今日起,没了   场中安静下来,王张氏咬牙道:“妾身要亲眼见到他们死!!!”   “冤冤相报何时了……”   祁陆缓缓摇头道:“我很想以此话安慰你,但其实这话说白了只是狗屁。未吃他人苦,莫劝人大度,有仇必报这才是有骨气之人该做的事情。”   “那工子是答应了?”   王张氏面露喜色,而祁陆却再次摇头:“并未。”   姬无厉:???   龙傲天:???   姬无意:???   十分整齐的灵魂三连问,就连王张氏都被他这矛盾的话给搞懵了。   这前头刚说了有仇必报,转头就来了一句不答应,是想闹哪样?   合着好人坏人全都是你当了呗?没这个道理啊!   不等他们开口询问,祁陆想了想,继续道:   “还是那句话,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逞一时之勇确实大快人心,但如果天下间的所有人都如此做的话,国将不国。   律法的存在,并非只是约束百姓。若要我说,天子犯法,应与庶民同罪。”   天子犯法,应与庶民同罪……   场间众人全都凝神沉思,这番话,虽有大逆不道之嫌疑,但却直指律法的本质。   “法不得轻施,法必须无情。天子帝王当效先,文武百官应紧随,此方为百姓归心。”   祁陆的声音不大,听在众人的耳中,却有振聋发聩之效,只听他继续道:   “范家所犯下的罪行,若轻饶了,那才是对律法最大的践踏。而你……”   祁陆抬起了眼睛,看向天空。   不知何时,空中已经出现了一道漩涡,正对着王张氏。   只是因为她还有执念在身,虽被度化,却依然硬撑着不想离开。   “若再撑下去的话,恐怕就要魂飞魄散。”   他有办法将其留下来吗?   有。   但以他现在的实力,确实办不到。至于邪修的功法其实也能做到这一点,但费劲吧啦的找个邪修过来,将王张氏重新炼化成厉鬼……   就为了让她亲眼见到范家满门抄斩……   那也太麻烦了。   他觉得自己已经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好了,九凤想要杀对方的时候,也被他给拦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给自己整的吐血了,这才把她给救了回来。   若对方还想着找死的话,祁陆也决意不再相劝。   对于力所能及的事情,哪怕受些小伤,身为道门弟子的他,这是责无旁贷的。至于其他的要求,能做到的就去做,做不到的……也别指望他为此拼了性命。   “去吧。”   祁陆最后劝说一句:“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姬无意此时拍着胸口道:“我以启国二皇子的名誉为此事担保。范家自今日起,没了。”   祁陆不由得侧目,少言寡语的姬老二,说话一直这么硬气的吗?   可你能不能有点哔数?刚才你可是啥忙都没帮上啊,连喊个‘666’都没有!   王张氏感受着周身撕扯之力愈发的强烈,眼中布满了不甘。   “莫要自误。”   姬无厉出声劝阻。好不容易将她救回来,如果只是因为不甘心,而使得连再次投胎的机会都没了,当真不值得。   “唉……”   一声长叹之后,王张氏放弃了反抗。就像祁陆他们所劝说的那样,这辈子身世凄惨,可还有再重来的机会。若是再对抗下去,终将要烟消云散。   “妾身多谢诸位公子相劝,范家之罪孽,拜请诸位替我讨回公道。”   王张氏跪在地上,面对着他们,深深地叩首。   随即,不再反抗的她,身形缓缓消散,最终被那股撕扯之力给带去了幽冥之地。   “传说中的幽冥之地,究竟是存于这个世间的某个角落,还是在另外的世界?”   祁陆的神情有些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   “若有机会,倒想去见识一番。”   姬无意瓮声瓮气的说了一句,却遭到了其他人鄙夷的目光注视。   “你们什么意思?”   姬无意恼了,眼珠子瞪的老大,破有种凶神恶煞的神态。   “没什么……”   祁陆摇了摇头,并未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   若非见过你对付鬼物时的拉胯样子,你这话我还真相信了……   “范安此人,可找到他的踪迹了?”   来到前院,无论军士还是范府的仆人,眼中尽皆带着惧意。   先前战斗的时候,他们虽然站的远,但王张氏‘变身’的时候,可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   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之下见到鬼物,别说还挺害怕的……   听到祁陆的问话,先前去搜寻范安的军士顿时昂首道:“回禀大人,范安此时正在顺意楼之中,与他人饮酒。”   “可控制住了?”   那军士回道:“留下了两个兄弟盯在那里,并未惊动对方。”   没有得到祁陆的命令,他们也不知道是该把对方抓回来还是怎么着。因此商议过后,由他回来报信,等候指令。   只是刚刚回来还没来得及禀报,就见范府后花园中阴风肆虐,根本就不敢靠近。   祁陆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转身看向九凤:“九凤大人既然来了,那不如一起跟去看看?也好在陛下面前做个见证。”   “可。”   九凤虽然很想回去睡觉,但思索一番之后,却觉得即便是回去了,今日也睡不好。还不如一同前去,免得祁陆这个混账又闹出啥幺蛾子来。   “将殷氏押入天牢,没有陛下的命令,不得让其他人靠近。”   殷氏的娘家也是大家族,他还真怕短短的时间之内,到嘴的兔子肉就被殷家给救走了。   昏迷的殷氏像是一滩烂肉,被军士给抬了下去。   祁陆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了范府,就见远处的街道边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更有数百修炼者站在了房顶墙壁之上。嗡嗡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此时所有人都已经知晓了范府之中所发生的事情,眼见着殷氏被抬了出来,顿时烂菜叶子臭鸡蛋就招呼上了。   祁陆更是看到了有贵妇打扮的女子,从身后仆人提着的篮子里一手一个鸡蛋,愤怒的丢向了殷氏。   ‘啪!’   还挺有准头。   看到此处,祁陆不由得暗自感叹:无论何时何地,这烂菜叶子臭鸡蛋,都是百姓发泄愤怒的标配啊…… 122.这什么情况?!   “这就是朕的好臣子!!!”   皇宫议政殿,姬天行将长桌上摆放的东西全部掀翻在了地上。   已经收到了消息的他,怒火蹭蹭的上涨。文武百官本想着范德建身死,祁陆奉命调查死因,接下来暂且也没什么事情,刚想离开皇宫,就被这突然收到的消息给炸懵了。   无巧不巧的是,因为小妾失踪,还道是对方私自逃跑,为此抑郁的茶饭不思的吏部主薄也在场。   这下子可热闹了,本来对于祁陆的张狂颇有微词,先前在宴席之上还跟着一群大佬请命收拾对方的王宪忠,直接身形一晃,就跌坐在地上。   此时正跪在议政殿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哪里还有对祁陆的怨愤?恨不得将范家上下千刀万剐!   若非是祁陆大闹一场,他的小妾岂不是白白枉死而他却不自知?   想到自己先前对范德建点头哈腰的狗腿子模样,又想起往昔日子里小妾所做的种种,王宪忠用力的抽着自己的脸,直到扇成了猪头,都难掩心中那撕裂般的疼痛。   “陛下!陛下啊!求陛下为臣做主啊陛下……”   ‘砰!砰!砰!!’   王宪忠不停地磕头,额头之上已经被坚硬的地面给碰裂了口子,鲜血顺着脸庞流下,神色无比狰狞。   “陛下!!!”   嚎哭声传荡在大殿四处,在场的文武百官个个沉默不语。发生了如此丧尽天良的恶事,让先前硬挺范德建的他们,脸色燥红,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想要帮助王宪忠讨回公道吧,可方才帮范德建说话的时候还历历在目,实在做不出这种墙头草的事情;   而不帮王宪忠吧,看他哭的那个样子,再回想一下前来禀报之人所描述的惨不忍睹的现场,心里又过意不去……   思来想去,也唯有沉默以代了。   若是祁陆在场,定会骂他们虚伪,但此时的祁陆却并不在议政殿。   “将整座楼给我围了!”   顺意楼外,祁陆仰头望着足有七八层高的酒楼,红帐于窗户间随风摆动,莺莺燕燕以及追逐打闹的浪荡之语不时地从各处窗口传出,引人遐思。   顺意楼老板的头脑可以啊,会做生意。这是准备多元化发展了?   “大人,属下两人一直在此地盯着呢,那范安就在五楼雅间中与朋友饮酒。”   那一直监视着此地的军士上前禀报,随即又想起了什么,继续道:“还叫了十几个姑娘陪酒。”   祁陆砸吧砸吧嘴,差点给气乐了。   “咱们也去见识见识,范家大公子那骄奢淫逸的生活。”   姬无厉等人淡笑一声,只是眸子中有冷意闪过。   “哎哟各位公子……哟!几位皇子来咱们顺意楼,怎的也不给小的提前知会一声?小的也好将楼里给清空了,免得扰了皇子们的雅兴。”   酒楼掌柜五十许,给人一种精明能干的样子。眼见着门外如此排场,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坏了馅子了。   只是当他迎出来的那一刻,却依然笑脸相迎,直接无视了那些凶神恶煞的士兵,对着为首的姬无厉等人好一阵的点头哈腰。   身为这么大一座酒楼的掌柜,自然是八面玲珑的高高手。对于京师中贵人们的长相,记得比对待他爹都清楚,自然避免了出现那等不识好歹的情况。   姬无厉点头道:“我知这是恭王府的产业,自不会行那打砸之事。只是今日奉陛下旨意,来酒楼拿个人罢了,将无关人等清场吧。今日的损失,事后让恭王府派人去我府上讨要便是。”   “哎哟瞧您说的!咱恭王府不差这点儿!不知诸位贵人想要捉拿何人?小的立马进去将相关人等清场!”   掌柜的一看,这事儿都牵扯到皇帝陛下了,直接就将心里托关系求情的想法给捻灭了。将身份摆的极低,以‘不给恭王府’添麻烦为首要任务。   您不是要抓人么?咱顺意楼一定配合!   “范安可在楼里?”   “在在!”   掌柜的如同老鸡啄米般的点着头,一听这话,心里的石头落下了大半。看来真不是来找顺意楼麻烦的。   于是,   反手就把常来照顾酒楼生意的范安给卖了,都不带犹豫的。   “就在五楼的揽月阁里,跟狐朋狗友聚着呐!小的这就领诸位进去……”   “不必了,将闲杂人等清场。”   “是是是……”   掌柜的正要吩咐店里伙计们劝说客人离开,却见从高耸的楼上突然伸出来一个脑袋,随即将酒杯丢了下来!   ‘啪!’   “吵你娘的吵!好不容易……来,来了雅……兴,全被你们这群混……账东西给吵……吵没了!滚!!!”   那人明显是喝高了,一番怒骂的时候,在此地留守的兵士悄然向前,看着上方拱手道:“大人,此人就是范安。”   他就是?   那就难怪了。   看到楼下这么多军士包围了酒楼,还能说出这种猖狂话的,确实是没脑子的废物。   祁陆仰起头看着对方,忍不住冷笑着伸手点了点对方。   “哟呵!敢指你家公子?那个白头发的,你特娘的完了你知道吗!”   “谁敢指范大公子啊?把他手指头给削下来!”   隐约的在楼中又有声音传来,晃晃荡荡着半个身子探出,迷迷糊糊的刚想开骂,却见到那数不过来的士兵,瞬间吓得酒醒了,连忙抱着姑娘缩回了身子:“卧槽!这什么情况?!”   恩,这是个没喝多的。   祁陆点头,然后瞥了一眼碎了一地的酒杯,随即与姬无厉众人一同进了酒楼。   酒楼的各处位置已经有兵士占据,引得很多食客都不用店伙计赶人,眼看这个阵仗,直接低头就跑了。   揽月阁此刻也有人打开了门,想要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刚刚推开半个身位,就被门外把守的兵士给一把推了回去!   ‘砰!’   “哎哟!”   那人措不及防之下,直接被推了个趔趄,一屁股摔倒在地。   阁中顿时传出了怒骂声,而兵士们却充耳不闻,只要有谁敢开门,闷头打回去就是。   正此时,祁陆众人已经迈上了这层的台阶,出现在了揽月阁的门前。   “开门。”   声音凛冽,杀机必现。 123.我不认识他们啊!   揽月阁的房门被两侧的士兵一脚踹开,半扇门都掉了下来,吱吱呀呀的斜挂在门框上,有两人站在门后,直接就被乎在了脸上,躺在地上惨嚎打滚。   站在远处看着此地的掌柜,一阵龇牙咧嘴的心疼。倒不是心疼那几个人,而是被打坏的门都是用上好的南离木搭建的,当时可是花了不少钱啊!   事后去皇子府讨要赔偿?   呵呵,   不存在的。   不提掌柜的心头都在滴血,祁陆与姬无厉等人,此时已经迈步而入。   揽月搁中尖叫与惊呼声接连响起,那范安以及其他几个喝的醉醺醺的人,直接开口厉斥,只是那声音却透着几分色厉内荏。   “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擅闯此地!掌柜的!掌柜的死哪里去了!给本公子滚过来!!”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尔等这是想死不成?知道我爹是谁吗?赶紧给我滚!否则定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兄弟们……给我……弄……弄死他们!让……让他们瞧瞧,瞧瞧咱们的……厉……厉害!”   而先前探出半个身子去的那人,却脸色惨白,本就酒量豪放的他,再加上先前被那么一吓,早就被吓的醒了大半。   如今见自己的同伴们竟然口出狂言,心里悔的都想直接给自己几个大嘴巴,然后来一句:“对不住,我走错房间了……”   同伴们还在怒骂着,而他却在讨饶:“诸位皇子公子,我……我不认识他们啊!”   说完,还对着先前一起饮酒的同伴怒声呵斥起来:“瞎了你们的狗眼!皇子亲临,你们也敢满嘴喷粪?!”   要说范安不成器呢,平日里耀武扬威惯了,如今又是喝的狗熊不认铁勺,就更加的谁都不服。   闻言直接开口骂道:“皇……子?去特娘的……皇子!本……公子今儿,打的,打的就是皇……子!”   说着强行搂着瑟瑟发抖的姑娘,一步三晃的来到祁陆他们面前,瞧瞧这个,又看看那个,等视线落到姬无意身上的时候,猛的吓了一跳,嘟嘟囔囔着:“哟吼!傻……傻大个儿!”   姬无意可不惯着他那毛病,一巴掌就甩了出去,直接把他砸在了地上。   那姑娘被连带着摔倒在地,不由得痛呼一声,连滚带爬的跪在地上哆嗦着求饶:“皇子饶命,皇子饶命……”   那些人喝多了,但伺候他们喝酒的姑娘们可是没喝多啊!有了带头的,揽月阁中顿时跪了一片,大喊饶命。   她们就是赚个辛苦钱,哪里想过会遇到这种事情?一个个吓得花容失色,深怕冲进来的这群人直接把她们给抓走。   “今日只是找寻范安,与其他人无关,除了这几人,都离开就是。”   姬无厉点了几个方才骂的最凶的,这其中还夹杂了那个求饶之人。   那人一见,脸色顿时变了:“皇子,怎的……这事儿与我没关系啊!我都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   “别担心。”   姬无厉指了指祁陆,然后劝慰他道:“你方才不是想着削掉他的手指头么?本皇子想旁观一下。”   “没没没!那是我有眼无珠,冲撞了这位公子,我嘴贱!我讨打!”   说着直接左右开弓,用力的抽打着自己脸。   祁陆没有理会他,等无关人等都离开之后,蹲在了惨叫着哀嚎的范安身边,拍了拍他的胳膊,温声道:“行了行了,可是已经醒酒了?”   “本公子要……要杀了你们!你们知……知道我爹……是谁吗?!”   你爹?   祁陆好笑的摇了摇头,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一股灵力渡了过去,为他化解酒力。   教育喝多了的混账东西,很没有快感啊!   还是得等他清醒了之后,而且是越清醒越好。只有这样,才能畅快淋漓的解气。   片刻之后,范安已经清醒过来。没时间回想自己喝多了之后发生的那些事情,就见祁陆反手一巴掌就把他抽在了地上。   “浪费灵力。”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祁陆不满的喃喃一句,然后再次走到他的身前,一脚踩在了他的脑袋上,微微用力的捻了起来。   冰冷的声音刺骨异常,又带着浓浓的嘲笑:“你爹那个老王八已经死了,你知道么?”   “什……什么?!”   脸贴在地上,被踩的生疼的范安,顿时眼睛圆瞪,不敢置信的惊声道:“不可能!放开我,我要回家!你们一定是骗我的!”   “放开你?”   祁陆仿佛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一脚踩在他的后心之上,经过重塑之后的肉身之力岂是一个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人能够抵挡的?   ‘哇!’的一声,张嘴就吐了一口血。   祁陆刚想继续开打,却想起了什么似的,扭头看向那个已经停止抽自己嘴巴的人,诧异的问:“怎么停了?”   “啊?”   那人都快哭了,您都忙成这样了,还记得我呢?!   “继续抽啊。”   祁陆认真的吩咐着。   那人看了看祁陆,又看了看围观的几位皇子,讷讷的低声道:“家父刑部侍郎……”   姬无厉却是温声打断了他的话:“家父启国皇帝。”   那人:???   您这样真的好吗?怎么听您这意思,就没把我当人看?   “本皇子的这位朋友,最是以德服人。让你继续你就继续,否则的话,本皇子不介意将你一同押入天牢。”   什么叫做祸从口出?这就是了。   所以说,无论是喝了多少酒,都不要乱说话。往往最先挨揍的,就是觉得自己天下第一的人。   等他重新扇起了耳光,祁陆才满意的回过头去,看向脸肿成猪头的范安。一把将他提溜起来,贴在他的耳旁,轻声笑了笑:“被你大卸几百块的王张氏,托我向你问好呢……”   听到这话,范安的身体顿时颤抖了一下,回想起这辈子最不愿意提起的记忆。   “不是我做的!你们……你们冤枉好人!!”   ‘啪!’   祁陆反手又是一巴掌,直接将他的嚎叫声给堵了回去。   还别说,抽人耳光,有点上瘾啊!   尤其是抽这种王八犊子的耳光,那种快乐是一般人想象不到的。 124.母子相见   “押去天牢,等候审讯。”   这里也不是审讯的地方,人家掌柜的如此配合,祁陆也不好意思染脏了这里的地板。   花花轿子人抬人,他可是一直都很讲道理的。   临走的时候,拍了拍双眼已经无神的那个人,祁陆敬佩的道:“知错就改,这是一件好事。再抽三个时辰就回家吧,免得家里担心。”   家父刑部侍郎?   笑话!   几乎得罪了满朝文臣的祁陆,会在乎多得罪一个侍郎?   也许在宴席的时候,就已经得罪了也说不一定。   直到离开,祁陆都没有问他的名字。见个人问个名字,那得多累啊!   有些人在他的生命中注定了只是过客,不配拥有姓名。   范安怎么会束手就擒?只是无论他再如何挣扎,都没办法挣脱束缚。   大喊大叫的听的人难受,祁陆还未有所表示,就见阴差阳错的又跟了来的那个兵士,把自己另一只脚上的袜子也脱了下来,团吧团吧直接塞进了范安的嘴里。   “兄弟你尊姓大名啊?”   祁陆真觉得这是个人才!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能让对手抓狂的人呢,将‘恶心技能’几乎都点满的神人啊!   “回大人的话!属下安大锤!城卫军第九大队二分队六小队士兵!”   祁陆眨巴眨巴眼,这启国的军队,划分的职能还真够草率的。   “你做的很好,继续努力。”   祁陆点头称赞着对方,让安大锤兴奋的满面通红!狂拍着自己的胸口,大声道:“谢大人!若大人还想抓谁,属下虽然没了袜子,但身上还有亵裤,保管让那人体验一番如坠云端的滋味!”   祁陆暗自干呕一下,摆了摆手让他下去,再继续听的话,他保管得吐出来不可。   京师在同一天之间,结接连不断的发生事情,一时间闹的人心惶惶。而此时有关于‘祁陆吟诗作赋羞辱文人,范德建怒急攻心倒地身死’的消息已经传了出来。   关于‘范德建身死’的消息,本来还会往自己身上拉一波仇恨的祁陆,却从范家后花园挖出了碎尸,破解了吏部主薄王宪忠小妾失踪之谜。   一时间对于范家的口诛笔伐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而作为这一切发起人的祁陆,名声竟然也因此直接给扭转了过来。   文人仕子只得在这时候当缩头乌龟,躲在阴暗的地方暗自舔舐着伤口,并且痛骂着范德建的失智以及……祁陆的小人得志。   这也就是祁陆在宴席之上所作的那些诗词文章,其内容还未整理传出。否则的话,那群文人还不得酸死?   可想而知的,待今日之事一过,祁陆不说街知巷闻,单单在京师站稳脚跟并且有一席之地,这还是没跑的。   只是祁陆暂且没空理会那些虚名,押着范安出现在围观百姓的面前时,下意识的就拉着姬无厉他们向一旁躲开了。   果不其然,只见百姓们议论纷纷的问:   “这就是范安?记得他长得还算不错啊,怎么变成猪头了?”   “你这不废话么!像是这种贱人,几位皇子还有祁陆公子,抓住了那还不得先揍一顿再说?”   “那个白头发的就是祁陆?不是听说是个瘫痪么?怎么突然就站起来了?”   “谁说不是呢?现在都在传,他是装的瘫痪呢……”   “别扯淡!人家是修炼者!肯定是在千钧一发的时候,身体伤势全都治好了,这才能重新站起来的!”   “甭废话了!快点准备好了家伙事儿!那范安要被押过来了!”   面对街边那呜呜泱泱的一大群人,祁陆他们刚刚躲开,就见烂菜叶子臭鸡蛋……再次重出江湖。   更有甚者大喊一句:“闪开!”   直接抱着一个臭气熏天的木桶,将里面腥臭的液体照着范安就泼了过去!   ‘哗!’   那几个负责押送的士兵被殃及池鱼之下,差点就忍不住拔刀杀人了!   你特娘的泔水不去倒掉,留着给老子洗澡呢?!   祁陆也觉得有些过了,安抚了士兵之后,双手下压,对着群情激昂的百姓道:“诸位!诸位听我一言!”   不知不觉的,他的声音中蕴含了灵力,将周边那嘈杂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烂菜叶子臭鸡蛋还能接受,但泔水夜尿就免了吧。咱城卫军的将士何苦来哉,他们可是没犯什么罪行,要受这份委屈?”   此话一出,周围人也有些不好意思。那刚刚泼了一大桶泔水的人,也赶忙向那几个将士道歉:“对不住诸位兄弟了,等赶明儿来我家酒楼吃饭,免大家伙儿一月的银钱,就当咱向诸位赔罪了……”   有人起哄道:“免一个月的银钱可不够!林掌柜的,你家不是还有两个大闺女待字闺中么?怎么着也得许配给人家赔礼才是啊!”   现场顿时发出了大笑声,林掌柜的扭头一看,哟呵!熟人!立刻就骂了回去:“你个老东西懂个屁!再多说一句,以后再来我这里吃饭,给你上涨双倍的价钱!”   不理会那些人的嬉笑怒骂,祁陆说完之后,见在场的果真没人再做那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于是向着四周拱了拱手,领人去了天牢。   天牢之中嚎哭遍地,又有疯狂的谩骂声掺杂其中。   见到祁陆一行人,几乎全都扑到了牢门之前,手臂用力的向前伸着。   有大喊冤枉的,有见了新来的‘同伴’之后,狞笑着言语威胁的。对于很多人来说,此地就是九幽之地,在这里,什么人都能见得到。而大多数的犯人,都是犯下了滔天罪行等候问斩的囚徒。   此时的范安已经被吓尿了裤子,脑袋拼命地摇摆着,双腿用力蹬着地面,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却被重重的推进了一处单独的牢房之中。   而旁边的那一处牢房,同样也只有一个人。   那是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妇,正是范安的亲生母亲——殷氏。   双手恢复了自由的他,一把扯下嘴里的臭袜子。俯身干呕了好一阵,才冲向了紧紧关闭的牢门:“你们放我出去!我无罪!我要见我爹!我要见我娘!你们无权处置我!!!”   祁陆向一旁示意了一下,笑道:“你要见你娘?看到没,你娘就关在你隔壁。”   范安身体一僵,彻底呆愣当场。 125.给他一拳   只是想着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的范安,实在没想到他的母亲竟然先他一步给抓了进来。   这……   究竟是怎么回事!   舅舅呢?外公呢?殷家不是实力很强吗?怎么会不来救我们?!   被抓来之前,他还抱着即便是他爹死了,也会有其他人来救自己的想法。   直到现在见到了披头散发被绑在牢中动弹不得,嘴里被塞着同款的袜子,只能对他拼命摇晃着脑袋的老妇之后,一颗心坠落到了谷底。   他的娘都被抓进来了,而殷家却没有阻止。哪怕他的脑袋再如何废物,也终于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我们是无辜的!我要见外公!!!”   当然,明白是一回事,真正的去接受,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直到此时,他还在做着殷家会救他们母子的美梦。   祁陆啧啧感叹,并未说什么。只是扭头对九凤道:“我想见陛下。”   “恩。”   九凤没有多问,直接点头应下了此事。   这并不是说他可以为皇帝做决定了,而是范家之事已经到了这等地步,就算祁陆不想入宫,他也会绑着对方过去。   ……   皇宫议政殿,   祁陆身为此次事件的主事人,自是当仁不让的将事情的经过讲明。   没有掺杂丝毫水分,而累累罪行之下,也无须再掺其他东西。   殷家家主殷向振也在议政殿中,此刻双眸喷火,却不敢为范家多说一个字。   他何尝不想救自己的女儿?只是虎座之上,那已经愤怒到了极致的帝王,却无不在表明,此事谁若敢劝阻,等着抄家灭门便是。   到时候非但救不了她们母子,还很有可能将整个殷家给搭进去。   而各个家族之中,又有几个是干净的?真的到了那时,皇帝下令彻查各大家族,那就当真是弥天大祸了。   大皇子同样沉默不言。若说场中最尴尬的,非他莫属。   先前为了范德建的事情,又想着给祁陆扣上一顶黑锅,有些操之过急的与对方针锋相对,如今却导致处处被动,已经失去了针对此事发言的话语权。   而他不知道的是,祁陆在叙述完事情的经过之后,暗戳戳的瞥了他一眼,并没有选择在这时候落井下石。   此时此刻并非是狗咬……呸!并非是反击的好时机。   只有温水煮青蛙,才能拔除所有隐患啊!   等着吧,等今日之事有了定论,有你好受的。   希望在不久的将来,大皇子您能体会到贫道的热情……   祁陆想到此处,内心轻笑两声,随即肃然抬头,言辞激烈道:“陛下!范门一家丧尽天良,实乃猪狗不如!看似只是杀人毁尸之事,却处处都在动摇启国之江山社稷!   直至此刻,殷氏母子依然负隅顽抗、抵死不认,臣请亲自审讯二人,还枉死之人王张氏以正义!   让天下百姓知晓,哪怕你是王公大臣、公卿贵族,若要犯下罪行,都逃不过陛下之慧眼如炬!”   祁陆正气凛然的说着,顺带着还拍了姬天行一记马屁。   说实话,无论对方抱着什么目的,但从头至尾,最起码现在看来,老姬都对自己不错。这时候拍个马屁,勉强算得上有来有往吧。   姬天行岂能不明白祁陆讨要审讯权,掺杂着公报私仇的目的?只是这不正是他想要的么?   一切都不过是一场生意,互惠互利罢了。   一大一小,一坐于高台之上、一站于大殿之中的两人,互相对视着,一切尽在不言中。   “范门一案,全权交由祁陆负责,刑部不得插手。另……”   说着,姬天行环视四周,最后再次将目光落在了祁陆的身上:“朕给你处决之权,范门一家之罪行,需要还天下一个道理。你,可懂了?”   祁陆表示秒懂,躬身谢礼。   就像他先前所说的那样,今日,要杀人!   在皇宫之中绕了一圈的祁陆,带着皇帝的谕旨,再次返回了天牢之中。   天牢总归刑部掌控,而对于此事的处决权,却被祁陆一个毛头小子给讨要了去。不得不说刑部尚书的脸色是不好看的。   但直到祁陆离开皇宫,刑部尚书都没有挤出一丝屁来,显然也不想再触到皇帝的霉头。   今天所发生的,在众臣的心中仿佛是一场噩梦。   他们实在不知道祁陆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在他们的打压之下,混的越发风生水起了。   这就艹蛋!   天牢之中,祁陆身后跟着俩人,其中一个就是安大锤,另外一个是来自宫中负责记录此事的类似于记事官的人。   所有臣子还是没有离开议政殿。因为祁陆保证了,一个时辰之内,就能得出结果。   也正因此,已经站了许久的大臣们,为此还需要再继续‘罚站’,让不少人心里骂娘的冲动都有了。   话归正题,祁陆坐于椅子上,翻看着范府仆人们的口供,去除了那些没用的之后,果然当初被他点名的那几人,有一小半都招供了。   剩下没招供的,也并不是他们不想说,而是当真不知道此事。   而在那招供之人所提供的供词之中,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被罗列出来之后,仔细数来,竟足足有一百多条。   审讯那些仆人,倒也不算没有收获……   ‘啪!’   祁陆将厚厚的供词往桌子上一丢,看着被五花大绑在柱子上的范安,伸了个懒腰道:“还有什么可说的?”   “不是我做的!”   范安恐惧的浑身上下都在哆嗦着,却依然嘴硬。   因为他知道,不承认的话还有一线生机,若是承认了,他当真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祁陆非常满意于他的死鸭子嘴硬。   是的,   满意。   要是太快招供的话,他怎么能够趁机将王张氏所受到的痛苦,都施加在范安的身上呢?   为此他在临来之前,还特地画了一张五感明心符。   将灵符交给安大锤,吩咐道:“给他贴在身上。”   “你……你想做什么?!我警告你!休想用邪术让我承认此事!”   范安再次剧烈的晃动起来,可无奈安大锤把他绑的太紧了,根本就无法挣脱。   ‘啪!’   灵符轻松的贴在了他的身上,祁陆又吩咐道:“大锤,轻轻地给他一拳……记得,一定要轻轻地,先不要用力。”   安大锤疑惑的挠挠头,想不明白的他只得照做。   只见他就像是吓到了一样,那缓慢伸出的拳头,姿势要多猥琐就有多猥琐。   轻轻地、慢慢的……说是捶,却更像是‘摸’了范安的肚子一下。   紧接着……   “啊!!!!!!”   惨叫声拔然而起,惊动了整座天牢! 126.招供   “恩?怎么回事?!”   “谁这么娘们儿?老子被火烙铁在身上画画的时候都没这人叫的惨!”   “听声音应当是那个刚刚被抓进来的猪头?”   “应该是吧。前一会儿我还看到他被带走,还以为是带出去直接砍头,没想到却是拎出去折磨的。”   “折磨?嘿嘿!进了天牢的人,有几个是干净的?啊……快听那惨叫声,真特娘的刺激啊!”   不得不说,进了天牢被折腾的多了之后,很多人的行为已经更加偏激,听到别人的惨叫声,就会产生一种另类的快感。   真·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   审讯室中,安大锤都懵逼了。   这……   自己真的只是轻轻地碰了对方一下啊,至于这么鬼哭狼嚎的?   你这跟谁碰瓷儿呢?!   “大人……”   祁陆摆摆手,对于这道灵符分外满意。   五感明心符,可以极大提高身体的各项感知,无论是嗅觉还是触觉,稍稍有一丝异样,身体的感知就会被无限放大。   如果说这只是祁陆所做灵符的基础操作,那么此符最重要的一点,则是无论你如何痛苦,都会保持神智的绝对清醒。   不会因为承受不住而陷入昏迷。   此符原本是用来感悟大道所用,能够让人更加的亲近自然。但经过祁陆的一番魔改之后,用在审讯犯人的身上,当是再合适不过。   “去寻辣椒水来,记得,要最辣的。”   祁陆吩咐一声,随即又恍然道:“对了,再找几十只小虫子。”   平淡的说着这些话,但却让范安一瞬间变了脸色。   “你这是屈打成招!”   祁陆摇头否认:“不不不!我不会再动你一根手指头。放心便是,你会自愿告诉我的。”   不一时,安大锤就已经按照吩咐拿着东西走了回来。   满满一罐子的辣椒水摆在桌上,另外一个小很多的罐子也是装着足足数百只蚂蚁。   “大人,怎么做?”   祁陆看了面色煞白的范安一眼,温声道:“将蚂蚁顺着他的前领口放进去,然后再将辣椒水顺着他的后领口滴进去。”   范安疯狂的扭着身体,想要逃避,而安大锤联想到先前只是轻轻一碰,对方就疼的嗷嗷叫的样子,顿时‘嘿嘿’笑了起来。   还是修炼者的法子多,明明心黑手辣,偏偏却道貌岸然的让所有人都无从反驳,着实是我辈楷模啊!   大人,真乃神人!   祁陆丝毫不知道他已经被扣上了这么一顶帽子,若是知晓的话,肯定会冲他屁股踹上一脚。   这说的是人话么!   数息过后,审讯室之中,再次响起了范安那痛苦到极致的嚎叫。   痒!很痒!前半身的痒,就像是那群小虫子钻进了骨髓之中,然后疯狂穿梭。   疼!很疼!后半身的疼,又像是有数不清的刀片划破了他的皮肤,等深入进去之后,随即用力的搅动!   痒的抓狂,疼的想死!十足十的冰火两重天!   身体像虫子一样蠕动着,想要去挠,双手却被绑的死死的,根本无从下手!   “不!不要!我说了!我说了!!!”   安大锤看向祁陆,见对方只是微阖双目,没有丝毫反应,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想想也是,对于这种王八蛋,自然是能多折磨的话,就多折磨一段时间。   说?   现在已经不是你想说就能说的。   你想说,也得看我想不想听才行。   这么一点痛苦就已经受不了了,那你有没有想过,曾经被你侮辱之后又杀掉的那位无辜女子,当时是何种绝望的心情?   人渣!   畜生!   死不足惜!   “我真的说了!!!你还要怎么样!!!给我个痛快,给我个痛快啊!!!”   范安哭的稀里哗啦的,整张脸都变得扭曲了起来,即使被绑着,可身体却以奇异的姿态在扭动着。   青筋直露的他,每说一句话,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不过一会儿的时间,他的声带就已经沙哑撕裂,鲜血从他的嘴角沁出,如果能够选择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结束自己的生命。   可祁陆偏偏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对方,只要有他在,想死都是奢望。   灵力冲入对方的喉咙中,为他滋养着身体,声带很快的被治愈,凄惨的嚎叫声再次响彻整座天牢!   让天牢中的那群变态,都有种遍体生寒的感觉,再也听不到如同先前那样嘲讽的聊天。   每个人都面面相觑的不发一语,不知道那隐藏在黑暗中的审讯室里,到底在经历何种的折磨。   半个时辰后,范安已经将他们所犯下的罪行全盘托出,让一旁的记录官在往纸张上誊写的时候,都仿佛能设身处地的感受到一股心惊肉跳。   累累罪行,罄竹难书!   一月之前,天方蒙蒙亮,从春楼之中度过了一个难忘夜晚的范安,在回家的路上碰见了赶早想要回娘家省亲的王张氏。   色迷心窍之下,趁着此时街上无人,此地再拐个弯就是他家,竟然直接将王张氏迷晕过去,掳回了范府。   等王张氏醒来,知晓自身被侵犯,寻死觅活的就要去状告范安。情急之下,被范安一榔头打在了后脑勺上,鲜血顿时就流了出来。   如果这时候马上送去医治的话,那王张氏也还有救。可感觉到自己杀了人的范安并未这么做,而是将他的父母都寻了来。   范德建听闻他这个孽障儿子的所作所为之后,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正要继续追打,却被心疼儿子的妻子给拦住。   后来的事情,现在也已经街知巷闻。当时只是有些晕眩、并未身死的王张氏,在范门一家三口的合力之下,被分解成了数百块。   至于那消失的脖子,据范安的交代,是当初一时失查,被家中的狗给叼走吃了。   至于范德建为何会答应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一是老来得子,实在不忍看着唯一的儿子因此丧命;二则是殷氏平日里积威甚重,只从几十年无子、范家几近绝后,而范德建都不敢另取续种这一点,就能看出殷氏在家中的地位。   不忍看儿子身死,又有殷氏逼迫,范德建一咬牙一跺脚,竟做出了那等丧尽天良之事。   祁陆不得不感慨,因果轮回自有报,范德建就这么死了,还真是便宜了这个老杂碎。 127.这是想作妖啊!   同样的方法,给殷氏又用了一遍。   祁陆完成了他的承诺,在这场审讯之中,他确实未曾动这对母子一根手指头,两人就忍受不住这种全方位的折磨,一一招供。   看着对方苍老无助的样子,祁陆的眼神不停闪烁。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又有谁能想得到,长得慈眉善目的殷氏,竟是此次事件当中,起到决定作用的那个人?   这种耸人听闻的事情,在这个时代,若非他来查探范德建的死因,也许真的会被掩藏下去了。   范德建依然会受到读书人的尊敬;范安依然会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甚至不知哪天又会犯下滔天罪行。   对于殷氏,祁陆很难生起同情心,离开了天牢之后,向着皇宫行去。   议政殿中依然死寂,王宪忠因为伤心过度,已回家中调养,看样子十天半个月的是缓不过劲儿来了。   “可是审出来了?”   面对姬天行的询问,祁陆拱手道:“回禀陛下,殷氏母子已经承认其所犯下的罪行,全部经过都已被记事官记录在册。”   等姬天行看完之后,脸色铁青的将册子砸在桌上,“混账!”   扫视着站在大殿之上沉默不语的臣子们,更是怒火中烧,冷声道:“朕是不是对你们太好了?让你们逐渐忘记了立国之初的雄心壮志,忘记了四方皆敌的艰辛!   一个一个,表面上忠君爱国,暗地里狼狈为奸!”   “臣等……有罪!”   大殿之中呼呼啦啦的跪了一大片,唯有祁陆一人站立如松。   有罪?   有罪的是他们,又不是自己,为啥要跪?   而姬天行也是没有理会这些许小事,犹自愤懑不平。   “祁陆听旨。”   祁陆双臂抱圆,躬身拜道:“臣在。”   “为官之家属,知法犯法。将殷氏母子着重判处,以儆效尤!”   低着头的祁陆嘴角露出森然笑意,随即恢复了正常,正色道:“臣请将其母子凌迟处死,魂魄打散,永世……不得超生。”   “陛下!”   殷家家主殷向振听闻之后,立马出班道:“陛下!杀人偿命,如今范门一家三口为其偿还罪行,已是符合朝中律法。千刀万剐、打散魂魄……确实太过阴毒,恐不为世所接受啊陛下!”   他的心里还在疯狂骂着:祁陆你个贱人,竟敢出如此阴毒的提议,老夫与你不死不休!   祁陆断然道:“阴毒?你怕是不知道,王张氏被被砍碎之前,她还活着吧?你女儿一家做的那些混账事,需不需要我来为你复述一遍?”   “你所做的这一切,无非是屈打成招罢了!”   殷向振却不接话,生硬的转移话题,让祁陆再次看低他三分。   此时姬天行指了指桌上的册子,对身旁站着的大太监道:“念。”   江寅上前两步,双手捧过册子,眼角微不可见的缩了一下。   这上面所记录的事情,当真令人闻之色变。   而等他念完之后,殷向振不去检讨自身,反而声泪俱下的道:“陛下!范门一家杀人,以命偿命,臣亦不会有话说。可千刀万剐不得超生,确非仁政啊陛下!求陛下看在老臣追随您几十年的情分上,否了其后的惩罚吧陛下!”   本身就已经打定主意,明哲保身、不多过问此事的殷向振,没成想才刚刚立下牌坊,就被祁陆给破了功。   此刻的他,真想鼓荡周身灵力,一巴掌把他给拍死!   而祁陆的下一句话,更是让他差点暴走!   “这双标玩的,不知道的还当是菜市场讨价还价呐……”   声音不大,却被所有人听的分明,且紧随在殷向振的话语之后,明显的就是嘲讽。   姬天行都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这厮说话果真是让人着恼。   姬无厉与龙傲天此时对视一眼,出列道:“祁陆所言,臣等附议。”   随着他们的话语方落,又见二皇子姬无意竟也出列,声音隆隆的传遍大殿:“儿臣附议。”   若说九皇子为祁陆站台,所有人都的心里都能接受的话,那么二皇子的发声,就像是一记耳光,狠狠地抽在了许多人的脸上。   二皇子于军中声望颇高,他的开口无疑是为追随他的那些人一同表明了立场。   殿中传出了些许议论声。   文臣武将皆在殿前,本身就互相看不顺眼,此事文官惹了一身骚,武将本想隔岸观火,如今却被二皇子给带了节奏。   就连姬天行都没有想到,这个二儿子竟会选择这么做,就别提殿中其他沉默不语的皇子们了。   一个个的脸色阴晴不定,不明白为什么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老九就搭上了老二这条线。   姬无意常年领兵在外,姬无厉也是自小去了仙山福地习修炼法,两人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在姬无意归来之前,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为了阻止‘镇魔司’的出现,才会选择急急火火的回到京师。   可这才刚回来一天都不到吧?就跟姬无厉好的穿一条裤子了?   这不合常理啊!   说好的皇子之间明争暗斗、刀光剑影互不相让呢?   你到底在想啥?!   没人知道姬无意的心思,只是他如今站出来为祁陆声援,其他追随他的武将,互相对望一眼,也陆续出列,站在他的身后,齐声道:“末将附议。”   这就是武将与文官的不同了。在场的武将大多数都经历过协同作战,那等同袍之间的情谊,根本就不是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勾心斗角的文官所能比拟的。   二皇子的这一手,直接让势单力薄的祁陆等人,声势瞬间变得壮大起来。   文官群体,坐蜡了……   大皇子以及其他事不关己等候捞好处的皇子们,隐在宽袖中的手掌,紧紧地攥了起来。   老二,这是想作妖啊!   姬天行的眼角微不可查的抽了一下,并不高大的身子站了起来,声音果断而又透着森然杀机:   “准奏!”   ‘嗡……’   大殿之中,顿时喧哗声四起。   启国立国以来,姬天行第一次的,对着朝中大臣举起了铮亮的刀锋。   而很多人内心惊颤的同时,也深深地察觉到了,启国的动荡恐不远矣…… 128.只是善恶终有报   姬天行的一番话,将此事彻底盖棺定论。   殷向振知道,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那仇恨的火种化作了熊熊火焰,恨不得将祁陆生吞活剥。   他没有再发一语,只是默默地退了下去。听着大殿之中嗡嗡的议论声,疲累的闭上了眼睛。   有九凤在场,即便以他的实力,也不敢有丝毫造次。   今日这张老脸,可算是丢尽了。   以姬天行为首,满朝文武紧随其后,皇宫城头,秋末的大风猎猎作响,吹的众人微微眯起了眼睛。   所有官员必须亲自到场,看殷氏母子如何受到律法之制裁。让他们在触犯律法之前,也能好好的琢磨琢磨,到底值不值得犯险。   殷向振以身体不适为由,并未前来,姬天行倒也并为强求。毕竟血浓于水,亲眼见着亲族身死,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皇宫宫门楼下,沿着笔直的翼虎街,可以隐约的看到南城门的旌旗。混乱了一日的京师,于日落的斜阳中,即将画上一个并不圆满的句号。   只是善恶终有报,却未有家人共团圆。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并不想重回山野的祁陆,只是想要让今后所生活的地方变得好一些。但他选择的这条路,前途注定充满荆棘。   现在还未曾真正的开始,就接连遇到了一些恶心的事以及恶心的人,让他不由得更是下定了决心。   看着那群不要脸的东西,自身锦衣玉食,嘴里却胸怀天下。前脚恬不知耻的对所有人宣扬以文治天下,转身就行那男盗女娼之事。   他并不想掰正这些人的想法,因为利益捆绑之下,你永远也喊不醒一头装睡的鬣狗。   他想的是,迎面直上。   这也是他为何佩服姬无厉的原因之所在,并且愿意与对方联手,还这个天下一个清白。   而他并不认为自己是圣人,做这一切,也不过是为了有待将来,游遍千山万水的时候,能够不再见到人吃人的惨像。   ‘我死之后,管他洪水滔天’,看似很有道理,实际上,这只是无能者的自我催眠。   每个人都想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让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美好。区别只是,有的人为此持之以恒的奋斗着,而有的人……只会嘴炮无敌。   皇宫之外已经聚集了数不清的百姓。此时的他们,没有了以往的笑颜,一个个的沉默着,无声的表达着属于他们的愤怒。   京师重地,天子脚下,堂堂礼部尚书,竟为了袒护儿子,犯下累累罪恶。   他们是百官眼中的羔羊,但羔羊也是会有怒火。   他们想要问一下,那位站于宫楼之上,面色冷厉的皇帝,问一下他:这个天下,可还有朗朗乾坤;所有官员,是否同样肮脏流脓!   信任感在逐渐流逝,本就不多的归属感,也面临着坍塌殆尽。   吏部主薄王宪忠来了,带着家人,带着岳丈岳母,静静地站在人群最前方。看向祁陆的目光之中,满是复杂。   曾经最为信任的礼部尚书,杀了他的小妾。而之前还在苦思冥想的思索着如何针对的‘异端’,却以实际行动为他报了仇。   不得不说,世间之事,当真比话本小说还要离奇唏嘘。   再让他继续随在那群大佬的身后,像极了一个憨瓜似的冲锋陷阵?   王宪忠自认还没到达如此贱的地步。   以往的自己,确实是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   披头散发的殷氏母子被架到了搭建好的台子之上,引燃了在场所有人的怒火。   谩骂声铺天盖地的响起,声浪席卷而上,让宫楼上的文武百官面色稍变。   “看到没有?这就是百姓的力量。心里将百姓视为蝼蚁之人,可曾想过,当官逼民反,沦为阶下囚时,会面临何等反噬!”   姬天行的声音不大,但在此时此地,却分外有说服力。   皇宫门前,烂菜叶子臭鸡蛋都已经被维持秩序的城卫军缴走。但收走了东西,却堵不住悠悠众口。   铺天盖地的声音,几乎将人的耳膜震破。那狰狞的表情,如果没有阻挡的话,必然会一拥而上,将殷氏母子生吞活剥,抽筋扒皮!   殷氏看着那些愤怒的百姓,嘴里发出呵呵冷笑;而她的儿子,那个花天酒地无恶不作的范家大公子,却早已失禁。   逐渐陷入疯狂的一直说着:“不要!不要杀我!我不想死!我改,我改还不行吗?你们都要逼我死,都要逼我死!我已经改了啊!我已经知错了啊……求求你们,求求你们给我一次机会……”   死不死,在他的恶行被揭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时候,就已经由不得他了。   正是应了那句话:不作死就不会死。   而直到临死之前,还依然不敢担负责任,央求所有人再给他一个机会……   祁陆目光冰冷的道:“犯下罪孽求人有用的话,还要律法做什么?   且放心就是,身体的死亡只是开始,到了那时,想要尽快的去九幽之地报道?   呵!   那等天大的好事,怎么会落到你的头上?”   说着,祁陆将两枚五感明心符取了出来,亲自走上台阶,贴心的为两人贴在了……脚底之上。   贴在身体的其他位置,在行刑的时候,会比较碍事,体现不出行刑之人的水准。   当看到灵符之后,范安吓得差点昏死过去,连声求饶:“不要!不要!!你这个妖人不要害我!!!”   而殷氏也是瞳孔微缩,表情也不再冷笑了,狞声道:“贱人尔敢!”   祁陆对此充耳不闻。   对于一个……不对,对于两个即将要享受到‘无边快乐’的人,祁陆自认为还是比较有素质的,不能因此而产生羡慕嫉妒恨的情绪。   更不能因为对方的两三句谩骂,就跟泼妇骂街似的,叉腰回骂过去。   将一切准备妥当之后,祁陆对着两人挥了挥手,有礼貌的道了声珍重,就离开了刑台,回到了座椅之上。   祁陆虽是此案的主审,但在这时候,负责宣判的却是刑部尚书陈炳仁。   然而坐于主位的陈炳仁,却低眉耷拉眼,分外不情愿。   这与自己的立场不符啊…… 129.怀疑   “案犯范安,掳掠女子行羞辱之事,犯案后不思悔改,协同其父范德建、其母殷翠花,行杀人毁尸之事,人神共愤、罪孽滔天。今因范德建已死,特捉拿范安、殷翠花二人,凌迟处死,并捉其魂魄,永世不得超生!”   陈炳仁咬牙道:“来啊,验明正身!”   自有行刑者抓起两人的脑袋,一一回禀:“禀报大人,案犯范安、殷翠花已验明正身!”   “凌迟处死!不得,延误!”   “诺!”   看着薄如蝉翼的刀子在阳光下泛起的冷光,范安疯狂的扭动着身体,眼神惊恐的喊着:“不要!不要过来!我无罪!是那个贱人率先勾引的我!我是被屈打成招的!我无罪!!!不要啊!!!!”   “无耻!!!”   王宪忠龇目欲裂,而王张氏那年迈的父母双亲更是气的胸口发闷,她的母亲承受不住难过,眼睛一翻昏迷过去,引发了稍许的慌乱。   刀子已经落下,皮肉被一片一片的削了下来。   而每落下一刀,无论是没骨气的范安也好,还是死到临头依然横眉冷对的殷翠花也罢,尽皆发出了不似人的惨嚎。   听的人几乎都要起鸡皮疙瘩。   有带着孩子来的百姓,直接捂住了怀中孩童的眼睛:“不要看。”   “爹,我们回家吧?”孩童无助的呼唤着。   那中年人看了看邢台上的惨像,又看了看怀中孩子那可怜的样子,对于孩子的关爱终是占据了上风,点头道:“好,爹带你回家。”   邢台上的惨嚎声还在继续,痛到了极致,偏偏头脑却越发的清醒,想要昏迷都做不到。   那种无时无刻不处在煎熬中的感觉,让范安崩溃了。涕泪横流的他求饶着:“杀了我!杀了我!!给我一个痛快,求你了!”   而那两个行刑之人对此却仿佛没有听到,握着小刀的手掌依然稳定,像是在雕琢一件精美的艺术品,眼中满是陶醉。   敢接此任务者,非心神坚定不可为。   祁陆一眨不眨的看着行刑的场面,低声问了身旁的陈炳仁一句:“值此弹冠相庆之际,陈尚书,似乎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哼!”   陈炳仁眸子稍冷:“本尚书可是高兴的很。”   别得意,等陛下用完了你,像是丢臭抹布一般的将你弃之如履,到时候看你死不死!   牙齿咬的‘咯吱’作响,陈炳仁却只能说着违心的言语,那种感觉简直让他抓狂。   他本就与范德建交好,如今见他意外身死之后,家人后代还要遭受如此折磨,恻隐之心一起,对祁陆的愤恨愈发的深了。   别让老夫抓住你的痛处,否则必要你遭受更严酷之刑罚!   祁陆微微侧过脸,特意欣赏了一番对方那满脸便秘的模样,啧啧叹息两声,就差哼个小曲儿了。   “小人得志!”   面对陈炳仁的言语,祁陆微笑着摇头道:“此言差矣。”   说着,扭头直视对方的侧脸,一字一句、认真的说:“得志的并非小人,而是律法。身为刑部尚书,掌管启国刑罚,却想行包庇之事。敢问陈大人,您这番话,可敢当着陛下直言?”   “你……”   “你特娘的闭嘴。”   祁陆回过头来,保持着不动如山的姿态,看似在认真的监察行刑台,实则嘴唇嗡动间,飞快的怼着对方:   “你什么你?显得你很能是不是?掌管刑罚之责任,知法犯法,心心念念的想着如何去钻律法之漏洞!单凭你那一番话,某就能告你一个渎职之罪!”   “老夫……”   “去你娘的老夫!”   祁陆又打断了对方的话,面无表情的他偏偏口出成脏,气的陈炳仁差点忍不住拍死他!   “老是老了,却为老不尊。一大把年纪的人了,都活到了狗身上……不!这么说‘狗’,是对狗的不尊重。你们这几个老不死的,简直就是猪狗不如的畜生!”   “我……”   “我什么我?我祁陆行的端做得正,可不像你们那样做那等没品的事情,免得半夜出行的时候被鬼索命。”   站在宫楼之上,有身具修为之人,满耳听着邢台上的惨叫不说,祁陆那哔哔叨叨的声音也是听的分明。   有几个先前请求制裁祁陆的急先锋,更是满面涨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当然,他们更想的是把祁陆的那张嘴给直接撕烂。   姬无厉等人却是听的眼角抽搐,在这个严肃的场合中止不住的想笑。连忙屏气凝神,抱元守一,免得出了洋相。   随着刑罚的深入,上半身几乎已经没有一块完整地方的那两人,非但没有奄奄一息,反而越发精神的惨叫起来。   那围观的百姓也没了先前的愤怒谩骂,一个个的脸色煞白,依然在坚持着观刑的人比之先前要少了许多。   王宪忠一家人,却是眼睛通红的咬牙硬撑,不看到首恶身死,那是决不罢休。   祁陆漫无目的的与陈炳仁斗着嘴,把对方气的半死却不敢发作。修为高又怎么样?皇帝可是盯着呢,他也不怎么怕对方。   行刑的场面足足进行到了午夜时分,宫楼之下灯火通明,而围观的百姓几乎已经走光了。   眼见着也差不多了,祁陆此时站起身来,对陈炳仁做了个‘请’的手势,言语恭敬的道:“陈尚书,请。”   请去做什么?   自然是收了两人的魂魄,等待炼制之后,养在天牢地底九层之中的……   天火焚灵炉中,受尽灵炎焚烧魂魄之苦,直至魂飞魄散!   已经将所有的路都给铺好的祁陆,对于这种脏活累活也没多大的兴趣。   而身为刑部尚书的陈炳仁自然是被皇帝点了名,负责统管接下来的事情。   虽然他异常不情愿,但却只能咬牙领命。   是的,   祁陆这就是故意恶心这些人。   你们不是自诩君子吗?那就为你们挚交好友的家属,送最后一程罢!   心黑手辣?   祁陆表示他从来不会对无辜之人动手。   两边的梁子已经越来越大,再也没了缓和的余地。   而经过这次的事情,祁陆对于‘皇帝是否是个深藏不露的老荫蔽’这件事情,越发的怀疑起来。   在这个世界里,普通人掌管偌大的国家?当别的修炼者都是傻子么…… 130.邀请   当然,那也只是怀疑而已。并且与现在的自己关系不大,没必要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去想尽办法搞明白此事。   陈炳仁走到了刑台之上,取出一件葫芦形的法器,法器通体晶莹如玉,将盖帽打开,葫芦口向两人罩落而下。   盈盈流光旋转盘绕,只见只是瞬息之间,就将两人的魂魄给吸了进去。   祁陆眼睛一亮,暗道这玩意儿当真是个好东西。   到现在为止,除了那件林辉逃跑时所使用的扳指之外,也就只有姬无厉送给他的那柄潭渊剑了。   身上的法器着实太少。   这短短一天的时间里,从二皇子姬无意归来,一直到夜色浓郁,之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很多人回想起来,都觉得如同经历了一场梦。   范德建的身死,范家满门被斩,使得礼部尚书的位置空了出来。没有时间为‘老友’的遭遇缅怀,如今他们已经将目光放在了空出来的那个位置之上。   ‘礼部尚书’这个位置,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的话,除却每年国与国之间的交流接待亦或是礼尚往来,平日里所需要处理的公务,比起其他同等位置上的人来说,着实太过清闲。   这也是为什么,范德建能够以区区凡人之资,只是有个书院前山的背景,就能占据这个位置多年,并且时不常的扬言:‘老夫还能再干十年’的言语了。   只是虽然位置并非多么重要,但已经被读书人暗地里当成了他们这方势力的私有之物,即便是范德建因为意外而让出了坑,也是不想让其他派系的人抢夺过去的。   处理了手尾之后,姬天行下旨昭告天下,怒斥为官不仁者,小心他们的项上人头。   说起项上人头,王宪忠一家有了皇帝的默许,直接讨要了过来,他也不嫌弃两颗头颅那圆睁的眼睛,提起来就包在了白布之中。   王张氏的尸身早已被装殓入棺,寻了一块位置入土为安。而选择收了这两人的项上人头,也只是为了去墓前祭奠一二,聊以**。   宫楼之前重新恢复了往昔的寂静,只是那血腥味道依然刺鼻,呛的人喉头发涩。还有那惨叫声就像是魔音灌耳,即便此时早已消失,却似乎总是萦绕耳旁。   心生不忍的那群文官,看向祁陆的眼神,仿佛在看着杀父仇人。想来过了今晚,待明日太阳初升之后,祁陆的‘名声’必然会响彻整座京师。   硬怼文人、吟诗作赋以及调查礼部尚书之死,随之牵扯出来的这些事情,让所有人都措不及防。   而他们却从来都没反省过,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己所造成的。   祁陆只是属于被迫反击。   他所做的这一切,无非是想告诉他们,想要骑在别人头上作威作福,就要做好被骑的准备。   出来混的,到了时辰之后,想要赖账?对不住,天下间就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负责传递消息的兵士连夜出了京师,浩浩荡荡的向着五郡……不是,在二皇子又攻占他国的一郡之地之后,启国的疆土已经成为了六郡。   不需要出多少时日,整个启国都将知晓,近些时日里京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范德建一家因自作孽而死,必然会引起朝野上下的震动,多少也能震慑一些官员,不要把手伸的太长,免得到时候被查出来的话,殃及全家。   精神已经紧绷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姬天行也不再难为这些人,挥了挥手,让他们都回去歇息了。   在宫门外守候了一天的仆人们,接上了各自的家主,马车向着各处行去。   姬无意乘坐的异兽被牵了出来,兵器在手的他,不由得心有戚戚。   假如白天战斗的时候,自己的这两位好伙伴在场的话,哪里用得着如此狼狈,纠结的站在一边当看客?   “小子,今日时辰已然太晚,待明日,碰巧你的封赏也下来了,到时候老子请你喝酒庆祝!”   姬无意三十三四岁的样子,确实有如此讲话的底气。   只是他这话音还未落,还未离开的诸位皇子们,脸色尽数变得有些阴沉。   大皇子想了想,转身笑道:“无意,你我兄弟二人也是好久未见,不如改日一同饮酒?”   这是要探底了。   场中除了祁陆之外,各个身份显赫,都是皇子,谁也不比谁强上半分。或是驻足观望,或是将脚步放缓,尽皆听着两人的对话。   “好啊!哈哈哈哈哈!”   姬无意的回答,倒是让众人心头微动。这老二到底想要做什么妖?   白日的时候,明明是偏向老九的,按理来说那就已经表明了站队的意思。可如今面对老大的邀请,竟然又是一口答应……   难道,   他想脚踏两条船?   呸!   以前没发现你这么渣啊!   而姬无意不管这些,接受了大皇子的邀请之后,又扭头看着祁陆,皱眉道:“老子请你喝酒,你怎的连个声音都不出?”   祁陆收起心中思绪,闻言抬头。看着骑在异兽之上,高大威猛的二皇子,飒然一笑,复而点头道:“碰巧,二皇子的封赏明日也将下来了,借此机会也共同为二皇子庆贺。”   “哈哈哈哈!你这小子,硬是要得!会来事儿!”   笑完抱拳对着四周拱了拱手,骑着异兽几个眨眼就消失不见。   今夜他无法回自己的府邸,而是需要回到三十里之外的驻地,与麾下将士们一同接受封赏。   二皇子走后,与其他人自是没有什么话好说。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再待下去的话,气氛必然会变得尴尬。   姬无厉、龙傲天与祁陆一起,离开了皇宫。   在路上,眼见着周围已经没有人了,龙傲天胳膊一伸,勾住了祁陆的脖子,向着自己怀里扯着,“可别跟老子说,你这身体是临阵之前获得了突破,将身体给治好了!”   祁陆挣脱了对方的禁锢,整理着起了褶皱的衣衫,“莫动手动脚的,让人见了笑话。”   “哟呵!”   斜着眼睛瞥了一眼在旁微笑的姬无厉,龙傲天努了努嘴,问道:“老九,怎么着?这小子如此不实诚,是不是得搞他一顿?”   姬无厉温声应道:“可。”   无人的翼虎街上,顿时响起了三人的打闹之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街溜子出行了。 131.吃饱了撑得慌   夜色逐渐的深了,凉风打着呼哨刮过了街头巷尾。淅淅沥沥的雨丝像是断掉的细线,无声无息的落在天地之间。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愈发凉的夜里,雨水已经渐渐变成了一朵朵晶莹雪白的雪花,纷纷扰扰的飘落下来,却落地即化。   雪来了,意味着这一年即将到了年尾。   因为万灵界国家众多,每一个国家的建国时间都不同的缘故,为了避免记时混乱,几乎所有的国家,都在沿用着先前那个庞大王朝的记时标准。   启国自然也不会例外。   恍惚间,来到这个世界也已经有三月有余了。   从当初对这个世界的一切全都懵懵懂懂,到如今已经渐渐地融入到了这个世界,短短的几个月之间,他已然经历了太多。   而与这个世界的羁绊越深,祁陆就愈发的觉得,先前所谓的‘地狱开局’,也不过是荆棘之路的开端。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只能坚定的走下去,直至见到光明降临。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不用再受到这些困扰。   话说在恢复之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四女,还挺失魂落魄的,觉得她们没了用武之地。   祁陆倒是对此异常满意,终于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了,这感觉分外不错。   家人都已经睡下了,祁陆独自站在窗边,伸手接了一朵冰花。   手心之中顿时多了一滴外形并不规则的水珠。   彻骨的凉意并未让他有过多的表示,只是出神的望着昏暗的天际。   得罪了那些人之后,接下来该如何去做;大皇子的攻势,往后该如何去接;更有只是隔岸观火并未下场的其余皇子们,尽皆是些难缠的家伙。   想的入神,渐渐地有些思绪在脑海中逐渐成型。而他却恍然笑了一下,自己就是个打酱油的,这种苦逼事情,还是让九皇子去做最为合适。   毕竟,有多大的能力办多大的事情啊!   提起‘能力’,祁陆关上了窗户,来到床上盘膝而坐,五心向天抱元守一,继续修炼起来。   不得不说,《洗髓经》的功效着实凌厉,如今他的境界早已稳稳的踏入了眀身境,至于具体在几重天……   反正明面上,是在二重炼筋的阶段,活脱脱的一个出入门的小修士。   外有《洗髓经》锤炼肉身,内有《道德经》洗涤元神,什么先明身后纳气,在祁陆这个具有天然优势的外来者看来,根本就不存在那种循规蹈矩的事情。   他曾经闲暇之余,翻看过一些小说,在他看来,他没有无敌的外挂,更没有可萌可冷经常‘嘤嘤嘤’的系统。   但这都没关系,他觉得记忆中的那些《道藏》,就是他最大的本钱,足以在这个世间安身立命了。   祁陆非常感激自己的师父,那一二十年的时光里,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手里不是攥着鞋底板子就是拿着茶杯粗的木棍,追过了一座又一座山头,逼着他背诵那些在当时看来,极其绕口又臭不可闻的经文典籍的日子里,如今几乎全都用上了。   在这里,没有城管大哥的追逐,也没有网络宣传‘建国以后不许成精’的伟大的、发人深省的思想教育。   祁陆有时也觉得,这里才是能够让道门典籍发光发热的天赐之地。   盘膝修炼的祁陆,周身有玄妙的道纹出现,气息变得飘渺不定,却又有种飘然欲仙、仿佛随时能够破碎虚空而去的感觉。   而每当气息升起,却总是被祁陆压制下去,隐藏不见。对于《龟息诀》的运用,几乎已经炉火纯青。   这还不算完,祁陆早已做了决定,要深入研究《龟息诀》的各种运用,若是别人能轻易发现自己的修为深浅,如果想要针对他的话,那还不是一抓一个准儿?   他才不信那些人对付他的时候,会做那种葫芦娃救爷爷的蠢事。见你是眀身境二重天的实力,脑残的派一个或者两个同等境界的人来做杀人灭口的事情。   明明手底下有一锤定音的强者,非得从低级开始,一个一个的送来给他练级,到最后整的都成了光杆司令了……   这得是有多傻的人才能做出来啊……   祁陆可不会把自己的生命交付给那未知的运气之上,免得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半夜的修行之后,感受到又有精进的祁陆,不由得神清气爽的从床上起身,迎着院中侍女们颇为幽怨的目光,亲自洗漱之后,去了房中给母亲请安。   等一切都收拾妥当,祁陆自行出了家门,一路欣赏着街边美景,一路向着皇宫而去。   今日,要得到五百……不对,今日要册封啊!   五百灵石啊……   不装了,摊牌了,祁陆就是眼馋那五百灵石。   昨日京师震动,今日一早,出现在街头巷尾的百姓们,顿时就有了可供谈论的话题。   俩人一见面,开口就是:“你知道吗?范德建一家身死的事情?啧啧……真是人面兽心啊!”   这时候,另外一人就不屑的反驳一句:“你这都过时了!听说了没?有个叫祁陆的……就是前几天刚刚揍了一群书生的那个祁陆,他在昨日被范德建相讥之后,一怒之下连做六诗一文章,当时你是没见着!那群人的脸色都跟吃了屎一样的难堪!”   “说的就跟你亲眼见着了一样。”   先出口的那人被讽了几句,顿时就想找回面子。但那人却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又带着满面骄傲的回道:   “你怕是不知道,我舅舅家的外甥的同窗的家眷的……”   “行行行……人家都跟你离着八辈儿远了,还没完没了的上赶着拉关系呢?你就算拉的着,人家也不正眼瞧你啊……”   “你这人说话就是难听!”   “难听咋的了?给你脸了还是怎的!”   “嘿!我就见不得有人在我面前装硬汉!”   “哎哟!老夏打人啦……”   ……   一阵喧闹,让祁陆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这已经是他一路走来,所听到的第八波议论他的了。   自己的事情传的真快啊!   京师里的百姓,吃饱了撑的慌的百姓真多啊…… 132.千秋万代,一统天下   祁陆那不知是好还是坏的名声……彻底在京师打响了。   而他宴席之上所作的六诗一文,若是再加上从姬无厉口中传出的那首‘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话,足足七首诗、一篇通篇正经却内含嬉笑怒骂的文章,不只是文人仕子,就连普通的百姓,也几乎已经到了耳熟能详的地步。   诸如‘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单单吟出,眼前似乎就出现了一幕画面:剑客乘风而行,饮酒狂舞间,手中长剑肆意挥出,恶徒纷纷毙命于剑下!   一股豪放不羁的感慨充斥在胸口,令人不吐不畅!   又如‘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等等诸如此类脍炙人口又能让人闻之一腔热血涌上心头的好诗,即便是不懂得欣赏诗词歌赋之人,都能从其中品出各自所理解的意思。   有老汉磕着烟斗,听了之后啧啧称叹,当着巷子里的街坊邻居直接就说了:“这是不是比那些狗屁文人仕子作的都好了?”   “那是当然!那群眼高于顶的文人,平日里也就去个青楼玩个姑娘有本事。我曾经见过一年轻书生当场作诗,那都作的什么玩意儿啊!狗屁不通、嘤嘤呀呀的不知所云,哪里及的到祁陆这个少年郎之万一!”   又有人说了:“嘿嘿,老张家的儿子不也是读书人么?平日里拽的跟已经升官加爵了一样,也不知听闻了这个消息之后,会不会气的跳脚哟!”   此话一出,街坊邻居们相视一眼,尽皆快慰的大笑起来。   让你老张家装哔!   而他们想的还是太简单了,此事何止是老张家的儿子,京师之中所有的读书人都快炸了锅了!   一个个目瞪口呆的说不出话来,就连‘抄袭’的借口都找不到!   若是抄袭,为何如此脍炙人口的诗词,没有在任何典籍里见过?也未曾听任何人吟诵过?   而若是从别人手里买的诗词……这更不现实了!文人墨客有哪个不想着写出一首好诗好文章,然后让自己名传千古的?   如此佳作……不!是神作!岂会轻易卖给他人,而且一卖就是七首?   这东西在文人的眼中,价值连城,根本就不是金银珠宝能够买来的!   如果有,某愿意倾家荡产……   这是很多人脑海中所蹦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而这一点,恰恰就是让他们几乎所有人都抓狂的原因之所在。   他们作不出同等境界的诗,也买不到这样的诗,所以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他们,明明都已经气炸了肺,却依然只能大眼瞪小眼,半晌放不出一个屁来。   将一个人摧毁的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在他最擅长的领域,将他击败。   祁陆的所作所为,在他们的眼中,无疑已经化身为白发恶魔,狞笑的挥舞着巨大无比的巴掌,‘啪啪!’的抽在了他们的脸上。   火辣辣的疼!   明明气的要死,却根本没有反击的余地。   就……无能狂怒。   短短的时间之内,祁陆的名气就像是风暴席卷而过,留下了一片狼藉。   ……   皇宫议政殿之外,祁陆老老实实的站在台阶之上,只是那眼睛却在‘滴溜溜’的转着,欣赏着初雪落下之后,宫中的美景。   热气从口中喷出,轨迹清晰的仿佛伸手就能拨动,初冬时节,已经悄无声息的来了。   地面上倒是没有多少落雪的痕迹,只有水渍倒映着光线,满目光亮。   姬无意身后跟随着五位将领,个个气势雄浑,太阳穴高高鼓起,身高就没有下来八尺的,艳红的披风随着踏步而行所带起的风,在身后猎猎作响,百战之师的威势在他们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不多时,殿内传出封赏,姬无意封为镇远大将军,领天阳郡总兵之职,赏银万两,灵石两千。   祁陆有点懵。   你一个不能修炼的,要这么多灵石做甚?浪费啊浪费……   就很馋。   这么一对比,顿时觉得自己的那五百灵石不香了。   果然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当然,祁陆也只是略微羡慕一番,并未有任何的心里不平衡。   毕竟人家打下了整整一郡之地,那是用命拼出来的,倒也值得此封赏。   跟随姬无意入殿的那些将领,也根据军工的大小,得到了不同程度的赏赐。   驻守在城外三十里的兵士们,自也少不了嘉奖,只是他们的奖赏,等姬无意回营之后论功行赏罢了,皇帝自然不会为此小事再特意拎出来单独提。   等姬无意领旨退回武将行列之后,殿中再次传来了大太监江寅那穿透力极强的尖锐嗓音:“宣……祁陆觐见~~”   祁陆整了整衣袍,又搓了搓脸颊,精神抖擞的进了议政殿。   “臣祁陆,拜见陛下。”   与姬无厉厮混了这么久,祁陆也是知道了,启国上朝的时候,除非特殊情况,否则一般都是没有跪拜之礼的。这也让他稍稍吐了口气,毕竟跪来跪去的,他还真不怎么习惯。   双手前后贴在一起,环抱施礼道:“愿陛下千秋万代,一统天下。”   他的进入,本就吸引了殿中所有人的目光,如今这祝福语一出,登时就让那些心怀不满之人牙碜的咧了咧嘴。   拍!就使劲拍吧你!   马屁精!   话说我们怎么就没想到过如此新颖的祝词呢……   一般情况下,在觐见的末尾,都会顺口说句祝词。   祝词可以是对皇帝的祝愿,也可以是对启国的祈愿,反正就是怎么好听怎么来。   长此以往,其实也已经形成了固定的套路,所说的祝词无非就是‘祝陛下文武昌隆’,又或者是‘愿启国万世太平’之类的。   又何尝有人说过什么‘千秋万代,一统天下’这种词儿?   这种马屁精,若是入朝为官,将来必然会是奸妄之臣!   搞他!   必须得把他给搞掉!   否则启国必然永无宁日!   祁陆若是知晓了他们的想法,定然会大笑三声。只不过就是个祝词而已,都能让你们联想到这么多,也不怕心眼儿太多,给你们累死!   姬天行饶有兴致的看着祁陆,嘴里发出了一声轻笑:“腿脚可是好了?”   得了,   祁陆心中感叹:果然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是当皇帝的,一个个的都是小心眼儿。 133.‘好’的那方面   “回陛下,已经无碍了。”   祁陆让自己的表情恢复正常,假意没有听明白皇帝的意思。   就装傻充愣。   “哼!”   姬天行冷哼一声,并未多说什么,似乎是默认了将‘一百棍’的事情揭过不提。   说到底,这也就是祁陆先前做的比较到位。若不然的话,此事根本就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揭过。   对大太监使了个眼神,江寅立刻会意,从御案之上请了谕旨,两步行于台阶边缘,双手一分打开之后,开始宣旨:   “启武皇帝诏曰:   祁陆虽本布衣,然多有才艺,心思机敏;每有惊世之言论,夜深细细思量,却有醍醐灌顶之效。   有愤世嫉俗之情绪,却胸怀浩然正气,不以修炼者之身份欺凌弱小,只以天地之理为度量行事之准则,以至理、品德服人,朕心甚慰。   其后,奉命彻查礼部尚书范德建身死之事,牵连滔天大案于世人眼前,令朝野之清明出力甚多,可堪大任!   今着祁陆为礼部主事,赏灵石五百。尔后期卿初心不改,荡尽天下不平。   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祁陆施礼道:“臣祁陆,领旨。”   他这一接旨不要紧,在议政殿里的文武百官们,武将倒还好一些,但文官们却几乎个个都脸色难堪,仿佛吃了苍蝇一样。   这什么意思?   官宣祁陆‘以理服人、以德服人’?   这不是‘啪啪!’打他们的脸么!   而且一个小小的礼部主事的位置,竟是皇帝亲自下旨任命,并要求昭告天下,这是想与我们文臣开战吗!   更恶心的是,礼部的各个位置,都是由文臣把控,如今被丢进来一根搅屎棍,摆明了不想让他们好过。   一时间,很多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为首的大皇子身上。而这位书院后山的弟子,此刻却眼眸微垂,就像是局外之人般的,没有任何表态。   不是他不想反对,而是先前踏错一步,如今若是再站出来,必然会被姬无厉一行人抓住破绽,穷追猛打。   因此无论如何,最起码在现如今的场合之中,他是没办法再出来了。   被叠的整齐的官袍摆在木托之上,由小太监恭敬的端了上来,祁陆双手接过。   自今日起,他确实能够算得上,已经在这个世界初步立下了脚跟。   ‘站稳’还暂且称不上,周围强敌环伺,那书院的反扑之势必然猛烈,不得不防。   迎着一众人羡慕嫉妒,当然大部分都带着‘恨’的目光,此地已经没了祁陆什么事儿,领旨谢恩之后,退出了议政殿。   今日无须他上朝。   出了宫门,青天白日,地面上那少许的积水已经蒸发殆尽,只留下了浅浅的印痕。   “公子!”   祁陆闻声望去,只见一马车边,沉鱼与闭月正惊喜的对他挥舞着手臂。   “你们怎的来了?”   还未走上前去,两女已然小跑着围了上来。在距离他半丈的位置停下身形,喜滋滋的福身道:“恭贺公子加官进爵!”   道完了喜,这才回答道:“是夫人担心公子回去的时候没个代步的马车,免得累到了公子,就派了婢子两人雇了辆马车,让咱们来接公子回家呢!”   祁陆怔然半晌,哑然失笑的摇着头:“不过就是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官儿,哪里用得着如此排场。”   “公子哪能如此说?”   闭月忍不住反驳道:“这可是一朝升天呢!”   祁陆:“???”   一朝升天,是什么鬼?   沉鱼扶了扶光洁的额头,忍不住拍了闭月的脑袋瓜一下,杏眼含怒,“闭嘴!不让你来,你偏偏要来。你这是故意埋汰公子还是怎么的!”   “噢……”   闭月用力的拧了一把嘴角,那俏脸的一侧立马就红了起来,对着祁陆道:“公子,对不起,闭月只是想说……”   “打住!”   祁陆可真怕她再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了,连忙打了个手势,止住了对方的话头。   看着她那红了一片的脸蛋儿,倒也不忍再说什么苛责的话,只是道:“回吧。”   “是,公子。”   车夫是个中年汉子,方脸圆目,浓眉宽额,身材矮了些,却长了一身的腱子肉。在这初冬时节里,只穿了一件粗布夹衫,两条黝黑的胳膊吹着冷风,竟还隐隐的冒着汗。   见到祁陆的一瞬间,那汉子不由得眼睛一亮,赶忙将马榻取了下来,搁在地上之后,冲着他竖起了大拇指,随即爽朗的笑道:“您就是祁陆,祁公子?果真一表人才!”   能够重新站起来的祁陆,确实卖相极好,按照前世来说,那也是有着一米八几的个头。虽算不上高大威猛,但搭配着那身气质,也算得上丰神俊朗。   尤其是那一头白发,在阳光的映照之下,反射着柔和的光彩,像是不染任何杂质的雪白丝绸,精致的打了个稽。   湛蓝丝带从中穿过,分两端垂落在脖颈之后,平添三分另类却引人目光的气息。   面对着称赞,祁陆并未有任何自满,只是淡然点头道:“过奖。”   “哪能呢!您近几日在京师中的所作所为,当真是大快人心呐!   您且放心,无论那群读书人如何败坏公子,咱们大部分的百姓还是明事理的,也晓得您是办实事儿的好人!”   本身还以为是相互客套的话语,却没想到引来了对方如此长篇大论。   祁陆注视着对方,温和的笑了起来:“某只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小事罢了,多谢诸位的抬爱。”   “您客气了!”   中年汉子挠了挠后脑勺,憨厚的笑了两声,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道:“嗨!您看我一个大老粗就只会说这些有的没的。您赶紧上车,免得家中老夫人等的焦急。”   祁陆点头,对着他拱了拱手,随即上了马车的车厢之中。   他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还当真没有想过,会因此收获到百姓的尊重。   如今亲身经感受着来自于车夫的善意,心中隐隐有股暖流划过。   终究是有些成就感的。   百姓要的东西不多,他们只想吃饱喝足衣食无忧。而那些所谓的官员尽皆高高在上,却从未深刻的反思过,这些百姓的心里,一个个的都亮堂着呢。   谁对他们好,谁肚子里满是坏水,他们身为旁观着,都看的清楚明白。   这个天下,终究还是有‘好’的那方面的…… 134.灵石王小五   礼部主事这个位置,在京师之中确实也算不得什么大官。   但无论什么事情,其实都是分人的。   比如说祁陆成为礼部主事,就引起了他家附近的小轰动。   无他,只是因为最近这些时日,京师里所发生的大大小小的那些事情,细细数来之后,发现都摆脱不了‘祁陆’这个名字。   因保护生母,失手打断其父双腿后,被京师文人群体所唾弃,于宫中遭遇责难;   殿前奏对,一人独战满朝文武,喷的以范德建为首之人脸色发青;   贿赂当朝大太监江寅不成,差点挨了板子;   遭受读书人上门讨伐,却反手一巴掌打的他们哭爹喊娘,对方数百人锒铛入狱,他却屁事儿没有……   百姓们本身以为一个新的混世魔王即将崭露头角、平日里避之唯恐不及的时候,对方又硬生生的凭借着实力,在宴席之上‘七诗一文章’的姿态,将那群文官臊的满脸通红却又无从反驳,范德建更是怒急攻心的给气死了。   这可闹的很大了吧?可没成想范德建的身死,竟然还有反转!   范门一家三口所造下的杀孽,震动了整座京师!   凭借着此事,祁陆以一介布衣之身,竟是扶摇直上,直接成为了礼部主事……   如此波澜壮阔的起伏遭遇,普通百姓用一辈子的时间经历一遍,都够在年老的时候吹到死了,而祁陆此子却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就已经全部经历了一遍,怎么会不引发轰动?   这祁陆牛啊!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能耐,有的人家就不免动起了小心思……   自从搬来京师之后,祁家从未如此热闹过。前来恭贺的邻居们几乎踩烂了他家的门槛,各种礼物送的飞起,而祁陆却对此并无多少兴奋之色。   单说鸡鸭鱼肉的属于乡亲们的正常走动,收了也没什么,他娘管理了清源城祁家那么多年,回礼虽然不贵,但也足以能代表他们家的礼数。   但那些贵重的东西,他们家是一概不收的。   大小也算是个公众人物了,这点自觉还是有的。张氏这大风大浪经历了不知多少的‘老江湖’,自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犯糊涂,给自家儿子抹黑。   如果说这种送礼回礼,加深邻里感情的事情还算是正常流程的话,那不知哪里来的媒婆登门拜访,而且一来还是好几位,尽皆说着己方所代表的闺女的优点……   祁陆一听,顿时头都大了。   这都什么歪门邪道的!自己啥时候摇身一变,从一个近乎人人喊打的小屁孩,变成了钻石王老五了?   哦,自己这个年龄根本就不老,而且这个世界并没有钻石这种坑傻子的东西,那叫啥?   灵石王小五?   嘶……   好不容易身体恢复了,摆脱了四个侍女的‘摆布’,祁陆是疯了还是傻了,这么快就要再次‘踏上贼船’?   想都不要想!   这段时间都特么快有心理阴影了好吗!   是修炼不香了还是文人们不好玩了?他哪里有那么多工夫去理会这等事情。   道门虽然不忌讳寻找道侣,但说实话,祁陆对这种事情,还真没有多少兴趣。   贫道志在大道!   躲回房间里的祁陆,在进入修炼之前,坚定的给自己立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贞节牌坊。   在街坊们串门的时候,五百灵石已经有宫中侍卫送到了家里。只是灵石数量甚多,皇帝还贴心的搭上了一个储物袋。   侍卫临走时原封不动的传话:“待用完了里面的灵石之后,再将储物袋归还于朕。”   祁陆直接将这话当成了放屁。   街坊邻居的东西我不收贵重的,但你个皇帝……   能不能别这么斤斤计较?不就是一个珍贵的储物袋么!还想着收回去二次利用?   当皇帝的哪能如此小家子气!   再说了,凭本事薅到的羊毛,凭什么不织一件羊毛衫?   在对待街坊邻居与皇帝的时候,祁陆完全就是区别对待,羊毛薅起来都不带眨眼的。   盘膝打坐的他,把玩着外观小巧、内里却暗藏乾坤的储物袋,然后从中取出了一枚拇指大小,散发着柔和波动的灵石。   灵石虽小,祁陆细细的感受一番之后,却是惊异于其中充沛的灵气。   怎么说呢,这小小的一枚灵石之中,所蕴含的灵气总量,相当于给自己贴了引灵符之后,吸纳六个时辰的灵气总和!   而且吸收灵石中的灵气,根本不会造成周边空间中的灵气波动。   无声无息、丝丝顺滑……   果真是修炼用的好东西!   相同品质的灵石,他的手里足足有五百枚!   而二皇子手里……   呸!   没事儿想那个倒霉催的做什么?明明无法修炼,却得了那么多的灵石,明珠暗投啊!   摒弃心头的杂念,祁陆双手之中各自握着一枚灵石,微阖双目,左右开弓的修炼起来。   道门修炼法讲究中正平和,按照正统修炼的话,完全没有走火入魔之烦恼。   但不知是从哪个不懂装懂的人嘴里传出来的,言说道门修炼法修炼速度相对来说比之魔道功法要慢了许多……   祁陆表示他修炼的一点都不慢,并且比大多数魔道功法的修炼速度,都要快了不少。   除非二愣子,否则在有选择的前提下,谁会选魔道功法修炼啊……   时间就在修炼中一晃而过,几乎一下午的时间,张氏都在招待着八方来客,将这些琐事处理的游刃有余的她,久违的露出了舒畅的笑容。   果然,人活在世,还是需要做些什么来充实枯燥乏味的生活的。   要不然与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   好不容易送走了最后一波客人,张氏长长的吐了口气,短短的下午时光,让她如获新生。   而正在此时,家中又有人来。   来人并非街坊邻居,而是身着连身锁子甲的兵士。   “二皇子命小人前来,迎祁公子赴宴。”   正在修炼的祁陆,从房间中睁开了眼睛,两道精芒从眸子中闪过,随即被他隐藏起来。   ‘吱呀~’   房门被从里面推开,祁陆踏步而出,对那兵士点头道:“带路便是。” 135.从来就没有理所应当   顺意楼,   整个七层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宴厅,此时厅中灯火通明,驱散了四周的昏暗,二皇子居坐于首位,此时正于姬无厉、龙傲天二人低声闲谈叙旧。   舞池之中有数十身材曼妙的舞姬,随着侧方垂帘之后传来的琴音,舒展着引人遐思的身姿,一双双宛若秋水的眸子似乎会放电,用尽一切机会瞥着矮桌之上的诸位贵人。   能当个小妾,也是极好的啊……   可席间三人却根本不看她们一眼,只将她们当成了可有可无的‘背景墙’,让一众舞姬伤透了心。   等祁陆来了七层,正闲聊的三人顿时眼睛一亮,二皇子更是声音隆隆的大笑起来,震的缠绵琴音都差点续不上前调了,   “你小子终于来了!席间当属你来的最晚,还不快自罚三杯?”   祁陆假意冤屈的摊了摊手,边迎上去边道:“二皇子的侍卫前去报信之后,某可是马不停蹄的赶了来,半分不敢懈怠。”   说着,与三人互相见礼后,坐在了席中最后那条矮桌旁,给玉杯满上了酒,举杯道:“不过……既然二皇子开口,某这酒量虽浅,但焉有不奉陪之理?”   连饮三杯之后,祁陆畅快的‘哈’了一道气,将玉杯放于烛火之前,仔细看着其上的晶莹剔透,赞道:“好酒配好杯……葡萄美酒夜光杯……”   “葡萄美酒夜光杯?”   姬无厉随着念了一遍,眼中透着了然的笑意,问道:“祁兄,你不会……又有了吧?”   “有什么?难不成这同样能作出一首诗?”   姬无意虽然觉得那句言语颇为赏心悦目,却也不信祁陆还能继续装哔。   有七首就行了,要不然你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祁陆本身只是有感而发,并没想着继续这个话题,但见到姬无意不以为然的神态,心头一动,不由得轻笑出声:“某确实有了。”   “哦?”   姬无意有些兴致缺缺的随口一句:“不妨说来听听。”   他一个武将,本就对这种文绉绉的娘们儿才玩的玩意儿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只是此时见对方想装哔,他也不好驳了祁陆的面子,索性也就顺水推舟了。   祁陆看向姬无意,又在酒楼侍女的服侍下添满了酒水。单手举起,透过杯壁看着其中的水波流转,开口道:“某与二皇子初次饮酒,就以此诗送于二皇子。愿启国国运昌隆,祝将士们……旗开得胜。”   说罢,祁陆豪放的再次将酒饮尽,‘啪!’的一声顿在了桌上,一股苍凉之感猛的从他的身上出现,引得在场所有人纷纷侧目。就连那琴音以及摇曳着身姿的舞姬们,都变得缓慢了些许。   “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饮琵琶马上催……”   上阙落地,那苍凉的气息越发浓郁起来,同时在其中更是出现了三分杀意凛然。   姬无意放下了竹筷,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姬无厉与龙傲天互相对望一眼,心塞于祁陆的学识之广博。   诗词歌赋这种极其讲究天赋的、几乎已经成为了读书人展露学识之有力武器的东西,在祁陆这里仿佛成为了不要钱的地摊货,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舞姬们停下了舞蹈,琴声不知何时幽幽而落,场中的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的,等待着祁陆的下阙降临。   正此时,祁陆哈哈大笑起来,狂放不羁的声音贯穿了整座顺意楼,让此时正与亲朋好友饮酒吹牛逼的食客们,登时如同被冷风刮过,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   全诗上下共四句,简单的二十八字,看似随意的拼凑在了一起,但连接成句之后,却令人眼前瞬间出现了独属于沙场的,那苍凉绝望的场景。   本来心底还有些不屑的姬无意,此刻也有些眼眶泛红。   为了开疆拓土,启国将士们前仆后继的出征;为了保卫疆域,启国将士们夜以继日的巡守……   姬无意本以为男儿战死沙场,本就理所应当。但于此刻得闻此诗,心中却产生了全新的感悟。   从来就没有理所应当,有的只是被逼迫之下的无奈选择。   祁陆吟罢,环视四周静谧无声,自顾自的添了一杯酒,未饮,沿着一条线,潵于身前地板之上。   ‘咚咚咚……’   酒水与地板接触,所发出的声音惊回了七层众人的心神。而此时祁陆再次郑重的开口道:“此酒,敬启国所有将士。”   席上其他三人沉默一瞬,也随在祁陆其后,潵落一地酒水:“敬,启国将士!”   楼下隐约的传来了叫好声,只是七层这种地方,可不是随便一只大猫小猫就能上得来的。   一楼大堂之中,有两人缩在角落,桌上摆了几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两坛酒旁,各自有一碟花生米。   若是祁陆此刻下来,定能认出来,这俩正是前些时日带人围攻他家的领头之人,吕长敏与杨卓。   此刻的他们,正愁眉苦脸的剥着花生米,互相吐露着最近几日生活的艰难,却猛然间听到了这首脍炙人口的诗作,虽只听了下阙,却依然惊的睁大了眼睛。   吕长敏感慨的摇了摇头,苦笑道:“近些时日,京师当真是……人才辈出啊……”   那个人才为什么不是我?凭什么不是我!好特娘的嫉妒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杨卓此时却眼前一亮,惊喜道:“吕兄!这是我们文人反击的机会啊!若是有幸能够结识此人的话,说服他成为反攻祁陆的先锋,说不定戴罪立功之后,你还有望重回书院啊!”   他这么一说,吕长敏的呼吸微微一滞。被大皇子像是扫垃圾一样的扫地出门之后,他恨大皇子吗?   恨!   恨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   但若问他还想重回书院吗……   想!!!   为什么不想?那可是天下文人仕子心目中的圣地!   只要能够重回书院,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经过杨卓这么一提醒,吕长敏立马也激动了起来!   这确实是个机会啊!   想到这里,不由满怀感激的看了杨卓一眼,不愧是我吕长敏的好兄弟! 136.横空出世?   “掌柜的!可知方才是楼上哪位大才所作的诗?”   掌柜的依旧是一副精明的模样,闻言看了两人一眼,讪笑道:“这二位爷,要说那位确实也算得上大才,至于是谁……”   说到这里,迟疑着摇头道:“您二位还是莫要打听为好。”   “呵!同为文人,自是需要守望相助,互相交流才是。我二人只不过是想结识一番,探讨文之一道。怎的,却是连个名讳都打听不得了?”   吕长敏本就抑郁,如今听了掌柜之言,更是邪火蹭蹭的往上蹿。   合着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不配跟那人结交?   一时间百感交集,这人一旦落魄了,当真是谁见了都能讽刺两句。   掌柜一看,哟呵!本来为了避免您二位得知那人的名讳之后尴尬,没成想一副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   得了!您二位既然这么巴不得结识对方,那我也不当那烂好人了。   想到这里,掌柜满是同情的看了他们一眼,缓缓道:“今日二皇子于七层宴请好友,两位可知皇子邀请的谁?”   吕长敏与杨卓对望一眼,迟疑道:“听你的意思,难不成那声音是从七层传来的?”   掌柜矜持的点头:“自是。”   声音从七层传到一层,压下了一片嘈杂之声,那修为……不低啊!   是文人,又是修炼者,这京师之中……何时如此的藏龙卧虎了?   “你倒是说说,到底是哪位大才横空出世了?咱们即便结交不上,能于此地风闻见识一番,也算雅事一件。”   杨卓并未回答掌柜的话,最近他自己都四处奔波,托关系找门路,这才堪堪保住了所属书院‘学生’的身份,自然没有闲情雅致去关心二皇子宴请谁这种跟自己没关系的事情。   “祁陆。”   掌柜眼神之中的‘爽意’一闪即逝,双手拢在宽袖之中,满意的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两人,啧啧有声的退了下去。   何必呢?上赶着的给自己找不痛快,这一巴掌下来,懵了吧?   有些人呐,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好言好语的劝你你不听,那被抽了脸的话,可就怪不得咱了。   “祁……陆?”   杨卓咽了口唾沫,突然就觉得花生米它不香了。   吕长敏的脸色时青时红,最终化作了苍白的颜色。   大才?结交?横空出世?   呵!   彼其娘之!   桌子上的菜肴,本身就没什么胃口,如今又闹出来这么一个笑话,如果不是看在顺意楼的后台老板他们惹不起的份上,他们早就将桌子给掀了!   (╯‵□′)╯︵┻━┻   可这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摆明了就是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不吃了!”   吕长敏拂袖而起,咬牙道:“怎的如此阴魂不散!哪里都能见到他!”   真就往后余生全都是你了呗!   次奥!!!   就难受。   正招待着其他客人的掌柜,眼角余光瞥见那两人结账走人,不由得在心中冷笑两声,收敛情绪之后,脸上笑意更浓了几分。   本掌柜身后的贵人都在旁观事态的发展,不想轻易就掺和进这些事情之中,你们就算闹到天上去,想要报仇?   可拉倒吧!   顺意楼,七层之上,那坐于帘后的抚琴之人,此刻身形微转间,从帘后行将出来,手中端着一杯酒水,来到祁陆面前,秋眸如水,樱桃小口微启,声音宛若灵鸟般的清脆,缓缓道:“小女子漪雯,敬公子一杯。”   “哦?哈哈哈哈!”   龙傲天眼睛一亮,不由得对祁陆笑道:“你可知晓,顺意楼方漪雯,只从帘后以琴声示人,非身份尊贵者而见之不得?如今能亲自下场,与你共饮一杯,说出去不知会羡慕死多少读书人。”   才子佳人嘛,世间之事莫过如是。   祁陆对此并没有多做表示,方漪雯无论是身段还是样貌,都属于上等之资,听龙傲天所说,平日里更是傲娇的很。   但吟首诗就让对方刮目相看,祁陆觉得这个世界的人都病的不轻。   举杯一饮而尽,祁陆将酒杯倒悬着示意了一下,只是说了一句:“多谢。”   “漪雯平日里最为敬重有学识之人,不如就由小女子来服侍公子如何?”   面对着对方的邀请,祁陆的脑海中突然想起了一句话:男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谁知道你会不会以此为借口,最终只是为了得到我的身子?   做梦!   祁陆拒绝道:“方才琴音悠扬婉转,漪雯姑娘不如继续抚琴可好?”   “这……”   方漪雯没想到自己都这么主动了,对方竟然给谢绝了。不由得脸色哀婉,俯身就想着坐下之后再继续谈。   祁陆见状,直接将身旁那个空着的软垫给撤走了。   撤走了……   方漪雯呼吸一滞,脸色咻的红了起来,那委屈的表情当真是我见犹怜。   “公子……”   “二皇子!”   祁陆打断了对方的话,只是扭头看向姬无意,淡淡道:“今日邀请我们前来,不知是单纯的风花雪月,还是有事相商?”   姬无意饶有兴致的与他对视:“风花雪月如何?有事相商又如何?”   祁陆直言道:“不如何。若是风花雪月,某还需修炼,恕不奉陪。若有事相商……”   说着,指了指七层之上的一众舞姬,认真道:“可否让她们先行回避?”   他并非不近女色,也不是借由此事来彰显自己有多清高,而是觉得在谈正事的时候,总是邀来一众女人作陪,到底有什么用?   彰显男子气概吗?还是没有女人在一旁崇拜的喊‘666’,就觉着没有谈兴了?   通过女人来印证男人的成功,祁陆觉得这种人要么内心极度空虚,要么就是膨胀的已经不知姓甚名谁。   姬无意与祁陆对视着,良久之后,这才哈哈大笑三声,直笑的合不拢腿。   是真的合不拢腿。   本身就身材巨大的他,这么一笑,双腿就忍不住的向外抻,想要合起双腿那叫一个费劲。   笑罢,眼神之中根本就没有任何欲望,就像打发垃圾一样的摆了摆手,让无关人等都退下。   方漪雯虽然并不情愿,但也不敢违抗面前的贵人,福身一礼之后,怏怏的退了下去。 137.档次   没有了其他人在场,整个七层顿时显得空旷了不少。   姬无意指着祁陆笑着摇头道:“本来听说你有四位美貌如花的侍女,还道你喜好这口。没想到啊没想到,竟是被你呵斥了一顿,本皇子又是何苦来哉?”   见对方如此讲话,祁陆的语气也轻缓了下来,摇头道:“色字头上一把刀,某从来不会将女色放在第一位。”   在场的四人之中,一个个的全都是狠人,哪怕祁陆的身份极低,但若论无法无天,其余的三位都跟小孩儿似的。   这并非是说他们胆小怕事,其实只是因为目光受限,因此自然会有局限性。   若将他们放到蓝星上去历练几年,等回来之后,祁陆相信必然会一个比一个浪。   既如此,哪怕看似最是放荡不羁的龙傲天,其实都没有把这些女人当做一回事。   对于先前出声调笑,也只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罢了。   姬无厉这时候敬了一杯酒,对二皇子道:“本身想着等俗事处理完之后,再来邀请二哥饮酒的。未曾想竟是二哥抢了先,着实让弟汗颜。”   “我为兄长,自然是我先请。再者说了,你我兄弟之间,谁请谁还不一样?”   姬无意对此倒也不甚在意,沉默片刻,开口继续道:“听闻九弟曾经提议,组建镇魔司,用以平定启国国内之乌烟瘴气?”   听着对方直接将此事给说了出来,在场的三人心头瞬间一凛,暗道正题来了。   先前无论是舞姬跳舞,还是祁陆作诗震场,只不过都是前戏罢了,其实今日相聚,虽然没有明确点明宴请的目的,但其实他们所有人都对此心知肚明。   这也是为何祁陆先前所问,今次到底是风花雪月还是谈论正事。   想要谈事情,就不要弄那些虚头巴脑的,免得浪费大家的时间。   而祁陆也从来都不会认为,单单与他们一起处理了范门一家的案子之后,二皇子莫名其妙的就与他们开始同穿一条裤子了。   无论是谁,在做什么事情之前,总是要有一个理由来支撑的。   二皇子看似是莽夫一个,但若说没有任何手腕的话,难道仅仅凭借着皇帝的余威,亦或者有一膀子力气,就能在军中立足?   怕不是在想屁吃!   因此,能够尽快的搞清楚二皇子的诉求,这样才能做到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若不然的话,即便是对方口口声声说,想要与他们一起建设启国,祁陆几人除非疯了,否则压根就不会相信。   “二皇兄以为如何?”   姬无厉并没有否认自己的决心,都已经这个时候了,再否认也没什么用。   “选拔途径可以从军中抽调猛士。”   姬无意手指敲着桌子,看似随意的说了一句,九皇子立马会意点头道:“军中猛士身世清白,自是抽调途径之一。”   “之一?”   姬无意晒然一笑,随即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五成,我支持你。”   这是要让军队里的人,在镇魔司占据五成的数量。若是答应下来,两人就可以结成联盟。到时候二皇子帮助九皇子一力促成镇魔司的组建,而九皇子也要反过来帮助二皇子,尽全力的让军队之人占据五成。   姬无厉看着宛若莽汉的二哥,心头微凛,皱眉沉思了一阵,这才有些艰难的摇头道:“二哥,贪心不足的话,恐怕父皇那边……说不过去啊。”   他没有明确拒绝,直接将皮球踢给了他们的父皇。   “你我联手,可以一试。”   “二哥,多了。”   “哦?”   姬无意一挑眉,并未就此事再说下去,反而转移话题道:“大哥最近从书院下山,似乎要准备什么大动作。读书人有了主心骨,将来的发展,似乎也有些不可限量了。”   龙傲天此时起身,伸了个懒腰,只是刚刚伸了一半,却伸手扶住了腰,歉意的笑了笑:“这坐久了,想要抻抻腰,却没想到给晃了。”   说着来回的扭动着,似乎在给老腰正筋。   晃是不可能晃到的,龙傲天也只是想借此话,讽刺大皇子所做的事情。   许久未曾露面了,一出来就想找人立个下马威,这不就被‘晃了老腰’么。   祁陆的脸上挂起了莫名的笑,同样也起身,来到几乎是360度全景的窗边,打开一扇窗户,居高临下的欣赏起京师夜景。   夜色深重,借着灯火的映照,却也能够看到街上穿行的人流。   叫卖吆喝声不时地传入耳中,伴随着充满冷意的凉风,心神都变得清透了些。   哈了口气,感受着身后的各不相让,那两道已然愈发沉凝的气息,终于让祁陆收回了视线,转身道:“二皇子以大皇子的名义相压,不免落了下乘。”   “此话怎讲?”   姬无意悠闲地饮着酒,似是没将此话放在心上。   而祁陆也没有拆穿对方的‘揣着明白当糊涂’,只是对着斜上方拱了拱手,似笑非笑道:“你若是敢文武合流,不出几日,陛下的恩宠就会落在您二位的头上。”   说到这里,祁陆意兴阑珊的打了个哈欠,对姬无厉说道:“九皇子,既然有人想要搭建戏台,那咱们静待好戏便是。”   镇魔司的组建,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不就是靠时间么,还真当这些人离了镇魔司就活不了了?   若是逼迫太甚,直接辞官不做归隐山林,留你们自己个儿抱着头玩球去。   反正身体都已经恢复如常了,就是这么尿性。   祁陆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假意惊讶的道:“您不是约了改日与大皇子饮酒么?那就提前恭贺二皇子与大皇子携手并进,共开万世之太平了!”   姬无意呼吸一滞,太阳穴一蹦一蹦的,紧紧地盯着祁陆,半晌说不出话。   你搁这儿阴阳怪调个几把呢?   这合作不就是有来有往的,最终大家各退一步,你好我好大家好?   怎么到了您这儿,才刚刚开始热身呢,就直接把人短处给揭了?   那接下来还怎么谈?   我把心里底价给透露出来,老九一拍桌子,在你们两个吃瓜群众的见证之下达成共识?   理儿虽然就是这么个理儿,但这档次可就直接掉下来了啊…… 138.通力合作   姬无厉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起来。   龙傲天也未曾想过祁陆竟是这么直白,根本不来那么多拐弯抹角的。你不是要谈么?那就都摆开来谈呗!   真就一点套路都不讲。   而祁陆也冤枉啊,他上辈子又不是什么跨国企业的老总,平日里就摆个地摊,顶多也就是跟同行斗个嘴、跟买符的客人讨价还价一下。   他还真就纳了闷儿了,皇帝不可能希望看到文武合流,这么明显的事情,一个个的还捂着不说,装作没有发现的样子……   这是有毛病吧?   一定是有毛病吧!   “你一直都这么直接的么?”   姬无意都无奈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明明很高端的谈判,让这货一插嘴,直接就成了乡间菜园子外的讨价还价。   祁陆却对此嗤之以鼻,发现了弱点之后,不想着抓住弱点穷追猛打,还乐在其中的玩躲猫猫的游戏……   “弱智。”   祁陆的目光之中满是鄙夷。   “什……你说什么?”   姬无意仿佛没听清楚,眨巴眨巴眼,那憨憨的样子分外好笑。   “我说,你们想继续就继续,我就看看不说话。”   祁陆说着转过身去,再次将视线投向了外界。   他这么做,让场间的气氛更尴尬了……   “咳!”   姬无厉咳嗽了一声,随即笑着摇头道:“罢了,其实也无甚试探的。二哥若是想与大哥结为盟友,那不妨直接去就是,小弟也在此提前恭喜二位皇兄了。”   姬无意:……   在一旁充耳不闻的祁陆,闻言不由得微微点头。这不就是了么,搞那么多花里胡哨的,直接一巴掌拍死多好。   如果姬无意以别的事情威胁,祁陆断然不会直接掀桌子的。可无巧不巧的是,对方竟然以‘与大皇子结盟’为威胁,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你强任你强,鞋底板子乎脸上。   “三成,不能再少了。”   姬无意有些气急败坏的开口。   然而,祁陆又笑了。   姬无意:???   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笑笑笑,笑个屁啊笑!   “您这是在这儿干嘛呢?五成三成的,真当菜市场卖菜的了?”   姬无意懵了,从高端的谈判画风突转,变成了低级的买菜,这不都是你给害的吗?怎么着还倒打一耙呢!   就没你这么不要脸的啊!   姬无厉与龙傲天早就体会过祁陆的毒舌,这时候自然是低头喝酒,免得被莫名其妙的喷一顿,多丢人呐!   “你们在这谈论利益分配,岂不知陛下高坐于三十六重高台之上,正如同看猴戏一样的在注视着大家。”   祁陆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拍窗框,叹息着继续道:“五成也好,三成也罢,哪怕只有一成……这种事情,难道不是应当由陛下来决定的?你们一个个的,在这里瞎操什么心呐!   若此事被揭发出去,你们可以想象一下,陛下即使明面上不说,但暗地里还不知道会怎么想。”   事情还没有办成呢,就开始分配利益了。一套一套争的有理有据,说的就跟你们真能做得了主似的。   妄想症又严重了吧?得抓紧治疗啊!   退一万步讲,哪怕镇魔司的组建是由姬无厉提出的,到时候必然会在其中身居重要位置,但别忘了,镇魔司的最高统帅,依然是他们的老子。   任时过境迁、沧海桑田,你老子永远都是你老子,不可能变成你大爷。   那就忒乱了。   “对不起,我也不想插话的,但你们谈论的事情让我实在是太有吐槽欲了。”   真就不说出来不舒服。   他这么一说,在场的三人,尤其是两位皇子,恨不得缩进地缝里去。   这话虽然说的难听,但仔细想想……   嘶!   似乎说的没错啊……   “祁兄,莫要再讥笑我等了,你若有何高见,不妨直说便是,我等洗耳恭听。”   祁陆揉了揉额头,摊手道:“事情很简单,二位觉得组建镇魔司以后,于国于民是否有益?”   二人互相对视一眼,随即同时点头道:“自然有益。”   祁陆又问:“那二位能否抛开其他因素,齐心协力的将镇魔司组建起来?”   姬无厉慎重的点头,而姬无意却似乎欲言又止。可他想要说什么,祁陆不用猜就知道,无非就是两个字:利益。   “关于利益分配,那是陛下来做主的事情。你们若依然将目光放在眼前的利益之上,那什么都不必说了,一拍两散就是最好的结局。”   “军中需要话语权。”   姬无意还是不怎么想退让。   祁陆耸了耸肩,对着场中三人抱拳施礼,“某告辞。”   不伺候了,   太特么心累了。   这二皇子明显的走进了死胡同,却依然认为自己是对的,根本没法谈了,也没有必要再谈了。   “唉!”   待他不顾阻拦,即将踏下楼梯的前一刻,姬无意重重的叹了口气,收起了身上的锋芒,摇头道:“与老九齐心协力,自是愿意的。”   他如此急迫的回到京师,确实是想要在‘镇魔司’的组建之中横插一脚。所有人都能够想象到若是此事成了,这个新的衙门,会逐渐的成为何种庞然大物。   很多官员极力阻止,尤其是文官群体的阻止,就是因为所属文官的修炼者极少,若是镇魔司组建之后,他们在里面捞不到多少的好处。   因此无论皇帝是否同意‘文武合流’这件事情,站在天然的对立立场之上,姬无意都不可能真心地与大皇子合作。   听到他的叹息之后,祁陆缓缓的转回身体,脸上露出了笑容:“只有通力合作,才有机会将镇魔司给搭建起来。   而有了镇魔司之后,在陛下统筹的前提下,尽可能的为盟友争取利益,如此才能长久合作。   先前两位皇子,将事情本末倒置了。”   祁陆重回宴席之上,为杯子里添置了酒水,“先前所言的那些,只是为了两位皇子能够精诚合作,若有得罪之处,还望二位见谅。”   姬无厉温笑着点了点头,举起了桌上的酒杯。   再看姬无意,恶狠狠的‘呸!’了一口,不情不愿的同样端起酒杯,三人对视一眼,尽皆一饮而尽。   一旁的龙傲天:你们这是……又把我给无视了? 139.当真是这么说的?   与姬无厉的合作,是姬无意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选择。只是本想着能够多捞一些好处,但被祁陆这么一搅合,啥都没捞到不说,还被鄙视了一番,那心情能好起来才怪。   没有什么击掌三次,也没有签任何契约,这种事情在做出选择之后,若是事后反悔的话,哪怕是签订了契约,都没有任何约束能力。   “待明日,我就再次上书父皇,提议组建镇魔司,到时候还需二哥表态支持。”   姬无意闻言点头应声:“启国国内愈发混乱,父皇暂且不想继续对外出战,我也是理解。如果镇魔司能成的话,起码几年甚至几十年之内,于国于民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不对外征战,就没有军功;没有军功,姬无意的能力就没有了用武之地。三两年之内还看不出什么,但万一真的十年八年的不对外用兵,将国策调整为整顿内务为主的话,姬无意想要凭借着脑子跟皇兄皇弟们周旋,恐怕其他人都不带跟他玩的。   说到底,他现在与姬无厉进行合作,也只不过是双方各取所需罢了。没有姬无意的支持,姬无厉想要凭借一己之力将镇魔司的组建落实的话,那当真是千难万难。单凭书院势力的反扑,就不是现如今的他能够支撑的了的。   而对于姬无意来说,组建了镇魔司,对于他今后的势力延伸,也是一个极大的补充。双方一拍即合,自然也就是理所应当的一件事情了。   “武将这边,你们无需担心,到时必然会出列力挺此事。”   姬无意点头答应下来。   一直没有表态的武将,也到了该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窗外,从先前打开的窗口看到,伴随着一声巨响过后,璀璨的烟花于漆黑的空中炸裂,引起了许多人的惊呼赞叹。   祁陆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怀念,在很小的时候,也许是六岁,又或许是四岁。临近年节,他的师父将他抱在怀中,两人一起看着山下镇子上放的烟花傻乐的场景。   再次来到窗边,眸子里倒映着烟花所带来的各色璀璨,听着楼下的街边,那充满惊奇的小孩子的笑声,近些时日里略微有些暴躁的情绪,也一丝丝的平复了下去。   其他几人此时也来到了他的身侧,推开了各自面前的木窗,刚刚饮了一些酒水,如今吹着冷风,那冰凉的刺激感,令所有人都觉得好一阵的心旷神怡。   祁陆一边看着不时升起的烟花,一边开口道:“那些文人给了我们如此好的发难机会,若是不抓住的话,岂不是可惜了?”   “恩?”   龙傲天看了他一眼,随即面露恍然之色,点头道:“范德建的案子,确实可以以此为借口,言明妖魔鬼物所带来的危害,甚至还能延伸到邪修害人的事情。”   没有一个强有力的组织,来掌控启国之内的邪物,只是指望着每座城中的城卫军,效率着实太低。   “不止如此。”   祁陆的嘴角略微上翘,透着几分讥讽的神色,悠悠道:“还能往那群文人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   既然注定要成为对立,当然要抓住一切机会,让那些人感受到宾至如归的待遇。   姬无厉笑着点头,说了一句:“果真是以德服人的很啊。”   “我就把你这句话当做夸赞了。”祁陆也笑了起来。   “哦对了,”   姬无厉似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拍着手中的折扇,意有所指的道:“那林辉……本已寻到了他的踪迹,只是对方谨慎的很,我的人在追踪的时候,不小心将其追丢了。   只不过暂且来说,已经大致上摸清了对方的活动区域,只等再次搜索,发现之后立刻将其缉拿。”   祁陆目光一缩,面色顿时冷了下来,冷笑道:“哦?如此,多谢九皇子了。”   在刚来京师的时候,他就拜托对方暗地里搜寻林辉的踪迹,毕竟吃了这么大的亏,那时候瘫痪在轮椅上,并且刚刚穿越过来,想要报复回来,实在是有心无力。如今有了姬无厉帮忙暗中查探,能够尽快报仇的话,他也不想再继续往后拖了。   只是听这个意思,似乎还需要再等一段时间,祁陆倒也能够接受。   毕竟启国并非是铁板一块,内忧外患之下,想要找一个有修为在身的邪修,单纯发现对方的踪迹,都是一件颇为耗费心神的事情了,自然不能要求太多。   林辉此人,是他穿越以来所遇到的第一个修炼者,印象极为深刻。为了彰显两人的友谊,对方的法器扳指还在祁陆手指上套着呢,如果不礼尚往来的话,祁陆都会瞧不起自己。   而只要抓住了林辉……   再次踏入清源城祁家的时日,离着也就不远了。   “祁家近来可好?”   姬无厉有些疑惑的看了看祁陆,你都已经脱离祁家了,还在乎那边好不好呢?   虽然这么想着,但还是点头道:“倒是也有消息传来,听闻那黄氏已经接揽了祁府所有的权利,对于祁正德却并没有什么好脸色。对方的那双腿,想要复原的话,需要付出太多,好像黄家并不想做这种赔本买卖。”   龙傲天斜着眼嗤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是后悔了,觉得当初下手太重?”   “唉!总归是有着血脉相承,听到他们过的不如意,我这……”   祁陆惋惜的摇着头,再次深深一叹:“我这也就放心了啊!”   “你啥时候如此婆婆……”   龙傲天刚想出言讽刺对方一句,却猛地反应过来,愣愣的说道:“你可当个人吧!”   在京师初步稳了下来,然后又收获了关于林辉的消息,并且还听闻祁正德一家过的并不如意,这叫啥?   这就是三喜临门啊!   值得庆贺一番。   此刻最后一只烟花落尽,空中再次陷入了昏暗之中。祁陆拍了窗沿一下,返身向着桌榻走去:   “说那些作甚?走,去饮酒!”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   皇宫养心殿,   “那小子,当真是这么说的?”   江寅抬头看了一眼,随即低下头去:“回陛下的话,根据来传话的暗卫所说,祁陆确实说了,哪怕组建了镇魔司,架构该如何分配,只有陛下才能做得了主,并且不顾身份限制,言语讥讽了二皇子与九皇子。”   斜靠在软榻之上的姬天行,表情隐没在暗中,令人分辨不清他此时的情绪。   良久,挥手道:“朕知晓了,下去吧。”   “是,陛下。”   …… 140.普通人永远体会不到的快乐!   第二日,清晨一早,在四女的服侍之下,祁陆穿好了官袍,满意的对着铜镜欣赏一番。虽然没有身穿道袍舒服,外形却是没得说。   青领缘白纱中单,青缘赤罗裳,其上绣有四足红喙朝天鹤,革带、佩绶,白袜黑履,头戴梁冠,掩盖了满头白丝。   论朝服,祁陆感觉与蓝星明朝有所类似,仔细看的话,却又处处不同。   目有二气隐约翻腾,眉若出鞘利剑峥嵘,鼻挺如梁,唇薄却不显阴刻;皮肤白皙,宛若玉石般的晶莹,让许多女子都会暗生嫉妒之意。   有了储物袋,潭渊剑也早已被他放入其中,与灵石作伴,若是遇了紧急情形,随时可以取出。   “已经是礼部的主事了,可莫要再跟野小子一般,不知轻重的惹了陛下生气。”   张氏欣慰的看着笔直英挺的儿子,当母亲的却仍旧不放心的叮嘱着,儿行千里母担忧,说的不过如是。   无论孩子是否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在母亲眼中,也永远都是那个流淌着鼻涕、需要照顾的小屁孩儿。   “孩儿省的。”   这时候可不要顶嘴,一切都是‘娘说的对’就完事儿了!   说完,还伸出双手,轻轻地抱了张氏一下,笑道:“娘您且安心就是,孩儿这就去了。”   “你这孩子,都已经多大了,还抱娘呢,也不怕被他人笑话!”   张氏轻拍了儿子的手臂一下,轻‘啐’了一口,眼中却始终都透着感慨与宠溺。   “嘻嘻!夫人,没人会笑话呢!”   几女都轻声笑了起来,沉鱼更是信誓旦旦的开口。   祁陆对她们点了点头,吩咐道:“照顾好老夫人。”   “是,公子。”   ……   天色尚早,朝日还未升起,祁陆拒绝了乘坐马车的提议,一个人悠闲的沿着翼虎街溜达着,沿途巡视的士兵们目不斜视的从身旁走过,吹着清冷的风,颇为惬意的伸了个懒腰。   路中心的位置上,不时地有官员的马车经过,街边也有像是祁陆这样的,身着官服去上早朝的人。   只是几乎每一个发现他的人,都是鼻孔朝天的怒哼一声,那语气中的不屑,隔着好几丈远都能清晰可闻。   祁陆却对此不以为意,一群没本事的墙头草而已,若是与他们对峙起来,平白的辱没了身份。   等到了宫门之前,此地已经许多官员在外等候,一个个的手提昏暗的灯笼,沉默的站立在将明未明之中,像极了一群行尸走肉。   祁陆双手拢在袖子中,找了个犄角旮旯站着。这朝中官员数量如此之多,放眼望去却举目皆敌,搞的他都有些感慨起来:自己当真是出淤泥而不绕,濯清涟而不妖。   好人呐!   正站在冷风之中,默默地进行修炼。正此时,身旁站了几人。   祁陆扭头看去,只见姬无厉、龙傲天以及姬无意,无巧不巧的先后到来。   “你们这是商量好了的,要一起来?”   姬无厉闻言笑了笑,温文尔雅的气质里,多了几分坚定的气息:“并未邀约,只是碰巧了。”   说着,似笑非笑的看了祁陆一眼,“倒是你,怎的躲来这边了?”   “来时的路上,拢共听了二十八道‘哼’声,十一道‘tui’声,还有三句‘不为人子’、两声‘启国之耻辱’的调调。若是扎进人堆里,那还不得千夫所指啊!”   祁陆满不在乎的摇了摇头,“我这一个忍不住,跟他们怼起来的话,显得不尊重前辈。”   “你?尊重前辈?”   龙傲天嗤笑一声,差点笑出眼泪。   几人正低声闲聊着,不得不说,姬无意来了这个位置之后确实管用,无论是先前就已经来了的武将,还是随后到来的,隐隐的都挪到了这边,虽未闲谈,那意思却分外明显:他们是一伙的。   见此情形,在文臣们所聚拢的地方传来几声骚动,议论声渐渐地大了起来,为首的大皇子咳嗽一声,这才将声音压制了下去:“宫门之前,莫要做那等失态言行。”   “是……”   陆陆续续的有几道声音赞同的回了一声,那一片位置之中,再次陷入了静谧。   天光乍现,朝阳升起,宫门两侧那沉重的巨门被推开,侍卫按照各自所属的位置站立,小太监们低头躬身,迎着百官进宫。   文武之间泾渭分明,从两侧的门洞中进入。眼见着姬无意那一群武将去了右侧,祁陆有点坐蜡了。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官袍,急行几步,跟在了文臣们的后面,去了左侧。   “你不是与武将交好?怎的来了我们这边了?”   刚刚跟上去,就有一人兀自开口,语态之中透着一股子讥讽。   祁陆诧异的看了那人一眼,指了指身上的官袍,“你是不是眼神儿不好使?某乃礼部主事,分属文官,当然得走这边。”   来了,来了!   陛下特意给他许了一个文官,就是为了从这一刻开始,来当根搅屎棍子恶心他们的吧?   那人被呛的脸色涨红,加快了脚步,愤然拂袖离开。   一时间,祁陆身周一丈之内,连个人影都没有。而他却仿佛没有发现似的,乐呵呵的两步追了上去,见到熟人就打招呼,尤其是陈秉仁,吹胡子瞪眼的,差点忍不住给他一巴掌。   实在是太气人了!   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祁陆就这么反复横跳,来到皇宫里,见了这么多老铁,就跟回到家里一样,已经渐渐地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看着那些明明很想打自己,却没办法下手的文官们,那种快乐,普通人永远都体会不到。   议政殿,文武分两侧站立,躬身施礼道:“参见陛下。愿陛下文昌武隆,祝启国绵延万年。”   “诸位爱卿平身。”   “谢陛下。”   觐见皇帝的时候,祁陆并没有故意弄什么幺蛾子。诸如千秋万代什么的,偶尔的说次也就行了,在正经早朝之上,搞特殊化的话,那就不是特立独行了,而是忘了吃药。   再者说,他的性格也不是那种没事找事的人,若没人招惹,他还真懒得刷存在感。   文武各自入列之后,连个缓冲的余地都没有,姬无厉昂首出列,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141.喷的就是你!   “启奏父皇,如今有妖魔横行,又有邪修当道,百姓之生活困苦,已不得不重视。先前儿臣游历世间,见多了各等不忍言之事,那时儿臣便在想,猛魂厉鬼为何越来越多?难道当真只是因为邪修的原因?”   姬无厉说到此处,不由得停顿了一下,随即将目光扫向各处,铿锵有力的声音响彻在大殿之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魄,继续道:   “不可否认的是,邪修必然是其中的一个原因,但儿臣却认为,造成民怨沸腾、怨鬼索命,最重要的原因却是……世间并无公平可言。”   一语出,满堂皆静。有文臣出列,疾呼道:“九皇子,此言差矣。”   “差还是不差,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甚至就连父皇说了,都不算。”   姬无厉踏前半步,咬牙道:“只有百姓说了,才算!”   不等对方反驳,也不等其他人站出来与他对垒,姬无厉的声音之中,第一次的,产生了愤怒的情绪。   看看,   看看这些臣子,无论张口闭口,总是生活在自己所幻想出来的世界之中,觉着京师的百姓都生活的如此好,那么其他地方的百姓,即便是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可事实是什么样子的?   生活不下去的人遍地皆是,卖儿卖女者不计其数,被豪门权贵所逼死之后,冤魂不得安宁,化作厉鬼之人几乎每日都会在各地出现……   而这群为官之人却每日都在尸位素餐,为自身之利益明争暗斗,何其可笑!   每每想到此处,他的火气就止不住的往上蹿,压都压不住。   “百姓大多是非正常死亡,如此一来,其魂魄有很大的几率化作厉鬼。而厉鬼杀人,却是不问对错,周边居住的邻居何其无辜?若无辜者再被杀戮,从而同样化为厉鬼……启国上下,仅凭着城主等寥寥修炼者的维持,怎能事无巨细的全部处理好?”   姬无厉长长的吐了口气,看向那个出列的文官,讥诮的道:“不知这位大人,又是从何处认为,本皇子此言差矣的?”   “这……”   那人讷讷不能言,只是左顾右而言它的道:“如今各地百姓,哪有九皇子说的如此潦倒……”   “只以你这一句话,某就能参你一本尸位素餐!”   身为初来京师,短短不到一月的时间,就已经成为京师之中有名的喷子,祁陆自觉压力甚大。只是如今见对方梗着脖子死不悔改的样子,同样忍不住火气。   踏步出列,对着高阶之上的皇帝拱手道:“陛下,此等无用之人,即便不让他丢官罢职,最起码也要放到下面的城中历练一番,体验体验什么叫做‘民生疾苦’!”   去了其他郡的城里任职,那跟被流放有什么区别?那人脸色苍白的后退半步,疾呼道:“你血口喷人!”   “喷的就是你!你这个为官不仁的混账东西!年纪轻轻的,哪怕你去楼子里做兔子,我还敬你是条汉子!可你却在做什么?你在吃人血馒头!!!”   在与范德建对喷之后,祁陆突然就领悟了‘喷口水’的技能,于无声无息之间,那唾沫星子向着对方的脸上身上就喷了过去。   别说,还真是爽!   怪不得范德建那老东西这么喜欢喷口水。   这种物理攻击,就属于那种攻击力不强,但侮辱性极佳的‘武器。’   “知道什么叫人血馒头吗?”   祁陆鄙夷的看着他,一字一顿的道:“损人利己,用百姓的命、百姓的血,来成为你升官加爵的踏脚石!”   “呸!恶心!”   不得不说,若论喷人,几个人都不是祁陆的对手。那人眼见着被喷的步步后退,几乎都要步范德建的后尘了。   眼见着同伴的火力已经被喷熄了,此时又有人站了出来,冷笑道:“人血馒头?好大的帽子!我等身为启国之官员,每日鞠躬尽瘁,最终就落了一个‘吃人血馒头’的评价?当真是令人心寒!”   那人说着,将头顶的梁冠取下,神情悲愤中透着一种冤屈无处申诉的无奈,将梁冠摆于身侧的地上,同时身体一矮,跪了下来:“陛下!臣每日殚精竭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让启国蒸蒸日上,绝无半分私心作祟啊!臣与张琪乃同窗,自是了解他的秉性,若说吃人血馒头,那是绝无此事啊陛下!”   方才与祁陆对喷的那个叫做张琪的官员,闻言也是委屈的眼眶一红,同样将梁冠取下,跪在殿前,哭嚎道:“求陛下明鉴!若此事无法还臣一个清白,那这个官,臣不做也罢!”   另外那人叩首紧接着道:“此官,臣不做也罢!还求陛下明鉴啊……”   姬天行冷漠的看着吵闹的大殿中,眉头微微皱起,沉声道:“你俩这是,哭丧呢?”   “嗝儿!”   那两人闻听此话,差点噎住。   可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姬无厉就环视殿中,又问了一句:“还有没有辞官的,一起出列便是。免得一个一个的出来,让朕头疼。”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祁陆都没有想到,皇帝这个老小子怎么突然这么钢了?不是对方的性格啊!   “你们一个个的,在朕的面前争吵,无非就是知晓老九的意思,他想要组建镇魔司,你们觉得影响了自身的利益,觉得老九是在断你们的根基……”   姬天行直接将镇魔司的提议给点明了,环视着所有人,目光前所未有的冷然,定声问:“尔等是不是忘了,这究竟是谁的天下?”   “拿辞官威胁朕,当真认为,朕会任你们揉捏?”   “臣等,不敢!”   姬天行‘呵’了一声,看都不看跪在殿前的那两人,吩咐道:“除了他们官衣,交由吏部彻查,若无劣迹,放他们归隐。可若有污痕,朕的吏部尚书,可知晓该如何做?”   张越身形一颤,长吐一口气,出列道:“一切都按律法处置。”   “恩。”   姬天行又补充了一句:“知法犯法,罪加三等。”   “臣领旨。”   跪着的那两人,懵了。   哭着喊着被抓了出去,两条腿儿乱蹬着,却已然于事无补。   正此时,姬无意整了整朝服,迈着巨大且沉闷的步子,来到殿前。   就不能给那群文官反应的机会! 142.老霸道了!   他这一出列,整座大殿似乎都颤了两下,可见其肉身力量之足。   姬天行的眼角抽搐了两下:你这个小混账,赶紧的给朕滚回边关去祸害那里的房子吧!   朕的宫殿,可经不住你如此折腾!   姬无意可不知道他父皇此刻在心里想着什么,只是走上前来,拳头与手掌相交,发出闷雷般的巨响,那经历过沙场的嗓音更是震的人耳膜生疼:“父皇,儿臣认为,镇魔司的组建,已是势在必行!”   “知道了知道了,你给朕小声一些。”   姬天行忍不住皱了皱眉。这声音就特娘的跟打仗似的,生怕别人听不见是吧!   姬无意‘嘿嘿’一笑,将音量调整的小了一些,却依然让人感到些许的不适。当然,无论如何,声音也是小了的。   “儿臣近些年里四处征战,亲眼见到了各地狼藉之状况。每每见到生食其子、冤魂不散的惨状,当真心如刀绞,恨不得将全天下的妖魔鬼怪尽数杀了!   还有那邪修,拜师名门正派而不得,绞尽脑汁的从各处搜罗邪道功法,就为了成为修炼者。此等行径,何其荒谬!   儿臣同样不是修炼者,可这么多年过来,还不是活的有滋有味儿?依儿臣看来,那些王八……恩,那些邪修也都得杀了!”   姬无意浑身上下杀气腾腾的,那身凛冽的气势,引发了无数人暗地里的吐槽。   是啊,就凭着您这一膀子力气,一拳都能打死一头异兽。若是那些邪修都跟你似的天赋异禀,哪里还用得着搜罗邪道功法啊!   虽然对付不了鬼魂,可你也不看看你那一身几近沸腾的血勇之气,寻常的鬼物敢挑逗你么?   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姬无意可不管他们是如何腹诽的,他先前所说的那些话,可不是为了再引出几人来跟他辩论的。   在他看来,能用武力解决的问题,尽量的就别叭叭。   只见他虎目圆瞪,直言道:“而想要控制住启国的国势,镇魔司也好,镇鬼门也罢。叫什么名字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镇魔司这个新的衙门,能够为启国之百姓带来什么好处!”   言尽于此,他的目的已经分外明显。特意的瞥了一眼其他皇子,姬无意沉声道:“让百姓得太平,让启国得发展之机,这才是所有的官员,应当去想的事情!”   祁陆一边听着,一边点头:这二皇子可以的,条理清晰之中,再配上那庞然身形,着实给那些细胳膊细腿儿的家伙带去了非常大的压力。   没见他说话的时候,都没有人敢叭叭了么?   长得壮的人不一定都豪横,但当大多数人面对着长得壮的人的时候,反正一般情况下是豪横不起来的。   单凭这一点,就知道姬无意老流……咳!老霸道了!   “二弟此言,颇多不妥之处。”   自进入议政殿之中,一直在沉默着的姬无欲,此时眼皮微抬。   周身似乎没有丝毫气势,却偏偏能够与二皇子所抗衡。   音量也不如二皇子高,甚至听来有些柔弱,像是在夏日雷暴之中,于屋子里瑟瑟发抖的无助孩童。但只要在场之人,见到大皇子此人,却会下意识的觉得,这不是怕,而是云淡风轻。   明明是别扭拧巴的性子,偏偏在他的言行举止之中,看到的只会是糅合在一起的、怪异却仿佛理所应当的统一。   他的身高与二皇子相比,足足矮了两头,站在对方的面前,却让人觉得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人们仿佛下意识的,就忽略了两者的身高差距。不得不说,从书院后山而来的人,确实有闪光之处。   “皇兄有何指教?”   别人敢叭叭一句,指不定一拳头就怼上去了。但他大哥提出非议,姬无意却不得不按捺住性子,听对方指点江山。   “指教谈不上,只是一些不同的见解罢了。”   姬无欲丝毫不上套,脚步微转着侧过身去,对高阶之上的皇帝行礼道:   “父皇,一个新的机构组建,必然会经历这等或者那等的挫折磨砺。若是一朝行差踏错,等待的也许就是满盘皆输。   若说起到安稳天下的作用,书院又何尝不是在向着这个目标所前行?   降妖除魔、匡扶天下……   书院可曾做的少了?”   说到此处,姬无欲一字一顿的道:“又何苦抛弃以往,另起炉灶?难道只为了三两只坏了米面的老鼠,就不再进食?”   “你是想要让书院,代替镇魔司所需要行使的职责?”   失望之色在姬天行的眼中一闪即逝。   这个儿子,果然已经在维护书院的道路上,越走越深了。   书院,曾经在建立启国的过程中,起到了重要的推进作用。   可如今已然建国十余年,如今的书院,已经成为了压在启国头上的一座大山。若不将其压服,姬天行觉得启国即使不覆灭在其他国度的攻打之下,也会在有朝一日,成为那群读书人肆意撒欢的后花园。   国将不国,皇帝听从文人摆布。政令不通之下,到了那时,可就真的成了坐在高台之上的泥胎神塑了。   说姬天行过河拆桥也好,翻脸无情也罢,此事终归是要摆出来解决的。他不希望这个恶人由后世子孙来承担,更不希望他的后世子孙,成为他人肆意摆布的木偶。   而姬无欲的所做作为,无疑已经成为了他那计划当中的绊脚石。甚至有的时候,姬天行恨不得一巴掌将这个儿子给拍醒!   身为帝王的他,难道不清楚,从书院借住力量的话,可以减少极多的阻碍?   他难道不知道,书院的存在,对启国到底是好是坏?   就很失望。   “书院只需教书育人便是,至于其他的事情,还是莫要管的太多,以免分心之下,两边都做不好。”   姬天行都没有多做他想,就断然否了长子的提议。   老老实实的做学问,朕欢迎。   但若想把手伸的太长……   你们是当朕死了么!   “最近这些时日,朕日夜思量,想着启国今后该如何走。如今却是出现了些头绪……这个镇魔司的提议,还算不错。”   姬天行的这番话,为今日的朝会,定下了基调。   有人面色惨白,有人欣喜抚掌,面色阴沉者不胜枚举,当真是人间百态,世事无常。 143.争论   一直都未曾表态的姬天行,在今日的早朝之上,却一反常态的做出了选择。   没人知道的是,自从姬无欲从书院后山入世之后,皇帝心中的那杆秤,就已经渐渐地倾向于建立镇魔司了。   文臣群体集体坐蜡,有一多半的人跪地呼喊道:“陛下,三思啊!”   议政殿里轰然而起的声浪,透过了大殿,向着远处震荡而去,让极远处的宫女太监们都是惊讶的将目光投向了此地。   “发生了何事?”   有人喃喃问着,可伴随而来的却同样是一脸懵逼的摇头。   谁也不知道,议政殿中发生了什么事情,竟是引发了如此轰然。   有太监嬉笑一声,摇头晃脑道:“也许是那祁陆,又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前几日不才刚刚气死了范尚书么?”   “你知道个屁!”   他身旁的太监嗤笑着拦住了对方的话头,不屑的道:“那范德建明明是自己作死,这才落得个这番田地。若非如此,怎么可能仅仅凭借一番言语,就活生生的死了?怨气缠身是那么轻易就能好的?这叫什么?这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说的也是。”   那被驳斥的太监也不恼,只是一个劲儿的笑着:“嘿嘿,反正我总觉着这事儿又是那不消停的祁陆给闹出来的。”   “恩,差不许多。话说这祁陆也是狠人,天不怕地不怕的,只要一惹到他,那指不定被修理的有多惨呢。”   “是啊!如此气魄,当真是令咱家向往啊!”   “……”   而被太监们议论着的祁陆,此时确实战斗在了第一线上。   在姬天行重提镇魔司的事情之后,文臣跪地请命,言称此事需要仔细思量。姬天行的脸色无喜无悲,就看着那群人闹腾。   同时还用隐晦的眼神盯了一眼祁陆,那意思表达的分外明显:这时候不上,当心朕给你穿小鞋。   堂堂皇帝,会没事儿给一位小臣子穿小鞋么?   会。   祁陆非常肯定,自己要是在这时候出工不出力,想必今后除了归隐山林之外,也没啥可以去的地方了。   什么?   世间国家众多,可以去其他的国家之中安居?   暂且不提长途跋涉的话,他的母亲受不受得了,即便是能够坚持住,谁能保证去了别的国家之后,就能彻底的安顿下来?   不太平的可不止启国,从二皇子与九皇子的口中得知,别看启国像是处在多事之秋的样子,其他的国家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大哥别说二哥,都差不多一个尿性。   连年征战之下,几乎所有的国家都打的几乎亏空了国库,百姓生活困苦,民不聊生。   因此,无论祁陆带着一家去了何处,需要重新开始生活不说,还有很大的可能,过的不比现在好。   在启国有他的朋友,有他的家人,虽然来的时间还不长,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想要轻易放弃这得来不易的一切,祁陆确实也下不了决心。   有的时候,羁绊多了,就无法轻易的放下。   念及于此,祁陆踏前一步,跟姬老二一唱一和的……聊了起来。   我单纯的聊天可还行?   “二皇子,您这好一顿说,可是把人家那纸糊的心给戳破了,没见群臣都沸腾了么。这样不好,失了和气。”   纸糊的玩意儿,还不就是一戳就破么。得亏是这个世界没有玻璃,要不然哪能这么费劲巴拉的换词儿啊。   姬无意闻言,看到了祁陆眼中那促狭之意,顿时心领神会的道了一句:“都是些不争气的玩意儿,把他们丢到战场上去,还不得吓得尿了裤子?”   吓尿裤子……   文臣当中也是有修炼者的,听闻此话,顿时对他怒目而视,“议政殿之内,二皇子讲话就是如此粗鄙不堪?文臣自有傲骨,若是上了战场,必会奋勇杀敌,何来尿裤子一说!”   “奋勇杀敌?怎么杀,用你们的嘴巴杀么?”   姬老二这执拗的性子一上来,哪是寻常人能拦得住的?撸袖子踏前两步,双眼瞪着对方:“看你穿的这身皮,还是个户部侍郎?而且也是修炼者?那正巧!来来来咱们比划两下,你若是能胜过我,那本皇子给你磕头道歉,并行文天下,夸赞你们文人风骨!”   那人的脸色顿时青一阵白一阵,跟姬无意打一架?身为修炼者的他也扛不住对方一顿捶啊!   有辱斯文!当真是道德败坏的莽夫行径!   “二弟,跟一个小小的官员争论,岂不是自降身份了?”   姬无欲此时来到两人的中间,将姬老二的视线……好吧,凭借他的身高,确实挡不住对方的视线。   只是站在这里,表明一下他的立场罢了。   只见姬无欲表情冷淡,微微昂起头来,直视着对方道:“再者说,你们二人之间的争斗,也最多能够说明武力的高下,又与今日之事有什么关联?”   “怎的没有关联?我不日将回边境镇守,若是大哥不信的话,你我二人可以打个赌,将这些人都拉去战场,看看亲临战阵之后,会不会吓得连路都走不了?”   “此事颇为没有意义。”   姬无欲却根本就不上套,摇头道:“文臣治国,武将护国,本就各有所长,又何必以己之短,攻他人之所长?若按照二弟之言,让武将来治国的话……”   他还没说完,就听得一直未曾开口的龙傲天幽幽的接了一句:“也不会比现如今的情况差。”   捅刀子讲究稳准狠,龙傲天早已深得此道的真传,送上门来的打脸,他从来不会推辞,尽皆笑纳。   姬无欲:“???”   祁陆眼见着对方被打断,殿中哭丧的声音也小了很多,顿时对着高台之上的皇帝拱手道:“陛下,大皇子所言,文臣治国,臣不敢苟同。如今启国朝政混乱,一言一行皆由文官把持,若说能够令启国蒸蒸日上也就罢了,但臣所见到的是什么?   是民不聊生!   是遍地饥荒!   是冤魂厉鬼无处伸冤!   是邪修修士无视人命……   事实已经给出了答案,凭借他们的治理,于国于民无利。既如此,还不如让他们放下一部分权利,组建镇魔司,单独负责妖鬼横行之事!并且镇魔司也只是对妖鬼有处置之权,文臣到时候也是可以将全副心思,用在治理内政之上。免得到时候什么都抓,却什么都抓不好!” 144.不速之客?   启国的文臣都管什么呢?   百姓归他们管,财政归他们管,军队的虎符也归他们管,妖魔鬼怪他们要管,邪修修士他们同样也不放过。   无论什么事情,无论你想的到还是想不到的,反正只要是被他们发现的,统统都要横插一脚。   至于管不管的过来?   这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启国立国十余年,也是到了该转变的时候了。   镇魔司的组建,已经势在必行。   姬天行嘲讽的看着殿中哭爹喊娘的那群人,似乎不按照他们的想法去做,启国在下一刻就要亡国一样。   滑天下之大稽!   此时这群读书人的威力还未彻底出现,但若是再等十几年,他们在启国彻底扎下根来,到时候就算是想要降低他们的影响力,也是不太可能了。   念及于此,姬天行不由得下定了决心,开口道:“姬无厉听旨。”   姬无厉神情一震,躬身行礼,拜道:“儿臣,接旨。”   “命姬无厉组建镇魔司,今后负责处理启国之妖魔鬼怪、邪修之恶事。若经发现为恶者,全权掌管惩罚之能,隶属朕之统辖,无需向刑部讨令。”   姬无厉躬身领命:“儿臣,领旨谢恩。”   “陛下啊!若当真如此,国将不国啊陛下!”   姬天行讥讽道:“别将自己看的太重,最起码在如今看来,你们还决定不了启国的生死。”   一场辩论,谁都没有想到,拖延了许久的皇帝,竟是在今日选择了快刀斩乱麻,直接下旨组建镇魔司。   祁陆众人相视一眼,眼中的笑意止不住的宣泄而出,虽未互相交谈,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姬无欲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即便是镇魔司的组建已经成为了板上钉钉的事情,但此刻的他,却依然挺拔如松。   而对于姬无厉来说,组建镇魔司,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其中的官职划分、如何将那些能人异士收拢在麾下以供驱策。还有与各方势力的利益纠葛,只拿书院来说,想必就不会轻易的放弃。   如今院长闭关,书院只派了姬无欲一人下山,暂时还看不出书院会针对此事作何反应。若是等院长出了关,各大弟子纷纷入世的话,恐怕将会掀起更狂暴的波澜。   争斗已经拉开了帷幕,只等所有想要表演之人,依次登台。   皇帝的命令一下,整座皇宫之内顿时都忙碌了起来。消息就像是疾风骤雨,传遍了整座京师。   “听说了吗?启国要组建镇魔司了!”   “此言为真?”   “从皇宫之中传出来的消息,那还有假?”   “这可是好事啊!”   两人闲聊之间,又有其他人疑惑的询问:“镇魔司到底是做什么的,怎的你们一听闻此事,就欣喜若狂的姿态?”   “你是刚来京师吧?”   “是,在下前两日刚刚来此,还请两位兄弟解惑。”   那两人顿时鼻孔朝天,满是成就感的开始了好一顿眉飞色舞的讲解,直把出声问询之人给说的一愣一愣的。   京师之中随处可见的都在谈论着此事,可那群读书人,却直接就坐蜡了。   酒楼中、凉亭内,甚至就连青楼窑子里,他们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一边喝着闷酒,一边肆意抨击此项决定。   虽然并未明说,但话里话外似乎都在表明着,当今皇帝是个昏君石锤了,那祁陆定是妖人,为了祸乱朝纲也石锤了……   京师之中的言论呈现两极分化,百姓大多都在拍手称赞,而文人士子们,则是大多都在捶胸顿足,难抑胸口之闷气。   ……   书院,   后山,   山腰潭水边,雾气蒸腾,一男子坐于矮桌之侧,目光之中透着一丝悠然之色。   “小师弟此行有些急迫了。”   玄龟将它的脑袋不时地伸缩锻炼着,闻言嗤笑道:“还不是你同意让他下山的,这下可算是热闹了,你这个当大师兄的,难辞其咎啊。”   男子饮了一口茶,随手抚摸着潭边那朵娇嫩的花朵,摇头温声道:“镇魔司组建或是不组建,其实都没有什么关系,而在分明知晓了陛下的心意之后,不选择顺势而为,在其中占据一席之地,偏偏选择与之作对,此行事方式,实为不智。”   玄龟游向岸边,大脑袋伸了出来,迟疑的问了一句:“可否……将咱们的老师请出来?”   “老师在闭死关,如今已有一年有余,想必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出关了。现如今只是因为些许小事,就将老师请出来,有些得不偿失。”   男子目光悠悠,似乎穿透了眼前的云雾,看到了,在山巅之上的小房子里,枯坐参悟至理的老师。   心中有温暖之意流转,等老师出关之后,实力必然会更上一层楼。   ……   皇宫之中,此时已经夜色浓郁,姬无厉等人从宫中离开,近乎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斥着兴奋的神色。   一枚巨石落地,祁陆也是长吐了口气,无论怎样,这也算是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镇魔司的办公地点,被姬天行安排在了先前的范府之中。   与王张氏冤魂的战斗中,范府损坏不小,如今正在加紧恢复,用不了几日,就会在原范府的宅子之上,挂起‘镇魔司’的牌匾。   祁陆到时候必然是要在镇魔司任职的,在宫中的时候,他曾经询问了一声,是否将才做了一天的礼部主事的官位给辞掉。然而姬天行却是摆了摆手,随意道:“暂且挂着便是,抽空的时候,也能去礼部坐坐。”   好家伙!   这是让自己不定期的再去恶心对方啊!   只不过既然没有规定每个月要去几次、每次去了要待几个时辰,时间上比较宽松,祁陆也就应下了,勉强兼个职。   约定好了明日在九皇子的府中相聚,将镇魔司彻底做出规划,然后交给皇帝审阅之后,祁陆与他们道别,悠闲的向着家中走去。   而临近家门之外,就见一道黑影立在院门口,左右踱着步子,那身体似乎有些佝偻的样子,祁陆的眉头不由得慢慢皱了起来。 145.风波再起   “王宪忠?”   虽然天色暗了,但借着周围悬挂的灯笼映照,祁陆自是能分辨出此人的模样。   “你来我家做什么?”   那来人正是吏部主薄王宪忠。   听到祁陆的问话,不由得止住了身形,恭恭敬敬的施礼道:“王某此来,是为了家中小妾之事,特向祁主事道谢。”   祁陆被任命为礼部主事的事情,几乎大部分的京师之人早已知晓。而在家休养的王宪忠自然也是知道了此事,因此直称对方为‘祁主事’。   祁陆摆了摆手,“不必谢我,这事儿的出发点也不是为了帮你。”   当日在宴席之上,所有跪下来请命收拾祁陆的人,他可是都记得清楚。对方来道谢,他就大人不记小人过?   没那种说法!   “王某自知难以获得祁主事的原谅,此来只为表明心意。若今后再有说祁主事半句不是,则五雷轰顶,永世不得超生!”   “你怎么做,是你自己的事情。既然已经讲完,那就请吧?”   ‘请’,是请走之意,并非是请进去喝茶。   王宪忠也明白此意,长叹一声,拱手告辞离去。   回头看了看对方那落寞的背影,祁陆晒然一笑,摇头进了院子。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总是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的。   至于对方主动认错,祁陆原谅不原谅?   还是那句话:劝人大度的都该天打雷劈。   归家之后,自是少不了张氏的一番挂念,祁陆对此也已经有些应对自如的感觉了。温言安抚几句,等母亲回房休息之后,祁陆一把抓住了羞花的手腕。   羞花整个人都如同过了电一样,俏脸‘刷!’的一下就红透了,声若蚊蝇的讷讷道:“公子……人家还小……”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祁陆都想拆开对方的脑袋,看看里边是不是布满了浆糊了。   “今日是否出门了?”   “恩……啊?哦……”   祁陆:“???”   “到底有没有出门!”   羞花被他那严肃的眼神盯得一个哆嗦,连忙点头:“出了。”   其他三女见状,也围了上来,询问道:“公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祁陆摇了摇头,视线又向着其他三女扫视而去,却并未在她们的身上发现端倪。   三女被看的有些莫名其妙,落雁甚至还挺了挺胸前那对儿木瓜。   “该减肥了。”   “啊?”   祁陆只用了四个字,就让落雁遭受了暴击,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   公子哪哪都好,就唯独一点,太难撩。   祁陆却没有跟她继续掰扯,而是将视线收回。   唯有羞花……   手法虽然很隐晦,但如何能瞒得过祁陆的探查?   究竟是什么人,敢动自己的婢女?   这无疑是挑衅!   祁陆手掌一震,从羞花的手臂之内,抽出一缕隐藏极深的鬼气。   黑色的气息围绕着手指盘旋,每每想要寻机钻到他的手掌中去,却总被灵力所阻挡,丝毫寻不到空隙。   而此刻,羞花的身体像是被掏空一样,脸色苍白的就向后仰躺而去,却被沉鱼几女眼疾手快的抱住。   “公子?”   祁陆把玩着手中的黑气,摇头道:“无妨,只是遭人暗算了,扶她下去歇息吧。”   “是。”   三女对视一眼,知道这时候不要过多打扰,应声之后,连忙扶着昏迷过去的羞花离开。   厅中只剩下了祁陆一人,那黑气宛若实质,似有灵性,发现无法穿透他的皮肤之后,挣扎着就要逃离。   而祁陆是谁,怎么可能让它给遁走?   手指那枚扳指上的亮光一闪即逝,再次恢复成了普通平淡无奇的样子,只是那缕黑气却已经消失不见。   这也是祁陆闲来无事的时候开辟出的新功能。还别说,林辉送给他的这枚扳指确实好用,能够封禁敌人不说,还能暂时存储诸如灵气、鬼气之类的东西,时不常的就给祁陆带来一些小惊喜。   虽然都是些小功能,但用起来确实顺手,而且戴在手指上,还显得大气上档次。   每当盘起扳指,祁陆都能想起那个深沉的夜里,对方所带给他的一切。   就很怀念。   这份恩情,他祁陆记下了,若有寻到他的那一天,必然会有厚报!   没别的,祁陆就是这么一个知恩图报的大好人啊!   自己给自己发了一张好人卡的祁陆,起身出了会客厅,来到了院前的铺子之中。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待的久了之后,他已经渐渐地对这间房子有了感情。无论是思考事情,还是摆弄些对这个世界来说,比较新奇的玩意儿,下意识的就会来这边。   除去修炼的时候,他待在这里的时间竟是最长的。   “寻踪觅行符,就是你了。”   随着修为的日渐高深,祁陆愈发的觉得,上辈子那些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封建迷信的‘知识’,在这方天地之中,越来越重要起来。   你认为这只是一丝并不重要的鬼气,而祁陆会通过寻踪觅行符告诉你:虎落平阳那也是虎,盘龙于野那也是龙;不给你长点记性,你就永远都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以符纸为阵基,回忆着寻踪觅行符的刻画顺序,只用了半刻钟的时间,一张灵符就已经制作完成。   成品的灵符,其符纸几近让人辨认不出是何种材质,柔若丝绸,却坚如金玉,其上有荧荧之光流转,宛若水痕微荡。   符头之处有一头尾未曾衔接起来的圆圈,沿着圆心缓慢旋转着,似一条追逐着尾巴嬉戏的游鱼。   符之一道,果真是令人赏心悦目。   手掌一抚扳指,那缕黑气瞬间出现,紧接着就要遁走,却被祁陆轻松的捏住了小尾巴,屈指一弹,就将其弹在了那圆心之中。   ‘嗡!’   一道轻微的嗡鸣响起,那缕黑芒瞬间大盛,随即便被灵符镇压,再也无法掀起半分风浪。   “呵呵……”   拿起灵符,祁陆屈指一弹,耳边听着那清脆的响声,随手将其塞入内袖之中。   什么?   今晚就按照灵符的指引,去找幕后黑手的晦气?   几粒花生米儿啊,头铁成这样?   莽莽撞撞的冲过去,这形单影只的,万一打不过对方可咋办?   等明日见了姬无厉他们之后,尤其是他二哥在身边的话,那安全感自是不必赘述。   啧啧!   【论·工具人的各种妙用】   …… 146.大家都是一起的   第二日清早,祁陆从修炼之中醒来,精神抖擞的出了门,向着皇子府赶去。   在街头巷尾,依然能够听到有人讨论他先前所作的那首诗,听闻在青楼之中,已经被改编成了小曲儿,受到了极多人的追捧。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那群读书人。   其实从内心来说,他们是非常惊叹于祁陆的才华的,但在外界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却只会表现出嗤之以鼻的姿态。   这就是站的位置不同,言行自然是天差地别。   祁陆的名气也随之变得更大,在坊间百姓的交口称赞之中,‘才子’的名头已经挂在了他的身上,让一众文人仕子尽皆抓狂。   除却这些关于‘文’方面的名气,镇魔司的组建,也成为了街知巷闻的新鲜事。   以九皇子为首的这些人,都已经成为了‘名人’。   去皇子府的一路之上,有很多人都与他打招呼,言语之中不乏亲近:“哟!祁主事这是去上朝?可时辰过了呀!”   祁陆也是按捺住性子回答:“近些日子需要组建镇魔司,无需去上朝。”   “哦哦!镇魔司嘛!晓得!祁主事年少有为,又一心为百姓操劳,这是咱们的福气呐!”   旁边又有人插嘴感叹道:“是啊!我儿子刚从明水城运货回来,听他说,那边的人啊,都要衣不遮体了……啧啧!世道艰难呐!”   “唉!谁说不是呐!”   祁陆语气坚定的道:“会好起来的。”   “哎哎!有您这句话,咱们也能有点盼头。真希望启国上下,能多出一些祁主事这等人……”   祁陆闻言,含笑点头。与他们道别之后,心头有些感慨。   其实百姓所求真的不多,只需要吃饱穿暖、衣食无忧,不受外界妖魔邪修的摧残,那就是太平盛世了。   而单纯的想要做到这一点,却不知要耗费几代人的努力、多少人的心血,才能达到。   无论如何,且一步一步来吧。   在很多时候,实际行动总是比打嘴炮要强得多。   皇子府中,龙傲天早已到来,此刻正摊在会客厅中,言语调笑着侍女,直把对方逗的脸颊绯红,都快能滴出水来了。   “你这是闲得慌了?”   互相行礼之后,祁陆看了一眼无奈的九皇子,又看了看没个正形的龙傲天,不由得戏谑的开口。   “你可算是来了。”   龙傲天微微坐正了身体,放过了被调笑的侍女,然后啧啧嘴,感叹的盯着祁陆看了又看:“想不到啊想不到……”   祁陆有点懵:“想不到什么?”   “在接你来京师之前,我却是想不到,你能在短短的时日里,就已经名气斐然。如今走到街上,随便打听一个贩夫走卒,谁人没听过您的大名啊!”   龙傲天一边说着,还一边摇着头,那语气之中满是感慨。   “我就当你是在嫉妒我了。”祁陆理所当然的笑了起来。   “我呸!老子火焰山内门弟子……”   “在你说自己是内门弟子的时候,为了避免误会,能不能加一个‘前’字?”   姬无厉无情的戳穿了对方的牛皮,抚额长叹。   “我……”   龙傲天眼睛一瞪,‘我’了半天,却蹦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对于这件事情,祁陆还真是第一次听到,好奇的询问着:“前内门弟子?什么情况?说出来让大家开心开心。”   龙傲天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你这还是个人?”   众人正笑谈着,二皇子那沉闷的脚步声传了进来,隔着老远就嚷嚷道:“这怎么也没个迎接的?”   房间里的三人对视一眼,纷纷感慨不已:“没想到二皇子竟是这么一个逗比……”   以前见的次数少了,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二皇子一到,人就已经齐全了。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今次必然要拿出一个章程来,交给皇帝过目。   还好的是,昨日在皇宫中的时候,已经为镇魔司定下了基调。今日所讨论的,无非就是细分之下的流程了。   镇魔司明面上由皇帝统领,而其实在平日里的管理工作,还是由九皇子负责的。   皇帝之下,设‘灵、金、银、铜、铁、木’共六品职位,木品为最低品阶,灵品为最高阶。   想要晋升,按照祁陆的提议,需要贡献点。   而每一品晋升所需要的贡献点,一品比一品多。   比如说木品升为铁品,需要一千贡献点;那铁品升为铜品,则需要一万贡献点;铜品升为银品,更是需要十万贡献点。   以此类推,想要晋升为灵品,需要的贡献点已经到达了变态的地步。   龙傲天都怀疑,到底有没有人能够晋升到灵品的品阶。   祁陆对此疑问,只是淡淡的说道:“设立如此多的奖赏,难道是让他们轻易得到的?镇魔司不是福利机构,天底下本就没有白吃的饭食。”   确实,以他所说的,镇魔司的福利着实好到没边。   因为是皇帝亲自统领,又是做的刀尖上舔血的买卖,武功功法、十八般兵器、金银财宝都只是基础的,只要入了镇魔司的门,就送修炼功法你敢信?   虽然功法只是送第一层,想要得到其余的功法,只能拿贡献点换取。   恩,不得不说,要求很严格,但牵扯到修炼功法的事情,再严格也是正常。   而除了功法之外,法器丹药等等都是可以兑换的,只是灵丹妙药珍贵,需要的贡献点也是极多。   身为与姬无厉一起为镇魔司之事所努力的同行之人,祁陆答应每月都为镇魔司提供一百灵符的供应。   同时,姬无厉是祁陆在这个世界里代师收徒的第一人,除却在清源城中教给对方所画的那道符篆之外,祁陆再次教了对方一些其他比较实用的符篆。   至于修炼法,因姬无厉已经修炼由其他功法,若是贸然转换的话,效果并不一定有多么好,因此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祁陆并未轻传。   这样一来,除了他自己能画符之外,在没时间的时候,姬无厉也能帮衬着画一些。   对于祁陆能够将灵符放进奖励品之中,姬无厉不由得感慨连连,拱手道:“多谢。”   “谢个屁!”   祁陆骂咧一句,随即笑道:“大家都是一起的。”   是啊,   一起,为启国、为这方天地的百姓,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147.搭建架构   而除却那些奖励品之外,要说最重要的,也就只有‘贡献点’了。   为了有的放矢,祁陆他们经过多方调查,又按照先前的经历,特意将鬼物划分成了六阶。   一阶怨灵,寻常鬼物,除了吓人之外,没有任何攻击力;   二阶猛鬼,可以对生灵造成伤害、却无法致命的,视为猛鬼;   三阶厉鬼,像是在范德建的家中,王张氏所化鬼物,破坏力恐怖,称之为厉鬼也不为过;   四阶鬼兵,听姬无厉所说,他游历之时,曾于山野间遇到过一只鬼物,通过吸食人的生命力用来修炼,并且身为鬼物,已经有了简单的思维。   五阶鬼将,已经有了完整的思维,并且身体之内有了鬼丹。此鬼物在启国十几年的时间里并未出现过,只是从他国所闻。   六阶鬼王,二十年前有国名为煌商,按照实力来说,那个国家出现的就是一只鬼王,其麾下有数十鬼将,鬼兵、厉鬼等数千,一夜之间席卷煌商,屠戮无数,将其灭国,并向周边国家蔓延而去。   众宗门、国家闻讯赶至,费尽千辛万苦,才将大半鬼物格杀,余者尽逃。   那一战,伤亡惨重,宗门之中更是有掌门、长老级别的战死。   只是听闻,就能想象的到当时的惨像。   一片萧条,千里无人烟。   “那鬼王可曾伏诛?”   祁陆开口询问。   姬无厉摇头道:“并未。鬼物之能力神鬼莫测,尤其是到了鬼王这一级别,更是不知其有什么手段。   世间有消息传言,那只鬼王即使受了重创仓皇逃遁的时候,其所有的能力都未全部用出。”   祁陆点了点头,喃喃道:“不知还有没有比鬼王更加可怕的鬼物存在于世。”   如果这里没有,那么幽冥之地呢?而幽冥之地又在何处?如果两者分属于不同的空间,那么为什么此世界的人死亡之后,无怨气者会被吸入幽冥之地……   难道只是单向通道?可这也说不通啊,若只是单向通道的话,为什么这个世界之中,会有‘轮回转世’之说?   如此想来,祁陆愈发觉得,这个世界并没有如此简单。当你自以为揭开了某一个神秘面纱之后,却猛然发现,依然看不透其后所隐藏着的东西。   沉默间,龙傲天笑道:“无论有或是没有,最起码在如今看来,都是没有必要去庸人自扰的。启国这一亩三分地都还没有捋顺,有必要去言说其他?”   “你倒是看得开。”   闻听此言,祁陆飒然一笑,点头道:“那么,就暂时分为六阶?”   其他人尽皆点头,“暂且六阶也已经够用。”   先前那个大统一王朝还未分崩离析的时候,鬼物还并未如此盛行,世间并没有什么分类鬼物的法子。   在那个时候,见到有鬼物作乱,都不用城主出手,手下的猛士就能把那些东西给灭掉,自然也就没人费力气分类了。   而如今自从那王朝覆灭之后,国家众多,整日里除了防守敌人的进攻,就是去攻打其他的国家,更是没有人分门别类的去划分鬼物。   即便是有,也并未普及开来。   分好了鬼物的类型品阶,这样才能进行有理有据的奖励,否则的话,贡献点的出现,又有何必要?   而为了不在这个时候,继续刺激到那群文人仕子,他们在仔细思索探讨之后,还是决定镇魔司的官员,不与启国正常官阶匹配,将实行单独计算。   免得到时候再因为此事,而受到文官的集体反扑。   因为实行贡献点晋升制度,因此他们这些负责统筹者的官位也就随意了一些。   镇魔司最高统领者自是皇帝,为镇魔司司长;下设副司长一职,由姬无厉代任。   姬无意与龙傲天则是御子监,有监察镇魔司中官员之职责。而其实姬无意这个御子监,大多数也就是挂了个闲职罢了,因为再过几日,完成交接的他,即将远赴边关镇守,等闲是回不来了。   等他去了边关之后,自是要以那边为据点,建立镇魔司分处,从而将镇魔司的招牌给扩大出去。   祁陆只是挂了个客卿的闲职,不是他不想对镇魔司负责,而是觉得自己在寻常的时候,还是以修炼为主,做不做御子监,还真没有多大的意思。   挂个客卿的职位刚刚好,想管事的时候,什么都能管一些;想撂挑子修炼的时候,又可以无事一身轻的安心突破。   甚至就连礼部主事的位置,他都想要辞官不做了。   要不是为了五百灵石,谁稀罕做官啊……   话归正题,基本的框架架构完成之后,剩余的也就是招兵买马了。   对于此事,姬无意早已与皇帝商议过,他今次带来的大军,可分出两百,加入镇魔司。   不是说他不想多往里面塞点自己人,主要是他若塞的多了,皇帝那边必然不会答应,还会落下猜忌。与其如此,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别弄什么幺蛾子。   反正等他回了边关之后,也是要另起炉灶的,到时候再折腾也不迟。   宫中的侍卫,会调拨五百听候差遣。   镇魔司在京师的力量,暂定为八百人,因此剩余的三百,由姬无厉这方出。   但有个问题是,姬无厉手底下根本就没这么多人。选了几十侍卫加入之后,剩余的还是决定在民间招募。   只要家世清白,并且有武功底子的人,都可以报名。   哪怕在镇魔司当官,危险了一些,但待遇丰厚之下,必有勇夫。   “待将计划呈给父皇过目之后,若无改动,则明日张贴告示,招揽群雄!”   姬无厉一拍桌子,眼神坚毅。   商讨了一天的众人,尽皆摩拳擦掌,一行去了皇宫之后,姬天行仔细问询了其中几处关键点,随即点头说了一个字:“可。”   出了宫门之后,祁陆看着落日的余晖,都能想象的出来,等到明日张贴了告示,京师甚至周边相邻的几座小城,会是如何的疯狂。   而足足八百人,肯定是无法在原范府的家里进行修炼。在他们的设定中,范府……现如今的镇魔司,只是充当一个大脑的作用,除非有重要的事情禀报,否则不得随意进入。   城外的镇魔司分部正在建造,占地极大,足以轻松的安置万人,等待建成之时,就是镇魔司开设衙门之日! 148.让你说话了吗?   不要以为在这个类似于蓝星古代的地方,建东西的速度很慢。尤其是有修炼者在场的前提下,就算是机器摆在面前,都不一定有修炼者好用。   最多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整个镇魔司就能够运转起来。   早知道这种速度已经是很快的了,一个机构的搭建,从幕前亦或是幕后,都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否则的话别说运转了,想要有个落脚地都难。   当然,这种事情也不需要祁陆来费心思了,耐心等待便是。   在即将分开之前,龙傲天提议几人去喝一杯,其他两人欣然应允,而祁陆却从袖中取出了一枚灵符,将昨夜的发现讲了一遍。   “你最近得罪的人虽然多,但他们都近乎是同一个群体。此事某不敢肯定,但有很大的可能,会是那群文人仕子所做。”   这种事情,连分析都不用,姬无厉就能猜的八九不离十。   祁陆点头道:“我也是如此想的。此符名为寻踪觅行符,我已将那鬼气渡了上去,有没有兴趣陪我走一趟,看看到底是谁敢谋害朝廷命官的家眷?”   “这种热闹,必然要去看看。”   龙傲天眼睛瞪的贼亮,其余两人也纷纷同意。   集合了祁陆、姬无意、姬无厉以及龙傲天四人,以他们的实力,只要不故意作死的话,不说在京师横着走,也少有能够威胁到他们的人了。   祸不及家人,哪怕只是祁陆的侍女,那也可以归属为‘家眷’的划分之中。如今正面硬钢不过,就想用下三滥的法子害人,属实过分了。   祁陆将灵符丢向空中,在灵符落地之前,一道灵力激射入其中,只见其猛然间光华大作,‘砰!’的一声粉碎之后,从中衍化出一个拳头大的光团,向着远处飘去。   “你这符篆之术,当真是越发精妙了。竟然能通过鬼气,寻找施术者的行踪。”   对于姬无厉的感慨,龙傲天分外赞同,只不过在扭头环顾四周,发现围观上的百姓之后,又有些牙碜的‘嘶’了一声:“除了有些招摇之外,没别的毛病。”   京师的百姓,修炼者见得多了,平日里也不是没见过修炼者之间的打斗,可当众‘表演’术法,还真没怎么看过。   有人认出了祁陆一行,竟是从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叫好声。   祁陆:……   “正捉拿凶徒,无关人等远离。”   祁陆只是说了一句,那渐渐围拢过来的人群顿时就惊呼着倒退,疑神疑鬼的看着周围,之后发现屁事没有,却也不敢靠的太近,只是远远的围观。   那光团就像是黑夜里的萤火虫,特别的引人耳目。   这真就成了耍杂技的了……   祁陆也没办法啊,毕竟这一次又没有精血提供给他,就这艰苦的条件,能通过鬼气找到施术者就已经非常不错了,哪里还能奢望太多?   就这么的,跟被围观耍猴一样,祁陆几人追随着萤火虫……呸!追随着光团,一路脱离了翼虎街,七拐八绕的穿过了一片小巷子之后,来到了……城中另外一片繁华之地。   而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们的脸色顿时就古怪了起来。   难道是,分析错了?   ……   因为有着花魁镇场,春意楼的生意一直很好。不说天天顾客满盈,但来来往往的男人们,或是经不住楼里姑娘们的引诱,或是遭不住狐朋狗友的拉扯,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总是会在夜里的时候,来此进进出出。   恩,   话又说回来,遵循本能去追逐快乐,那怎么能说是逛窑子呢……   总之,只要你想做一件事的时候,就没有找不到的借口。   春意楼之中,一男一女比邻而坐。   男子身材高瘦,眼中透着一股疯狂之意。女子如同清水幽莲,那双媚眼如丝,讲出来的话,却略显冰冷:“最多不超过两日,那祁陆的侍女就会暴毙而亡!”   男子贪婪的看了她一眼,暗中咽了咽口水,假意正经的说:“可惜没有找到机会对他生母下手,当真遗憾。”   “莫要贪心。”女子对他的目光视而不见,将内心的厌恶掩饰的滴水不漏,轻摇臻首,“这只是给他一个教训罢了,免得他初来京师,就不知姓甚名谁了。”   “你说……他会不会发现端倪?”男子迟疑的问。   “呵!你怕了?”   被如此一激,男子顿时热血上头,脸色涨红的争辩道:“某岂会怕他?!就算他发现了端倪又如何?还能凭借那一丝鬼气找来不成!”   女子见他那色厉内荏的姿态,忍不住就内心鄙夷。   就这?   还想跟祁陆斗?   瞧你那有贼心没贼胆的样子,老娘就恶心!   还好咱们就只合作这一次,今后各自相安,你可别再来烦老娘了,每次一见你那满肚子草料却强行装文人骚客的样子,就让人恨不得把你那张脸给打回你娘的肚子里去!   “此事你不知,我不知,无论事情成与不成,你我都各不相干。”   女子的一番话,让对方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冷笑着回道:“你想各不相干?呵呵……”   女子第一次正眼瞧对方,认真问道:“你想如何?”   “我想……嘿嘿嘿……”   ‘砰!!!’   房门被一脚踹开,直接震的门缝中的灰尘飘了下来,一道光团从门外飞进房间之中,围着目瞪狗呆的男女转了两圈,随即消散于无形。   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那一男一女看着踏步入内的四人,尤其是在看到祁陆之后,目光顿时一缩。   “哟!还尽是些老熟人儿!”   龙傲天嗤笑一声,来到窗边,将窗户关上,并隐隐的拦住了对方唯一的逃跑路线。   反手关上门,阻挡了外界的窃窃私语,祁陆转身,就像是第一次来春楼逛的土包子,啧啧有声的欣赏着房间中奢华的布局风格。   一边欣赏,一边淡定的迈着步子,抬手一挥,将那圆桌直接掀翻,终是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方漪雯?吕长敏?你们……很好。”   “你……你想做甚?!”   ‘啪!’   祁陆反手一巴掌,抽的吕长敏掉了两颗大牙,随口说了一句:“让你说话了吗?孙贼!” 149.狗咬狗   吕长敏直接就被抽飞了出去。身为修炼者,当初虽然是被痛扁的一方,但也没有如此不经打。   只能说祁陆他们突然出现,把他给直接吓懵了。   就跟‘嘿嘿嘿’的时候,家里老公突然回来了,那种感觉是一样一样的……   在这种情况下,说啥都白搭,吕长敏惨叫着扑倒在地之后,决定深切落实‘死不承认’的指导方针,反正一切都是你们强闯别人房间就对了。   “王法何在!天理何在?!”   “在尼玛币!”   祁陆怒意盈满胸膛,顺势一脚踹在了他那张鞋拔子脸上,将他后边的话直接给憋了回去。   “诸位公子……何时来的春意楼,怎的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漪雯?”   若论机智,吕长敏八条街都赶不上方漪雯。直接被打上门来,却依然处变不惊。不得不说,这风月场所的姑娘,大风大浪见得多了,即便在这等场合中,依然能稳得住。   “诸位是想找吕公子么?漪雯可是需要暂避?”   “暂避?”   祁陆的手从她那精致的脸蛋儿上抚过,那冰凉细腻的手感,滑过的每一寸肌肤上,瞬间起了一层细密的颗粒。   方漪雯一动都不敢动,脸色僵硬的强笑道:“祁公子……漪雯只是正常接待吕公子,并不知他因何惹恼了……”   “不知?”   祁陆再次打断对方的话,反手一巴掌就抽了过去。   ‘啪!’   方漪雯瞬间被打倒在地,嘴角沁出血丝。   “哎哟哟!我的个小祖宗……不知我家漪雯是怎么得罪您啦?看这一巴掌给打的……”   听闻了消息的老鸨火急火燎的从楼下赶来,可才刚进门,正见方漪雯被打翻在地的情形,顿时就不淡定了。   这打的哪是人啊,这可是打的自己的钱啊!这张脸蛋儿要是落下个疤痕的话,这台柱子还要不要啦?!   “奴婢给两位皇子、两位公子请安了。不知我家漪雯哪一点得罪了大家,奴婢给诸位道个歉,今儿的所有开销奴婢全给您包了。”   她先前正在三楼的单间之内伺候金主,虽然在赶来的路上大体知晓出事儿了,可还真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   再者说了,报信的龟公也不清楚状况啊!   老鸨还道是因为争抢花魁,几位闹矛盾了,寻思着免个单什么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免得伤了和气。   可在听到她的话之后,祁陆却充耳不闻,看向被老鸨抱在怀里,柔弱可怜的方漪雯,冷声道:“到底因为什么事情,你二人心中有数。人在做天在看,不承认没关系,等去了牢中之后,总有开口的那一刻。”   “哎哟哟哟……瞧公子您说的,咱们漪雯一直奉公守法,平日里最多就是跟客人弹个琴唱个曲儿的,哪能严重到进那等污秽的地方?   您开个口,有什么事情的话,奴婢替她揽下来,您看可行?”   “不行。”   祁陆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你怕是还不知道她做了什么。”   不等对方发问,祁陆就将事情的本末一一讲出,最后道:“我也不难为你,把她交给我,等去了牢中审查清楚之后,若不是她做的,自会完好无损的给你送回来。”   不是她做的,怎么可能?   祁陆在进门的时候可是清楚的看到了,灵符在消散之前,可是在两人的头上盘旋了好一阵。   他对自己所制作的灵符极为有信心,若此事与方漪雯没关系的话,灵符必然不会在她的头顶盘旋。   可对方既然不承认,那也没什么好说的,带走审了再说。   至于符不符合流程?   朝廷命官的家眷遭受死亡威胁,带回两个嫌疑人去审查一下,难道不是应有的反应么?   只是看来这次想要把人带走的话,恐怕有些困难。   “无故抓人,恐怕不妥当吧?”   果然,老鸨眼见着事情无法善了了,那风韵犹存的脸上,渐渐变得强硬起来。   “我们春意楼虽不是什么大门大户,但开门做生意,一直都是和气生财。如今仅仅凭借您一句话,就让春意楼的花魁去接受盘问……这道理,可是说不通呢。”   老鸨扶着方漪雯站了起来,将她隐隐的护在了后边。   意思很简单,只要有她在,祁陆他们就别想安安稳稳的把人带走。   她进来的时候,并未关上门,也是同样存了心眼儿。如今听着外面传来的窃窃私语声,她的底气不由得更足了一些。   祁陆看着她那自得的笑容,忍不住嗤笑着摇了摇头。   都已经被这两个货给欺负到头上来了,以他如今的能力,还会怕了春意楼的老鸨?   只是他刚想开口,就见已经被控制住的吕长敏,突然抬起了头,鞋拔子脸上青肿一片,张开那张漏风的嘴巴,狞声道:“我指认!就是她当初寻到某之后,极尽挑拨之能事,某鬼迷心窍之下,才与她一同合谋了此事!”   他已经不在乎了,也不想去继续伪装。哪怕今日带不走方漪雯,但把他带走审问,是板上钉钉的。   到时候他可不认为自己会比刚死的范安骨气硬。   再者,刚才方漪雯直接将自己撇干净、却把他给卖了的那番话,让他忍不住怒火中烧!   既然你想给我扣屎盆子、让我替你背负所有的罪名,那就别怪我把你做的那些事情都讲出来了!   祁陆眨了眨眼,他真不想笑,但确实忍不住的嘴角上翘。   他本来准备正面刚一波老鸨,但实在没想到,还没开始呢,对方就开始狗咬狗了。   “你血口喷人!”   泪珠从方漪雯的脸上‘簌簌’流下,哭花了精致的妆容,那哀婉的样子,以及痛心疾首的反驳声,让祁陆很想……再抽她一巴掌。   当然,这也只是想想罢了,他从来都不爱打女人,他打的都是畜生。   冲着吕长敏颇为友善的点了点头,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直把对方吓得一个哆嗦,若不是龙傲天抓着他,真就差点跪下了。   “别怕,”   祁陆掀起他的领口,扯着为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轻声道:“把一切都讲出来,某来替你做主。”   “说可以,但你要保证不杀我!”   他是真怕死啊,痛哭流涕的样子无不表明了内心的崩溃。   “你是不是想的有点多了?这种犯法的事情,自有律法来定夺,某说了不算。”   祁陆说着,眉头轻皱了一下:“你到底说不说?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好!我说!” 150.没错,我敢!   这么痛快的选择说出来,甚至都不再纠结于祁陆给他保证,这并非是吕长敏没脑子,他只是想要在这个时候拉一个垫背的而已。   他还真怕被关进牢里之后,方漪雯这个贱人找关系洗干净嫌疑。   吕长敏的眼中满是疯狂,这一切明明都是她指使的,凭什么让我一个人来承担!   扭曲的心理之下,是人性的彻底沦丧。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大哥别说二哥,狗咬狗的血淋淋一幕,毫无遮挡的呈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方漪雯最大的失误,就是撇清关系的时候太过坚决。也许是在祁陆他们进门之前,吕长敏那句‘嘿嘿嘿’,让她彻底的起了厌恶之心,又或许是其他的原因,总之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会被对方给反咬一口。   如今事情已经简洁明了,尤其是在吕长敏的指认之下,老鸨却也保不住她了。   而她也是同样知道,只要落到祁陆的手里,凭借他初来京师就凭实力打出来的‘赫赫威名’,她哪怕再咬紧牙关,都不一定能够坚持住不开口。   门外的讨论声更显嘈杂,老鸨的脸色苍白,看向吕长敏的眼神中,恨不得杀了对方的心都有。   “一派胡言!仅凭你一面之词,就敢血口喷人吗!”   祁陆:这话听着好熟悉,貌似范德建就很喜欢说‘血口喷人’这种话……   啊!人死为大,还是不要再拉出来鞭打尸体的好。   “是不是一面之词,并非你说了算。”   似笑非笑的看了方漪雯一眼,又将视线投到了老鸨的脸上,直视着她,祁陆开口道:“随我们走一趟,自有平天府查个水落石出。”   方漪雯向后退着,不停地摇着头:“不,我不去!你们凭什么认为我与此事有关系?难道就像吕长敏说的那样,仅仅凭借他的一面之词,你们就相信?!”   “凭什么!若当真是如此的话,我还说他是血口喷人,你们为何就不信了?呵呵……还不是欺负我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   她的情绪逐渐失控,凄婉的神态,就好似是谁冤枉她一样。   吕长敏怒喝道:“胡说八道!那一日明明是你寻到了我,为了报祁陆不理你的仇,你就丧尽天良的想要拉我进来,一起针对他的家眷出手!果真是最毒妇人心!”   哦……   祁陆恍然大悟,他还道是为了什么事情,让平素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方漪雯,会选择对自己出手。听了吕长敏所讲,原来竟是为了这么小的一件事情?   当真是……   让人说不出什么话来。   只因为那日在顺意楼的时候,拒绝了她的搔首弄姿,竟然就能做出这种选择,这种女人真是脑子都坏掉了。   祁陆万分庆幸当初的时候没有与她多做纠缠,否则的话,还真不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更加骇人听闻的事情。   一时间,姬无意等人的目光,尽数都落在了祁陆的身上,脸色说不出的怪异,让祁陆有理都无处诉说。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跟我们走一趟吧。”   他的性格就是如此,我不去惹你,但你也不要来招惹我。若你觉得我好欺负的话,那尽可以来试试。   当初在蓝星的时候,有人抢了他的摊子,他都能做出让对方冻了一宿的事情来,如今自己的家人都差点受到阴气缠身,那他就更加不会放过对方了。   “我说了,我!不!去!!!”   方漪雯再也没了先前那般的秋水明眸,此刻的她眼神之中透着疯狂,身上竟然飘出了丝丝绿色的气丝,其中还掺杂了些许的黑气,让她的身体似乎都被墨绿色的气息所覆盖,整个人显得妖冶异常。   祁陆都无奈了,这真是遍地皆坑啊!自己只是找一个幕后凶手,没想到竟然又牵扯进了新的修炼者。   话说对方这隐藏气息的本事,还真有其独特之处,先前的时候,无论是姬无厉还是龙傲天,又或者是姬无意以及他,四个人都没有发现她的特异之处。   凉风顺着敞开的窗口飘了进来,房间之中似乎被施展了某种法术,所有的物品,都像是历尽沧桑之后,慢慢变的腐朽。   祁陆觉得身体的行动力都凝滞了许多,不由得运转灵力,阴阳二气于身后凝聚而成,将他保护在其中。   而其余的三人,也是爆喝一声,对抗着周遭的腐蚀之力。   一时间,房中顿时少了几分随意,而多了数分肃杀。   ‘啪!’   正在此刻,那风韵犹存的老鸨一巴掌甩在方漪雯的脸上,厉声怒斥道:“你想要毁掉这里不成!!!”   老鸨的动作,让祁陆几人尽皆眉头一皱。   她知道方漪雯是修炼者?   “妈妈你不要管我!是他们逼我的,他们想要让女儿死!!!”   方漪雯看向祁陆等人,仰头大笑起来,“从来都是我方漪雯不睁眼瞧人,不管是高官贵族,还是文人士子,只要我想,就从来都没有得不到的东西!你那日的拒绝,对我来说,便是羞辱!我要让你知道,拒绝我……”   ‘啪!’   祁陆身形一闪,几乎在转瞬间就来到了对方的面前,随即一巴掌甩出,扇在了对方的脸上。   方漪雯还未讲完的话都给憋回去了,空气仿佛凝滞,她的脸斜斜的歪向一旁,嘴角还在上翘着,那双大大的眸子里布满了震惊。   缓缓地、一寸一寸的转回脑袋,咬牙低声怒吼:“你!敢……”   ‘啪!!’   ‘啪!啪!!啪!!!’   祁陆一巴掌又一巴掌的扇在了她的脸上,直抽的对方那张脸左摇右摆,跟磕了药似的,就……让人很难理解的‘嗨’。   而他一边打着,一边还在嘴里淡定的道:“没错,我敢。”   这天底下,不敢做的事情多了去,但唯独不包括‘打畜生’这一项。   “我……唔……杀了……唔……你你你!!”   方漪雯爆发了,再不反抗的话,她的脸就要肿成猪脑袋了!最后那个‘你’字,在祁陆那凌厉的掌风之下,都带起了颤音……   足以见得,她如今的心情,是多么的糟糕!   眼见着里面打起来了,春意楼中,顿时兵荒马乱的慌作一团。穿戴整齐的、衣不蔽体的……无论正在做什么快乐的事情,现在统统都快乐不起来了。   经这么一吓,也不知往后余生,还有没有快乐的能力了…… 151.想要单挑?   春意楼中的恩客们四散逃散,鞋子袜子落了满地。仔细翻找的话,也不知道是哪位姐儿的粉红小肚兜落在了地上,可想而知逃跑时的慌乱。   祁陆他四人,隐隐将对方的逃跑路线给堵住。分站四个方位,面色肃然之中,同时想到,这家春意楼之中,必然是暗藏猫腻。   这已经不是祁陆自己的事情了,如果不把事情搞清楚的话,恐怕就连皇帝都要震怒。   堂堂京师之中,一座春楼里的姑娘,竟然隐藏了这么多年,没有人知道她是修炼者,这是想要做什么?   要知道,为了守护京师的安全,在这里的所有修炼者,都是被登记造册过的。如今抓住了一个漏网之鱼,此事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揭过去的。   此地的混乱,自是引来了城卫军的关注,不一时就有兵士前来问询发生了何事。在通过只言片语了解到楼里的都是哪几位之后,兵士不由得大惊,连忙派人去寻林宇。   而在春意楼之中,战斗在方漪雯爆发的瞬间就已然开启。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那她也不准备再隐藏,周身气势完全爆发开来,房间中的所有物品,在这一刻完全化作了齑粉。   ‘轰!轰!!轰!!!’   木质的地板也被腐蚀干净,众人尽皆从楼上掉到了一楼宽广的大堂之中,烟尘瞬间升腾而起,向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不等烟尘落尽,留在吕长敏身上的灵念,察觉到对方想要借此机会逃窜,祁陆手中的扳指飞出,化作丈许,直接将对方扣在了其中。   吕长敏‘噗通!’一声跌倒在地:大哥!你不是在迎敌吗,我就出去撒个尿……   祁陆却怎么会放他逃跑?若今日真的跑了,恐怕等到战斗结束,这货早就离开京师,不知躲去何处了。   “方漪雯!老娘的春意楼啊!全完了!!!”   ‘吱呀……咯吱……’   ‘轰!’   房顶的天花板,其中一截经受不住腐蚀之力的侵袭,在摇晃了几下之后,轰然间砸落在了众人的中间位置。   祁陆不等对方出手,直接一掌拍了出去,掌风鼓荡,似有龙吟虎啸之声,在即将拍在对方身上的前一瞬,却见方漪雯的身体就像是被折叠了一样,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躲了过去。   而在躲避的一瞬间,身前凝聚成一颗骷髅头,张大了嘴巴向着祁陆咬合过去!   冷哼一声,祁陆脚掌一撤,双手画了一个弧,身前二气震荡,挡在了骷髅头之前。   ‘轰!’   剧烈的震荡声传来,祁陆的半截衣袖瞬间被腐蚀殆尽。那极强的腐蚀之力宛若跗骨之蛆般的,飞速的与阴阳二气互相消磨,祁陆境界不高的缺点瞬间被放大,体内的灵力在一时间竟是有些捉襟见肘。   一张引灵符被他贴在身上,头顶可见的漆黑空中,顿时出现了丝丝缕缕的光线,灵力旋涡从春意楼之上汇聚,宛若风暴来临的前奏。   经过这段时间的研究,祁陆已经将引灵符又进行了一波改动,此刻的引灵符已经与往昔不可同日而语。   几乎整座京师之中的修炼者都被惊动,在寝宫正与皇后温存的姬天行,不由得停下了动作,眉头一挑,视线似乎透过了重重墙幕,注视在了京师之中的某一个位置。   “陛下,怎的了?”   “无甚大事,”   姬天行回过神来,摇头道:“九凤已经去了。”   “哦……”   看着皇后的媚眼如丝,姬天行沉吟略许,还是道:“你先自行休憩,朕去养心殿等等。”   “啊?恩好。”   皇后万般不舍,却也懂的分寸,服侍姬天行整装之后,将他送出了寝宫。   ……   春意楼,祁陆与对方正僵持,却听闻一声大喝,姬无意捶着拳头冲了上来:“起开!交给本皇子!”   在范府的时候,丢脸丢大了的他,一直都想着能够有个重新证明自己的机会,免得被其他人觉得他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此时有了机会,岂能放过?   他的身躯一动,搭配上在沙场征战所养成的杀气,就像是一座巨大会移动的山岳奔了上来,只是还未来到两人身旁,身体却渐渐变得缓慢起来。   一道身影拦在了他的面前,正是风韵犹存的春意楼老鸨。   “二皇子,不知可否给奴婢一个面子,此事就此揭过如何?待明日,奴婢就带着方漪雯亲自去登记造册。至于得罪祁公子之事,奴婢必然也会给出一个满意的交待。”   “等的就是你!”   二皇子冷哼一声,感受着身体被无形之力束缚,顿时仰天大吼,啸声传遍小半座京师,闻者尽皆气血震荡,一股汹涌之戾气猛地从胸口溢出,眼睛红的跟兔子一般。   暴躁的情绪无从发泄,捶胸吼叫声从各处接连而起!   而身处音攻中心位置的老鸨,脸色瞬间就苍白如纸,随即变成了通红的模样,‘噗!’的一下喷出一口逆血!   周身束缚一松,姬无意二话不说,抬起拳头,汹涌的拳头似是刮起了风暴,向着老鸨攻击而去!   锤炼肉身者,再加从小就天赋异禀,这打起架来,就是如此的狂放不羁!   而在另一侧,龙傲天与姬无厉也已经逼迫上去,与祁陆一起,对着方漪雯发动了疾风骤雨般的攻势。   任凭方漪雯如何的躲避,又岂能从他们手中落得好处?   不过一会儿的时间,她的身上就已经四处染血,狼狈的再也不复先前时的风光。   “唔!噗……”   抹了一口嘴角的鲜血,方漪雯尖声叫喊起来:“三个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一个一个上!”   如果说另外两人在听了此话之后,还有些许的尴尬,祁陆却直接将对方的话当成了放屁。   臭不可闻!   面对敌人的时候还讲仁义道德的,要么就是伪君子,要么就是铁憨憨。   想要单挑?   怕不是想屁吃呢!   “不要被她蛊惑,将她拿下之后审问才是正途!”   说罢,祁陆抽身而上,顺带着将潭渊剑取在手中,太极剑起手式带起微弱道蕴,不给对方丝毫喘息的机会!   有的人就是如此,当你跟她讲道理的时候,她跟你撒泼卖疯;而当你跟她来硬的之后,她又想让跟你讲道理……   普天之下,就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152.有仇必报   春意楼里打的昏天暗地,可楼外那些看热闹的却看得风生水起。   九凤来了,林宇来了,数百城卫军将此地包围的水泄不通,却依然无法阻挡那些百姓的热情。   现在九凤一发现京师之中有人闹事,就止不住的脑壳生疼。这几个货怎么就不能照顾一下老年人,怎么就非得隔三差五的来给自己找麻烦?   而二皇子姬无意原本多么稳重的一个人呐,怎么遇上这三个货之后,这才几天啊,就被同化了?   难道……   二皇子身上,也一直隐藏着惹是生非的传承?   懒!   心累!   不想动!   求求你们别再惹事了!   九凤觉得最近这些天,就没有一天能够睡个好觉的。不是这里有问题就是那里有问题,反正就别想消停。   而他的面色阴沉,身旁的林宇就更是想要破口大骂了。   怎么自从祁陆来了京师之后,自己就这么倒霉呢……   明明想要弄死对方的心都有了,却偏偏每次都要给人家擦屁股,试问谁家的敌人当的有他那么糟心啊!   各怀心事的两人对视一眼,竟是产生了些许的惺惺相惜……   春意楼中的打斗还在继续,只是已经接近了尾声,在祁陆他们合力压制之下,任凭老鸨与方漪雯再如何挣扎,也已经无济于事了。   ‘轰!’   经历了如此摧残的春意楼,在其中的主梁被打断之后,再也支撑不住重量,轰然倒塌!   像是平地起惊雷,那升起的蘑菇云从极远的地方都能看的分明。   春意楼塌了……   还好其内的无关之人逃的及时,若不然的话当真要伤亡惨重。   “咳咳!咳……”   烟尘还未散尽,从灰蒙蒙的坍塌处,传来了几道咳嗽声。众人隐约的可以看到,有一个模糊的人影一边咳嗽着,一边从中走了出来。   其拖在后边的右手上,似乎还抓着一个人。   “哟,九凤大人好啊!”   祁陆抹了一把灰扑扑的脸,拖死狗似的将不停咳血的方漪雯丢到了地上。然后乐滋滋的跟九凤打了个招呼,明显的看到对方的脸更黑了。   视线转移,直接略过了站在对方身边的林宇,就像是没有见过这个人一样,反而冲着周边围观的百姓拱了拱手:“本官正捉拿凶犯,让诸位受惊了。”   林宇气的想转身就走,忍了好几手,才稳住了身体:莫气莫气,跟这种王八蛋犯不……好气啊次奥!!!   “今次又是何事?”   九凤强忍着拍死他的冲动,咬牙假笑着问。   “某的家眷被阴气缠身,通过线索寻到了这里,凶犯就是前书院弟子吕长敏以及春意楼花魁方漪雯。”   说到此处,祁陆停顿了一下,环视四顾,声音朗朗道:“只是在缉拿凶徒的时候,却发现春意楼老鸨与方漪雯尽是修炼者,所修乃邪术不说,更是未曾在京师之中登记造册。此等行径,下官以及几位皇子一致认为,必然有所隐情。不如请了平天府府尹前来,彻查此事。”   刚刚从废墟中出来的龙傲天:合着我不是皇子,就直接把我给略过了是吧?   此时姬无意兄弟俩也已经出来,每个人的手里都提着一人。姬无意提着差点被捶扁了、浑身上下没一处完好的老鸨,而姬无厉先是将扳指丢给了祁陆,然后将哆嗦着的吕长敏丢在了一旁。   取出了怀中洁净的丝巾,擦拭了一下手脸,对着九凤道:“未将身为修炼者的身份登记造册,此乃重罪。何况这老鸨与花魁已经在京师留了许多年,不可能不知此铁律,因此罪加一等。”   九凤长吐了一口气,虽然心里烦死了总是给自己找麻烦的这几个货,但在正事之前,他还是懂得如何取舍的。   找机会跟他们切磋一番就是,在这时候,必须要维护启国律法之威严。尤其是刚刚出了范德建那么一档子事情,在百姓对启国起了质疑之心的时候。   “将他们押去平天府。”   林宇:……   好嘞!   派了几名城卫军,将已经没了反抗之力的三人架起来,分开围观的百姓,向着平天府而去。   “祁公子……哦不对!祁大人,不知他们三人是犯了何罪啊?”   有人好奇的询问,祁陆脚步不停的边走边道:“诸位莫急,此三人之一应罪状,等审讯结束之后,府尹大人必然会张榜公示。”   说完向着周围之人拱了拱手,随后又似是想到了什么,扭头对林宇皮笑肉不笑的道:“林大人,春意楼的姑娘们此刻跑的还不算远,建议你派遣城卫军将她们一应人等全部控制住,免得稍后查出什么事情的话,再找人可就来不及了。”   我特娘的……   好嘞!   不得不说,林宇这个人讨厌归讨厌,但牵扯到京师的治安状况,他就算再不情愿,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这份人情。   最近这些天以来,陛下虽未表现出来,他却非常有哔数的清楚的认识到,陛下已经对他产生了极大的意见。若再出纰漏的话,可就真别想干了。   “多!谢!!!”   近乎是咬着牙顶着舌头,林宇一字一顿的道了谢,随即转身,将怒火全都撒在了手下的人身上,“都特娘的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户部寻来春意楼的册子,给老子去找?!”   “呵呵。”   祁陆摇头失笑,他是圣母心发作,忍不住提醒对方?   不不不!   他若是好心的话,那就不会故意拖延到现在才告知对方了。   此时此刻告诉他,时机拿捏的刚刚好。若是说的早了,那些人跑不了,林宇身为城卫军统领,必然会领取其中一份功劳;而若是不说也不行,毕竟谁都想不到,那些笑迎八方客的姑娘们,也许会牵连进来啊!到时候不知情的林宇自有推脱的借口。   可在这个时候告诉他的话,祁陆算计着怎么着也得逃脱几个了吧?到时候办事不利,就有够对方喝一壶的。   祁陆可不相信,偌大的春意楼中,只有老鸨与花魁是唯二的修炼者,世间哪有如此凑巧的事情?   唉!   一想到此事,他就异常的惆怅,怎么自己这越来越不像是一个好人了呐!   我这都是……   自愿的啊……   有仇必报的祁陆,坚决不给自己立牌坊。 153.终究还是要开业的啊!   春意楼的战斗已经结束,原本高耸的楼宇也已经成为了过去,只留下一片残垣断壁,令先前还在楼中逍遥快活的恩客们目瞪口呆,良久缓不过神。   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站在寒风中,喃喃的不知说些什么。   恩,   也许是留下了心理阴影吧,缓几天也不知能不能恢复过来……   反正这东西,也没有办法给人要赔偿……   春意楼已经被兵士们包围了起来,寻找有没有倒霉鬼被压在下面。即便通过修炼者的神识确定了,在其中除了几只猫狗以外没有其他的生命存在,那也得清理废墟啊!   祁陆几人跟随在林宇的身后,随着被押守的老鸨三人,去往平天府,一路之上,自是又吸引了诸多的目光。   “只是帮你找那邪修,没成想却发生了这种事情,当真是世事难料。”   龙傲天摇头叹息着,只是他那目光之中,却难掩幸灾乐祸。   他平日里也是放荡惯了,自从祁陆来了京师之后,原本的生活变得更加多姿多彩起来,总是让他觉得分外有趣。   在这种情况下,祁陆也不知该表达些什么,只是摇头道:“谁都不知会变成如此模样,话说这春意楼,似乎在京师已经许多年了吧?”   姬无厉此时点头道:“有八九年的光景了。”   “能看出她们的修炼功法,是属于哪一脉吗?”   祁陆又问。可姬无厉这次却迟疑了一番,这才斟酌着摇了摇头,迟疑的道:“某游遍启国上下,也曾拜会各大小宗门,就算偏向于邪修的门派,都也算得上有所耳闻。但此等可以腐蚀万物的功法,确实未曾在国内见过。”   说到这里,不由得扭头看向姬无意,问道:“二哥见多识广,不知可曾听闻过此等功法?”   “二十年前,曾有一国家覆灭,听闻其中有一门派,便是修炼的此等功法。只是当初鬼王肆虐,大多的典藏都未曾留下,自然也无法传出了。此事九凤已经去与父皇禀报,想必会有个结果。再者说了,等审判了他们之后,也许会有新的线索也说不一定。”   祁陆赞同的点头:“二皇子所言极是。”   姬无意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随即瓮声瓮气的说道:“某怀疑你在讥讽我。”   祁陆:“???”   怎么了就讥讽你了?还让不让人说话了!   平天府府尹曹峰已经升堂,此刻正端坐于大堂上的案桌前,双目微合,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听到府外传出的嘈杂声音之后,曹峰猛地睁开双眼,眸中似有两团精光一闪即逝,从案桌侧方转了出来,对着进入平天府的众人一一行礼。   “臣平天府府尹曹峰,见过二皇子,见过九皇子。”   龙傲天默默地退在了一旁,就是这么没有牌面……   姬无厉与他二哥相视一眼,最终还是由老二姬无意出声道:“曹大人无需多礼,还是尽快审讯案犯,免得再多生事端。”   “二皇子所言极是,那便先行审问案犯。”   在他们来之前,已经有人对他言说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因此曹峰倒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看了那三人一眼,便继续道:“此大堂乃是处理普通百姓之争端,如今他们三人尽皆是修炼者,不如移步去天牢之中,再行审讯。”   天牢距离平天府极近,说白了甚至就是隔壁的一个距离。只是对于天牢,平天府只有使用之权利,而没有处置权。小事情可以酌情处理,但牵扯到大事之后,需要向它的直属上司——刑部进行禀报,通过之后方可执行。   “如今疑犯已经看押到来,末将还有其他要事处理,就此先行离去。”   林宇对着他们依次抱拳行礼,然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祁陆,脚步匆匆的离开了平天府。   他在平天府里也是有挂职的,原本今日的事情就算是了结,后续已经与他没了多大关系,但经过祁陆一番话出口,硬生生的又给他找了一份新的工作,让他差点没郁闷死。   而更让他感到吐血的是,明明大家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在明面上,他确实得感谢祁陆的提醒之恩情。   明着给你挖坑,但你还必须得往里面跳……   啊啊啊啊啊!!!!!!   就特娘的很气啊!!!   众人对于他的离开,只是礼貌性的点了点头,随即就将此事放在了一边,然后随着曹峰一起,去了天牢之中。   天牢依然如同往先一般,阴暗潮湿,各种犯了重罪的死刑犯在见到他们之后,一个个的要么哭天抢地,要么就大喊冤枉。蓬头垢面的模样,简直就没个人形了。   审讯室中,看着这个熟悉的地方,祁陆竟是感到了有些……怀念?   噫……   连忙默诵起了静心咒,将这个奇怪的方法给压了下去。   “祁大人的灵符早已在京师之中传开,只是本官一直未曾得见。不知今次可否见识一番,您上次审讯范安时,所使用的那道灵符?听手下的狱卒所言,貌似此符极为好用?”   也许是有两位皇子跟随在侧的原因,从开始到现在,曹峰都未曾有任何倨傲的表情。与祁陆说话的时候,也并未居高临下般的俯视。   言谈举止都透着一股儒雅随和,但却又不失威严,让听他讲话之人,不由得就会生出些许好感。   祁陆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对方也是读书人吧?这种并不敌对的感觉,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还当真是第一次感受到。   只不过也是,总不能一棍子把一船人都打死,每一个群体之中,怎么着也得有一两个明事理之人存在的。   这天底下,本就没有绝对的黑暗,也没有绝对的光明。   总是说猛鬼妖邪害人,可所有的鬼物妖魅,全部都是坏的么?祁陆相信在其中还是有向善之灵的,只是他运气比较差,一直未曾遇见罢了。   哦,其实也不能说没有遇见,诸如说阿力、阿梅与姬老二……的坐骑。   这不就是向善的生灵么?   心中有所悟,祁陆看向那曹峰的目光之中,顿时也瞧的有些顺眼了,诚恳的一拍储物袋,从中取出三枚‘五感明心符’,诚恳的道:“这灵符与刑部乃是绝配,您先试用一番,如果觉得好的话,我家商铺马上就要开业了,到时可去统一采购。”   这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商铺,终究还是要开业的啊!   曹峰:“???” 154.春意楼的末日   曹峰都懵逼了,这到底是怎么一肥四?统一采购是什么鬼……   你也知道这种事情我做不了主,直接说‘我们刑部’了?   小老弟你这不是搞笑么!就算你这玩意儿再如何好用,但你似乎忘记了,你与我们刑部尚书之间,那不得不说的恩怨情仇了?   陈炳仁陈尚书,那可是恨不得把你给抽筋扒皮的……这才过了几天啊,你就想着给刑部倒卖物资了?   问过陈尚书乐不乐意么,问过陛下答不答应么?   饶是曹峰确实未曾想过与祁陆为敌,在这时候都忍不住想要吐槽一番:你这是跟谁俩呢……   就连姬无厉等人都有些懵,不知道祁陆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祁兄是想……开铺子?”   “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祁陆理所当然的回答,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的感觉。   凭自己的本事赚钱怎么了?有什么好低三下四的。   在蓝星的时候,他的梦想确实是开一家商铺,专门面向那些被冤鬼缠身的顾客提供服务,再也不用东奔西走的被城市管理的大哥们撵着跑了……   只是那种类型的铺子,在蓝星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啊!连营业执照都批不下来,甚至还会面临被举报抓到山上采石头的风险。   如今来到了这个世界,有了如此得天独厚的机会,祁陆早就觉得,这是完成梦想的大好机会。   只不过让他纠结的是,自从来到京师之后,一直被各种事情缠身,也只能将这件事情给延后处理了。   现在突然发现了一个新的推广渠道,不打广告的话,他都觉得有些对不起当年下山时接受的那些现代化思想了。   “本官……本官一定,一定……呵呵……”   曹峰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强行结束了这个突然变歪了的话题,恢复了沉稳的气质,转移话题道:“天色已晚,咱们先审讯疑犯。”   然而,不足半刻的时间过后……   曹峰愣愣的盯着手中剩下的那两枚‘五感明心符’,心中如同掀起了滔天巨浪,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了起来。   香!   就很香!   这东西平时倒是用不上,哪怕是再如何穷凶极恶的犯人,在经过天牢的‘淳淳教导’之后,大部分都会如实交待他们所犯下的罪行。   真正让曹峰甚至是刑部尚书陈炳仁头痛的是,对于那些犯案的修炼者,他们一直都未曾找寻到比较好的审讯方式,来审讯那些人。   可以这么说,审讯修炼者与审讯普通人,那完全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可如今有了‘五感明心符’,可以极大限度的刺激犯人的五感,并且针对元神灵魂更能放大其中所受到的痛苦反馈,修为高深的修炼者不清楚,但寻常修炼者,绝对遭不住这个罪啊!   没见方漪雯都奄奄一息了么……   都交代了,什么都交代了,不停地央求着让他们给她一个痛快呢……   此次审讯同样是依次进行审讯,就是为了避免串供。如今方漪雯已经交代了所有的罪行,那接下来的老鸨,距离交代的时间还会远么?   顺手将其中一枚灵符塞进了长袖中,曹峰一时间都顾不上春意楼所犯下的惊天血案了。原本因为审讯时铁青的脸色,竟是硬生生的挤出来一丝笑意,对祁陆点头道:   “本官见那吕长敏虽同是修炼者,但貌似没什么骨气,就不要将如此珍贵之物品用在他的身上了,否则未免有些暴殄天物了。”   祁陆想笑,却笑不出来,只是随意道:“那一枚灵符您留着便是,往后若是用完了,可以去寻我采购。”   说着,不等对方回复,祁陆目光阴沉的看向被绑在桩子上,低垂着脑袋的方漪雯,咬牙道:“这里的审讯,就有劳大人负责了。某想先去城外,看一下春意楼所犯下的滔天罪行!”   使用阵法强行让普通人变成修炼者,然后再通过吸食男子的精气,反哺阵法,复活她们所谓的‘圣女’。   如果只是如此,那还不算是什么大事。但让祁陆众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从各地流民家中收来的女娃娃,在转换体质的时候,死亡者不计其数!这八九年的光景下来,也不知那座地下阵法之中,已经汇聚了多少森森白骨!   祁陆想要去看看,看看其中还有没有未曾消散的冤魂!   众人根本来不及再等候审讯老鸨,拜托曹峰派人去通知林宇,让他加派人手,去搜捕那早已逃窜的春意楼的修炼者,并且再派人去宫中报信,言说此地发生的事情。而祁陆他们匆匆出了天牢,直接向着城外赶去。   还未赶到城门处,就见阿力与阿梅在众人的惊叹声中与他们汇合,却是通过心中感应,龙傲天与姬无厉将各自的灵兽给唤了过来。   一行人出了城的时候,只听得城外踩踏声传来,数百兵卒之前有一灵兽带领着,与众人相遇。此兽众人都是见过,乃是姬无意的坐骑灵兽,叫做阿华。   祁陆没有工夫去调侃他们对于起名字的随意,只听得姬无意从腰间取下一枚令牌,直接丢给了为首的那名将领,厉声喝道:“去宫中给陛下请命,派出所有将士,搜索京师之外方圆百里!抓捕春意楼逃窜的修炼者!   她们的画像已经由平天府派了画师绘制,尔等莫要延误,若有异情,即刻上报!”   “诺!”   “剩余兵将一同随来!阿华,随某杀人!”   阿华凶焰滔天,煞气弥漫周身,偷偷的瞥了一眼阿梅之后,雄赳赳气昂昂的吼了一声:“吼……杀!!!”   分派好了行动之后,姬无意跟随着祁陆等人,向着城外三十里的密林赶去。   带着这百十人的兵将,只是担心春意楼的人逃窜之后,